“镇。”
一个字,轻飘飘的,如同耳语,却像一块万钧玄冰,猛地砸进了滚沸的油锅。
整个“观画厅”内,那扭曲诡异的丝竹乐声,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不是声音消失,而是被一种更加庞大、更加死寂、更加不容置疑的力量,强行镇压,凝固在了空气中,形成一片诡异的、扭曲的、无声的浪涛。连带着空气的流动,明珠灯光的摇曳,甚至“画痴”脸上狂热的表情,林玄体内爆冲的星辰之力,苏九儿指尖将散未散的寒光,雷大三人粗重的喘息,无耳耳中残留的嘈杂噪音,画皮无声流淌的灰色眼泪……所有的一切动态,都在这个字出口的刹那,出现了极其短暂、却又清晰可辨的——凝滞。
沈墨睁开的双眼,漆黑如墨,没有任何反光,仿佛两个通往绝对虚无的洞口。没有疯狂,没有杀意,只有一种纯粹的、极致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死寂。这死寂并非空洞,而是沉淀了八百年陵墓的阴寒,吞噬了“老鬼”骨棋的暴戾,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源自他血脉与职责本身的、难以言喻的规则力量。
他那声“镇”字,仿佛带着无形的、沉重的枷锁,瞬间套在了整个大厅,套在了每一个人,每一件物事,甚至套在了“画痴”那即将触及灰黑烟絮与金红光芒的双手之上!
“画痴”脸上的狂热笑容骤然僵住,暗紫色的漩涡眼眸中,那些疯狂闪烁的影像也猛地一滞。他抓向两股力量的手,停在了半空,指尖距离那灰黑色的、代表沈墨“死寂与疯狂”的烟絮,以及金红色的、代表林玄“星辉与破碎”的光芒,只差毫厘,却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不是被外力阻挡,而是他所在的这一方“空间”,这一小片“时间”,被一股难以理解的力量,定住了。
“墨守……玄镇?”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你……你怎么可能……这是沈家守墓人一脉的……禁术!以身为墓,镇压一方!你明明已经油尽灯枯,魂魄欲散,怎么可能还能用出……”
他的话语,也被那无处不在的“镇”力,挤压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沈墨没有回答。或者说,他无法回答。强行施展这“墨守玄镇”,对他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和神魂,是雪上加霜。他躺在担架上,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微微痉挛,皮肤下黑色的筋络如同活物般游走,嘴角不断溢出粘稠的黑血,那纯粹死寂的漆黑眼眸深处,也开始出现细密的、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破碎。
但他依旧睁着那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画痴”,用尽最后的力量,维持着这短暂的、却至关重要的“镇”力。
这凝滞,只持续了不到一息。
但对林玄而言,这不到一息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镇”力降临的刹那,那股从星匙碎片中爆发、在他体内疯狂冲撞的狂暴星辰之力,仿佛也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而就是这短暂的迟滞,让他勉强夺回了一丝对身体的控制权!
“前辈!”林玄嘶吼一声,双目赤红,他知道沈墨这是在用命为他争取时间!他没有任何犹豫,将全部的心神、意志、乃至燃烧生命的决绝,都灌注到了胸口那两块疯狂震颤、嗡鸣不止的天玑星匙碎片之上!
不再试图引导,不再试图控制!
而是——引爆!
引爆那狂暴的、不受控制的、属于“破碎”与“渴望”的星辰之力!将它们导向外界,导向那被短暂“镇”住的、即将抓住这股力量的“画痴”!
“给我——开!”
林玄怒吼,双手猛地按向自己胸口,不是攻击,而是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将胸口积蓄的、几乎要将他撑爆的混乱星力,狠狠“推”了出去!
“轰——!”
金红色的、混杂着点点璀璨星辉的狂暴光流,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又如同被囚禁的怒龙挣脱了枷锁,以林玄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光流并不凝聚,反而充满了混乱、驳杂、相互冲突的力量,但它足够庞大,足够狂暴!光流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地面上铺着的暗红色地毯瞬间被撕裂、灼烧,化为飞灰!两侧侍立的“画人”仆役,被这混乱的星力边缘扫中,身体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纸人,无声无息地扭曲、燃烧、化作一道道扭曲的、彩色的烟雾,融入空气中那股浓重的颜料和血腥气味里。
首当其冲的,便是距离林玄最近、又被“镇”力暂时困住的“画痴”!
那狂暴的、金红色的混乱星力,如同怒海狂涛,狠狠撞向“画痴”伸出的双手,以及他整个人!
“画痴”暗紫色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惊怒交加的神色。他想要抽身后退,想要施展手段,但身体被“镇”力迟滞,慢了半拍!
“嗤啦——!”
混乱的星力狠狠撞在他的双手,以及他月白色的长袍上!长袍上瞬间亮起无数细密的、暗紫色的符文,试图抵御、消解这股力量,但林玄引爆的星力太过狂暴、混乱,且带着星匙碎片那种“破碎”与“渴望”的特质,竟隐隐对“画痴”的力量有着某种奇特的侵蚀和干扰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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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紫色符文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画痴”闷哼一声,月白色的长袍袖口被撕裂,露出下面苍白的手臂,手臂上赫然出现了几道焦黑的、仿佛被灼热星光烫伤的痕迹!他抓向那两股力量的双手,更是在混乱星力的冲击下,不由自主地向后荡开!
就是这一荡,让他与沈墨飘散的灰黑烟絮、以及林玄爆发的金红光芒,拉开了微小的距离!
而沈墨用最后力量维持的“镇”力,也在这一刻,到了极限。
“砰!”
仿佛有无形的玻璃碎裂,“镇”力消散。空气重新流动,乐声(虽然扭曲但重新响起)继续,光影恢复摇曳。
“画痴”踉跄后退两步,稳住身形,低头看着手臂上焦黑的伤痕和被撕裂的袖口,脸上的惊怒迅速被一种更加炽烈的、混合着痛楚和极度兴奋的狂热所取代。
“有意思!真有意思!”他不但不怒,反而仰天大笑起来,暗紫色的眼眸中影像疯狂旋转,“混乱的星辉!破碎的渴望!还有这灼热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力量!完美!太完美了!这比我想象的还要好!这才是最极致的‘色彩’!是毁灭与新生碰撞时,最绚烂的火花!”
他猛地看向林玄,眼神贪婪得如同饿狼看到了血肉:“星辰子!你真是给了我天大的惊喜!你的‘颜色’,比我想象的更加‘美味’!”
而林玄,在强行引爆了胸口积蓄的大部分混乱星力后,只觉得经脉如同被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晃了晃,单膝跪倒在地,只能用手撑地,才勉强没有倒下。胸口两块星匙碎片的嗡鸣和震颤虽然减弱,但依旧在持续,只是共鸣的对象,似乎不再仅仅是彼此,还隐隐指向大厅深处,那幅巨大的、未完成的画作,以及……画痴身后,那静静放在紫檀木方几上的长方形木匣!
沈墨在“镇”力消散的瞬间,眼中的漆黑如潮水般褪去,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深邃,但更加黯淡,仿佛风中残烛。他再次喷出一口黑血,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绝。
“前辈!”苏九儿惊呼一声,也顾不得体内灵力紊乱,扑到担架旁,立刻将所剩无几的灵力渡入沈墨体内,护住他最后的心脉。雷大三人也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持斧挡在担架前。无耳抱着头,痛苦地低吼,试图摆脱那被“画痴”剥离、扭曲的听力带来的噩梦。画皮依旧瘫在地上,眼神空洞,只有灰色的眼泪无声流淌。
“画痴”看着众人的惨状,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他轻轻掸了掸破损的袖口,仿佛刚才的受伤和被逼退,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好了,开胃小菜品尝过了,主菜的材料也备齐了。”“画痴”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清越平和,但眼神中的狂热丝毫未减,“虽然过程有点小小的……惊喜。但无妨,这只会让最终的‘作品’,更加完美。”
他再次举起那柄银质裁纸刀,刀锋指向那幅巨大的画作。
“现在,让我们继续——”
“入画!”
这一次,他没有再针对某个人抽取“色彩”,而是将裁纸刀,轻轻点在了那幅映照着大厅景象的画作中心——点在了画中,沈墨、林玄,以及他们之间那片被“斩断”联系的虚无处。
刀尖点在画纸上,荡开一圈涟漪。
紧接着,那幅巨大的画作,猛地爆发出刺目的、五彩斑斓的光芒!画中原本静止的影像,瞬间“活”了过来!
画中的沈墨开始吐血,画中的林玄单膝跪地,画中的苏九儿扑向担架,画中的雷大三人持斧戒备,画中的无耳抱头低吼,画中的画皮无声流泪……所有的一切动态,都开始按照现实的轨迹,在画中“演绎”!而且,比现实更加清晰,更加“浓墨重彩”!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众人,猛地感觉到一股强大无匹的、无法抗拒的吸力,从画作中传来!这股吸力,并非作用于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他们的“神魂”、“意识”、乃至他们身上那些被“画痴”点评过的“特质”和“色彩”!
他们的身体依旧停留在原地,但意识却开始模糊、摇晃,仿佛要被硬生生从躯壳中剥离出去,投入那幅光怪陆离、正在“活”过来的画中!
“不……!”林玄咬破舌尖,剧痛让他勉强保持一丝清醒,死死抵抗着那股吸力。他看向那幅发光的画作,看向画痴手中那柄仿佛能裁定虚实、剥离魂魄的裁纸刀,看向他身后紫檀木方几上的木匣……
星匙碎片在怀中疯狂震颤,共鸣的对象,越来越清晰——就是那个木匣!木匣里,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地吸引、呼应着它们!
是第三块天玑星匙碎片?!
电光石火间,林玄脑中划过一道亮光!“掀桌子”!沈墨前辈说的“掀桌子”,绝不是简单的反抗或破坏!而是……釜底抽薪!是夺走“画痴”最根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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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痴”的力量,源于他的“画”,源于他那诡异的、能将人“拓”入画中的邪术!而这邪术的核心,那能够映照现实、剥离魂魄、甚至将现实“拉”入画中的诡异画作……其力量源头,或者关键媒介,很可能,就与那个木匣,与里面可能存在的第三块天玑星匙碎片有关!
“苏姑娘!”林玄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吼道,指向“画痴”身后的紫檀木方几,“那个木匣!抢过来!毁掉它!或者……打开它!”
苏九儿闻言,猛地抬头,看向那个看似平凡、却一直静静放在那里、被水娘郑重捧着的木匣。她也瞬间明白了林玄的意思!这“画痴”邪术诡异莫测,硬拼几乎没有胜算,唯一的生机,或许就在那个可能是邪术关键、或者封印着重要物品的木匣上!
“画痴”听到林玄的吼声,脸上那狂热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暗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
“拦住她!”他冷声喝道。
一直如同木偶般侍立在侧的水娘,空洞的眼眸中骤然亮起两点幽紫的光芒,身形如同鬼魅般飘出,拦在了苏九儿和紫檀木方几之间!她双手张开,指尖弹出锋利的、闪烁着寒光的指甲,带着浓重的水汽和死寂的气息,抓向苏九儿!
与此同时,大厅两侧那些原本如同死物的“画人”仆役,也齐齐动了起来!他们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呆滞,但动作却迅捷得诡异,从四面八方扑向林玄、雷大等人,阻止他们有任何异动!
“雷大哥!保护前辈和林玄!无耳!画皮!自己小心!”苏九儿厉喝一声,指尖冰蓝寒光再次暴涨,身形如电,不退反进,迎向扑来的水娘!她知道,必须为林玄争取时间,也必须为打破这僵局,创造一线机会!
“锵!”
冰蓝色的剑光与幽紫的爪影碰撞,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刺耳声响!苏九儿虽然之前被“画痴”抽走了一部分“靛青”气息,灵力紊乱,但此刻救人心切,爆发出的战力依旧惊人。水娘身形飘忽,如同没有实质的鬼影,爪影带着森寒的死气和腐蚀性的水劲,与苏九儿的冰寒剑气激烈交锋,一时难分高下。
雷大三人怒吼着,挥动斧钺,与扑上来的“画人”仆役战在一处。这些“画人”仆役身体异常坚韧,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某种特殊的材料制成,斧刃砍上去,发出沉闷的、如同砍在坚韧皮革或枯木上的声音,而且力大无穷,不知疼痛,如同潮水般涌来,让本就虚弱的雷大三人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无耳强忍着脑中嘈杂噪音带来的痛苦,将怀中的琴横在身前,五指如钩,狠狠划过琴弦!
“铮——!”
一声刺耳、杂乱、毫无韵律可言的噪音爆发开来!这不是乐曲,而是无耳将体内残存的灵力、以及被剥离扭曲的听力带来的痛苦和混乱,全部灌注到琴弦之上,发出的、最直接、最暴力的音杀!
无形的音波如同乱刀,横扫向扑向他和画皮的“画人”仆役!那些“画人”仆役身体猛地一滞,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僵硬和紊乱,身体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如同纸张被揉皱般的褶皱!无耳的音杀,似乎对这种介于“画”与“人”之间的诡异存在,有着某种奇特的干扰效果!
画皮瘫在地上,依旧在无声流泪,灰色的眼泪在她身下汇聚成一小滩。扑向她的一个“画人”仆役,脚踩在那滩灰色眼泪上,动作猛地一滞,脸上那僵硬的表情,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恐惧”的扭曲,动作也迟缓了许多。画皮的眼泪,那纯粹的“恐惧”所化的“水色”,似乎也对“画人”有着某种影响。
而林玄,在喊出那句话后,就强忍着经脉撕裂的剧痛,挣扎着站起身。他知道,所有人的希望,此刻都系于他能否接近、夺到、或者破坏那个木匣!星匙碎片在怀中疯狂共鸣,仿佛在催促他,也在指引他。
他看向“画痴”。“画痴”在吩咐水娘和“画人”仆役拦截后,并没有亲自出手,而是再次举起了那柄银质裁纸刀,刀尖依旧点在那幅发光的巨大画作上,口中念念有词,暗紫色的眼眸死死盯着画中景象,似乎在加速催动某种仪式,要将众人的神魂和“色彩”彻底拉入画中!
必须阻止他!必须拿到木匣!
林玄眼中闪过决绝,不再犹豫,从怀中掏出了那两块一直贴身收藏、此刻正疯狂震颤共鸣的天玑星匙碎片!碎片暴露在空气中的刹那,金红色的光芒再次爆发,虽然不如之前狂暴,却更加凝实,隐隐与大厅深处、紫檀木方几上的木匣,产生了某种强烈的、肉眼可见的、如同心跳般的共鸣脉动!
“嗡嗡嗡——!”
两块碎片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嗡鸣,挣脱了林玄的手掌,悬浮在他身前,金红色的光芒交织,如同一对振翅欲飞的星火蝴蝶,迫不及待地想要扑向它们的“同类”!
“果然是它!”“画痴”的余光瞥见这一幕,暗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贪婪,“星匙碎片……难怪,难怪你的‘颜色’如此特别!将它们给我!它们是完成这幅‘百鬼夜行图’,点亮‘星空’背景的绝佳‘颜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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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空着的左手,猛地向林玄身前的星匙碎片抓来!一只由浓稠暗紫色雾气凝聚而成的、巨大的手掌,凭空出现,抓向碎片!
“休想!”林玄怒吼,不顾经脉剧痛,强行催动体内残存的所有灵力,混合着胸口两块碎片自行散发的、微弱的星辰之力,在身前凝聚成一面薄薄的金红色光盾,挡向那只抓来的暗紫色雾气大手!
“轰!”
光盾仅仅支撑了一瞬,便轰然破碎。暗紫色雾气大手来势稍减,但依旧抓向星匙碎片和林玄!
但就是这一瞬的阻挡,让悬浮的星匙碎片,如同受到某种强烈的召唤,化作两道金红色的流光,以惊人的速度,主动射向了紫檀木方几上的——那个木匣!
“画痴”脸色一变,抓向林玄的雾气大手方向一变,抓向那两道流光,同时厉喝道:“水娘!”
正在与苏九儿缠斗的水娘,身形如同没有骨头般诡异一折,竟舍了苏九儿,扑向那两道射向木匣的金红色流光!她的速度快得惊人,后发先至,指尖幽紫的指甲暴涨,抓向流光!
然而,那两道金红色流光,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在空中划出两道诡异的弧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水娘和“画痴”雾气大手的拦截,狠狠撞在了紫檀木方几上的——那个长方形木匣之上!
“砰!”
一声并不响亮、却异常沉闷的撞击声。
木匣的盖子,被撞开了一道缝隙。
一缕更加精纯、更加古老、更加浩瀚的星辉,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沧桑与悲怆气息,从木匣的缝隙中,弥漫而出。
与此同时,那幅巨大的、正在发光、试图将众人神魂拉入其中的画作,猛地剧烈震颤起来!画面上流淌的光彩骤然紊乱,画中“活”过来的影像也开始扭曲、模糊,仿佛信号不稳定的水镜。
“画痴”闷哼一声,手中点着画纸的银质裁纸刀,竟被一股反震之力弹开,刀尖上沾染的一点暗红色“颜料”(血液)飞溅开来。他暗紫色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无法抑制的惊怒和……一丝慌乱。
“不——!”
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夹杂着心痛的低吼,不再理会林玄,猛地扑向那个被撞开一道缝隙的木匣!
而林玄,在星匙碎片撞开木匣缝隙的瞬间,感觉胸口一空,随即,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纯、仿佛来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和渴望,如同潮水般涌遍全身!他怀里的两块碎片疯狂震颤,几乎要脱体飞出,与木匣中的“同类”汇合!
他死死按着胸口,看向那个木匣,看向从缝隙中弥漫出的、令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熟悉星辉……
第三块天玑星匙碎片,果然在这里!
而且,似乎因为星匙碎片的撞击和气息外泄,干扰、甚至……撼动了“画痴”那诡异画作的力量核心!
机会!
林玄眼中精光爆闪,强提一口气,趁着“画痴”扑向木匣、水娘也被星匙碎片吸引注意力的瞬间,猛地向侧方一扑,目标不是木匣,也不是“画痴”,而是——
那幅巨大的、正在剧烈震颤、光芒紊乱的未完成画作!
沈墨前辈说要“掀桌子”!
桌子,未必是“画痴”本人,也未必是那个木匣。
桌子,也可以是这邪术的载体,是这幅试图将他们所有人“吞”进去的——画!
“给我——破!”
林玄嘶吼着,将最后的力量,凝聚在拳头上,拳头上闪烁着微弱的、却异常坚定的金红色星辉,狠狠砸向那幅巨大画作的——画面中心!砸向画中,那个正在“活”过来、试图将众人神魂拉入的、诡异世界的核心!
一个字,轻飘飘的,如同耳语,却像一块万钧玄冰,猛地砸进了滚沸的油锅。
整个“观画厅”内,那扭曲诡异的丝竹乐声,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不是声音消失,而是被一种更加庞大、更加死寂、更加不容置疑的力量,强行镇压,凝固在了空气中,形成一片诡异的、扭曲的、无声的浪涛。连带着空气的流动,明珠灯光的摇曳,甚至“画痴”脸上狂热的表情,林玄体内爆冲的星辰之力,苏九儿指尖将散未散的寒光,雷大三人粗重的喘息,无耳耳中残留的嘈杂噪音,画皮无声流淌的灰色眼泪……所有的一切动态,都在这个字出口的刹那,出现了极其短暂、却又清晰可辨的——凝滞。
沈墨睁开的双眼,漆黑如墨,没有任何反光,仿佛两个通往绝对虚无的洞口。没有疯狂,没有杀意,只有一种纯粹的、极致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死寂。这死寂并非空洞,而是沉淀了八百年陵墓的阴寒,吞噬了“老鬼”骨棋的暴戾,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源自他血脉与职责本身的、难以言喻的规则力量。
他那声“镇”字,仿佛带着无形的、沉重的枷锁,瞬间套在了整个大厅,套在了每一个人,每一件物事,甚至套在了“画痴”那即将触及灰黑烟絮与金红光芒的双手之上!
“画痴”脸上的狂热笑容骤然僵住,暗紫色的漩涡眼眸中,那些疯狂闪烁的影像也猛地一滞。他抓向两股力量的手,停在了半空,指尖距离那灰黑色的、代表沈墨“死寂与疯狂”的烟絮,以及金红色的、代表林玄“星辉与破碎”的光芒,只差毫厘,却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不是被外力阻挡,而是他所在的这一方“空间”,这一小片“时间”,被一股难以理解的力量,定住了。
“墨守……玄镇?”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你……你怎么可能……这是沈家守墓人一脉的……禁术!以身为墓,镇压一方!你明明已经油尽灯枯,魂魄欲散,怎么可能还能用出……”
他的话语,也被那无处不在的“镇”力,挤压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沈墨没有回答。或者说,他无法回答。强行施展这“墨守玄镇”,对他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和神魂,是雪上加霜。他躺在担架上,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微微痉挛,皮肤下黑色的筋络如同活物般游走,嘴角不断溢出粘稠的黑血,那纯粹死寂的漆黑眼眸深处,也开始出现细密的、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破碎。
但他依旧睁着那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画痴”,用尽最后的力量,维持着这短暂的、却至关重要的“镇”力。
这凝滞,只持续了不到一息。
但对林玄而言,这不到一息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镇”力降临的刹那,那股从星匙碎片中爆发、在他体内疯狂冲撞的狂暴星辰之力,仿佛也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而就是这短暂的迟滞,让他勉强夺回了一丝对身体的控制权!
“前辈!”林玄嘶吼一声,双目赤红,他知道沈墨这是在用命为他争取时间!他没有任何犹豫,将全部的心神、意志、乃至燃烧生命的决绝,都灌注到了胸口那两块疯狂震颤、嗡鸣不止的天玑星匙碎片之上!
不再试图引导,不再试图控制!
而是——引爆!
引爆那狂暴的、不受控制的、属于“破碎”与“渴望”的星辰之力!将它们导向外界,导向那被短暂“镇”住的、即将抓住这股力量的“画痴”!
“给我——开!”
林玄怒吼,双手猛地按向自己胸口,不是攻击,而是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将胸口积蓄的、几乎要将他撑爆的混乱星力,狠狠“推”了出去!
“轰——!”
金红色的、混杂着点点璀璨星辉的狂暴光流,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又如同被囚禁的怒龙挣脱了枷锁,以林玄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光流并不凝聚,反而充满了混乱、驳杂、相互冲突的力量,但它足够庞大,足够狂暴!光流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地面上铺着的暗红色地毯瞬间被撕裂、灼烧,化为飞灰!两侧侍立的“画人”仆役,被这混乱的星力边缘扫中,身体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纸人,无声无息地扭曲、燃烧、化作一道道扭曲的、彩色的烟雾,融入空气中那股浓重的颜料和血腥气味里。
首当其冲的,便是距离林玄最近、又被“镇”力暂时困住的“画痴”!
那狂暴的、金红色的混乱星力,如同怒海狂涛,狠狠撞向“画痴”伸出的双手,以及他整个人!
“画痴”暗紫色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惊怒交加的神色。他想要抽身后退,想要施展手段,但身体被“镇”力迟滞,慢了半拍!
“嗤啦——!”
混乱的星力狠狠撞在他的双手,以及他月白色的长袍上!长袍上瞬间亮起无数细密的、暗紫色的符文,试图抵御、消解这股力量,但林玄引爆的星力太过狂暴、混乱,且带着星匙碎片那种“破碎”与“渴望”的特质,竟隐隐对“画痴”的力量有着某种奇特的侵蚀和干扰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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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紫色符文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画痴”闷哼一声,月白色的长袍袖口被撕裂,露出下面苍白的手臂,手臂上赫然出现了几道焦黑的、仿佛被灼热星光烫伤的痕迹!他抓向那两股力量的双手,更是在混乱星力的冲击下,不由自主地向后荡开!
就是这一荡,让他与沈墨飘散的灰黑烟絮、以及林玄爆发的金红光芒,拉开了微小的距离!
而沈墨用最后力量维持的“镇”力,也在这一刻,到了极限。
“砰!”
仿佛有无形的玻璃碎裂,“镇”力消散。空气重新流动,乐声(虽然扭曲但重新响起)继续,光影恢复摇曳。
“画痴”踉跄后退两步,稳住身形,低头看着手臂上焦黑的伤痕和被撕裂的袖口,脸上的惊怒迅速被一种更加炽烈的、混合着痛楚和极度兴奋的狂热所取代。
“有意思!真有意思!”他不但不怒,反而仰天大笑起来,暗紫色的眼眸中影像疯狂旋转,“混乱的星辉!破碎的渴望!还有这灼热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力量!完美!太完美了!这比我想象的还要好!这才是最极致的‘色彩’!是毁灭与新生碰撞时,最绚烂的火花!”
他猛地看向林玄,眼神贪婪得如同饿狼看到了血肉:“星辰子!你真是给了我天大的惊喜!你的‘颜色’,比我想象的更加‘美味’!”
而林玄,在强行引爆了胸口积蓄的大部分混乱星力后,只觉得经脉如同被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晃了晃,单膝跪倒在地,只能用手撑地,才勉强没有倒下。胸口两块星匙碎片的嗡鸣和震颤虽然减弱,但依旧在持续,只是共鸣的对象,似乎不再仅仅是彼此,还隐隐指向大厅深处,那幅巨大的、未完成的画作,以及……画痴身后,那静静放在紫檀木方几上的长方形木匣!
沈墨在“镇”力消散的瞬间,眼中的漆黑如潮水般褪去,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深邃,但更加黯淡,仿佛风中残烛。他再次喷出一口黑血,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绝。
“前辈!”苏九儿惊呼一声,也顾不得体内灵力紊乱,扑到担架旁,立刻将所剩无几的灵力渡入沈墨体内,护住他最后的心脉。雷大三人也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持斧挡在担架前。无耳抱着头,痛苦地低吼,试图摆脱那被“画痴”剥离、扭曲的听力带来的噩梦。画皮依旧瘫在地上,眼神空洞,只有灰色的眼泪无声流淌。
“画痴”看着众人的惨状,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他轻轻掸了掸破损的袖口,仿佛刚才的受伤和被逼退,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好了,开胃小菜品尝过了,主菜的材料也备齐了。”“画痴”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清越平和,但眼神中的狂热丝毫未减,“虽然过程有点小小的……惊喜。但无妨,这只会让最终的‘作品’,更加完美。”
他再次举起那柄银质裁纸刀,刀锋指向那幅巨大的画作。
“现在,让我们继续——”
“入画!”
这一次,他没有再针对某个人抽取“色彩”,而是将裁纸刀,轻轻点在了那幅映照着大厅景象的画作中心——点在了画中,沈墨、林玄,以及他们之间那片被“斩断”联系的虚无处。
刀尖点在画纸上,荡开一圈涟漪。
紧接着,那幅巨大的画作,猛地爆发出刺目的、五彩斑斓的光芒!画中原本静止的影像,瞬间“活”了过来!
画中的沈墨开始吐血,画中的林玄单膝跪地,画中的苏九儿扑向担架,画中的雷大三人持斧戒备,画中的无耳抱头低吼,画中的画皮无声流泪……所有的一切动态,都开始按照现实的轨迹,在画中“演绎”!而且,比现实更加清晰,更加“浓墨重彩”!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众人,猛地感觉到一股强大无匹的、无法抗拒的吸力,从画作中传来!这股吸力,并非作用于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他们的“神魂”、“意识”、乃至他们身上那些被“画痴”点评过的“特质”和“色彩”!
他们的身体依旧停留在原地,但意识却开始模糊、摇晃,仿佛要被硬生生从躯壳中剥离出去,投入那幅光怪陆离、正在“活”过来的画中!
“不……!”林玄咬破舌尖,剧痛让他勉强保持一丝清醒,死死抵抗着那股吸力。他看向那幅发光的画作,看向画痴手中那柄仿佛能裁定虚实、剥离魂魄的裁纸刀,看向他身后紫檀木方几上的木匣……
星匙碎片在怀中疯狂震颤,共鸣的对象,越来越清晰——就是那个木匣!木匣里,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地吸引、呼应着它们!
是第三块天玑星匙碎片?!
电光石火间,林玄脑中划过一道亮光!“掀桌子”!沈墨前辈说的“掀桌子”,绝不是简单的反抗或破坏!而是……釜底抽薪!是夺走“画痴”最根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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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痴”的力量,源于他的“画”,源于他那诡异的、能将人“拓”入画中的邪术!而这邪术的核心,那能够映照现实、剥离魂魄、甚至将现实“拉”入画中的诡异画作……其力量源头,或者关键媒介,很可能,就与那个木匣,与里面可能存在的第三块天玑星匙碎片有关!
“苏姑娘!”林玄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吼道,指向“画痴”身后的紫檀木方几,“那个木匣!抢过来!毁掉它!或者……打开它!”
苏九儿闻言,猛地抬头,看向那个看似平凡、却一直静静放在那里、被水娘郑重捧着的木匣。她也瞬间明白了林玄的意思!这“画痴”邪术诡异莫测,硬拼几乎没有胜算,唯一的生机,或许就在那个可能是邪术关键、或者封印着重要物品的木匣上!
“画痴”听到林玄的吼声,脸上那狂热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暗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
“拦住她!”他冷声喝道。
一直如同木偶般侍立在侧的水娘,空洞的眼眸中骤然亮起两点幽紫的光芒,身形如同鬼魅般飘出,拦在了苏九儿和紫檀木方几之间!她双手张开,指尖弹出锋利的、闪烁着寒光的指甲,带着浓重的水汽和死寂的气息,抓向苏九儿!
与此同时,大厅两侧那些原本如同死物的“画人”仆役,也齐齐动了起来!他们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呆滞,但动作却迅捷得诡异,从四面八方扑向林玄、雷大等人,阻止他们有任何异动!
“雷大哥!保护前辈和林玄!无耳!画皮!自己小心!”苏九儿厉喝一声,指尖冰蓝寒光再次暴涨,身形如电,不退反进,迎向扑来的水娘!她知道,必须为林玄争取时间,也必须为打破这僵局,创造一线机会!
“锵!”
冰蓝色的剑光与幽紫的爪影碰撞,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刺耳声响!苏九儿虽然之前被“画痴”抽走了一部分“靛青”气息,灵力紊乱,但此刻救人心切,爆发出的战力依旧惊人。水娘身形飘忽,如同没有实质的鬼影,爪影带着森寒的死气和腐蚀性的水劲,与苏九儿的冰寒剑气激烈交锋,一时难分高下。
雷大三人怒吼着,挥动斧钺,与扑上来的“画人”仆役战在一处。这些“画人”仆役身体异常坚韧,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某种特殊的材料制成,斧刃砍上去,发出沉闷的、如同砍在坚韧皮革或枯木上的声音,而且力大无穷,不知疼痛,如同潮水般涌来,让本就虚弱的雷大三人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无耳强忍着脑中嘈杂噪音带来的痛苦,将怀中的琴横在身前,五指如钩,狠狠划过琴弦!
“铮——!”
一声刺耳、杂乱、毫无韵律可言的噪音爆发开来!这不是乐曲,而是无耳将体内残存的灵力、以及被剥离扭曲的听力带来的痛苦和混乱,全部灌注到琴弦之上,发出的、最直接、最暴力的音杀!
无形的音波如同乱刀,横扫向扑向他和画皮的“画人”仆役!那些“画人”仆役身体猛地一滞,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僵硬和紊乱,身体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如同纸张被揉皱般的褶皱!无耳的音杀,似乎对这种介于“画”与“人”之间的诡异存在,有着某种奇特的干扰效果!
画皮瘫在地上,依旧在无声流泪,灰色的眼泪在她身下汇聚成一小滩。扑向她的一个“画人”仆役,脚踩在那滩灰色眼泪上,动作猛地一滞,脸上那僵硬的表情,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恐惧”的扭曲,动作也迟缓了许多。画皮的眼泪,那纯粹的“恐惧”所化的“水色”,似乎也对“画人”有着某种影响。
而林玄,在喊出那句话后,就强忍着经脉撕裂的剧痛,挣扎着站起身。他知道,所有人的希望,此刻都系于他能否接近、夺到、或者破坏那个木匣!星匙碎片在怀中疯狂共鸣,仿佛在催促他,也在指引他。
他看向“画痴”。“画痴”在吩咐水娘和“画人”仆役拦截后,并没有亲自出手,而是再次举起了那柄银质裁纸刀,刀尖依旧点在那幅发光的巨大画作上,口中念念有词,暗紫色的眼眸死死盯着画中景象,似乎在加速催动某种仪式,要将众人的神魂和“色彩”彻底拉入画中!
必须阻止他!必须拿到木匣!
林玄眼中闪过决绝,不再犹豫,从怀中掏出了那两块一直贴身收藏、此刻正疯狂震颤共鸣的天玑星匙碎片!碎片暴露在空气中的刹那,金红色的光芒再次爆发,虽然不如之前狂暴,却更加凝实,隐隐与大厅深处、紫檀木方几上的木匣,产生了某种强烈的、肉眼可见的、如同心跳般的共鸣脉动!
“嗡嗡嗡——!”
两块碎片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嗡鸣,挣脱了林玄的手掌,悬浮在他身前,金红色的光芒交织,如同一对振翅欲飞的星火蝴蝶,迫不及待地想要扑向它们的“同类”!
“果然是它!”“画痴”的余光瞥见这一幕,暗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贪婪,“星匙碎片……难怪,难怪你的‘颜色’如此特别!将它们给我!它们是完成这幅‘百鬼夜行图’,点亮‘星空’背景的绝佳‘颜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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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空着的左手,猛地向林玄身前的星匙碎片抓来!一只由浓稠暗紫色雾气凝聚而成的、巨大的手掌,凭空出现,抓向碎片!
“休想!”林玄怒吼,不顾经脉剧痛,强行催动体内残存的所有灵力,混合着胸口两块碎片自行散发的、微弱的星辰之力,在身前凝聚成一面薄薄的金红色光盾,挡向那只抓来的暗紫色雾气大手!
“轰!”
光盾仅仅支撑了一瞬,便轰然破碎。暗紫色雾气大手来势稍减,但依旧抓向星匙碎片和林玄!
但就是这一瞬的阻挡,让悬浮的星匙碎片,如同受到某种强烈的召唤,化作两道金红色的流光,以惊人的速度,主动射向了紫檀木方几上的——那个木匣!
“画痴”脸色一变,抓向林玄的雾气大手方向一变,抓向那两道流光,同时厉喝道:“水娘!”
正在与苏九儿缠斗的水娘,身形如同没有骨头般诡异一折,竟舍了苏九儿,扑向那两道射向木匣的金红色流光!她的速度快得惊人,后发先至,指尖幽紫的指甲暴涨,抓向流光!
然而,那两道金红色流光,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在空中划出两道诡异的弧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水娘和“画痴”雾气大手的拦截,狠狠撞在了紫檀木方几上的——那个长方形木匣之上!
“砰!”
一声并不响亮、却异常沉闷的撞击声。
木匣的盖子,被撞开了一道缝隙。
一缕更加精纯、更加古老、更加浩瀚的星辉,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沧桑与悲怆气息,从木匣的缝隙中,弥漫而出。
与此同时,那幅巨大的、正在发光、试图将众人神魂拉入其中的画作,猛地剧烈震颤起来!画面上流淌的光彩骤然紊乱,画中“活”过来的影像也开始扭曲、模糊,仿佛信号不稳定的水镜。
“画痴”闷哼一声,手中点着画纸的银质裁纸刀,竟被一股反震之力弹开,刀尖上沾染的一点暗红色“颜料”(血液)飞溅开来。他暗紫色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无法抑制的惊怒和……一丝慌乱。
“不——!”
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夹杂着心痛的低吼,不再理会林玄,猛地扑向那个被撞开一道缝隙的木匣!
而林玄,在星匙碎片撞开木匣缝隙的瞬间,感觉胸口一空,随即,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纯、仿佛来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和渴望,如同潮水般涌遍全身!他怀里的两块碎片疯狂震颤,几乎要脱体飞出,与木匣中的“同类”汇合!
他死死按着胸口,看向那个木匣,看向从缝隙中弥漫出的、令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熟悉星辉……
第三块天玑星匙碎片,果然在这里!
而且,似乎因为星匙碎片的撞击和气息外泄,干扰、甚至……撼动了“画痴”那诡异画作的力量核心!
机会!
林玄眼中精光爆闪,强提一口气,趁着“画痴”扑向木匣、水娘也被星匙碎片吸引注意力的瞬间,猛地向侧方一扑,目标不是木匣,也不是“画痴”,而是——
那幅巨大的、正在剧烈震颤、光芒紊乱的未完成画作!
沈墨前辈说要“掀桌子”!
桌子,未必是“画痴”本人,也未必是那个木匣。
桌子,也可以是这邪术的载体,是这幅试图将他们所有人“吞”进去的——画!
“给我——破!”
林玄嘶吼着,将最后的力量,凝聚在拳头上,拳头上闪烁着微弱的、却异常坚定的金红色星辉,狠狠砸向那幅巨大画作的——画面中心!砸向画中,那个正在“活”过来、试图将众人神魂拉入的、诡异世界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