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某年三月发生了一件小事。这件事小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一个老农拿着一块破布，来找李根柱评理。
破布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借麦一斗，秋还一斗二。”
老农说，这是去年秋后他跟邻居借粮时写的。现在邻居拿着这块布，说借的是一斗二，要他还一斗四。
“放屁！”老农气得胡子直抖，“明明写的是一斗二！他非说‘二’字后面还有个小点，是一斗二升！”
李根柱拿着那块破布看了半天——字是木炭写的，布是旧衣服上撕的，那个“二”字后面确实有个小点，但谁知道是污渍还是字？
最后没办法，为保证公平，按一斗二还，邻居不得再加。
被打后老农不服气，邻居也不服气。
这事给李根柱提了个醒：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文书，规矩就是空话。
他找来陈元和李凌：“从今天起，所有借据、契约、文书，一律用统一样式，统一保管。”
陈元问：“老百姓不识字怎么办？”
“按手印，画押。”李根柱说，“但旁边要有人作证，文书房要存档。”
李凌补充：“最好用官府那种‘三联单’——借据人一份，出借人一份，存档一份。这样谁也别想赖。”
说干就干。李凌设计了简单的借据格式：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向某人借某物，约定何时归还，利息多少，见证人是谁。下面留出按手印的地方。
陈元则负责更重要的活：编写《星火营规章》。
这事以前也干过，但都是零散的。这次要系统化，从头梳理。
第一条：不杀降，不扰民，不抢掠。 第二条：一切缴获要归公，按功行赏。 第三条：军民平等，官长不得欺压士卒。 ……
写到第十条时，陈元卡住了——关于田赋减免的具体细则，太复杂，写不清楚。
李凌接过去，用了三天时间，写了份《田赋减免暂行条例》，整整二十条。每一条都举例说明，比如：“赤贫户者，指家无恒产、年收入不足三石者。认定标准如下……”
陈元看了直摇头：“太细了，老百姓看不懂。”
“不是给老百姓看的。”李凌说，“是给办事的人看的。有了这个，谁该免，谁不该免，一目了然，没人能钻空子。”
果然，条例一出，四个庄子的田赋纠纷少了一半。以前那些想冒充赤贫户的中户，看到条例里白纸黑字的标准，只好死了心。
但文书工作最见功力的，还不是这些。
这天，王五的斥候队抓到一个奸细。审了半天，那人只说是过路的商人。李凌去看了那人的行李，发现一本账册。
账册很普通，记着“布三匹，价一两二钱”、“盐五斤，价……”但李凌翻到后面，看到一组奇怪的数字：十七、二十三、五、八……
“这是密码。”李凌说，“应该是某种暗号。”
他把账册拿去给李根柱看。李根柱也看不懂，但相信李凌的判断。于是让王五继续审，重点问那些数字的意思。
三天后，真相大白——那些数字代表的是星火营的兵力部署：十七个哨卡，二十三处陷阱，五处粮仓，八条山路……
奸细是附近一个大地主派来的，想摸清底细后去官府请功。
“好险！”孙寡妇后怕，“要不是李先生看出来，咱们老家底都让人摸去了！”
从此，李凌多了一项工作：密码破译。他设计了一套星火营自己的密码，用于重要文书传递。比如“粮食”用“米”字代替，“兵器”用“铁”字代替，等等。
文书工作越来越重要，李凌和陈元外加三个书生陈文远、李青云、赵明诚根本忙不过来。李根柱下令：从四个庄子里挑选十个有识字基础的年轻人，成立“文书房”，由李凌负责培训。
培训第一天，李凌问：“你们知道，为什么要识字吗？”
一个年轻人答：“记账。”
另一个说：“写信。”
李凌摇头：“不止。识字是为了明理，是为了不被骗。你们看看这个——”
他拿出一份胡家当年的租契，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小字。其中有一行：“如遇灾荒，租粮不减，可折银代缴，折价以市价加三成为准。”
“看懂了吗？”李凌解释，“意思是就算闹灾荒，租子也不能少。没钱交粮？可以，折成银子交，但折价按市价加三成算——等于又多扒一层皮！”
年轻人们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李凌说，“咱们现在写的每一份文书，都要明白，要公正，要让老百姓看得懂，不能让后人骂咱们也是喝人血的！”
这话说得很重，但年轻人们听进去了。
文书房成立后，效率大大提高。四个庄子的田亩册、户口册、物资账，全部重新整理，装订成册。借据、契约、公文，都有统一格式。
甚至，李凌还建议：每个庄子设一个“公示栏”，所有重要告示、新规、账目，都贴在上面，让百姓监督。
公示栏第一天启用，贴的是《义仓收储明细》。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识字的人大声念，不识字的人认真听。
“张三家，存麦五升。” “李四家，存谷三升。” ……
“公开！透明！”一个老汉竖起大拇指，“这才是为民做主！”
但也有人担心：“写得这么清楚，万一官府来了，不全让人抄去了？”
李根柱听到这个担忧，笑了：“就是要让他们抄去。让他们看看，咱们是怎么管事的，是怎么待百姓的。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土匪，是有规矩、讲道理的义军！”
这话后来传到了府城。知府大人看到星火营的文书抄本，沉默了很久，对师爷说：“这伙贼人……不简单啊。”
当然，这都是后话。
眼下，李凌正面临一个新问题：星火营规模越来越大，已经不是一个山寨、几个庄子的事了。该有个正式的名称、正式的编制了。
编制划分，迫在眉睫。
破布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借麦一斗，秋还一斗二。”
老农说，这是去年秋后他跟邻居借粮时写的。现在邻居拿着这块布，说借的是一斗二，要他还一斗四。
“放屁！”老农气得胡子直抖，“明明写的是一斗二！他非说‘二’字后面还有个小点，是一斗二升！”
李根柱拿着那块破布看了半天——字是木炭写的，布是旧衣服上撕的，那个“二”字后面确实有个小点，但谁知道是污渍还是字？
最后没办法，为保证公平，按一斗二还，邻居不得再加。
被打后老农不服气，邻居也不服气。
这事给李根柱提了个醒：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文书，规矩就是空话。
他找来陈元和李凌：“从今天起，所有借据、契约、文书，一律用统一样式，统一保管。”
陈元问：“老百姓不识字怎么办？”
“按手印，画押。”李根柱说，“但旁边要有人作证，文书房要存档。”
李凌补充：“最好用官府那种‘三联单’——借据人一份，出借人一份，存档一份。这样谁也别想赖。”
说干就干。李凌设计了简单的借据格式：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向某人借某物，约定何时归还，利息多少，见证人是谁。下面留出按手印的地方。
陈元则负责更重要的活：编写《星火营规章》。
这事以前也干过，但都是零散的。这次要系统化，从头梳理。
第一条：不杀降，不扰民，不抢掠。 第二条：一切缴获要归公，按功行赏。 第三条：军民平等，官长不得欺压士卒。 ……
写到第十条时，陈元卡住了——关于田赋减免的具体细则，太复杂，写不清楚。
李凌接过去，用了三天时间，写了份《田赋减免暂行条例》，整整二十条。每一条都举例说明，比如：“赤贫户者，指家无恒产、年收入不足三石者。认定标准如下……”
陈元看了直摇头：“太细了，老百姓看不懂。”
“不是给老百姓看的。”李凌说，“是给办事的人看的。有了这个，谁该免，谁不该免，一目了然，没人能钻空子。”
果然，条例一出，四个庄子的田赋纠纷少了一半。以前那些想冒充赤贫户的中户，看到条例里白纸黑字的标准，只好死了心。
但文书工作最见功力的，还不是这些。
这天，王五的斥候队抓到一个奸细。审了半天，那人只说是过路的商人。李凌去看了那人的行李，发现一本账册。
账册很普通，记着“布三匹，价一两二钱”、“盐五斤，价……”但李凌翻到后面，看到一组奇怪的数字：十七、二十三、五、八……
“这是密码。”李凌说，“应该是某种暗号。”
他把账册拿去给李根柱看。李根柱也看不懂，但相信李凌的判断。于是让王五继续审，重点问那些数字的意思。
三天后，真相大白——那些数字代表的是星火营的兵力部署：十七个哨卡，二十三处陷阱，五处粮仓，八条山路……
奸细是附近一个大地主派来的，想摸清底细后去官府请功。
“好险！”孙寡妇后怕，“要不是李先生看出来，咱们老家底都让人摸去了！”
从此，李凌多了一项工作：密码破译。他设计了一套星火营自己的密码，用于重要文书传递。比如“粮食”用“米”字代替，“兵器”用“铁”字代替，等等。
文书工作越来越重要，李凌和陈元外加三个书生陈文远、李青云、赵明诚根本忙不过来。李根柱下令：从四个庄子里挑选十个有识字基础的年轻人，成立“文书房”，由李凌负责培训。
培训第一天，李凌问：“你们知道，为什么要识字吗？”
一个年轻人答：“记账。”
另一个说：“写信。”
李凌摇头：“不止。识字是为了明理，是为了不被骗。你们看看这个——”
他拿出一份胡家当年的租契，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小字。其中有一行：“如遇灾荒，租粮不减，可折银代缴，折价以市价加三成为准。”
“看懂了吗？”李凌解释，“意思是就算闹灾荒，租子也不能少。没钱交粮？可以，折成银子交，但折价按市价加三成算——等于又多扒一层皮！”
年轻人们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李凌说，“咱们现在写的每一份文书，都要明白，要公正，要让老百姓看得懂，不能让后人骂咱们也是喝人血的！”
这话说得很重，但年轻人们听进去了。
文书房成立后，效率大大提高。四个庄子的田亩册、户口册、物资账，全部重新整理，装订成册。借据、契约、公文，都有统一格式。
甚至，李凌还建议：每个庄子设一个“公示栏”，所有重要告示、新规、账目，都贴在上面，让百姓监督。
公示栏第一天启用，贴的是《义仓收储明细》。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识字的人大声念，不识字的人认真听。
“张三家，存麦五升。” “李四家，存谷三升。” ……
“公开！透明！”一个老汉竖起大拇指，“这才是为民做主！”
但也有人担心：“写得这么清楚，万一官府来了，不全让人抄去了？”
李根柱听到这个担忧，笑了：“就是要让他们抄去。让他们看看，咱们是怎么管事的，是怎么待百姓的。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土匪，是有规矩、讲道理的义军！”
这话后来传到了府城。知府大人看到星火营的文书抄本，沉默了很久，对师爷说：“这伙贼人……不简单啊。”
当然，这都是后话。
眼下，李凌正面临一个新问题：星火营规模越来越大，已经不是一个山寨、几个庄子的事了。该有个正式的名称、正式的编制了。
编制划分，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