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王贵的暗中接触-《明末最强寒门》

  王贵最近很忙。

  但这种忙,和他以前在胡家大院里那种鞍前马后、点头哈腰的“忙”不一样。这是一种带着兴奋、算计,甚至隐隐有些掌控感的“忙”。

  胡里长因为家丁被杀、悬赏无果,又被县衙那边不痛不痒的公文往来(主要是催促他“尽快平息事态,莫使匪患坐大”),弄得心烦意乱,加上年关将近,许多庄子里的俗务要处理,对搜捕“悍匪”李根柱的事,鞭子挥得就没那么勤了。只是隔三差五把王贵叫去问几句,叮嘱“不可懈怠”。

  这就给了王贵极大的操作空间。

  他手里捏着胡里长赋予的“调查内应、协办联防”的权力,腰包里揣着胡家拨付的赏银和活动经费,脑子里转着自己的小算盘。

  悬赏告示贴出去有些日子了,三十两银子确实勾动了不少贪婪的心,进山碰运气的人不少,但除了最初那个倒霉的猎户张大胆失踪,还有前些天王家庄一队乡勇在北山遇袭,死伤三人,就再没什么实质性进展。

  李根柱那伙人,就像钻进了石头缝的老鼠,不见踪影。

  王贵不着急。他是个有耐心的人,尤其当这件事关系到他自己未来在胡家、乃至在这一片地方的地位时。

  他从几次零星的情报和那队遇袭乡勇幸存者的描述中,拼凑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第一,李根柱那伙人没跑远,应该还在北山深处,而且找到了一个相对固定的落脚点。

  第二,他们人不多,装备极差,但很警惕,而且……似乎有点组织,不是纯粹的乌合之众。

  第三,他们面临严重的生存问题——粮食、盐、御寒物资都极度匮乏。这是他们的死穴。

  基于这些判断,王贵觉得,强攻搜山,代价大,效果未必好,还可能把兔子惊进更深的洞。不如……换种法子。

  他想起了自己最擅长的——琢磨人心,利用矛盾。

  于是,他精心挑选了两个心腹。一个是胡家庄子上一个老实巴交、平时不太起眼的佃户,叫李老蔫,四十来岁,看起来憨厚木讷,其实是王贵早年安插的眼线,认死理,只听王贵的。另一个是附近村子一个游手好闲、但嘴巴严实、机灵的混混,外号“油葫芦”,三十出头,走街串巷,三教九流都认得些。

  王贵给他们的任务很明确:扮成逃荒的灾民或者走单帮的货郎,想办法摸到北山深处,找到李根柱那伙人的踪迹,不要求直接接触,但要观察,要听风声,如果能有机会“偶遇”,就试探。

  试探什么?王贵列了几条:

  一、 探听他们具体有多少人,头领是谁,内部是否团结。 二、 观察他们的营地位置和防御情况。 三、 了解他们最缺什么,最想要什么。 四、 如果有可能,散布一些消息——比如,官府正在考虑“招安”,只要肯自首,交出首恶,胁从可以酌情宽宥;又比如,胡家老爷念在乡里乡亲,只要李根柱和孙寡妇伏法,其他人可以回家种地,既往不咎;再比如,暗示山里有其他势力(流民、逃兵)也在活动,互相可能有冲突。

  总之,就是往那潭本来就不清的水里,再扔几块石头,看看能溅起什么浪花,能不能让里面的鱼自己蹦出来,或者……互相撕咬。

  “记住了,”王贵对两人交代,眼神阴冷,“你们的命不值钱,但坏了我的事,你们家里人也别想好过。办好了,有赏,够你们过个肥年。”

  李老蔫闷声点头。“油葫芦”则嬉皮笑脸地保证:“王爷放心,这活儿我熟,保管给您办得漂漂亮亮。”

  两天后,这两个“特殊使命”的探子,就混在几拨真正想进山找机会的闲汉和猎户里,消失在了北山边缘的林子里。

  他们的运气似乎不错,或者说,是王贵的情报分析起了作用。在靠近老营外围的一片山林里,“油葫芦”首先发现了人类活动的新鲜痕迹——不是猎户的,更像是许多人在一处相对固定区域活动留下的:踩踏的小径、丢弃的果核、甚至还有一处隐蔽的、用于观察的了望点。

  “油葫芦”很机警,没有靠近,而是躲在远处观察。他看到了偶尔出现的人影,虽然距离远看不清脸,但能判断出人数不多,行动警惕,有简单的分工(有人取水,有人警戒)。

  他让李老蔫继续盯着,自己则绕到更远的地方,试图找到营地的确切位置。

  就在他像只土拨鼠一样在山林里钻来钻去时,意外地,遇到了两个也在山林里转悠的人——正是护山队的赵老憨和刘三儿!

  那天,李根柱安排赵老憨和腿伤好些的刘三儿在营地外围较近的区域设置一些预警陷阱,顺便看看有没有新的食物来源。两人正干得没精打采,唉声叹气,抱怨着吃不饱、活难干。

  “油葫芦”一眼就认出,这两人动作生疏绝不是猎户,眼里满是惶恐疲惫,也绝不是普通的山民。他心中狂喜,脸上却立刻换上了一副同样愁苦、惊惧的表情,从藏身的灌木丛后“不小心”跌了出来,摔倒在两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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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哟……两位……两位大哥……行行好……救……救命……” “油葫芦”捂着肚子假装疼,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眼神惊恐地四处张望,活脱脱一个饿坏了又怕被人抓的逃荒汉。

  赵老憨和刘三儿吓了一跳,立刻抄起手里的木棍,紧张地对着他:“你……你是谁?咋在这儿?”

  “我……我是南边逃荒过来的……跟家里人走散了……又冷又饿……在林子里迷了路……看见……看见有狼的影子,吓坏了……”“油葫芦”的表演堪称影帝级别,声音颤抖,眼神绝望,“两位大哥……给口吃的吧……我……我啥都能干……”

  赵老憨将信将疑,但看他确实面黄肌瘦,衣衫破烂,不像是装的。而且,对方只有一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

  刘三儿则有些警惕,低声对赵老憨说:“赵哥,小心点……万一……”

  “油葫芦”耳朵尖,听到“赵哥”这个称呼,心里记下,嘴上更加哀求:“两位大哥……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这大冬天的,山里根本找不到吃的……听说北山这边……这边有……” 他故意欲言又止,眼神闪烁,压低声音,“听说这边有伙好汉……能收留逃难的人……是不是真的?”

  这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赵老憨和刘三儿心里。赵老憨下意识地想否认,但刘三儿却眼神一动,问道:“你听谁说的?”

  “路上……听几个同样逃荒的人嘀咕的……”“油葫芦”含糊其辞,“说是北山里有伙人,专打为富不仁的,收留没活路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我就想找条活路……”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两人的反应。赵老憨明显慌了,连连摆手:“没有的事!你别瞎说!这山里哪有什么人!我们……我们就是进山找点柴火的!”

  刘三儿则沉默了一下,又问:“你一个人?从哪边过来的?路上看到官府的人或者……胡家的人了吗?”

  “油葫芦”心中暗笑,上钩了。他苦着脸:“就我一个人,从南边官道那边绕过来的,不敢走大路。官府的人……没看见,但听说胡家悬赏抓人,各村都设了卡子,查得严……唉,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刻意加重了“悬赏”、“卡子”、“查得严”这些词,观察着两人的表情。赵老憨更加不安,刘三儿则眉头紧锁。

  “油葫芦”见火候差不多了,忽然挣扎着坐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颤抖着手打开,里面竟然是两个白面馒头!虽然冷了,但在赵老憨和刘三儿眼里,不亚于山珍海味!

  “两位大哥……我……我就这点干粮了……还是之前在路边好心人施舍的……分给你们一个……求你们……指条明路吧……”“油葫芦”将其中一个馒头递过去,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哀求。

  白面馒头!赵老憨的喉咙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刘三儿也直勾勾地看着。

  诱惑,赤裸裸的诱惑,夹杂着信息的试探。

  赵老憨几乎就要伸手去接,被刘三儿拉了一下。刘三儿看着“油葫芦”,沉声道:“你的馒头,自己留着吧。我们……我们也帮不了你。这山里危险,你……你自己小心,赶紧找路出去吧。”

  他拉着还想说什么的赵老憨,转身就要走。

  “油葫芦”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立刻又换成绝望的表情,冲着他们的背影喊道:“两位大哥!要是……要是真遇到那伙好汉……帮我带句话行不行?就说……南边来的老吴,想投奔!我有力气,能干活!只求一口饭吃,有个地方躲过这个冬天!”

  赵老憨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刘三儿则头也不回地拉着他快步离开了。

  看着两人消失在树林里,“油葫芦”慢慢收起脸上的绝望和哀求,拍了拍身上的土,捡起那个馒头,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赵哥?刘三儿?”他低声念叨着这两个名字,还有他们那戒备又隐含一丝动摇的反应,“看来,王爷猜得没错……这伙人,日子不好过,人心……也不齐啊。”

  他没有去追,而是迅速离开了原地,去找李老蔫汇合。他知道,第一次接触,不能急,留下钩子就行。那个“南边来的老吴想投奔”的口信,就是一颗种子,看它能不能在那伙人心里发芽。

  而与此同时,在更靠近老营的另一个方向,扮作货郎的李老蔫,也以一种“偶然”的方式,“撞见”了正在活命泉边取水的狗剩和石头。

  他没有像“油葫芦”那样直接试探,而是装作一个迷路、货担子散了、食盐撒了一半的倒霉货郎,坐在地上唉声叹气,自言自语地抱怨世道艰难,官府盘剥,胡家霸道,小本生意做不下去,连盐都保不住……言语之中,充满了对“上面”的不满和对同样受苦人的同情。

  狗剩和石头警惕地看着他,没有靠近,但也没有立刻跑开。李老蔫的表演比“油葫芦”更朴素,更符合一个老实巴交小贩的形象。他甚至在狗剩他们悄悄退走时,“不小心”遗落了一小包约莫一两重的粗盐,就丢在泉边的石头上。

  等狗剩和石头带着盐包和“遇到个倒霉货郎”的消息回到老营时,李根柱看着那包盐,听着两个孩子的描述,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南边来的老吴想投奔”…… “迷路撒了盐的倒霉货郎”……

  这山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了?

  李根柱看着岩窝里正在为多了一两盐而略微欣喜的众人,又看了看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

  他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不是杀气,是另一种更黏稠、更阴冷的东西——像蜘蛛吐出的丝,悄无声息,却意在缠绕、束缚、最终……将猎物拖入网中。

  王贵的试探与离间,就像这冬日的暮色,悄然弥漫开来。

  而护山队,这个刚刚有了名字和雏形的脆弱团体,即将迎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内部危机——不是刀剑,而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