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黎明前的插曲-《谍海密码:孤岛迷踪》

  时间: 1942年3月19日,清晨至上午

  地点:上海法租界,“墨斋”安全点及附近静安寺路

  天光终于大亮,驱散了夜的阴霾,却驱不散“墨斋”屋内凝重的气氛。连夜修改方案带来的疲惫写在每个人脸上,尤其是苏砚,眼下的乌青愈发明显,但他眼神里的那簇火苗却烧得更旺了。

  老周已经将调整好的两公斤TNT和配套雷管、导火索再次仔细检查完毕,用破麻袋和一些真正的烂菜叶伪装好,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模拟着下午出发时的状态,在屋里踱来踱去。

  “两公斤…十二度…十点零三分…” 他边走边念叨,像是和尚念经,“妈的,老子这辈子都没这么精细地干过活儿,赶上绣花了!”

  顾慎之坐在桌边,擦拭着一把保养良好的勃朗宁手枪,动作缓慢而专注,每一个部件都擦得锃亮。他没有说话,但紧绷的下颌线显示他内心的压力丝毫不比任何人小。

  阿福端上来一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和几个杂面馒头,小心翼翼地说:“顾先生,周叔,苏先生,吃点东西吧,下午…下午还得有力气。”

  没人有胃口,但都知道必须补充体力。几人默默地围着桌子,食不知味地吞咽着。

  “哦,对了,” 阿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份早上出去买早点时顺便带回来的、被揉得有些皱的《申报》,“早上看到的,扔垃圾堆边上了,我顺手捡回来,看看有没有啥新闻…”

  在这种时候,任何外部信息都值得关注。顾慎之接过报纸,快速浏览着头版——无非是日伪鼓吹“大东亚共荣”的陈词滥调和一些粉饰太平的社会新闻。他正要放下,目光却无意中扫到了中缝的广告栏。

  他的手指顿住了。

  老周注意到他的异样,凑过来:“咋了老顾?鬼子又搞啥幺蛾子了?”

  顾慎之没说话,只是用手指点了点那则不起眼的寻人启事:

  “寻表弟砚台,姑母病重,速归。知情人盼联系静安寺路王先生。”

  “砚台?” 老周念了一遍,莫名其妙,“这啥玩意儿?找砚台的?现在还有人登报找这文房四宝?”

  苏砚起初也没在意,正埋头喝粥,但“砚台”两个字落入耳中,却让他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他叫苏砚,“砚”字…

  他抬起头,看向顾慎之,发现顾慎之也正目光深沉地看着他。

  “苏砚,” 顾慎之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砚台’…会不会是冲你来的?”

  一句话,像冰水泼进了油锅,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几乎要炸开。

  “冲我来的?” 苏砚愣住了,粥碗“哐当”一声放在桌上,“这…这怎么可能?知道我在这里的人没几个…”

  “寻表弟砚台,姑母病重…” 老周摸着下巴,咂摸着这句话,猛地一拍大腿,“我操!‘砚台’指的是你苏砚!‘姑母病重’…这是暗语?意思是情况危急?‘速归’是让我们赶紧联系或者撤离?”

  顾慎之脸色阴沉,手指敲打着那则启事:“静安寺路王先生…这是留下的联络方式。时间,地点,都很明确。”

  “会不会是陷阱?” 老周立刻警惕起来,眼神变得凶狠,“吉田那老王八蛋搞的鬼?知道咱们要行动了,想用这法子把咱们钓出来?”

  这种可能性极大!吉田老奸巨猾,完全可能利用苏砚的身份做文章。

  苏砚的心沉了下去。如果是陷阱,那意味着他们可能已经暴露了,至少是引起了吉田的严重怀疑。今天的爆破行动将无比危险,甚至可能自投罗网。

  “不对…” 苏砚盯着那则启事,大脑飞速分析,“如果是吉田,他何必多此一举登报?他既然怀疑,直接包围这里不是更简单?昨晚他就在附近,完全有机会动手。”

  “也许他是在放长线,想钓更大的鱼?” 老周反驳。

  顾慎之沉吟着,目光在苏砚和报纸之间逡巡:“两种可能性都有。但这则启事出现的时间点太巧了,就在我们行动当天。我们不能无视,但也不能轻易上当。”

  “那怎么办?” 老周有些急躁,“总不能真去静安寺路找那个什么王先生吧?万一真是圈套,去了就是肉包子打狗!”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忽略它,万一真是自己人发出的紧急警告,后果不堪设想。响应它,则可能落入敌人的陷阱,满盘皆输。

  苏砚看着那则简短的启事,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的烙铁。他想到了父亲,想到了“算盘”,想到了那些在日军铁蹄下呻吟的同胞。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顾先生,” 他抬起头,看向顾慎之,“我去。”

  “你疯了?!” 老周第一个跳起来,“你小子去找死啊?!”

  顾慎之也皱紧了眉头:“理由?”

  “如果是陷阱,他们的目标主要是我。我去,可以吸引注意力,你们或许还有机会继续执行爆破计划,或者安全转移。” 苏砚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如果…如果不是陷阱,真的是有紧急情况,那我更不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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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可以先去附近观察,不直接接触。如果有任何不对劲,我立刻撤退。”

  “说得轻巧!” 老周急道,“那帮特务是吃干饭的?你一个书生,能看出个屁的不对劲!到时候被按住了,哭都来不及!”

  顾慎之没有立刻反对,他看着苏砚,似乎在评估他的决心和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太冒险了。” 最终,顾慎之还是摇了摇头,“你不能去。我们承受不起失去你的代价。‘钥匙’的意义,你比我更清楚。”

  “钥匙”…这个词让苏砚心头一震。是啊,他不仅仅是苏砚,他还是那个可能关乎战局的“活体钥匙”。

  “那怎么办?难道就当没看见?” 苏砚有些急了。

  顾慎之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踱了几步,最终停下:“我去。”

  “老顾!” 老周和苏砚同时惊呼。

  “你更不能去!” 老周一把拉住他,“你是我们的主心骨!你要是出了事,咱们全都得玩完!”

  顾慎之挣脱老周的手,语气不容置疑:“正因为我是主心骨,才必须由我去判断风险。我对上海的熟悉程度,以及应对突发情况的经验,比你们任何人都强。我会伪装前往,只在远处观察,确认安全才会考虑接触。如果情况不对,我会立刻撤离。”

  他看着苏砚和老周:“你们留在这里,按照原计划准备。老周,下午四点准时出发,不能延误。苏砚,你留守,随时准备应对计算上的问题。这是命令!”

  顾慎之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老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苏砚也知道,这是目前看来最稳妥,却也最让顾慎之承担风险的办法。

  “顾先生…您小心。” 苏砚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句话,心里充满了担忧和愧疚。

  顾慎之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他迅速换上了一身普通的蓝色工装,戴上鸭舌帽,往脸上稍微抹了点灰,看起来就像一个刚下夜班的工人。他将手枪仔细藏好,对老周和苏砚使了个眼色,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墨斋”。

  顾慎之一走,屋内的气氛更加压抑了。

  老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屁股坐回凳子上,看着那锅已经凉透的粥骂道:“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儿!眼看就要动手了,冒出这么个幺蛾子!”

  苏砚默默地将那份《申报》抚平,看着那则寻人启事,心乱如麻。他既希望那是自己人的警告,又害怕那真的是吉田的陷阱。两种结果,似乎都指向不祥。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阳光透过高窗,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移动着光斑。

  老周坐不住,又开始检查他的爆破装置,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对象从吉田扩展到那只该死的野猫,再到这个莫名其妙的“王先生”。

  苏砚则强迫自己再次审视爆破方案的每一个细节,试图用数学的精确来对抗内心的不安。但他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很难集中,耳朵总是竖起来,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可能的动静——是顾慎之安全返回的脚步声?还是敌人包围过来的皮靴声?

  上午十点左右,就在两人的神经几乎要绷断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了约定好的敲门信号。

  老周一个箭步冲过去,小心翼翼地将门拉开一条缝。

  顾慎之闪身进来,迅速关好门。他摘掉鸭舌帽,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凝重。

  “怎么样老顾?是陷阱吗?” 老周迫不及待地问。

  苏砚也紧张地看着他。

  顾慎之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这个矛盾的动作让两人更加困惑。

  “不是吉田的陷阱。” 顾慎之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确认了,静安寺路确实有个联络点,以前用过,但很久没启用了。我在远处观察了很久,没有发现埋伏的迹象。”

  “那不是好事吗?” 老周松了口气。

  “但是,” 顾慎之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苏砚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我看到了那个‘王先生’。”

  “是谁?” 苏砚的心提了起来。

  顾慎之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一个让苏砚如遭雷击的名字:

  “是林默的父亲,林文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