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乐门舞厅的霓虹灯牌，像个醉醺醺的妖精，在1941年12月11日傍晚的上海滩上拼命眨巴着眼。红的、绿的、蓝的、紫的，各种光怪陆离的颜色扭动着泼在湿漉漉的街道和行人脸上，空气里塞满了爵士乐断断续续的鼓点、汽车喇叭的尖叫、黄包车夫的吆喝，还有脂粉、香水、雪茄和劣质汽油搅和在一起的怪味儿。
赛金花把带血的左臂裹在件从医院顺来的、宽大的清洁工灰布外套里，脸色白得跟刷了层墙灰似的，汗珠子沿着鬓角往下滚，混着没擦干净的煤灰，在脸上冲出几道泥沟。她靠在一辆停在舞厅斜对面巷子口的破旧黄包车阴影里，眼神却跟淬了毒的刀子一样，死死盯着百乐门那巨大闪烁的霓虹招牌。
“娘的…这鬼地方…吵得老子脑仁疼！”铁匠张蹲在她旁边，抱着他那把用破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工兵铲，像抱了根金箍棒。他扯了扯身上那件同样顺来的、明显小了两号、绷得他胸肌快爆开的侍者马甲，一脸别扭，“赛老板，咱非得穿这身行头？跟耍猴似的！我这胳膊都抬不利索！”
赛金花连眼皮都懒得抬，声音冷得能冻死人：“不穿这身，你打算抱着你那破铲子直接杀进去？嫌命长？闭嘴！省点力气，盯紧了！‘灰鸽’那王八蛋，还有这霓虹灯里的鬼名堂，今儿晚上必须揪出来！”她说话时牵动了左臂的伤口，疼得嘴角一抽，倒吸了口凉气。
苏砚扶着依旧虚弱、但烧退了不少、勉强能走动的林默，躲在更靠里的阴影中。林默裹着件宽大的男式风衣（也是医院“借”的），小脸还是没什么血色，靠在苏砚肩上，眼睛却紧紧盯着舞厅门口进进出出的红男绿女，眼神里带着惊惶和一丝努力压下的恐惧。苏砚能感觉到她身体细微的颤抖。
“默儿，感觉怎么样？撑得住吗？”苏砚低声问，心疼地拢了拢她身上的风衣。
林默轻轻点头，声音细弱却清晰：“嗯…好多了…砚哥…那霓虹灯…声音…我好像…真的听过…”她的目光投向那闪烁的巨大灯牌，带着一丝困惑的笃定。
苏砚的心猛地一紧。林默的直觉和她之前高烧中的呓语，是他们此刻唯一的线索！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巨大的霓虹灯牌。由无数彩色灯泡组成的“百乐门”三个大字，在夜色中疯狂地明灭变幻，发出“滋滋”的电流噪音。声源…到底藏在哪里？难道真是这些灯泡发出的某种特定频率的声波？
“苏先生，”赛金花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跟铁匠张，想办法混进去！靠近点，仔细查那灯牌！特别是后面和支架连接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不寻常的线头、盒子，或者…能发出怪声的东西！林小姐跟我待在外面策应！”
铁匠张一听要进去，脸都绿了：“啊？进去？赛老板！我这…我这大老粗，进去跳舞？那不是癞蛤蟆上花轿——现眼吗？我连探戈是啥玩意儿都不知道！”
“谁让你跳舞了？”赛金花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装哑巴！装木头桩子！端盘子会吧？看见穿得光鲜亮丽的，就凑过去问‘先生，要酒吗？小姐，要烟吗？’眼睛给我放亮点！重点是灯牌！靠近了看！听！懂不懂？”
铁匠张苦着脸，挠了挠头：“端盘子…行吧…就当给地主老财扛活了…”他又看向苏砚，有点担心，“苏先生，你这细皮嫩肉的读书人，进去能行吗？里面可都是妖精打架的地儿！”
苏砚深吸一口气，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没镜片的空镜框（伪装道具），眼神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不行也得行！为了默儿，为了顾先生和老周，为了揪出‘灰鸽’！铁匠张大哥，走！”
两人整理了一下别扭的侍者马甲，硬着头皮，混在一群衣着光鲜的客人后面，朝百乐门那金碧辉煌、旋转着玻璃门的大门走去。门童穿着笔挺的制服，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来人。苏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
铁匠张更是紧张得同手同脚，差点被自己的大脚板绊倒。门童狐疑地打量着他这壮得离谱、一脸凶相（其实是紧张）的“侍者”。
“看…看啥看？”铁匠张一紧张，嗓门就压不住，瓮声瓮气地吼了一句，“新来的！不行啊？”
门童被他吼得一哆嗦，看着他那快要撑爆马甲的胸肌，愣是没敢多问，挥挥手让他们进去了。
一进舞厅，巨大的声浪和光怪陆离的景象瞬间将两人淹没！水晶吊灯晃得人眼花，震耳欲聋的爵士乐像是要把人的心脏从嗓子眼里震出来。舞池里，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随着疯狂的节奏扭动着，灯光在他们涂满脂粉的脸上扫过，像一群群晃动的鬼影。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香水味、雪茄烟味、酒精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奢靡与堕落的气息。
铁匠张瞬间傻眼了，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戳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鸭蛋：“我…我的亲娘嘞…这…这比我们村过年杀猪还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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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砚也被这疯狂的景象冲击得有些眩晕，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标明确！霓虹灯牌！他抬眼望去，那巨大的灯牌就在舞厅正门入口的上方，从外面看是招牌，从里面看，它巨大的金属支架和背面就暴露在舞厅二层环形走廊的边缘！
“铁匠张大哥！那边！上二楼！”苏砚扯了扯还在发呆的铁匠张，指向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
两人艰难地在拥挤的人群和晃动的人影中穿梭。铁匠张块头太大，时不时撞到人，引来一阵阵不满的抱怨和白眼。
“哎哟！你瞎啊？踩我脚了！”
“乡巴佬！会不会走路？”
“啧，哪找来的傻大个儿侍者？”
铁匠张被骂得面红耳赤，又不敢发作，只能梗着脖子，小声嘟囔：“…城里人…脚真金贵…踩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好不容易挤上二楼环形走廊，这里相对清静一些，视野也好。那巨大的霓虹灯牌背面就在眼前！粗大的金属支架固定在墙壁和天花板上，上面缠绕着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电线，像一堆纠缠不清的蛇。灯牌本身由无数灯泡组成，靠近了，那“滋滋”的电流声更响，还带着一种低频的、让人心烦意乱的嗡鸣。
“快！分头找！看有没有异常的东西！”苏砚压低声音，凑近那些支架和电线，眼睛像探针一样仔细扫描着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接口。手指小心地拂过冰冷的金属和绝缘橡胶，感受着细微的震动。
铁匠张也学着样，凑到另一边，瞪着他那双牛眼，恨不得把那些电线都瞪出花来。他鼻子还一抽一抽的：“嗯…有股…烧糊的味儿？还有…鸟毛味儿？”
两人屏息凝神，在嘈杂的音乐和人群噪音中，努力分辨着可能存在的特殊声音。除了那无处不在的电流嗡鸣和“滋滋”声，似乎…真的夹杂着一种极其微弱、极其尖锐、像是某种金属摩擦发出的高频声音？若有若无，断断续续，被巨大的噪音掩盖着，难以捕捉。
“苏先生！你听！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像…耗子叫？”铁匠张竖起耳朵，不确定地问。
“不对…比耗子叫更尖…更…规律一点…”苏砚凝神细听，眉头紧锁。他猛地想起林默的呓语——鸽子叫！难道真是某种模拟鸽哨的高频声波？
就在这时！
舞池中央的灯光突然聚焦！乐队奏响了一支更加强劲、节奏感十足的爵士舞曲！人群爆发出更狂热的欢呼！
一个穿着亮片旗袍、烫着大波浪、身段妖娆的舞女，扭动着水蛇腰，风情万种地朝他们所在的二楼区域抛了个媚眼，红唇轻启，用带着吴侬软语的调子喊道：“楼上的两位帅哥！别光看灯啊！下来跳舞嘛！”
这一嗓子，瞬间把周围几个倚在栏杆上看热闹的公子哥和交际花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哟！新来的小侍者？长得还挺俊！”
“旁边那个大块头…啧啧，是保镖吧？”
“喂！大个子！会跳舞吗？姐姐教你啊！”
几道带着戏谑和挑逗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苏砚和铁匠张身上！特别是铁匠张，他那副紧张兮兮、手足无措的窘样，配上那身紧绷的侍者马甲，简直成了活靶子！
铁匠张哪见过这阵仗？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活像只被架在火上烤的大虾米。他求助地看向苏砚，眼神里写满了“救命啊苏先生！这帮妖精要吃人！”
苏砚也急得额头冒汗！他们被盯上了！再待下去，别说查灯牌，身份都可能暴露！他脑子飞速运转，想着脱身之计。
突然！
“呜——呜——呜——！”
凄厉刺耳的防空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如同钢针般狠狠扎破了百乐门舞厅里所有的喧嚣和疯狂！
尖锐、急促、带着死亡气息的警报声，瞬间盖过了爵士乐和人群的喧哗！
舞池里扭动的人群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僵住！紧接着，是女人惊恐的尖叫！男人慌乱的呼喊！酒杯摔碎的脆响！桌椅被撞倒的哐当声！
“空袭！空袭！”
“快跑啊！”
“日本人的飞机来了！”
刚才还沉浸在醉生梦死中的人们，瞬间如同炸了窝的马蜂，哭喊着、推搡着、没头苍蝇般朝着各个出口疯狂涌去！场面一片混乱！
“机会！”苏砚眼睛一亮！混乱是绝佳的掩护！“铁匠张大哥！趁乱！快！再仔细听听！找那个声音！”
防空警报那穿透力极强的噪音，反而像一层粗暴的过滤网，暂时压下了大部分低频的舞厅噪音！苏砚和铁匠张立刻屏住呼吸，不顾周围奔逃的人群和掉落的杂物，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头顶那巨大的霓虹灯牌上！
在警报声尖锐的嘶鸣间隙，在那电流的“滋滋”嗡鸣之下——
“咻——咻咻——咻——！”
一种极其微弱、极其尖锐、如同钢针刮擦玻璃、又带着某种奇异金属颤音的高频哨声，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地钻进了两人的耳朵！
这声音！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诡异得让人心头发寒！绝对不属于正常的电流噪音！而且，它似乎…带着某种特定的节奏？！
“听到了！苏先生！就是这个！像鬼叫！”铁匠张激动地低吼，指向灯牌支架靠近天花板的一个角落！
苏砚顺着他指的方向，凝神望去！在粗大的金属支架和一堆缠绕的电线后面，紧贴着墙壁的地方，似乎有一个不起眼的、火柴盒大小的黑色金属盒子！那诡异的哨声，正是从那个小盒子里发出来的！
“找到了！声源！”苏砚的心脏狂跳起来！就是这个东西！父亲设计的“声波锁”的启动钥匙！它就藏在百乐门霓虹灯牌的支架后面！
他激动地掏出纸笔，想要立刻记录下这诡异哨声的频率特征和节奏。但周围太混乱了！警报声、尖叫声、奔逃的脚步声…严重干扰着他的判断和记录！
“不行！太吵了！记不准！”苏砚急得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
“砰！砰！砰！”
几声清脆的枪响，如同冰雹砸在玻璃上，猛地从楼下舞厅入口的方向传来！压过了混乱的噪音！
人群的尖叫瞬间拔高了一个八度！恐慌如同瘟疫般加倍蔓延！
“有枪！”
“杀人啦！”
“快跑啊！”
苏砚和铁匠张骇然向下望去！
只见舞厅入口处一片混乱！几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礼帽的身影，正挥舞着手枪，粗暴地推开奔逃的人群，朝着二楼他们的方向冲来！为首一人，身形矫健，眼神阴鸷如鹰——正是军统“夜枭”！
“是军统的人！”铁匠张失声叫道，“他们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更让苏砚魂飞魄散的是，在“夜枭”他们身后，舞厅大门外的街道上，几辆黑色的轿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下！车门打开，跳下来一群穿着土黄色军装、端着三八式步枪的日本兵！为首一个军官，腰挎军刀，眼神凶狠地扫视着混乱的舞厅！
“日…日本兵也来了！”铁匠张的声音都变了调！
“夜枭”显然也看到了外面的日本兵！他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决绝！他不再理会奔逃的人群，枪口猛地抬起，直接指向二楼苏砚和铁匠张的方向！显然，他们的目标也是那霓虹灯牌下的秘密！甚至…不惜在日军眼皮底下动手强抢！
“苏先生！小心！”铁匠张狂吼一声，庞大的身躯猛地将苏砚扑倒在地！
“砰！砰！”
子弹呼啸着擦过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打在后面的墙壁上，溅起一串火星！
苏砚被铁匠张死死压在身下，耳朵里嗡嗡作响，鼻尖充斥着灰尘和硝烟的味道。他透过二楼栏杆的缝隙，看到“夜枭”正带着手下，像一群饿狼，不顾一切地分开混乱奔逃的人群，朝着楼梯口猛冲！而舞厅大门外，那些日本兵也已经开始驱散门口的人群，端着枪，杀气腾腾地准备冲进来！
前有狼！后有虎！他们被堵死在这二楼了！
“妈的！跟他们拼了！”铁匠张怒吼着，就要抽出藏在后腰的工兵铲。
“别硬拼！”苏砚死死按住他，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他猛地看向那个还在发出诡异“咻咻”哨声的黑色小盒子！又看向楼下疯狂涌向各个安全出口、如同潮水般的人群！
一个极度冒险、但可能是唯一生路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铁匠张大哥！听我说！”苏砚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眼神亮得吓人，“看到那个发声的盒子了吗？把它弄下来！别弄坏！然后…把它扔进下面混乱的人群里！扔得越远越好！快！”
“啊？扔…扔了？”铁匠张懵了，“那不是宝贝吗？扔了干啥？”
“没时间解释了！快！扔了它！我们才有机会趁乱跑！不然都得死！”苏砚几乎是吼出来的！
铁匠张虽然不明白，但对苏砚的脑子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他一咬牙：“行！听你的！”他猛地站起身，不顾流弹的危险，像头蛮牛一样冲向那个支架角落！他那双大手，粗暴地撕开缠绕的电线，一把抓住那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金属盒子！盒子后面连着几根细线，被他用力一扯！
“滋啦！”电线冒出几点火花！
“咻——！”那尖锐诡异的哨声戛然而止！
铁匠张看也不看，抡圆了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像投掷铅球一样，将那个还带着电火花的黑盒子，狠狠朝着楼下舞池最混乱、人群最密集的中心区域砸了过去！
“走你——！”
黑色小盒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瞬间消失在楼下疯狂奔逃、人头攒动的人潮之中！
“夜枭”和他的手下刚冲到楼梯口，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二楼飞下来砸进人群，脸色大变！
“拦住它！” “夜枭”厉声嘶吼！
但太迟了！混乱的人群像沸腾的开水，那小小的黑盒子掉进去，如同泥牛入海，瞬间没了踪影！
“八嘎！什么东西？！”门口带队的日本军官也看到了飞下来的不明物体，警惕地拔出了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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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个飞入人群的黑盒子吸引的瞬间！
“这边！跳！”苏砚一把拉起铁匠张，冲向二楼环形走廊尽头——那里，有一扇通往后面员工区域的、不起眼的消防门！
苏砚用肩膀狠狠撞开门！两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里面是一条堆满杂物、灯光昏暗的后巷通道！
“快跑！”苏砚拉着还在发懵的铁匠张，沿着通道没命地狂奔！身后，传来“夜枭”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日本兵冲进舞厅的呵斥声！
两人像丧家之犬，在迷宫般的后巷里东拐西绕，直到确认甩掉了可能的追兵，才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苏…苏先生…”铁匠张喘得跟破风箱似的，脸上又是汗又是灰，“那…那宝贝盒子…真…真扔了？”
“不扔，等着被军统或者日本人抢去启动‘声波锁’，造出大杀器吗？”苏砚抹了把脸上的汗，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兴奋，“扔进人群，谁也找不到！至少暂时安全了！而且…”
他喘匀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属于数学家的笃定笑容，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在混乱中匆匆记下几个潦草音符和节奏的纸片：
“那鬼叫的声音…它的频率特征…还有节奏…我记住了！虽然不全，但核心特征…跑不了！”
他扬了扬那张纸片，眼中闪烁着智慧的火花：“声源没了，但‘钥匙’…在我脑子里！只要给我时间…给我设备…我就能把它复现出来！”
铁匠张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看到苏砚那自信的样子，也跟着咧嘴傻笑起来：“嘿！我就知道！苏先生你是这个！”他伸出沾满灰泥的大拇指。
两人互相搀扶着，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朝着与赛金花和林默约定的汇合点——舞厅后巷更深处的垃圾站方向，蹒跚走去。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拿到关键信息的兴奋感支撑着他们。
然而，当他们转过一个堆满腐烂菜叶和空木箱的拐角，看到垃圾站旁边的景象时，苏砚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铁匠张也倒吸一口冷气，浑身汗毛倒竖！
约定汇合的角落，空空如也！
只有地上，散落着林默裹过的那件宽大的男式风衣！
风衣旁边，掉落着林默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那颗作为“钥匙”的紫檀木小算珠！
而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用某种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液体，潦草地涂抹着一个狰狞的符号——一只线条粗陋、却透着无比恶意的**灰色鸽子**图案！
“默儿——！”苏砚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扑过去抓起那颗冰冷的小算珠和染血的风衣！
赛金花把带血的左臂裹在件从医院顺来的、宽大的清洁工灰布外套里，脸色白得跟刷了层墙灰似的，汗珠子沿着鬓角往下滚，混着没擦干净的煤灰，在脸上冲出几道泥沟。她靠在一辆停在舞厅斜对面巷子口的破旧黄包车阴影里，眼神却跟淬了毒的刀子一样，死死盯着百乐门那巨大闪烁的霓虹招牌。
“娘的…这鬼地方…吵得老子脑仁疼！”铁匠张蹲在她旁边，抱着他那把用破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工兵铲，像抱了根金箍棒。他扯了扯身上那件同样顺来的、明显小了两号、绷得他胸肌快爆开的侍者马甲，一脸别扭，“赛老板，咱非得穿这身行头？跟耍猴似的！我这胳膊都抬不利索！”
赛金花连眼皮都懒得抬，声音冷得能冻死人：“不穿这身，你打算抱着你那破铲子直接杀进去？嫌命长？闭嘴！省点力气，盯紧了！‘灰鸽’那王八蛋，还有这霓虹灯里的鬼名堂，今儿晚上必须揪出来！”她说话时牵动了左臂的伤口，疼得嘴角一抽，倒吸了口凉气。
苏砚扶着依旧虚弱、但烧退了不少、勉强能走动的林默，躲在更靠里的阴影中。林默裹着件宽大的男式风衣（也是医院“借”的），小脸还是没什么血色，靠在苏砚肩上，眼睛却紧紧盯着舞厅门口进进出出的红男绿女，眼神里带着惊惶和一丝努力压下的恐惧。苏砚能感觉到她身体细微的颤抖。
“默儿，感觉怎么样？撑得住吗？”苏砚低声问，心疼地拢了拢她身上的风衣。
林默轻轻点头，声音细弱却清晰：“嗯…好多了…砚哥…那霓虹灯…声音…我好像…真的听过…”她的目光投向那闪烁的巨大灯牌，带着一丝困惑的笃定。
苏砚的心猛地一紧。林默的直觉和她之前高烧中的呓语，是他们此刻唯一的线索！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巨大的霓虹灯牌。由无数彩色灯泡组成的“百乐门”三个大字，在夜色中疯狂地明灭变幻，发出“滋滋”的电流噪音。声源…到底藏在哪里？难道真是这些灯泡发出的某种特定频率的声波？
“苏先生，”赛金花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跟铁匠张，想办法混进去！靠近点，仔细查那灯牌！特别是后面和支架连接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不寻常的线头、盒子，或者…能发出怪声的东西！林小姐跟我待在外面策应！”
铁匠张一听要进去，脸都绿了：“啊？进去？赛老板！我这…我这大老粗，进去跳舞？那不是癞蛤蟆上花轿——现眼吗？我连探戈是啥玩意儿都不知道！”
“谁让你跳舞了？”赛金花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装哑巴！装木头桩子！端盘子会吧？看见穿得光鲜亮丽的，就凑过去问‘先生，要酒吗？小姐，要烟吗？’眼睛给我放亮点！重点是灯牌！靠近了看！听！懂不懂？”
铁匠张苦着脸，挠了挠头：“端盘子…行吧…就当给地主老财扛活了…”他又看向苏砚，有点担心，“苏先生，你这细皮嫩肉的读书人，进去能行吗？里面可都是妖精打架的地儿！”
苏砚深吸一口气，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没镜片的空镜框（伪装道具），眼神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不行也得行！为了默儿，为了顾先生和老周，为了揪出‘灰鸽’！铁匠张大哥，走！”
两人整理了一下别扭的侍者马甲，硬着头皮，混在一群衣着光鲜的客人后面，朝百乐门那金碧辉煌、旋转着玻璃门的大门走去。门童穿着笔挺的制服，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来人。苏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
铁匠张更是紧张得同手同脚，差点被自己的大脚板绊倒。门童狐疑地打量着他这壮得离谱、一脸凶相（其实是紧张）的“侍者”。
“看…看啥看？”铁匠张一紧张，嗓门就压不住，瓮声瓮气地吼了一句，“新来的！不行啊？”
门童被他吼得一哆嗦，看着他那快要撑爆马甲的胸肌，愣是没敢多问，挥挥手让他们进去了。
一进舞厅，巨大的声浪和光怪陆离的景象瞬间将两人淹没！水晶吊灯晃得人眼花，震耳欲聋的爵士乐像是要把人的心脏从嗓子眼里震出来。舞池里，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随着疯狂的节奏扭动着，灯光在他们涂满脂粉的脸上扫过，像一群群晃动的鬼影。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香水味、雪茄烟味、酒精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奢靡与堕落的气息。
铁匠张瞬间傻眼了，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戳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鸭蛋：“我…我的亲娘嘞…这…这比我们村过年杀猪还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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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砚也被这疯狂的景象冲击得有些眩晕，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标明确！霓虹灯牌！他抬眼望去，那巨大的灯牌就在舞厅正门入口的上方，从外面看是招牌，从里面看，它巨大的金属支架和背面就暴露在舞厅二层环形走廊的边缘！
“铁匠张大哥！那边！上二楼！”苏砚扯了扯还在发呆的铁匠张，指向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
两人艰难地在拥挤的人群和晃动的人影中穿梭。铁匠张块头太大，时不时撞到人，引来一阵阵不满的抱怨和白眼。
“哎哟！你瞎啊？踩我脚了！”
“乡巴佬！会不会走路？”
“啧，哪找来的傻大个儿侍者？”
铁匠张被骂得面红耳赤，又不敢发作，只能梗着脖子，小声嘟囔：“…城里人…脚真金贵…踩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好不容易挤上二楼环形走廊，这里相对清静一些，视野也好。那巨大的霓虹灯牌背面就在眼前！粗大的金属支架固定在墙壁和天花板上，上面缠绕着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电线，像一堆纠缠不清的蛇。灯牌本身由无数灯泡组成，靠近了，那“滋滋”的电流声更响，还带着一种低频的、让人心烦意乱的嗡鸣。
“快！分头找！看有没有异常的东西！”苏砚压低声音，凑近那些支架和电线，眼睛像探针一样仔细扫描着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接口。手指小心地拂过冰冷的金属和绝缘橡胶，感受着细微的震动。
铁匠张也学着样，凑到另一边，瞪着他那双牛眼，恨不得把那些电线都瞪出花来。他鼻子还一抽一抽的：“嗯…有股…烧糊的味儿？还有…鸟毛味儿？”
两人屏息凝神，在嘈杂的音乐和人群噪音中，努力分辨着可能存在的特殊声音。除了那无处不在的电流嗡鸣和“滋滋”声，似乎…真的夹杂着一种极其微弱、极其尖锐、像是某种金属摩擦发出的高频声音？若有若无，断断续续，被巨大的噪音掩盖着，难以捕捉。
“苏先生！你听！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像…耗子叫？”铁匠张竖起耳朵，不确定地问。
“不对…比耗子叫更尖…更…规律一点…”苏砚凝神细听，眉头紧锁。他猛地想起林默的呓语——鸽子叫！难道真是某种模拟鸽哨的高频声波？
就在这时！
舞池中央的灯光突然聚焦！乐队奏响了一支更加强劲、节奏感十足的爵士舞曲！人群爆发出更狂热的欢呼！
一个穿着亮片旗袍、烫着大波浪、身段妖娆的舞女，扭动着水蛇腰，风情万种地朝他们所在的二楼区域抛了个媚眼，红唇轻启，用带着吴侬软语的调子喊道：“楼上的两位帅哥！别光看灯啊！下来跳舞嘛！”
这一嗓子，瞬间把周围几个倚在栏杆上看热闹的公子哥和交际花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哟！新来的小侍者？长得还挺俊！”
“旁边那个大块头…啧啧，是保镖吧？”
“喂！大个子！会跳舞吗？姐姐教你啊！”
几道带着戏谑和挑逗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苏砚和铁匠张身上！特别是铁匠张，他那副紧张兮兮、手足无措的窘样，配上那身紧绷的侍者马甲，简直成了活靶子！
铁匠张哪见过这阵仗？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活像只被架在火上烤的大虾米。他求助地看向苏砚，眼神里写满了“救命啊苏先生！这帮妖精要吃人！”
苏砚也急得额头冒汗！他们被盯上了！再待下去，别说查灯牌，身份都可能暴露！他脑子飞速运转，想着脱身之计。
突然！
“呜——呜——呜——！”
凄厉刺耳的防空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如同钢针般狠狠扎破了百乐门舞厅里所有的喧嚣和疯狂！
尖锐、急促、带着死亡气息的警报声，瞬间盖过了爵士乐和人群的喧哗！
舞池里扭动的人群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僵住！紧接着，是女人惊恐的尖叫！男人慌乱的呼喊！酒杯摔碎的脆响！桌椅被撞倒的哐当声！
“空袭！空袭！”
“快跑啊！”
“日本人的飞机来了！”
刚才还沉浸在醉生梦死中的人们，瞬间如同炸了窝的马蜂，哭喊着、推搡着、没头苍蝇般朝着各个出口疯狂涌去！场面一片混乱！
“机会！”苏砚眼睛一亮！混乱是绝佳的掩护！“铁匠张大哥！趁乱！快！再仔细听听！找那个声音！”
防空警报那穿透力极强的噪音，反而像一层粗暴的过滤网，暂时压下了大部分低频的舞厅噪音！苏砚和铁匠张立刻屏住呼吸，不顾周围奔逃的人群和掉落的杂物，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头顶那巨大的霓虹灯牌上！
在警报声尖锐的嘶鸣间隙，在那电流的“滋滋”嗡鸣之下——
“咻——咻咻——咻——！”
一种极其微弱、极其尖锐、如同钢针刮擦玻璃、又带着某种奇异金属颤音的高频哨声，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地钻进了两人的耳朵！
这声音！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诡异得让人心头发寒！绝对不属于正常的电流噪音！而且，它似乎…带着某种特定的节奏？！
“听到了！苏先生！就是这个！像鬼叫！”铁匠张激动地低吼，指向灯牌支架靠近天花板的一个角落！
苏砚顺着他指的方向，凝神望去！在粗大的金属支架和一堆缠绕的电线后面，紧贴着墙壁的地方，似乎有一个不起眼的、火柴盒大小的黑色金属盒子！那诡异的哨声，正是从那个小盒子里发出来的！
“找到了！声源！”苏砚的心脏狂跳起来！就是这个东西！父亲设计的“声波锁”的启动钥匙！它就藏在百乐门霓虹灯牌的支架后面！
他激动地掏出纸笔，想要立刻记录下这诡异哨声的频率特征和节奏。但周围太混乱了！警报声、尖叫声、奔逃的脚步声…严重干扰着他的判断和记录！
“不行！太吵了！记不准！”苏砚急得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
“砰！砰！砰！”
几声清脆的枪响，如同冰雹砸在玻璃上，猛地从楼下舞厅入口的方向传来！压过了混乱的噪音！
人群的尖叫瞬间拔高了一个八度！恐慌如同瘟疫般加倍蔓延！
“有枪！”
“杀人啦！”
“快跑啊！”
苏砚和铁匠张骇然向下望去！
只见舞厅入口处一片混乱！几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礼帽的身影，正挥舞着手枪，粗暴地推开奔逃的人群，朝着二楼他们的方向冲来！为首一人，身形矫健，眼神阴鸷如鹰——正是军统“夜枭”！
“是军统的人！”铁匠张失声叫道，“他们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更让苏砚魂飞魄散的是，在“夜枭”他们身后，舞厅大门外的街道上，几辆黑色的轿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下！车门打开，跳下来一群穿着土黄色军装、端着三八式步枪的日本兵！为首一个军官，腰挎军刀，眼神凶狠地扫视着混乱的舞厅！
“日…日本兵也来了！”铁匠张的声音都变了调！
“夜枭”显然也看到了外面的日本兵！他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决绝！他不再理会奔逃的人群，枪口猛地抬起，直接指向二楼苏砚和铁匠张的方向！显然，他们的目标也是那霓虹灯牌下的秘密！甚至…不惜在日军眼皮底下动手强抢！
“苏先生！小心！”铁匠张狂吼一声，庞大的身躯猛地将苏砚扑倒在地！
“砰！砰！”
子弹呼啸着擦过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打在后面的墙壁上，溅起一串火星！
苏砚被铁匠张死死压在身下，耳朵里嗡嗡作响，鼻尖充斥着灰尘和硝烟的味道。他透过二楼栏杆的缝隙，看到“夜枭”正带着手下，像一群饿狼，不顾一切地分开混乱奔逃的人群，朝着楼梯口猛冲！而舞厅大门外，那些日本兵也已经开始驱散门口的人群，端着枪，杀气腾腾地准备冲进来！
前有狼！后有虎！他们被堵死在这二楼了！
“妈的！跟他们拼了！”铁匠张怒吼着，就要抽出藏在后腰的工兵铲。
“别硬拼！”苏砚死死按住他，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他猛地看向那个还在发出诡异“咻咻”哨声的黑色小盒子！又看向楼下疯狂涌向各个安全出口、如同潮水般的人群！
一个极度冒险、但可能是唯一生路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铁匠张大哥！听我说！”苏砚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眼神亮得吓人，“看到那个发声的盒子了吗？把它弄下来！别弄坏！然后…把它扔进下面混乱的人群里！扔得越远越好！快！”
“啊？扔…扔了？”铁匠张懵了，“那不是宝贝吗？扔了干啥？”
“没时间解释了！快！扔了它！我们才有机会趁乱跑！不然都得死！”苏砚几乎是吼出来的！
铁匠张虽然不明白，但对苏砚的脑子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他一咬牙：“行！听你的！”他猛地站起身，不顾流弹的危险，像头蛮牛一样冲向那个支架角落！他那双大手，粗暴地撕开缠绕的电线，一把抓住那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金属盒子！盒子后面连着几根细线，被他用力一扯！
“滋啦！”电线冒出几点火花！
“咻——！”那尖锐诡异的哨声戛然而止！
铁匠张看也不看，抡圆了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像投掷铅球一样，将那个还带着电火花的黑盒子，狠狠朝着楼下舞池最混乱、人群最密集的中心区域砸了过去！
“走你——！”
黑色小盒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瞬间消失在楼下疯狂奔逃、人头攒动的人潮之中！
“夜枭”和他的手下刚冲到楼梯口，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二楼飞下来砸进人群，脸色大变！
“拦住它！” “夜枭”厉声嘶吼！
但太迟了！混乱的人群像沸腾的开水，那小小的黑盒子掉进去，如同泥牛入海，瞬间没了踪影！
“八嘎！什么东西？！”门口带队的日本军官也看到了飞下来的不明物体，警惕地拔出了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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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个飞入人群的黑盒子吸引的瞬间！
“这边！跳！”苏砚一把拉起铁匠张，冲向二楼环形走廊尽头——那里，有一扇通往后面员工区域的、不起眼的消防门！
苏砚用肩膀狠狠撞开门！两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里面是一条堆满杂物、灯光昏暗的后巷通道！
“快跑！”苏砚拉着还在发懵的铁匠张，沿着通道没命地狂奔！身后，传来“夜枭”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日本兵冲进舞厅的呵斥声！
两人像丧家之犬，在迷宫般的后巷里东拐西绕，直到确认甩掉了可能的追兵，才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苏…苏先生…”铁匠张喘得跟破风箱似的，脸上又是汗又是灰，“那…那宝贝盒子…真…真扔了？”
“不扔，等着被军统或者日本人抢去启动‘声波锁’，造出大杀器吗？”苏砚抹了把脸上的汗，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兴奋，“扔进人群，谁也找不到！至少暂时安全了！而且…”
他喘匀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属于数学家的笃定笑容，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在混乱中匆匆记下几个潦草音符和节奏的纸片：
“那鬼叫的声音…它的频率特征…还有节奏…我记住了！虽然不全，但核心特征…跑不了！”
他扬了扬那张纸片，眼中闪烁着智慧的火花：“声源没了，但‘钥匙’…在我脑子里！只要给我时间…给我设备…我就能把它复现出来！”
铁匠张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看到苏砚那自信的样子，也跟着咧嘴傻笑起来：“嘿！我就知道！苏先生你是这个！”他伸出沾满灰泥的大拇指。
两人互相搀扶着，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朝着与赛金花和林默约定的汇合点——舞厅后巷更深处的垃圾站方向，蹒跚走去。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拿到关键信息的兴奋感支撑着他们。
然而，当他们转过一个堆满腐烂菜叶和空木箱的拐角，看到垃圾站旁边的景象时，苏砚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铁匠张也倒吸一口冷气，浑身汗毛倒竖！
约定汇合的角落，空空如也！
只有地上，散落着林默裹过的那件宽大的男式风衣！
风衣旁边，掉落着林默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那颗作为“钥匙”的紫檀木小算珠！
而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用某种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液体，潦草地涂抹着一个狰狞的符号——一只线条粗陋、却透着无比恶意的**灰色鸽子**图案！
“默儿——！”苏砚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扑过去抓起那颗冰冷的小算珠和染血的风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