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4月25日凌晨五点至下午三点
南海公海；香港大鹏湾；东江纵队海上游击根据地
（南海公海，凌晨五点二十）
天蒙蒙亮了。
苏砚站在船头，海风吹得他头发乱飞。这艘挂着葡萄牙国旗的“海鸥号”渔船，现在正以最快速度往东北方向开。说是渔船，但苏砚看出来了——这船改装过，发动机声音比普通渔船猛得多，船舱里还藏着无线电设备和几挺机枪。
郑浩递给他一碗热粥：“喝点，还得开三四个小时。”
粥是白粥，加了点咸鱼末，热乎乎下肚，苏砚这才感觉活过来了。林默坐在船舱口小口喝着，眼睛还红着——昨晚慧明师父的死，她还没缓过来。
“郑会长，”苏砚放下碗，“咱们到底去哪？”
郑浩点了支烟，抽了口：“去个安全的地方。周维汉同志在那里等你们。”
“周维汉……”苏砚念着这个名字，“他真是八路军？”
“不但是八路军，还是你父亲的至交。”郑浩弹了弹烟灰，“1936年，你父亲去陕北讲学，就是周维汉负责接待的。两人聊了三天三夜，关于密码，关于数学，关于……怎么用科学打鬼子。”
苏砚愣住了。父亲去过陕北？他从来没提过！
“你父亲后来跟我们说，他儿子苏砚是个数学天才，可惜太单纯，不适合乱世。”郑浩看着苏砚，“现在看来，你父亲看走眼了。你这几个月干的事，可一点都不‘单纯’。”
这话不知是夸是损。苏砚苦笑：“被逼的。”
“乱世里，谁不是被逼的？”郑浩指向船舱里，“你看那些人。”
苏砚探头看进去。船舱里挤了十几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个穿旗袍的年轻女人正给孩子喂奶，旁边坐个戴眼镜的老先生，手里还抱着个皮箱。
“那是香港大学的陈教授，研究化学的，鬼子要抓他去造炸药，我们把他救出来了。”郑浩低声说，“那个喂奶的，她丈夫是报馆编辑，写了反日文章，被76号杀了。还有那个蹲角落的小伙子，十九岁，广州人，全家被鬼子飞机炸死，现在要去参加游击队。”
苏砚一个个看过去。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疲惫、恐惧，但眼睛里还有点别的东西——像是火种，还没灭。
“咱们这船，”郑浩拍了拍船舷，“表面上跑渔业，实际上是‘海上交通线’。从香港、澳门往内地送人，送药品，送情报。日本人查得严，我们就夜里跑，绕远路，跟捉迷藏似的。”
正说着，驾驶舱里出来个年轻水手，脸色不太对：“郑会长，有情况。”
郑浩掐灭烟：“说。”
“雷达显示，东北方向二十海里，有艘船正朝我们过来。速度很快，不像商船。”
所有人一下子紧张起来。
郑浩冲进驾驶舱，苏砚跟进去。雷达屏幕上，一个光点正快速接近。
“能看出是什么船吗？”郑浩问船长。
船长是个满脸风霜的老头，眯着眼看屏幕：“这速度……起码二十节以上。渔船没这么快，货船也没这么灵便。可能是巡逻艇。”
“日本人的？”
“不好说。这一片除了日本人，还有伪军的‘海上挺进队’，有时英国人的残余舰艇也溜达——不过去年香港沦陷后，英国船基本没了。”
郑浩当机立断：“改变航向，往东，进万山群岛。那边岛多，好躲。”
“海鸥号”猛地转向。船舱里一阵摇晃，有人惊呼。林默扶住墙，苏砚拉住她：“没事，躲追踪。”
二十分钟后，那艘船出现在视野里——果然是巡逻艇，船头飘着日本旗！
“真是阴魂不散！”郑浩骂了句，“全船戒备！把机枪架起来！”
几个汉子从暗格里拖出两挺捷克式轻机枪，架在船舷两侧。但所有人都知道——渔船打巡逻艇，跟鸡蛋碰石头差不多。
巡逻艇越来越近，已经能用望远镜看清甲板上的人了。大概十来个日本兵，架着机关枪，还有人举着旗语板打信号：停船检查！
“怎么办？”船长额头冒汗。
郑浩咬牙：“不能停！一停就完了！加速，往岛礁区冲！”
“可咱们船大吃水深，礁区进不去啊！”
“总比被俘虏强！”
巡逻艇开火了！“哒哒哒”一梭子子弹打在渔船周围的海面上，溅起水花。
船舱里一片尖叫。孩子吓哭了，母亲紧紧捂住他的嘴。
苏砚脑子飞快转。他盯着越来越近的巡逻艇，忽然问船长：“咱们船上，有没有信号弹？红色的那种？”
“有！求救用的！”
“拿来！还有，有没有白布？越大越好！”
虽然不明白要干嘛，但船长还是照办了。苏砚接过信号枪和一面大白布，快速对郑浩说：“给我五分钟，我试试骗他们。”
“怎么骗？”
“装成葡萄牙商船遇险求救。”苏砚边说边用木炭在布上写葡文——幸亏他跟父亲学过一点，“就说发动机故障，船上爆发传染病，请求医疗援助但不要靠近，避免传染。”
郑浩眼睛一亮：“行啊小子！可他们会信吗？”
“拖时间就行。你看那边——”苏砚指向东南方，那里海天相接处有一片乌云，“马上要下雨了。大雨一来，咱们就能溜。”
信号弹发射！“砰”一声，红色信号弹升空。同时，几个水手举起写满葡文的白布，拼命挥舞。
巡逻艇果然减速了。甲板上几个日本兵对着这边指指点点，还拿出望远镜看。
苏砚让一个会日语的船员（船上有这样的人才）用扩音器喊话，用日语重复：“葡萄牙商船‘玛丽亚号’，发动机故障，船上爆发霍乱，已有三人死亡！请求医疗援助！但请勿靠近，重复，请勿靠近！”
这招挺绝。霍乱在海上是最可怕的传染病之一，一旦爆发，整船人都得隔离。日本兵虽然凶，但也怕死。
巡逻艇停在一百米外，不敢再靠近。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拿起喇叭喊：“核实你们身份！船籍文件！”
郑浩早有准备，拿出一套伪造的葡萄牙船籍文件，让水手用竹竿挑过去——竹竿够长，但双方保持距离。
日本军官查看文件，又看看船上那些“惊慌失措”的乘客（其实是真的惊慌），犹豫了。
这时，大雨来了！
倾盆大雨瞬间笼罩海面，能见度降到不足五十米。郑浩一拍大腿：“好机会！开船！全速！”
“海鸥号”发动机轰鸣，冲进雨幕。巡逻艇想追，但雨太大，雷达也被干扰，转眼就失去了目标。
“甩掉了！”年轻水手兴奋地喊。
苏砚瘫坐在甲板上，浑身湿透，但笑了。这是他第一次用“骗术”而不是数学解决问题，还挺刺激。
郑浩走过来，用力拍他肩膀：“可以啊！脑子转得快！”
“跟吉田学的。”苏砚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他教我的第一课就是：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相信什么。”
（上午八点十分）
雨停了，太阳出来。“海鸥号”已经进入万山群岛海域，这里岛屿星罗棋布，航道复杂。
船在一个小岛背风处抛锚。郑浩说：“在这儿等接应。周维汉同志的人会来找我们。”
等待的时间最难熬。苏砚和林默坐在船舷边，看着清澈的海水。林默忽然说：“苏砚，你觉不觉得……这一切太巧了？”
“什么太巧了？”
“我们从上海逃到香港，又从香港逃到澳门，现在又要去见八路军。每一步都有人帮忙，老王、张老头、卡瓦略医生、老刀、神父、郑会长……好像你父亲早就安排好了退路。”
苏砚也想过这个问题。他拿出父亲的照片，看着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也许……他真的安排好了。”
“可如果真是这样，”林默声音低下来，“那他自己的死……是不是也在计划中？”
这话像根针，扎进苏砚心里。他不敢往下想。
上午十点左右，海面上出现一条小舢板，划船的是个精瘦汉子，皮肤黝黑得像炭。他靠近“海鸥号”，仰头喊：“郑老板在吗？‘家里’让来接货！”
暗号对上了。郑浩回应：“‘货’备好了，三箱‘咸鱼’！”
“那就搬上来吧！”
所谓的“货”，就是苏砚、林默，还有那本笔记本。郑浩握住苏砚的手：“就送到这儿了。周维汉同志在前面的岛上等你们。保重。”
“你们呢？”
“我们继续跑船。”郑浩笑了，“这海上交通线不能断。说不定哪天，咱们还会见面。”
苏砚和林默上了舢板。划船的汉子话不多，只是埋头划桨。小舢板在群岛间穿行，有时经过的航道窄得只能容一条船通过。
划了大概四十分钟，前方出现一个较大的岛。岛上树木茂密，岸边有个简易码头，码头上站着几个人。
舢板靠岸。苏砚刚踏上木板，一个身影就快步走过来。
那人四十岁左右，穿一身洗得发白的八路军军装（没戴帽徽），身材挺拔，脸上有风霜痕迹，但眼睛特别亮。他走到苏砚面前，盯着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像，真像明哲兄。”
“您是……周维汉同志？”苏砚问。
“是我。”周维汉用力握住苏砚的手，“你父亲常跟我说，他儿子数学天赋比他高，就是太书呆子气。现在看来，他说的也不全对——能从吉田正一手里逃出来的人，可不呆。”
这话说得直白，苏砚倒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周维汉又看向林默：“这位是林小姐吧？你父亲林文轩同志的事，我听说了。他是好样的。”
林默眼圈一红，点了点头。
“走，上山说话。”周维汉转身带路，“这里是我们东江纵队的一个海上联络点，暂时安全。”
岛上树林里有几间竹棚，隐蔽得很好。周维汉领着他们进了一间稍大的棚子，里面简单摆着桌椅，墙上挂着海图。
“坐。”周维汉倒了三碗水，“条件简陋，将就一下。”
苏砚喝了口水，直接切入正题：“周同志，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说后半段密钥在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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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维汉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个和苏砚在教堂见到的一模一样的八卦盘！
“你父亲做了两个。”周维汉说，“一个留澳门，一个给我。他说，如果有一天他出事，而你带着前半段密钥找来，就把这个交给你。两个盘合在一起，才能生成完整的初始密钥。”
苏砚接过八卦盘，仔细看。和他那个几乎一样，但背面刻的字不同——他那个刻的是“乾”，这个刻的是“坤”。
“乾坤合璧，方成完整。”周维汉说，“你父亲的设计很巧妙。单个八卦盘只能生成伪随机数列的一部分，两个盘的数据通过特定算法融合，才能得到真正的密钥。而且，必须两个盘都在，才能解码——这意味着，就算日本人抢走一个，也没用。”
苏砚明白了。父亲这是设了双保险。
“不过，”周维汉话锋一转，“你父亲留给我的，不只是这个。”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信封已经泛黄，上面是父亲熟悉的字迹：“致吾儿苏砚，由维汉同志转交。”
苏砚手颤抖着接过信。林默也凑过来看。
信纸展开，父亲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
“砚儿，当你读到这封信时，说明维汉同志已经找到你，而我也已不在人世。不必过于悲伤，生死有命，我早有准备。”
“关于‘钥匙’，你应已了解其原理。但有一事，我从未告诉任何人，包括维汉——‘钥匙’的真正用途，并非仅用于加密电文。”
看到这里，苏砚心跳加速。
“我设计的混沌-易经算法，其数学核心是一种‘不可逆映射’。这意味着，它不仅可用于加密，还可用于‘定向信息湮灭’。”
“具体来说：若将此算法反向运行，输入特定参数，可生成一段特殊信号。这段信号若接入敌方通讯系统，能在二十四小时内，逐步破坏其所有加密设备的同步机制，导致整个通讯网络瘫痪。”
“我称之为‘锁死’功能。但此功能风险极大，一旦启用，敌我双方使用同类编码的设备都会受影响，且不可逆转。故，慎用。”
苏砚倒吸一口凉气！父亲这不是设计了个加密系统，这是设计了个电子战武器！
周维汉看苏砚脸色变了，问：“怎么？信里说什么？”
苏砚把信递给他看。周维汉看完，沉默良久，最后长叹一声：“明哲兄啊明哲兄……你真是……想得太远了。”
“您不知道这个功能？”苏砚问。
“不知道。”周维汉摇头，“你父亲只跟我说，‘钥匙’能让我们有绝对安全的通讯。原来他还留了这么一手……”
“那现在怎么办？”林默问，“这个‘锁死’功能，要用吗？”
苏砚还没回答，外面突然跑进来个年轻战士，气喘吁吁：“周主任！有情况！”
“说！”
“东南方向发现日军炮艇！两艘！正朝这边过来！距离不到十五海里！”
所有人脸色一变。
周维汉冲到海图前：“怎么会找到这儿？我们这地方很隐蔽！”
“不……不知道。但炮艇是直冲我们岛来的，不像巡逻。”
苏砚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吉田……他可能在我身上放了追踪的东西！”
“什么？”周维汉转头看他。
苏砚快速检查自己全身——衣服是卡瓦略医生给的，鞋子是胖老板给的，身上只有父亲的照片、慧明给的念珠，还有……
他掏出那个在教堂地下室拿的小型计算尺（父亲的工作工具）。仔细看，计算尺的木质外壳有一道细微的缝隙，不像自然磨损。
“给我。”周维汉接过计算尺，用小刀撬开外壳。
里面，粘着个黄豆大小的金属片！还在微微发热！
“发信器！”周维汉骂了句，“日本人的最新技术！这东西靠体温发电，能持续发信号好几天！”
“我……我不知道……”苏砚脸色发白。
“不怪你。”周维汉把发信器扔地上，一脚踩碎，“现在的问题是，炮艇马上就到。我们得立刻转移。”
“往哪转？”
周维汉看向海图，手指点在一个位置：“去大鹏湾。我们在那儿有海上游击队，有几条快船。只要能上岸，进了山区，日本人就奈何不了我们。”
“可怎么去？炮艇速度比我们快。”
周维汉想了想，看向苏砚：“你父亲那个‘锁死’功能……现在能用吗？”
苏砚一愣：“理论上可以，但需要设备，还要接入日军通讯系统……”
“如果，”周维汉眼神锐利，“如果我们有一台能截获日军通讯的无线电，你能不能反向发送那个‘锁死’信号？哪怕只影响附近这几艘船？”
苏砚脑子飞速计算。父亲在笔记里写过原理，设备需求……“可以试试，但需要时间。”
“我们最多有二十分钟。”周维汉看了下表，“炮艇十五海里，全速过来大概四十分钟。但我们得提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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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外面喊：“把电台搬过来！快！”
几个战士抬进来一台无线电设备，虽然旧，但保养得不错。苏砚立刻动手，把两个八卦盘接在设备上，按照父亲笔记里的电路图改造。
林默在旁边帮忙递工具。周维汉指挥其他人准备转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中午十二点）
“好了！”苏砚满头大汗，“现在需要截获一段日军通讯信号，分析其频率和调制方式，然后反向注入‘锁死’信号。”
电台操作员开始调频。很快，耳机里传来日语通话声——是那两艘炮艇在联络！
“目标岛屿确认，预计二十五分钟后抵达。”
“收到。按计划包抄，活捉苏砚，其余格杀勿论。”
冷酷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所有人都听得懂日语——周维汉特意安排了翻译。
苏砚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两个八卦盘开始旋转，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屏幕上，波形图开始变化。
“正在分析信号特征……”苏砚盯着屏幕，“需要三分钟……不，两分四十秒……”
外面已经能听到炮艇的马达声了。战士们开始往山下撤，竹棚里只剩苏砚、林默、周维汉和电台操作员。
“快点……”林默紧握着拳。
屏幕上的进度条一点点往前走。80%...85%...90%...
突然，电台里传来新的通话：“等等，我们雷达出现干扰！信号不稳定！”
“是设备故障吗？”
“不像……像是外部干扰……等等，通讯信号也开始失真！”
苏砚眼睛一亮：“起效了！他们的设备开始失步了！”
他猛敲最后一个键：“‘锁死’信号注入！持续时间……设定为六小时！够我们跑了！”
屏幕上显示“发送成功”。几乎同时，电台里日军通讯完全中断，只剩杂音。
周维汉一拍桌子：“好！撤！”
四人冲出竹棚。山下码头，两条快艇已经发动。战士们全部登船。
快艇刚离岸，两艘日军炮艇就出现在海平面上。但奇怪的是，它们没有全速冲过来，而是在海面上打转，速度时快时慢，像喝醉了酒。
“他们的导航和通讯系统瘫痪了！”苏砚兴奋地说。
周维汉大笑：“明哲兄，你儿子有出息啊！”
快艇全速驶向大鹏湾。身后，两艘炮艇还在原地打转，偶尔胡乱开几炮，但都打偏了。
（下午两点）
大鹏湾到了。
这里地形复杂，海岸线曲折，岸边是茂密的红树林。几条小舢板从树林里划出来接应。
上岸，钻进红树林，七拐八绕，来到一个隐蔽的营地——几间棚屋，岸上系着几条船，树上挂着渔网做伪装。
“这是我们在广东沿海的游击根据地之一。”周维汉介绍，“东江纵队海上大队。别看简陋，我们在这儿坚持三年了。”
营地里的人迎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穿着便衣，但眼神都透着机警。
一个老大娘端来热汤：“周主任回来了！这俩是……”
“贵客。”周维汉接过汤碗，“苏砚同志，林默同志。他们带来了重要的东西。”
喝完汤，周维汉带苏砚和林默进了一间相对结实的木屋。屋里挂着广东沿海的地图，桌上堆着文件。
“现在安全了。”周维汉坐下，“说说吧，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苏砚看着手里的两个八卦盘，还有父亲的信：“我想……把‘钥匙’完整做出来。不只是加密设备，还有那个‘锁死’功能。如果能大规模应用，可以瘫痪日军的整个通讯网络。”
“需要什么？”
“设备、材料、人手。还有……时间。”
周维汉想了想：“设备材料我想办法，人手我给你配。时间嘛……恐怕不多。吉田这次失手，肯定会发疯。他会动用一切力量找你。”
“我知道。”苏砚点头，“所以我想尽快开始。”
“好。”周维汉站起来，“你先休息一晚。明天我带你去我们的后勤基地，那里有工具，有工人，还有几个懂无线电的同志。”
苏砚和林默被安排在一间小屋里。虽然简陋，但有床有被，比之前睡船舱强多了。
林默铺床时，忽然笑了。
“笑什么？”苏砚问。
“我在想，”林默说，“咱们从上海逃出来时，就俩人，什么都没有。现在……有同志，有根据地，还有了目标。”
苏砚也笑了。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红树林里的夕阳。海水映着金光，远处有渔船归航。
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感到稍微安心。
但就在他转身时，看见周维汉站在门外，脸色不太对。
“周同志？”
周维汉走进来，手里拿着份电报：“刚收到的。从上海传来的。”
“什么消息？”
周维汉把电报递给苏砚。上面只有一行字：
“吉田离沪，携‘影武者’小队南下，目标：苏砚。据悉，其已获高层授权，必要时可越境行动。另，上海特高课截获密电，提及‘钥匙’有‘锁死’功能，日军参谋本部下令：若不能活捉苏砚，则就地销毁，绝不允许此技术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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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砚手一抖，电报纸飘落在地。
吉田亲自来了。还带了特高课最精锐的“影武者”小队——那是一群经过特殊训练、擅长暗杀和破坏的死士。
而且，日本人已经知道“锁死”功能了。
林默捡起电报，看完，脸色苍白：“他们怎么知道的？这个功能你父亲谁都没告诉……”
苏砚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父亲的信，又仔细看了一遍。在信的最后一页，右下角，有一行几乎看不见的铅笔小字：
“阅后即焚。此信若落入敌手，‘锁死’功能将暴露。”
他浑身冰凉。
父亲早就料到，这封信可能会被截获。所以他把“锁死”功能写在信里，是故意的？为什么？
周维汉看出苏砚的疑惑，沉声说：“你父亲是在设局。他料到吉田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钥匙’，所以留了这个诱饵——一个足以让日军高层恐慌的功能。吉田知道后，一定会亲自出马。而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苏砚接上话，“吉田就会离开上海，离开他的老巢，来到我们熟悉的地盘。”
“对。”周维汉眼神冷峻，“你父亲用自己做饵，钓了吉田五年。现在，他用这个秘密做饵，要把吉田钓到广东来。”
窗外，夕阳完全沉入海面，天黑了。
苏砚看着手里的两个八卦盘，金属表面映出他苍白的脸。
原来父亲连这一步都算好了。用生命做饵，用秘密做饵，用他这个儿子做饵。
“周同志，”苏砚抬起头，声音很平静，“我想尽快开始工作。越快越好。”
“好。”周维汉点头，“明天一早就出发。”
他转身要走，又停住，回头说：“对了，你父亲还留了句话，让我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告诉你。”
“什么话？”
“砚儿，数学可以算出一切，但算不出人心。吉田的弱点不是他的野心，而是他的骄傲。用他的骄傲，打败他。”
门关上了。
苏砚坐在床边，久久不语。
林默握住他的手：“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苏砚轻声说，“父亲到底给我留了多少道题。每一道，都比数学题难解。”
但这次，他不会逃了。
---
（本章完，字数：4270）
---
下集预告：
东江纵队后勤基地竟设在香港九龙寨城遗址地下！苏砚在秘密工厂开始制造“钥匙”原型机，却意外发现父亲早年在此留下的另一实验室，里面藏着更惊人的发现——“锁死”功能并非最终设计，父亲真正研究的是能瘫痪整个日军电力系统的“雷霆计划”！ 与此同时，吉田的“影武者”小队已渗透至广东沿海，一场针对苏砚的暗杀行动悄然展开。而最危险的叛徒，竟潜伏在游击队伍中……《谍海密码》第五卷第二十六章：地下工厂与致命叛徒！
南海公海；香港大鹏湾；东江纵队海上游击根据地
（南海公海，凌晨五点二十）
天蒙蒙亮了。
苏砚站在船头，海风吹得他头发乱飞。这艘挂着葡萄牙国旗的“海鸥号”渔船，现在正以最快速度往东北方向开。说是渔船，但苏砚看出来了——这船改装过，发动机声音比普通渔船猛得多，船舱里还藏着无线电设备和几挺机枪。
郑浩递给他一碗热粥：“喝点，还得开三四个小时。”
粥是白粥，加了点咸鱼末，热乎乎下肚，苏砚这才感觉活过来了。林默坐在船舱口小口喝着，眼睛还红着——昨晚慧明师父的死，她还没缓过来。
“郑会长，”苏砚放下碗，“咱们到底去哪？”
郑浩点了支烟，抽了口：“去个安全的地方。周维汉同志在那里等你们。”
“周维汉……”苏砚念着这个名字，“他真是八路军？”
“不但是八路军，还是你父亲的至交。”郑浩弹了弹烟灰，“1936年，你父亲去陕北讲学，就是周维汉负责接待的。两人聊了三天三夜，关于密码，关于数学，关于……怎么用科学打鬼子。”
苏砚愣住了。父亲去过陕北？他从来没提过！
“你父亲后来跟我们说，他儿子苏砚是个数学天才，可惜太单纯，不适合乱世。”郑浩看着苏砚，“现在看来，你父亲看走眼了。你这几个月干的事，可一点都不‘单纯’。”
这话不知是夸是损。苏砚苦笑：“被逼的。”
“乱世里，谁不是被逼的？”郑浩指向船舱里，“你看那些人。”
苏砚探头看进去。船舱里挤了十几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个穿旗袍的年轻女人正给孩子喂奶，旁边坐个戴眼镜的老先生，手里还抱着个皮箱。
“那是香港大学的陈教授，研究化学的，鬼子要抓他去造炸药，我们把他救出来了。”郑浩低声说，“那个喂奶的，她丈夫是报馆编辑，写了反日文章，被76号杀了。还有那个蹲角落的小伙子，十九岁，广州人，全家被鬼子飞机炸死，现在要去参加游击队。”
苏砚一个个看过去。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疲惫、恐惧，但眼睛里还有点别的东西——像是火种，还没灭。
“咱们这船，”郑浩拍了拍船舷，“表面上跑渔业，实际上是‘海上交通线’。从香港、澳门往内地送人，送药品，送情报。日本人查得严，我们就夜里跑，绕远路，跟捉迷藏似的。”
正说着，驾驶舱里出来个年轻水手，脸色不太对：“郑会长，有情况。”
郑浩掐灭烟：“说。”
“雷达显示，东北方向二十海里，有艘船正朝我们过来。速度很快，不像商船。”
所有人一下子紧张起来。
郑浩冲进驾驶舱，苏砚跟进去。雷达屏幕上，一个光点正快速接近。
“能看出是什么船吗？”郑浩问船长。
船长是个满脸风霜的老头，眯着眼看屏幕：“这速度……起码二十节以上。渔船没这么快，货船也没这么灵便。可能是巡逻艇。”
“日本人的？”
“不好说。这一片除了日本人，还有伪军的‘海上挺进队’，有时英国人的残余舰艇也溜达——不过去年香港沦陷后，英国船基本没了。”
郑浩当机立断：“改变航向，往东，进万山群岛。那边岛多，好躲。”
“海鸥号”猛地转向。船舱里一阵摇晃，有人惊呼。林默扶住墙，苏砚拉住她：“没事，躲追踪。”
二十分钟后，那艘船出现在视野里——果然是巡逻艇，船头飘着日本旗！
“真是阴魂不散！”郑浩骂了句，“全船戒备！把机枪架起来！”
几个汉子从暗格里拖出两挺捷克式轻机枪，架在船舷两侧。但所有人都知道——渔船打巡逻艇，跟鸡蛋碰石头差不多。
巡逻艇越来越近，已经能用望远镜看清甲板上的人了。大概十来个日本兵，架着机关枪，还有人举着旗语板打信号：停船检查！
“怎么办？”船长额头冒汗。
郑浩咬牙：“不能停！一停就完了！加速，往岛礁区冲！”
“可咱们船大吃水深，礁区进不去啊！”
“总比被俘虏强！”
巡逻艇开火了！“哒哒哒”一梭子子弹打在渔船周围的海面上，溅起水花。
船舱里一片尖叫。孩子吓哭了，母亲紧紧捂住他的嘴。
苏砚脑子飞快转。他盯着越来越近的巡逻艇，忽然问船长：“咱们船上，有没有信号弹？红色的那种？”
“有！求救用的！”
“拿来！还有，有没有白布？越大越好！”
虽然不明白要干嘛，但船长还是照办了。苏砚接过信号枪和一面大白布，快速对郑浩说：“给我五分钟，我试试骗他们。”
“怎么骗？”
“装成葡萄牙商船遇险求救。”苏砚边说边用木炭在布上写葡文——幸亏他跟父亲学过一点，“就说发动机故障，船上爆发传染病，请求医疗援助但不要靠近，避免传染。”
郑浩眼睛一亮：“行啊小子！可他们会信吗？”
“拖时间就行。你看那边——”苏砚指向东南方，那里海天相接处有一片乌云，“马上要下雨了。大雨一来，咱们就能溜。”
信号弹发射！“砰”一声，红色信号弹升空。同时，几个水手举起写满葡文的白布，拼命挥舞。
巡逻艇果然减速了。甲板上几个日本兵对着这边指指点点，还拿出望远镜看。
苏砚让一个会日语的船员（船上有这样的人才）用扩音器喊话，用日语重复：“葡萄牙商船‘玛丽亚号’，发动机故障，船上爆发霍乱，已有三人死亡！请求医疗援助！但请勿靠近，重复，请勿靠近！”
这招挺绝。霍乱在海上是最可怕的传染病之一，一旦爆发，整船人都得隔离。日本兵虽然凶，但也怕死。
巡逻艇停在一百米外，不敢再靠近。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拿起喇叭喊：“核实你们身份！船籍文件！”
郑浩早有准备，拿出一套伪造的葡萄牙船籍文件，让水手用竹竿挑过去——竹竿够长，但双方保持距离。
日本军官查看文件，又看看船上那些“惊慌失措”的乘客（其实是真的惊慌），犹豫了。
这时，大雨来了！
倾盆大雨瞬间笼罩海面，能见度降到不足五十米。郑浩一拍大腿：“好机会！开船！全速！”
“海鸥号”发动机轰鸣，冲进雨幕。巡逻艇想追，但雨太大，雷达也被干扰，转眼就失去了目标。
“甩掉了！”年轻水手兴奋地喊。
苏砚瘫坐在甲板上，浑身湿透，但笑了。这是他第一次用“骗术”而不是数学解决问题，还挺刺激。
郑浩走过来，用力拍他肩膀：“可以啊！脑子转得快！”
“跟吉田学的。”苏砚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他教我的第一课就是：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相信什么。”
（上午八点十分）
雨停了，太阳出来。“海鸥号”已经进入万山群岛海域，这里岛屿星罗棋布，航道复杂。
船在一个小岛背风处抛锚。郑浩说：“在这儿等接应。周维汉同志的人会来找我们。”
等待的时间最难熬。苏砚和林默坐在船舷边，看着清澈的海水。林默忽然说：“苏砚，你觉不觉得……这一切太巧了？”
“什么太巧了？”
“我们从上海逃到香港，又从香港逃到澳门，现在又要去见八路军。每一步都有人帮忙，老王、张老头、卡瓦略医生、老刀、神父、郑会长……好像你父亲早就安排好了退路。”
苏砚也想过这个问题。他拿出父亲的照片，看着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也许……他真的安排好了。”
“可如果真是这样，”林默声音低下来，“那他自己的死……是不是也在计划中？”
这话像根针，扎进苏砚心里。他不敢往下想。
上午十点左右，海面上出现一条小舢板，划船的是个精瘦汉子，皮肤黝黑得像炭。他靠近“海鸥号”，仰头喊：“郑老板在吗？‘家里’让来接货！”
暗号对上了。郑浩回应：“‘货’备好了，三箱‘咸鱼’！”
“那就搬上来吧！”
所谓的“货”，就是苏砚、林默，还有那本笔记本。郑浩握住苏砚的手：“就送到这儿了。周维汉同志在前面的岛上等你们。保重。”
“你们呢？”
“我们继续跑船。”郑浩笑了，“这海上交通线不能断。说不定哪天，咱们还会见面。”
苏砚和林默上了舢板。划船的汉子话不多，只是埋头划桨。小舢板在群岛间穿行，有时经过的航道窄得只能容一条船通过。
划了大概四十分钟，前方出现一个较大的岛。岛上树木茂密，岸边有个简易码头，码头上站着几个人。
舢板靠岸。苏砚刚踏上木板，一个身影就快步走过来。
那人四十岁左右，穿一身洗得发白的八路军军装（没戴帽徽），身材挺拔，脸上有风霜痕迹，但眼睛特别亮。他走到苏砚面前，盯着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像，真像明哲兄。”
“您是……周维汉同志？”苏砚问。
“是我。”周维汉用力握住苏砚的手，“你父亲常跟我说，他儿子数学天赋比他高，就是太书呆子气。现在看来，他说的也不全对——能从吉田正一手里逃出来的人，可不呆。”
这话说得直白，苏砚倒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周维汉又看向林默：“这位是林小姐吧？你父亲林文轩同志的事，我听说了。他是好样的。”
林默眼圈一红，点了点头。
“走，上山说话。”周维汉转身带路，“这里是我们东江纵队的一个海上联络点，暂时安全。”
岛上树林里有几间竹棚，隐蔽得很好。周维汉领着他们进了一间稍大的棚子，里面简单摆着桌椅，墙上挂着海图。
“坐。”周维汉倒了三碗水，“条件简陋，将就一下。”
苏砚喝了口水，直接切入正题：“周同志，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说后半段密钥在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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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维汉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个和苏砚在教堂见到的一模一样的八卦盘！
“你父亲做了两个。”周维汉说，“一个留澳门，一个给我。他说，如果有一天他出事，而你带着前半段密钥找来，就把这个交给你。两个盘合在一起，才能生成完整的初始密钥。”
苏砚接过八卦盘，仔细看。和他那个几乎一样，但背面刻的字不同——他那个刻的是“乾”，这个刻的是“坤”。
“乾坤合璧，方成完整。”周维汉说，“你父亲的设计很巧妙。单个八卦盘只能生成伪随机数列的一部分，两个盘的数据通过特定算法融合，才能得到真正的密钥。而且，必须两个盘都在，才能解码——这意味着，就算日本人抢走一个，也没用。”
苏砚明白了。父亲这是设了双保险。
“不过，”周维汉话锋一转，“你父亲留给我的，不只是这个。”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信封已经泛黄，上面是父亲熟悉的字迹：“致吾儿苏砚，由维汉同志转交。”
苏砚手颤抖着接过信。林默也凑过来看。
信纸展开，父亲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
“砚儿，当你读到这封信时，说明维汉同志已经找到你，而我也已不在人世。不必过于悲伤，生死有命，我早有准备。”
“关于‘钥匙’，你应已了解其原理。但有一事，我从未告诉任何人，包括维汉——‘钥匙’的真正用途，并非仅用于加密电文。”
看到这里，苏砚心跳加速。
“我设计的混沌-易经算法，其数学核心是一种‘不可逆映射’。这意味着，它不仅可用于加密，还可用于‘定向信息湮灭’。”
“具体来说：若将此算法反向运行，输入特定参数，可生成一段特殊信号。这段信号若接入敌方通讯系统，能在二十四小时内，逐步破坏其所有加密设备的同步机制，导致整个通讯网络瘫痪。”
“我称之为‘锁死’功能。但此功能风险极大，一旦启用，敌我双方使用同类编码的设备都会受影响，且不可逆转。故，慎用。”
苏砚倒吸一口凉气！父亲这不是设计了个加密系统，这是设计了个电子战武器！
周维汉看苏砚脸色变了，问：“怎么？信里说什么？”
苏砚把信递给他看。周维汉看完，沉默良久，最后长叹一声：“明哲兄啊明哲兄……你真是……想得太远了。”
“您不知道这个功能？”苏砚问。
“不知道。”周维汉摇头，“你父亲只跟我说，‘钥匙’能让我们有绝对安全的通讯。原来他还留了这么一手……”
“那现在怎么办？”林默问，“这个‘锁死’功能，要用吗？”
苏砚还没回答，外面突然跑进来个年轻战士，气喘吁吁：“周主任！有情况！”
“说！”
“东南方向发现日军炮艇！两艘！正朝这边过来！距离不到十五海里！”
所有人脸色一变。
周维汉冲到海图前：“怎么会找到这儿？我们这地方很隐蔽！”
“不……不知道。但炮艇是直冲我们岛来的，不像巡逻。”
苏砚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吉田……他可能在我身上放了追踪的东西！”
“什么？”周维汉转头看他。
苏砚快速检查自己全身——衣服是卡瓦略医生给的，鞋子是胖老板给的，身上只有父亲的照片、慧明给的念珠，还有……
他掏出那个在教堂地下室拿的小型计算尺（父亲的工作工具）。仔细看，计算尺的木质外壳有一道细微的缝隙，不像自然磨损。
“给我。”周维汉接过计算尺，用小刀撬开外壳。
里面，粘着个黄豆大小的金属片！还在微微发热！
“发信器！”周维汉骂了句，“日本人的最新技术！这东西靠体温发电，能持续发信号好几天！”
“我……我不知道……”苏砚脸色发白。
“不怪你。”周维汉把发信器扔地上，一脚踩碎，“现在的问题是，炮艇马上就到。我们得立刻转移。”
“往哪转？”
周维汉看向海图，手指点在一个位置：“去大鹏湾。我们在那儿有海上游击队，有几条快船。只要能上岸，进了山区，日本人就奈何不了我们。”
“可怎么去？炮艇速度比我们快。”
周维汉想了想，看向苏砚：“你父亲那个‘锁死’功能……现在能用吗？”
苏砚一愣：“理论上可以，但需要设备，还要接入日军通讯系统……”
“如果，”周维汉眼神锐利，“如果我们有一台能截获日军通讯的无线电，你能不能反向发送那个‘锁死’信号？哪怕只影响附近这几艘船？”
苏砚脑子飞速计算。父亲在笔记里写过原理，设备需求……“可以试试，但需要时间。”
“我们最多有二十分钟。”周维汉看了下表，“炮艇十五海里，全速过来大概四十分钟。但我们得提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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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外面喊：“把电台搬过来！快！”
几个战士抬进来一台无线电设备，虽然旧，但保养得不错。苏砚立刻动手，把两个八卦盘接在设备上，按照父亲笔记里的电路图改造。
林默在旁边帮忙递工具。周维汉指挥其他人准备转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中午十二点）
“好了！”苏砚满头大汗，“现在需要截获一段日军通讯信号，分析其频率和调制方式，然后反向注入‘锁死’信号。”
电台操作员开始调频。很快，耳机里传来日语通话声——是那两艘炮艇在联络！
“目标岛屿确认，预计二十五分钟后抵达。”
“收到。按计划包抄，活捉苏砚，其余格杀勿论。”
冷酷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所有人都听得懂日语——周维汉特意安排了翻译。
苏砚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两个八卦盘开始旋转，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屏幕上，波形图开始变化。
“正在分析信号特征……”苏砚盯着屏幕，“需要三分钟……不，两分四十秒……”
外面已经能听到炮艇的马达声了。战士们开始往山下撤，竹棚里只剩苏砚、林默、周维汉和电台操作员。
“快点……”林默紧握着拳。
屏幕上的进度条一点点往前走。80%...85%...90%...
突然，电台里传来新的通话：“等等，我们雷达出现干扰！信号不稳定！”
“是设备故障吗？”
“不像……像是外部干扰……等等，通讯信号也开始失真！”
苏砚眼睛一亮：“起效了！他们的设备开始失步了！”
他猛敲最后一个键：“‘锁死’信号注入！持续时间……设定为六小时！够我们跑了！”
屏幕上显示“发送成功”。几乎同时，电台里日军通讯完全中断，只剩杂音。
周维汉一拍桌子：“好！撤！”
四人冲出竹棚。山下码头，两条快艇已经发动。战士们全部登船。
快艇刚离岸，两艘日军炮艇就出现在海平面上。但奇怪的是，它们没有全速冲过来，而是在海面上打转，速度时快时慢，像喝醉了酒。
“他们的导航和通讯系统瘫痪了！”苏砚兴奋地说。
周维汉大笑：“明哲兄，你儿子有出息啊！”
快艇全速驶向大鹏湾。身后，两艘炮艇还在原地打转，偶尔胡乱开几炮，但都打偏了。
（下午两点）
大鹏湾到了。
这里地形复杂，海岸线曲折，岸边是茂密的红树林。几条小舢板从树林里划出来接应。
上岸，钻进红树林，七拐八绕，来到一个隐蔽的营地——几间棚屋，岸上系着几条船，树上挂着渔网做伪装。
“这是我们在广东沿海的游击根据地之一。”周维汉介绍，“东江纵队海上大队。别看简陋，我们在这儿坚持三年了。”
营地里的人迎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穿着便衣，但眼神都透着机警。
一个老大娘端来热汤：“周主任回来了！这俩是……”
“贵客。”周维汉接过汤碗，“苏砚同志，林默同志。他们带来了重要的东西。”
喝完汤，周维汉带苏砚和林默进了一间相对结实的木屋。屋里挂着广东沿海的地图，桌上堆着文件。
“现在安全了。”周维汉坐下，“说说吧，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苏砚看着手里的两个八卦盘，还有父亲的信：“我想……把‘钥匙’完整做出来。不只是加密设备，还有那个‘锁死’功能。如果能大规模应用，可以瘫痪日军的整个通讯网络。”
“需要什么？”
“设备、材料、人手。还有……时间。”
周维汉想了想：“设备材料我想办法，人手我给你配。时间嘛……恐怕不多。吉田这次失手，肯定会发疯。他会动用一切力量找你。”
“我知道。”苏砚点头，“所以我想尽快开始。”
“好。”周维汉站起来，“你先休息一晚。明天我带你去我们的后勤基地，那里有工具，有工人，还有几个懂无线电的同志。”
苏砚和林默被安排在一间小屋里。虽然简陋，但有床有被，比之前睡船舱强多了。
林默铺床时，忽然笑了。
“笑什么？”苏砚问。
“我在想，”林默说，“咱们从上海逃出来时，就俩人，什么都没有。现在……有同志，有根据地，还有了目标。”
苏砚也笑了。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红树林里的夕阳。海水映着金光，远处有渔船归航。
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感到稍微安心。
但就在他转身时，看见周维汉站在门外，脸色不太对。
“周同志？”
周维汉走进来，手里拿着份电报：“刚收到的。从上海传来的。”
“什么消息？”
周维汉把电报递给苏砚。上面只有一行字：
“吉田离沪，携‘影武者’小队南下，目标：苏砚。据悉，其已获高层授权，必要时可越境行动。另，上海特高课截获密电，提及‘钥匙’有‘锁死’功能，日军参谋本部下令：若不能活捉苏砚，则就地销毁，绝不允许此技术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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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砚手一抖，电报纸飘落在地。
吉田亲自来了。还带了特高课最精锐的“影武者”小队——那是一群经过特殊训练、擅长暗杀和破坏的死士。
而且，日本人已经知道“锁死”功能了。
林默捡起电报，看完，脸色苍白：“他们怎么知道的？这个功能你父亲谁都没告诉……”
苏砚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父亲的信，又仔细看了一遍。在信的最后一页，右下角，有一行几乎看不见的铅笔小字：
“阅后即焚。此信若落入敌手，‘锁死’功能将暴露。”
他浑身冰凉。
父亲早就料到，这封信可能会被截获。所以他把“锁死”功能写在信里，是故意的？为什么？
周维汉看出苏砚的疑惑，沉声说：“你父亲是在设局。他料到吉田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钥匙’，所以留了这个诱饵——一个足以让日军高层恐慌的功能。吉田知道后，一定会亲自出马。而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苏砚接上话，“吉田就会离开上海，离开他的老巢，来到我们熟悉的地盘。”
“对。”周维汉眼神冷峻，“你父亲用自己做饵，钓了吉田五年。现在，他用这个秘密做饵，要把吉田钓到广东来。”
窗外，夕阳完全沉入海面，天黑了。
苏砚看着手里的两个八卦盘，金属表面映出他苍白的脸。
原来父亲连这一步都算好了。用生命做饵，用秘密做饵，用他这个儿子做饵。
“周同志，”苏砚抬起头，声音很平静，“我想尽快开始工作。越快越好。”
“好。”周维汉点头，“明天一早就出发。”
他转身要走，又停住，回头说：“对了，你父亲还留了句话，让我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告诉你。”
“什么话？”
“砚儿，数学可以算出一切，但算不出人心。吉田的弱点不是他的野心，而是他的骄傲。用他的骄傲，打败他。”
门关上了。
苏砚坐在床边，久久不语。
林默握住他的手：“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苏砚轻声说，“父亲到底给我留了多少道题。每一道，都比数学题难解。”
但这次，他不会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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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字数：4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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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
东江纵队后勤基地竟设在香港九龙寨城遗址地下！苏砚在秘密工厂开始制造“钥匙”原型机，却意外发现父亲早年在此留下的另一实验室，里面藏着更惊人的发现——“锁死”功能并非最终设计，父亲真正研究的是能瘫痪整个日军电力系统的“雷霆计划”！ 与此同时，吉田的“影武者”小队已渗透至广东沿海，一场针对苏砚的暗杀行动悄然展开。而最危险的叛徒，竟潜伏在游击队伍中……《谍海密码》第五卷第二十六章：地下工厂与致命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