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度陈仓与新的巢穴-《谍海密码:孤岛迷踪》

  时间: 1942年4月9日,夜至4月10日

  地点:栖霞寺下院至南京市内夫子庙附近

  前院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下去,大概是阿秀凭借着她的机灵和伪装成功脱身了。后院柴房里,苏砚还僵硬地蜷缩在干草堆中,寂听和尚那最后冰冷的一瞥,像毒蛇一样盘踞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院子里,两个留下的伪警不耐烦地踱着步,嘴里不干不净地抱怨着。

  “妈的,这破差事,又脏又累,连根烟都不让抽!”

  “行了,少说两句,赵班长他们不是去前面抓人了嘛,估计快了。”

  慧明则拉着还在“抽噎”的广净,站在院子中央,低眉垂目,仿佛在默诵经文平息“惊吓”,实则耳朵竖着,警惕着一切动静。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赵班长带着人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操!让那送柴火的小瘪三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班长,这庙里……还搜吗?”

  “搜个屁!晦气!收队!”赵班长显然觉得这趟差事一无所获还惹了一身骚,心情极差。他对着慧明,语气生硬地说道:“慧明师父,打扰了!以后眼睛放亮点,看到生面孔,立刻报告,听见没有!”

  慧明双手合十,不卑不亢:“阿弥陀佛,小僧记下了。”

  那寂听和尚走在最后,他再次深深看了一眼柴房方向,目光似乎在那堆经卷木箱上停留了一瞬,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跟着伪警们离开了下院。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寺庙外围,柴房内外的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走了?”谭克明低沉的声音从木箱后传来。

  “走了。”慧明确认道,快步走过去掀开幔帐,将谭克明扶了出来。谭克明脸色有些发白,一方面是憋的,更多是紧张的。

  苏砚也挣扎着从干草堆里爬出来,浑身沾满了草屑,狼狈不堪,心脏还在咚咚狂跳。

  “好险……”苏砚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那个日本和尚,不简单。”谭克明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眉头紧锁,“他可能起了疑心。这里不能再待了。”

  慧明点头表示同意:“没错。赵班长那种蠢货好应付,但那个寂听,眼神太毒。就算这次没查到什么,他很可能也会暗中派人监视下院。”

  广净这时才抹了把脸,凑过来,邀功似的说:“师兄,我刚才演得像不像?那条乌梢蛇可是我前天亲眼看见的,就知道能派上用场!”

  慧明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摸了摸他的光头:“像,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这次多亏了你。”

  广净嘿嘿傻笑起来。

  “阿秀呢?”苏砚担心地问。

  “她机灵得很,肯定已经脱身,会在老地方等我们。”谭克明看了看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事不宜迟,我们必须立刻转移。慧明,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在后门。”慧明说道,“广净,你留在寺里,像平常一样,有人问起,就说我和师兄们去城里做法事了。”

  “明白!”广净用力点头。

  慧明迅速从柴房一个隐蔽的角落拿出两个准备好的包袱,里面是几件换洗的普通百姓衣服和一些干粮。他和谭克明迅速换上深色的短打衣裳,戴上旧毡帽,遮住面容。苏砚也换上了阿秀之前带来的旧衣服,虽然不合身,但总比僧袍或者他那身破烂要不起眼得多。

  三人收拾停当,慧明吹熄了油灯,借着夜色掩护,悄悄从后院那个小门溜了出去。

  门外是一条狭窄、僻静的山路。阿秀果然等在那里,她也换了身更暗色的衣服,像融入夜色中的影子。

  “没事吧?”她低声问。

  “没事,快走!”谭克明低声道。

  阿秀在前带路,她对山路极其熟悉,专挑那些崎岖难行、但绝对隐蔽的小道。慧明搀扶着腿脚不便的谭克明,苏砚则咬着牙,忍着肋部和脚踝的疼痛,紧紧跟在后面。

  夜色深沉,山林寂静,只有风吹过松林的呜咽和他们几人压抑的呼吸声、脚步声。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生怕黑暗中突然冒出敌人。

  一路无话,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艰难跋涉,他们终于绕到了栖霞山的外围,靠近了通往南京城的官道附近,但没有上大路,而是潜入了一片靠近秦淮河、房屋低矮密集的棚户区。这里污水横流,气味混杂,是南京城里三教九流、底层贫民聚集的地方。

  阿秀带着他们在一排排歪歪扭扭的木板房和窝棚间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了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的单间瓦房前。瓦房门口挂着一串风干了的辣椒和玉米,像个普通农户家。

  阿秀有节奏地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苍老而警惕的声音:“谁啊?”

  “阿婆,是我,秀丫头,给您送灯油钱来了。”阿秀对着门缝说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满头白发、佝偻着背的老太婆探出头,浑浊的眼睛看了看阿秀,又扫过她身后的谭克明、慧明和苏砚,点了点头,把门完全打开。

  “快进来。”

  几人迅速闪身进屋,老太婆立刻把门闩上。

  屋子里很狭窄,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小油灯摇曳着豆大的光芒。家具简陋,但收拾得还算干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这位是江阿婆,是我们的人,丈夫和儿子都……牺牲了。”谭克明低声向苏砚介绍,语气带着敬意。

  苏砚连忙对江阿婆躬身行礼。

  江阿婆摆摆手,脸上是历经沧桑后的麻木与坚韧:“来了就好,地方小,委屈几位先生了。隔壁左右都是苦哈哈,平时没人注意这里。后面有个小隔间,还算隐蔽。”

  她指了指屋子后面用布帘隔开的一个小空间。

  到了这里,总算暂时安全了。几个人都累得几乎虚脱,尤其是苏砚和谭克明。

  阿秀帮着江阿婆给他们弄了点热水和简单的食物。虽然只是粗茶淡饭,但在这逃亡之夜,已是莫大的安慰。

  吃过东西,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小隔间里只有一张简陋的板床和打地铺的位置。谭克明腿脚不便,睡在了床上。慧明表示自己守夜,坐在门口闭目养神。苏砚和阿婆则在隔间地上打了地铺。

  苏砚躺在地上,虽然身体极度疲惫,但精神却因为环境的骤变和未来的不确定性而有些亢奋,一时难以入睡。他能听到旁边谭克明因为腿疼而压抑的轻微呻吟,能听到外间慧明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还能听到隔壁隐约传来的、贫苦人家的咳嗽和孩子夜啼声。

  这就是南京,沦陷下的南京。光鲜的秦淮灯火与这破败的棚户区,仅仅一河之隔,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睡不着?” 地铺另一边的阿秀忽然小声问道,她似乎也没睡。

  “嗯。”苏砚应了一声。

  “别多想,这地方虽然破,但比庙里安全。江阿婆是信得过的自己人。”阿秀安慰道,她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柔和了许多,没有了白天的泼辣。

  “那个寂听和尚……”苏砚还是忍不住提起。

  “那老秃驴!”阿秀的语气立刻带上了恨意,“肯定不是好东西!我看他比那些拿枪的鬼子还阴险!放心,谭叔和慧明师父会有办法的。”

  她顿了顿,忽然岔开话题,带着点好奇:“哎,我说苏大才子,你白天跟谭叔说的那些,什么坐标、三角……真的能算出藏宝地?”

  苏砚在黑暗里笑了笑:“不是算宝藏,是算一个可能很重要的人或者东西的位置。”

  “哦……”阿秀似懂非懂,“反正很厉害就是了。谭叔很少那么夸人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声聊着,苏砚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沉重的眼皮终于合上,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清晨,苏砚是被棚户区特有的嘈杂声吵醒的——倒马桶的、生炉子的、叫卖早点的、孩子的哭闹声……交织成一曲混乱却充满生活气息的交响乐。

  江阿婆已经起来了,正在外间一个小炉子上熬着米粥。慧明依旧守在门口附近,如同沉默的磐石。谭克明也醒了,正靠在板床上,就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光,看着几张皱巴巴的纸——正是苏砚之前画下的符号的副本。

  “醒了?感觉怎么样?”谭克明看到苏砚坐起来,问道。

  “好多了。”苏砚活动了一下身体,疼痛确实减轻了不少。

  “那就好。”谭克明把手中的纸递过来,“来,苏同志,趁着白天光线好,我们继续。你昨天提到的极坐标模型,我觉得非常有价值。我这边通过一些渠道,拿到了比较精确的紫金山头陀岭海拔和经纬度数据。我们现在就来尝试代入计算一下!”

  一谈到专业问题,苏砚立刻忘记了身处何地,忘记了危险。他凑到谭克明身边,两人就着那几张纸,开始低声讨论起来,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阿秀端来米粥和咸菜,看到两人投入的样子,撇撇嘴,把粥放在他们旁边,小声对江阿婆嘀咕:“阿婆你看,这读书人一碰到算数,跟入了魔似的。”

  江阿婆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摇了摇头。

  整个上午,苏砚和谭克明都沉浸在复杂的计算中。苏砚负责构建模型和主导计算,谭克明则凭借其丰富的经验和对本地地理的熟悉,提供数据支持和方向校验。两人配合竟然相当默契。

  “……如果假设这个‘点划点点’(·—··)代表径向距离的一个系数,这个‘划’(—)代表初始方位角的偏移量,结合先天八卦‘乾’位的基准……”苏砚一边在纸上演算,一边喃喃自语。

  谭克明紧盯着他的计算过程,不时提出疑问或补充。

  突然,苏砚的笔停住了,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

  “谭先生!算出来了!一个可能的坐标!如果我们的模型没错,参照点设在紫金山头陀岭,观测方向为北偏东……那么计算出的位置,就在栖霞山区域,靠近……靠近千佛岩的西北侧一处缓坡!”

  谭克明一把抓过那张写满演算过程的纸,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千佛岩西北侧……那里……那里好像有一片民国初年就荒废的别墅区!人迹罕至!”

  所有的线索,似乎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刻痕密码、方位谜语、计算出的坐标、以及一个符合逻辑的藏匿地点!

  苏砚激动得脸色发红,几乎要欢呼出声。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守在窗口警惕外界的慧明,突然沉声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兴奋:

  “谭先生,苏先生,恐怕……我们有麻烦了。”

  他的声音异常凝重。

  苏砚和谭克明心里同时一沉,看向慧明。

  慧明指着窗外巷子口的方向,低声道:“那个日本和尚……寂听!他带着几个人,正在巷子口,跟一个戴着破草帽的人说话……那个戴草帽的,我看着像是……胡扒皮手下的一个眼线!”

  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苏砚瞬间透体冰凉!

  寂听!胡扒皮!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是巧合?还是……

  下集预告:

  刚刚计算出关键坐标,危机却再次降临!日本和尚寂听与胡扒皮的眼线同时出现在藏身点附近,是偶然还是行踪已然暴露?这处看似安全的棚户区巢穴,还能待下去吗?苏砚与谭克明是立刻冒险转移,还是凭借智慧与敌人周旋?千佛岩西北侧的废弃别墅,是否就是最终的目的地?那里等待他们的,会是梦寐以求的“钥匙”,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谍海密码》第四卷第九章:危机迫近与废弃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