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日僧突查与佛殿周旋-《谍海密码:孤岛迷踪》

  时间: 1942年4月9日,傍晚

  地点:栖霞寺下院

  柴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前院传来的喧哗声和皮靴踩在石板上的“咔咔”声,像鼓点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快!” 慧明低喝一声,眼神锐利如刀。他一把将谭克明扶起,迅速推向柴房最里面一个堆放废旧经卷的木箱后面,那里阴影最重。“谭先生,委屈一下,无论听到什么,千万别出声!”

  谭克明也不废话,忍着腿疼,麻利地蜷缩进去,慧明随手扯过一块满是灰尘的破旧幔帐盖在上面。

  与此同时,阿秀已经将苏砚连推带塞地弄到了那个他之前藏身的、靠墙的柴堆深处,用大量松散的干草将他盖得严严实实,只留下细微的透气缝隙。做完这一切,阿秀自己则像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溜到柴房后门,贴着门缝观察了一下外面,然后对慧明打了个“安全”的手势,一闪身便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中,她要去外围警戒,必要时制造混乱或者接应。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苏砚躲在柴堆里,心脏狂跳,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干草刺鼻的气味和灰尘呛得他想要咳嗽,却只能死死捂住嘴巴,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能感觉到外面慧明快速走动,似乎是把刚才他划拉符号的地面又用力蹭了蹭,然后拿起扫帚,故作镇定地开始扫地。

  “慧明师父!慧明师父在吗?” 一个带着几分谄媚又有些趾高气扬的声音在院子门口响起,是那个伪警察小头目。

  慧明停下扫帚,迎了出去,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阿弥陀佛,原来是赵班长。不知各位长官驾临小寺下院,有何指教?”

  苏砚透过干草的缝隙,勉强能看到院子里进来了五六个人。为首的是两个穿着黑色警察制服的伪警,腰里别着盒子炮,正是之前在城门见过的那个赵班长和他手下。而更引人注目的,是跟在伪警身后的一个穿着黑色日本僧袍、脚踏木屐、头戴斗笠的日本和尚。这日本和尚约莫五十岁年纪,面容清瘦,眼神却异常锐利,手里捻着一串乌黑的念珠,微微昂着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姿态。

  在日本和尚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普通百姓衣服、但眼神凶狠、腰间鼓囊囊的壮硕汉子,一看就是便衣特务。

  这阵容,绝非普通的例行检查!

  赵班长对着慧明,指了指身后的日本和尚,脸上堆着笑,语气却带着威胁:“慧明师父,这位是来自日本京都清水寺的高僧,寂听大师。寂听大师对咱们中国佛学文化仰慕得很,特地来栖霞寺交流参访。顺便嘛……嘿嘿,最近城里不太平,听说有反日分子流窜,皇军命令我们配合寂听大师,对各处寺庙庵堂进行一番……呃,安全检查。看看有没有藏匿什么不该藏的人或者东西。”

  慧明双手合十,对着那日本和尚寂听微微躬身:“原来是东瀛高僧,失敬。”

  那寂听大师只是用鼻子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礼,一双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开始扫视整个后院,目光在柴房、堆放杂物的角落一一掠过。

  赵班长见慧明态度还算配合,胆子也大了些,挥挥手对身后两个伪警和便衣命令道:“都愣着干什么?搜搜看!仔细点!别放过任何角落!”

  “是!” 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伙立刻就要散开搜查。

  “且慢!” 慧明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了柴房门口,脸上带着为难之色,“赵班长,寂听大师,这后院乃是小寺堆放杂物、晾晒僧衣之地,并无什么异常。而且里面多有灰尘,怕是会污了各位的鞋袜和大师的法眼。不如请到前院禅房用茶,让小僧禀明方丈……”

  “哎哟喂!慧明师父!” 赵班长皮笑肉不笑地打断他,“你这是干嘛?阻挠我们执行公务?还是这柴房里……真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后面那句话,语气已经变得阴森。

  那两个便衣特务也立刻围了上来,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躲在柴堆里的苏砚,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谭克明藏身的木箱距离门口更近,风险更大!

  那日本和尚寂听终于开口了,他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口音,但还算流利,语气冰冷:“慧明师,佛门清净地,更应坦荡无私。我等既是交流,亦是奉皇军之命肃清奸佞,保一方平安。你如此阻拦,莫非心中有鬼?”

  这话极其刁钻,直接将抗拒搜查上升到了心中有鬼、包庇反日分子的高度。

  慧明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但这怒意更像是被污蔑后的愤懑,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也提高了一些:“寂听大师此言差矣!小僧只是顾及各位体面,岂有阻拦之意?既然各位执意要搜,那便请吧!只是若搜不出什么,惊扰了佛门清净,污了佛祖金身,这因果,不知各位担不担得起!” 他这话说得不卑不亢,甚至带着点佛门弟子的“迂腐”和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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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班长和那两个便衣被他这话噎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看寂听。他们这些底层爪牙,对神佛之事还是有点忌讳的。

  寂听和尚却冷哼一声:“我佛慈悲,亦降魔卫道!若有奸佞藏于佛门,才是真正亵渎佛祖!搜!”

  有了他撑腰,赵班长胆气又壮了,一把推开慧明(慧明顺势让开):“搜!给我仔细搜!”

  两个伪警和两个便衣立刻冲进了柴房。柴房本就不大,里面堆满了杂物和柴火。他们用刺刀胡乱地捅着柴堆,翻看着那些破筐烂麻袋,弄得灰尘飞扬。

  苏砚感觉自己头顶上的干草被刺刀划拉得哗哗作响,冰冷的刀尖几次几乎贴着他的头皮擦过,他死死咬住嘴唇,连大气都不敢喘,浑身肌肉紧绷到了极点。

  一个便衣走到了堆放经卷的木箱前,用脚踢了踢箱子。

  “这里面装的什么?”

  “是一些受潮霉烂,准备焚化的旧经卷。”慧明站在门口,语气平静地回答,但苏砚注意到,他垂在僧袖下的手,已经悄悄握成了拳头。

  那便衣狐疑地看了看,似乎想打开箱子查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哇——!”

  一声响亮的、带着极度惊恐的哭喊声,突然从院子角落的茅厕方向传来!

  是广净小和尚的声音!

  只见广净连滚带爬地从茅厕里跑出来,裤子都没提利索,脸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指着茅厕方向,语无伦次地哭喊:“蛇!好大一条蛇!乌梢蛇!钻进……钻进茅坑里了!吓死我了!呜呜呜……”

  他这一打岔,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那个正要开箱的便衣也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扭头看向广净。

  赵班长骂了一句:“妈的!晦气!一条蛇把你吓成这熊样!”

  广净却哭得更凶了,跑过来一把抱住慧明的大腿:“师兄!我怕!那蛇好粗!会不会从坑里钻出来咬人屁股啊!”

  他这童言无忌又极度真实的恐惧表现,冲淡了刚才紧张的气氛。连那个一直板着脸的寂听和尚,眉头也微微皱了一下,显然觉得在这种地方被一条蛇扰了清净,十分不悦。

  慧明趁机拍了拍广净的光头,训斥道:“出家人,六根清净,一条蛇虫而已,何须如此惊慌!还不快整理好衣冠,成何体统!” 他看似在教训广净,实则巧妙地利用了这个小插曲。

  赵班长也觉得有点扫兴和晦气,挥挥手对那几个手下说:“行了行了,这破地方又脏又臭还有长虫,能藏什么人了?差不多得了!”

  那个想开箱的便衣看了看寂听和尚的脸色,见大师也没有坚持,便也悻悻地收回了手。

  几个人又在柴房里象征性地翻了翻,确实没发现什么异常(苏砚和谭克明藏得极好),便退了出来。

  寂听和尚锐利的目光最后扫视了一圈杂乱的后院,似乎还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和呵斥声!

  “站住!干什么的!”

  “哎哟老总,俺是来送柴火的!走错门了!”

  “送柴火?鬼鬼祟祟的!抓起来!”

  是阿秀!她在外面制造动静了!

  赵班长和便衣们一听前面有情况,也顾不上后院了,留下两个人看着慧明和广净,其余人立刻呼啦啦地朝前院跑去。连寂听和尚也被这动静吸引,迈步跟了过去。

  后院瞬间只剩下慧明、广净以及两个看守的伪警。

  慧明暗暗松了口气,对着前院方向合十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他低头看了看还抱着他腿、偷偷对他眨眼的广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这小家伙,机灵!刚才那一声哭喊,时机妙到毫巅!

  躲在柴堆里的苏砚,也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刚才刺刀在头顶划过的冰冷触感,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

  危机……暂时解除了吗?

  然而,还没等他那颗悬着的心完全放下,已经走到院子门口的寂听和尚,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而冰冷的眼睛,再次投向柴房,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那么静静地、带着某种洞悉一切般的诡异神情,看了柴房一眼,然后才转身,跟着众人消失在通往前院的月亮门后。

  但那最后的一瞥,却像一道冰锥,穿透干草和黑暗,直刺苏砚的心底,让他遍体生寒!

  这个日本和尚……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