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辩权责景玉明新序,顺时势祖尚择坦途-《隋末唐初,从小兵到凌烟阁功臣!》

  秦时这番话,看似在阐述一个普世的道理,实则字字如刀,直指卢祖尚内心。

  这种将“特权”与“责任”捆绑,将“利益”与“义务”对等的言论,并非简单的道德说教,而是一种全新的政治逻辑和权力合法性论述。

  卢祖尚听在耳中,心中已是波涛汹涌。

  他明白,秦时并不是在向他询问,也不是在和他商量,而是无比霸道的在宣示一种即将到来的新秩序规则:

  第一,特权不是白得的,是需要用 “承担责任” 来交换的。士族“偷税漏税”、“兼并土地”等行为就是在逃避责任,因此其特权合法性正在丧失。

  第二,天策府并不是在党同伐异,而是“迫使特权阶层履行相应责任”,是“替天行道”,是为了王朝的长治久安的正义之举。

  第三,未来若是秦王当政,在其主导的新秩序下,权力-责任对等将是基本原则。无论皇室、新贵还是愿意合作的旧士族,都必须遵守这一规则。服从这一规则,才能在游戏中继续玩下去。

  此时的秦时,在卢祖尚的眼中,已经成为最可怕的人物之一。

  他明白,即使他已经在心中将对这位年轻人的评价连续提高,但还是远远将其低估了。无论是智慧还是志向,对方都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对方竟然是要构建一个更公平、更高效的新体系。在这个体系里,你的位置取决于你承担了多少“责任”(即贡献),而不是你的祖宗是谁。

  卢祖尚身经百战,自负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但此刻他的身体却在轻微的颤抖,因为他知道,他接下来的回答,将会决定他自身乃至家族的命运。

  秦时没有回答他具体利益的询问,而是反问:你是想跟着旧船沉没,还是跳上新船,重新寻找自己的位置?

  拒绝,则是与秦王集团为敌,后果很可能是家族产业被清算,个人在政治军事上被边缘化甚至清除。

  接受,意味着他在思想上“投降”,承认秦时代表的秩序更合理。这能换取家族的安全过渡和个人的政治前途,但需要与所有的传统士族为敌。

  毫无预兆的,他就突然站到了决定自己乃至整个范阳卢氏命运的十字路口。

  秦时微笑的看着卢祖尚,等待着他的答案。能听懂并认同这套逻辑的,才是有远见、值得争取的“同志”。

  如果卢祖尚的答案不符合预期,秦时会立刻动用天策府的力量,以泰山压顶之势将这位刚到长安的禁军将领再次赶出长安。或许,到边境吃沙子更适合他一些。

  卢祖尚深吸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然否”,而是将问题抛回。

  “景玉所言,振聋发聩,卢某心神俱震。然……你所言之责任如何界定?界限又在何处?”略一停顿,让心绪平和一些,卢祖尚继续说道,“我范阳卢氏,诗礼传家,子弟或耕读,或出仕,或戍边,向来以忠君爱国、抚恤乡里为己任。

  族中田亩,按旧制纳粮;家中商队,税赋亦从未短缺。景玉以为,卢氏之‘责’,是未尽,还是已过?”

  卢祖尚的话让秦时眉头微挑,此人比他预想的更加聪明。

  这一番话可谓绵里藏针,首先认同秦时说的大道理,占据道德对话基础。

  然后立刻提出核心质疑,“责任”标准是什么?谁来定?界限模糊,就可能变成无限追索的借口。

  最后要求秦时就范阳卢氏的具体个案做出表态。

  秦时看着卢祖尚,眼中的欣赏之意更甚,“卢兄问得好。责任如何界定?秦某以为,当以国法为准绳,以实事为依据,以天下公义为权衡。”

  秦时伸出第一根手指,“其一,国法。过往旧制,多有漏洞,致使硕鼠藏于仓廪,损公而肥私。

  如今朝廷当整饬法度,厘定新规,正是要划清这条界限。依法则尽其责,违法则追其究。

  卢氏过往守旧制,是循旧例;往后所依的,是新法。新法大势所趋,非单单针对一家一族,乃为天下计。”

  (定调:将拟定新法,拔高到“国家法律改革”和“历史大势”的层面,任何人和任何家族都必须顺应。)

  “其二,实事。”秦时伸出第二根手指,语气微沉,“范阳卢氏,名门望族,自有其贡献。

  卢兄戍守光州,保境安民,此乃武勋之责,天下皆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然,家族庞大,枝蔓繁多,岂能保证每一房、每一支、每一处产业,皆如卢兄这般清明守法?

  时长安所见,可谓触目惊心。清浊并流,清者亦受浊之累。

  卢氏之‘责’,不在已尽几分,而在能否引领族众,涤浊扬清,主动适配新法,成为天下士族之表率。”

  (分化与捧高:肯定卢祖尚个人功劳,但指出家族内部必有污浊。将“责任”从被动守法,转化为主动引领变革,给予更高的政治定位和道德压力。)

  “其三,天下公义。”秦时身体微微前倾,伸出第三根手指,“卢兄,你可知关中一普通农户,岁入几何?赋税几何?徭役几何?

  他们无特权可依,却承担最重之责。而士族,田连阡陌,奴仆成群,所纳或许不及农户十一。此等景象,可能长久?

  亿兆黎民,需要一个更公平的未来。

  我等无意与士族为敌,恰恰相反,这是给予所有如卢氏这般的高门,一个免于日后倾覆之危的机会。”

  (升华与警告:将问题上升到统治根基和阶级矛盾。指出士族过度盘剥是在自掘坟墓,秦王的改革是在拯救救他们。)

  最后,秦时给出了卢祖尚最想听的“具体答案”,“至于光州产业、家中商队……

  法理不外乎人情,更不外乎时势。 秦王常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对于愿意认清大势、主动担责、引领变革者,朝廷也自会有其出路。具体的尺度,往往掌握在识时务、明大义之人自己手中。

  秦某之言,卢兄可懂?”

  秦时说完,靠回椅背,将最终的选择和压力,再次交给卢祖尚。

  卢祖尚陷入了沉思。

  此时他的心情极为炙热,秦时给了他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承诺,令他无法拒绝:成为新秩序下的“表率”和“自己人”,甚至参与制定或影响那个“尺度”。

  很快,卢祖尚抬起头,眼神炽热而坚决,双手端起秦时刚才推给他的茶杯,“大将军,请。”

  这个并不亲近的称呼却让秦时露出笑容,伸手拿起面前的茶杯,“卢兄,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