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夜火焚天 惊破曹营-《三国:这个周瑜画风不对!》

  内鬼的尸首还冒着寒气,地窖里的血腥味都没散干净,周瑜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在了议事堂。顾雍被他那套“内忧外患、勉力支撑”的戏码糊弄过去,天没亮就收拾行装,说是要赶回建业向主上“如实禀报合肥军民浴血奋守之忠勇”。走的时候,老头看周瑜的眼神,那点审视淡了不少,倒多了几分沉甸甸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周瑜懒得琢磨那老狐狸心里具体转了什么弯。戏唱完了,看客送走了,该干正事了。

  堂下,程普、黄盖、韩当几个老将,还有鲁肃、诸葛瑾,都到齐了。个个盔甲齐全,脸上还带着昨晚抓捕扑杀留下的烟灰和疲惫,但眼睛都亮得瘆人,盯着上首的周瑜。

  “都说说,曹营那边,有什么新鲜动静?”周瑜端起茶碗,吹了吹浮沫,语气平常得像问早上吃了没。

  程普先开口,嗓子还有点哑,是昨晚喊哑的:“探马回报,北门、西门外的曹军,营盘又往外扩了五里,鹿角壕沟挖得跟蛛网似的。于禁那老小子,看来是铁了心要跟咱们耗。”

  “耗?”黄盖冷哼一声,拳头捏得嘎嘣响,“耗得起吗他?咱们粮紧,他十万大军,人吃马嚼,从许昌运粮过来,路更远!看谁先饿死!”

  鲁肃摇摇头,没那么乐观:“曹军势大,耗虽不利,但锐气正盛。昨日虽挫其前锋,斩首筑京观,恐更激其怒。接下来攻城,必是雷霆之势。我军新附之卒甚多,久守……易生变。”

  周瑜放下茶碗,碗底磕在案几上,轻轻一声响。几个人都住了口,看着他。

  “耗,是下策。守,是中策。”周瑜目光扫过众人,“曹孟德想耗干咱们,咱们偏不跟他耗。他想一鼓作气攻城,咱们偏不让他顺心。”

  他站起身,走到挂在墙上的巨幅淮南地图前,手指点着合肥城外,曹军连营的方位:“于禁扩营,是想站稳脚跟,步步为营。他怕什么?怕咱们偷袭,怕咱们那‘惊雷’之物。所以他把营盘扎得结实,巡哨放得老远。”他手指沿着曹营外围虚划一圈,“可他十万大军,营寨连绵数十里,首尾难顾。白日自然无懈可击,可夜里呢?人困马乏之时呢?”

  韩当眼睛一亮:“都督的意思是,夜袭?”

  “不止是夜袭。”周瑜手指重重点在曹营偏后,一个标着粮草符号的区域,“曹军粮草大半屯于此处,倚靠肥水,转运便利,守备也最严。强攻此处,是下下之选。”

  众人点头,这谁都看得出来。

  周瑜手指一偏,点向粮草大营东北方约十里,一处不起眼的山坳标记:“但此处,是曹军一处临时马场。白日放牧战马,夜间收回。看守兵力,不过千余。”

  “马场?”程普皱眉,“马匹虽重要,但即便得手,烧杀一些,于曹军而言,伤筋动骨都谈不上。反而打草惊蛇。”

  “谁说我要烧马?”周瑜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我要借这马场,送曹孟德一份大礼。一份让他十万大军,今夜都无法安枕的大礼!”

  他走回案前,铺开一张更详细的曹军营寨草图,上面用朱笔圈圈点点。“子敬,匠作坊那边,新制的‘连环雷’和‘烟云箭’,备了多少?”

  鲁肃忙道:“‘连环雷’制成五十枚,试验过,威力颇巨,但引爆不易,需算准时机。‘烟云箭’倒有三百余支,燃时烟雾极大,刺鼻催泪,覆盖百步。”

  “够了。”周瑜手指点在马场位置,“韩当,与你精兵五百,皆选擅骑射、身手敏捷的死士。人衔枚,马裹蹄,子时出发,丑时初必须抵达此处山坳潜伏。多带火油,硫磺,但‘连环雷’,只带十枚。‘烟云箭’,全带上。”

  “诺!”韩当抱拳,眼中凶光闪烁。

  “你的任务,不是杀人,是放火,造势。”周瑜盯着他,“潜入马场,以火油硫磺焚烧草料,制造混乱。待其守军来救,以‘烟云箭’覆盖射击,搅得越乱越好。然后,将这十枚‘连环雷’,给我埋在通往粮草大营的必经之路上,要显眼,像是匆忙遗落。做完这些,立刻撤离,不得恋战!我要曹军看到火光,闻到硝烟,更‘捡到’咱们的‘宝贝’!”

  韩当有点懵:“都督,这……埋雷为何要显眼?岂不是让其有了防备?”

  周瑜不答,看向黄盖:“公覆,与你两千轻骑,多备锣鼓,火箭。埋伏于曹军粮草大营以西十里外密林。看到马场火起,曹军营寨必乱,粮草大营守军亦会警惕,或会分兵往援。待其援军出动一半,你便率军杀出,不必接战,只在营外驰骋呐喊,放射火箭,虚张声势,做出欲劫粮草大营的态势。锣鼓要响,火把要亮,声势越大越好!但记住,袭扰为主,一击即走,绝不可陷入缠斗!我要的,是让曹军粮草大营守将,心惊胆战,不敢妄动,更要将‘西面有大量伏兵’的错觉,牢牢钉在他脑子里!”

  黄盖恍然大悟,狞笑抱拳:“末将明白!定叫他草木皆兵!”

  “那……东面呢?”程普忍不住问。马场在西,粮草大营也在偏西,东面曹军主营,难道不管?

  周瑜目光转向程普,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刀的光芒:“程老将军,与你重任。待马场火起,西面袭扰开始,曹军注意力被吸引之时,你率‘思乡营’降卒五千,并我麾下死士八百,自水门悄然而出,沿肥水河滩潜行,直插曹军主营——东南角!”

  “东南角?”程普一愣。那里并非中军大帐所在,也非粮草重地,只是普通营区。

  “正是东南角。”周瑜手指重重点在草图那个位置,“此处毗邻肥水支流,地势低洼,曹军倚仗水流,防守必懈。且昨日观其营寨布置,新卒、劳役等多屯于此。我要你,在此处,用剩下的四十枚‘连环雷’,给我炸开一条血路!不必深入,不必杀将,只要制造足够大的混乱,让曹军觉得,我军主力正在猛攻其主营软肋!‘思乡营’在前,你率死士押后督战,许进不许退!我要让这五千降卒的命,和这震天动地的‘惊雷’,把曹营东南角,搅个天翻地覆!”

  程普倒吸一口凉气,旋即眼中燃起熊熊火焰。用降卒为前驱消耗,死士押后爆破,直插要害!这是毒计,也是险招!但若成了,曹营必乱!

  “末将领命!”程普沉声应道,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那我呢?”鲁肃急问。

  “子敬坐镇城中,协调各方,稳守四门。尤其注意北门、西门,曹军若狗急跳墙,强攻此二门,务必守住!”周瑜道,又看向诸葛瑾,“子瑜,匠作坊所有人手,连夜赶工,将库存所有‘惊雷’之物,尽数运至东门、南门城墙隐蔽处。一旦曹军主力被吸引至西、南两面,或有败军溃至城下,听我号令,齐发轰击,阻其归路,乱其军心!”

  “诺!”二人凛然应命。

  周瑜环视众将,声音沉静,却带着斩金截铁的力量:“今夜三路齐出,虚实相间,我要的不是斩将夺旗,不是烧多少粮草,我要的是乱!乱其军心,骇其胆魄!让曹孟德十万大军,从今夜起,寝食难安,疑神疑鬼!让每一个人躺下,都得想着头顶会不会落下‘惊雷’!明白吗?”

  “明白!”众将低吼,气血上涌。

  “各自去准备。子时出发,丑时动手,寅时必须全部撤回!违令者,斩!”周瑜挥手。

  众将轰然应诺,快步离去调兵遣将。堂内只剩下周瑜一人。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涌入,带着深秋的寒意。远处,曹营连绵的灯火,如同繁星落地,又像是蛰伏巨兽的眼睛。

  “曹孟德,”周瑜低声自语,眼中映着那一片灯火,冰冷如刀,“你送我内应纵火,我还你一场……烽火连天!”

  子时,万籁俱寂。

  合肥水门悄然开启,放下吊桥。韩当一马当先,领着五百黑巾蒙面、口衔枚、蹄裹布的死士,如同幽灵般没入黑暗,向西而去。

  紧接着,程普带着五千神色惶惑不安、被刀枪逼着的“思乡营”降卒,以及八百眼神凶悍、背负怪异包裹的死士,悄无声息地滑出东门,沿着冰冷的河滩,向东潜行。

  黄盖的两千轻骑,则早在傍晚就已分批出城,隐匿于西面密林。

  合肥城头,周瑜按剑而立,玄色大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身后,鲁肃、诸葛瑾肃立,更后面,是沉默如林的守军。无数双眼睛,望着漆黑的远方。

  时间一点点流逝,压抑的寂静蔓延。

  丑时初,西面夜空,猛地一亮!

  一点赤红在马场方向炸开,随即化作冲天烈焰,染红了小半边天!即便隔着十几里,也能看到那翻滚的火光,听到隐隐传来的惊马嘶鸣与嘈杂人声!

  曹营西侧,瞬间被惊动,火光晃动,人影绰绰,报警的锣声刺破夜空!

  “韩当得手了。”鲁肃低声道,声音有些发紧。

  周瑜面无表情,只是轻轻抬了抬手。

  东门城楼上,三支裹着油布的火箭,被力士用强弓射出,划过三道弧线,坠向城西远方——那是给黄盖的信号。

  几乎在火箭落下的同时,曹军粮草大营西面,密林中骤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无数火把亮起,汇聚成一条扭动的火蛇,伴随着急如骤雨的马蹄声和锣鼓声,朝着曹军粮营方向猛扑过去!火箭如同飞蝗,落入曹营,点燃了几处帐篷,火头窜起。

  曹军粮草大营顿时大乱!警锣疯响,一队队曹军慌忙冲向西栅,弓箭手仓皇就位。守将惊疑不定,看着那声势浩大、却只在营外盘旋呐喊、并不真正攻营的敌军,一时摸不清虚实,不敢轻易出营追击,只能严守营寨,同时向中军急报。

  西面火光喊杀震天,吸引了曹营大部分注意力。而东南角,那片毗邻河滩的低洼营区,守军本就松懈,此刻更是被西面的动静吸引,不少人探头张望,窃窃私语。

  就在这一刻!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天崩地裂的巨响,从东南角营寨边缘炸开!泥土、木屑、残肢断臂混合着炽烈的火光,冲天而起!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连绵不断的恐怖爆炸,如同巨神的战鼓,狠狠擂在曹军的心口!

  四十枚“连环雷”被程普的死士以生命为代价,送入了曹军营寨最薄弱处,接连引爆!巨大的火球吞噬了一切,冲击波将附近的营帐、栅栏、人马如同纸片般撕碎、掀飞!惨叫声刚刚响起,就被更剧烈的爆炸声淹没!

  “杀啊!!!”

  程普身先士卒,率领着八百红了眼的死士,趁着这惊天动地的爆炸和浓烟,如同虎入羊群,杀入被炸懵的曹军营中!刀光闪烁,血光迸现!而跟在他们后面的五千“思乡营”降卒,被这恐怖的爆炸和前方的血腥杀戮刺激,也被后方督战队的钢刀逼迫,只能发出绝望的嚎叫,闭着眼往前冲,乱砍乱杀!

  东南角曹营,瞬间变成了炼狱!爆炸、烈火、浓烟、杀戮、惨叫……交织在一起。驻扎于此的新兵和劳役彻底崩溃,哭爹喊娘,四散奔逃,将恐慌如同瘟疫般向营寨深处传播!

  “怎么回事?何处巨响?!”

  “东南!是东南营!”

  “敌袭!敌袭!周瑜杀来了!!”

  “快跑啊!天雷!是天雷劈下来了!”

  恐慌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许多曹军士卒从睡梦中惊醒,衣甲不整,就被爆炸声和“天雷”、“周瑜杀来了”的恐怖呼喊吓得魂飞魄散,盲目地跟着溃兵乱跑。各级将校呼喝弹压,但在那连绵的爆炸和恐怖的杀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曹操的中军大帐也被惊动。曹操披衣而起,冲出帐外,只见东南方向火光冲天,爆炸声隆隆不绝,脸色瞬间铁青。“何处来的爆炸?可是粮草大营?”他厉声喝问。

  “报——丞相!非是粮草大营,是东南营区遭袭!敌军使用妖火,攻势猛烈!”探马连滚爬爬来报。

  “报——!西面粮草大营遭敌军骑兵袭扰,火势不明!”

  “报——!马场遭袭,草料被焚!”

  坏消息接踵而至。曹操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顶门,眼前发黑。周瑜!他怎么敢?怎么敢主动出击?还同时袭击三处?

  “稳住!各营不得妄动!乱军心者斩!”曹操拔剑怒吼,试图稳住局势。但爆炸声和喊杀声如同梦魇,不断从东南方传来,那恐怖的威力,即使相隔数里,也能感受到大地的震颤和空气中弥漫的硝烟死亡气息。

  混乱在持续。程普率军狂冲猛打,利用爆炸制造的混乱和恐慌,在东南营区肆意纵横,烧毁营帐,斩杀溃兵,直到看到曹军主营方向火把如龙,大队援军赶来,才唿哨一声,带着死士和残余的降卒,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在黑暗的河滩方向。来时如雷霆,去时如鬼魅。

  黄盖的袭扰骑兵,也在曹军粮草大营守将犹豫是否出营追击时,迅速脱离,偃旗息鼓,消失在夜色中。

  韩当的放火小队,更是在制造了足够混乱、埋下“礼物”后,早已悄然远遁。

  当曹操派出的精锐骑兵赶到东南营区时,只看到一片狼藉的废墟、燃烧的帐篷、满地哀嚎的伤兵和崩溃的士卒。袭击者早已无踪。而在通往粮草大营的路上,他们“幸运”地捡到了几枚未曾引爆的、造型奇特的“铁疙瘩”——正是周瑜“遗落”的“连环雷”。

  天色微明时,混乱才渐渐平息。曹营内外,一片凄惶。东南营区被炸得面目全非,死伤惨重。马场草料焚烧大半。粮草大营虽未受损,但守军惊魂未定。更重要的是,一种名为“恐惧”的毒药,已经深深浸入了十万曹军的心中。那惊天动地的爆炸,那神出鬼没的袭击,那防不胜防的“妖火”,成了所有人心头的阴影。

  中军大帐,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曹操面色铁青,看着案几上摆着的,那几枚缴获的、还带着泥土的“连环雷”。于禁、李典、乐进等将肃立两侧,人人身上带着烟尘,脸上惊魂未定。

  “这就是周瑜的‘惊雷’?”曹操声音沙哑,手指拂过那冰冷的铁壳。

  “是……末将在路上拾得,似……似是从天而降。”一员偏将颤声回答。

  “从天而降?”曹操冷笑,眼中却布满血丝,“他周瑜真有呼风唤雨、引动天雷的本事?”他猛地一拍案几,“查!给我严查!昨夜敌军究竟多少?从何而来?如何潜入?这‘惊雷’又是何物所制?若查不清楚,提头来见!”

  “诺!”众将噤若寒蝉。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个浑身是血、头盔歪斜的校尉冲进来,扑倒在地,哭嚎道:“丞相!不好了!昨夜袭营的敌军,溃退时沿途散布谣言,说……说……”

  “说什么?!”曹操厉喝。

  “说……说周瑜乃天神下凡,掌雷霆之力,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还说……还说丞相逆天而行,不日必遭天谴,全军……全军死无葬身之地啊!”校尉说完,以头抢地,瑟瑟发抖。

  大帐内死一般寂静。谣言,比刀剑更锋利。尤其是在这新败惶恐之时。

  曹操胸口剧烈起伏,猛地挥袖,将案几上的令箭、地图扫落一地!“妖言惑众!周瑜小儿,安敢如此!安敢如此!”

  他喘着粗气,环视帐下诸将,从他们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惊惧和疑虑。军心,已动。

  “于禁!”曹操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咬牙道。

  “末将在!”

  “加派 triple 巡哨,营寨外十里,昼夜不停!再发现细作,格杀勿论!营中再有传播谣言、动摇军心者,立斩不赦!”

  “李典!”

  “末将在!”

  “你亲自去,将这几枚‘妖物’,小心拆解,我倒要看看,它到底是何方妖魔!”曹操指着那几枚“连环雷”,眼中闪过狠色,“再传令后方,速调精通机关、火药之术的匠人来营!他周瑜造得,我曹孟德就破不得?”

  “末将遵命!”

  一道道命令发下,曹营如同受伤的巨兽,开始舔舐伤口,绷紧神经。但那股失败的阴霾和未知的恐惧,却如同瘟疫,悄然蔓延。

  合肥城头,晨曦微露。

  周瑜依旧站在那里,玄氅上沾着夜露。他望着北方曹营方向升起的缕缕残烟,听着风中隐约传来的哭号与混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鲁肃快步上来,低声道:“都督,韩当、程普、黄盖三位将军皆已安然返回。韩将军所部折损二十七人;程老将军所部死士折损百余人,‘思乡营’降卒伤亡近千;黄将军所部折损轻微。战果尚未清点,但曹营东南角一片糜烂,马场焚毁,其军心已乱。”

  周瑜点点头,对这个战损,还算满意。尤其是“思乡营”的伤亡,本就在预料之中,甚至是计划的一部分。这些降卒,经此一夜,手上沾了曹军的血,退路已绝,只能跟着他周瑜走下去。

  “告诉程普,厚葬战死死士,重赏其家。‘思乡营’伤亡者,亦按我军士卒例抚恤。敢战者,擢升;退缩者……”他顿了顿,“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鲁肃应下,迟疑了一下,“都督,经此一夜,曹军必严加防范,恐再难有昨夜之机。且其受此挫败,来日攻城,只怕更为酷烈。”

  “我知道。”周瑜转身,望向城内,工匠营的方向,那里通宵达旦的炉火还未熄灭,“他防范,我便不出去。他要攻城,我便让他来。”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子敬,你说,经此一夜,曹营士卒,最怕什么?”

  鲁肃想了想:“当是那防不胜防、巨响惊天的‘惊雷’。”

  “不错。”周瑜望向城下,那里,昨夜“遗落”的几枚“连环雷”,应该已经到了曹操手中。“你说,曹孟德此刻,最想干什么?”

  鲁肃恍然:“必是急于弄清‘惊雷’奥秘,设法破解!”

  “所以,”周瑜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再次浮现,“他会调集能工巧匠,他会加紧探查,他甚至会……想方设法,来‘拿’我的工匠,我的配方。”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显森寒,“传令,匠作坊防卫再增一倍,许进不许出。从即日起,全城戒严,许出不许进。再有细作潜入,格杀勿论。另外……”

  他看向鲁肃,眼中锐光一闪:“将我们‘精心准备’的那几份‘火药秘方’副本,通过‘特殊渠道’,‘不小心’流到曹营细作可能接触的地方。记住,配方要真,但关键配比和工序,要稍稍改动。比如,硫磺多加两成,硝石少加一成……”

  鲁肃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背心冒出冷汗,又是钦佩又是凛然:“都督是想……将计就计,诱其仿制,然后……”

  “然后,让他们自己炸个痛快。”周瑜淡淡道,转身走下城楼,“去办吧。另外,让伙房今日加餐,肉管够。告诉兄弟们,昨夜打得漂亮,但这只是开始。硬仗,还在后头。”

  “诺!”鲁肃躬身,快步离去。

  周瑜独自走下城墙,靴子踏在染着暗红血渍的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城内,幸存的士卒们正在清理昨夜出城战友留下的痕迹,掩埋尸体,修补器械。疲惫,但眼神里,却多了一种之前没有的东西——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弱胜强的狂喜,以及……对城头那道身影,近乎盲目的信任和敬畏。

  经过一群正在啃着热腾腾馍馍、身上带伤的“思乡营”降卒时,他们看到周瑜,慌忙放下食物想要起身行礼。周瑜摆摆手,目光扫过他们稚嫩或沧桑、却都带着血污的脸,停留了一瞬。

  “怕吗?”他忽然问。

  降卒们一愣,互相看看,一个胆大的年轻降卒抹了把嘴,嘶哑道:“回……回都督,昨夜是怕……怕得要尿裤子。可……可跟着程老将军冲进去,听着那雷响,看着曹兵哭爹喊娘地跑……好像……好像又不怕了。”

  周瑜看着他,看着周围那些同样亮起来的眼睛,点了点头,没说话,拍了拍那年轻降卒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不怕了。好。只有不怕,才能活下去,才能杀人。

  他回到临时帅府,推开书房的门。案头,放着一封刚刚送到的、来自吴郡的密信,火漆完好。是诸葛瑾的笔迹,汇报朝中动向,说顾雍回朝后,面见主公,陈说合肥艰危,周瑜忠勤,流言稍息云云。

  周瑜拿起信,在灯焰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朝中的箭,暂时偏了方向。但脚下的路,依旧遍布荆棘。

  曹操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会是更猛烈的狂风暴雨。

  他走到窗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但浓厚的乌云正从北方天际滚滚而来,遮住了初升的朝阳。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合肥城,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是乘风破浪,还是粉身碎骨?

  周瑜的手,缓缓按在了冰凉的剑柄上。

  答案,不在天上,只在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