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信箭横江 惊雷初鸣-《三国:这个周瑜画风不对!》

  天刚擦亮,江面上雾气还没散干净,像扯烂的棉絮,一股子湿冷往骨头缝里钻。周瑜站在合肥残破的东门箭楼上,看着底下亲兵把一个绑着绢布的箭杆,交到一个瘦小精悍的斥候手里。那斥候叫陈七,水里泡大的,鬼精。

  “就照昨儿夜里说的,摸到北岸,寻他们前锋营的灶。等他们埋锅造饭,人最多最杂的时候,把这箭,射到他们中军帐前的旗杆上,不高不低,得让所有人都瞧见。”周瑜声音平,像在说今儿早饭吃啥。“射完就走,别回头。要是被撵上……”他顿了顿,“知道该怎么做。”

  陈七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把箭杆小心塞进贴身的油布包里,拍了拍胸口:“都督放心,标下水里能憋两炷香,他们撵不上。万一……标下晓得规矩,绝不留活口给您添堵。”说完,一抱拳,转身猫腰钻进雾气里,几下就不见了。

  周瑜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刮着箭楼粗糙的砖缝。那封信,字字如刀,是插向曹操心窝子的。可插出去之后,是引来疯狗扑咬,还是能吓破些胆,他没十足把握。但这一步必须走,姿态要摆足,气势不能输。

  “都督,回吧,这儿风硬。”周循在旁边低声道。

  周瑜“嗯”了一声,转身往下走。木楼梯吱呀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空心里。城里那股子焦糊味儿还没散尽,混着清晨的湿气,腻在嗓子眼。街上已经开始有人走动,大多是江东兵,押着些垂头丧脸的降卒在清理瓦砾,修葺被“惊雷”炸塌的城墙豁口。看见周瑜过来,都停下手里活计,垂下头,大气不敢出。眼神里有怕,有敬,也有藏得深的猜疑。

  回到临时充作帅府的衙门,鲁肃和诸葛瑾已经在堂下等着了,俩人都顶着黑眼圈,一看就是一夜没睡踏实。

  “子敬,子瑜,坐。”周瑜自个儿先在上首坐下,揉了揉眉心,“粮册、兵册,核清楚了?”

  鲁肃赶忙递上一卷竹简,声音发干:“核了三遍,粮……掺假的太多,能入口的,满打满算,只够全军二十日嚼用。这还得紧着点,一天两顿稀的。”

  “兵员呢?”

  诸葛瑾接口,语速快了些:“降卒一万四千三百余人,已按都督吩咐,有家眷在北的单独成营,暂称‘思乡营’,约五千众,已派人暗中盯着。其余打散补入各营,以老带新。只是……人心不稳,今早又有两起斗殴,为争半块馊饼,见了血。已按连坐法处置了为首三人。”

  “杀得好。”周瑜眼皮都没抬,“乱世用重典,非常之时,没功夫讲仁德。传令下去,再有无故滋事、动摇军心者,不必报我,主官可直接斩了,悬首示众。”

  “诺。”诸葛瑾心里一凛,应下了。

  “曹军动向?”

  “探马回报,曹操前锋已过汝阴,距合肥已不足二百里。看旗号,是于禁、李典所部,约三万步骑。曹操中军应在后,最迟五六日,必到城下。”鲁肃忧心忡忡,“都督,咱们城防未固,粮草不济,降卒未附,这……”

  “五六日,够了。”周瑜打断他,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合肥城防图,“子敬,你持我手令,去城中大户‘借粮’。告诉他们,是借,有借有还,按市价加两成立字据。肯借的,是我周瑜的朋友,日后自有照拂。不肯借的……”他手指在图上某处轻轻一点,那里是城中最繁华的坊市,“你知道该怎么做。”

  鲁肃懂了,这是要杀鸡儆猴,顺便充实军资。乱世之中,怀璧其罪。“肃明白。”

  “子瑜,你主抓两件事。其一,将工匠营全部迁入内城,加紧赶制‘惊雷’,硫磺硝石不够,就去刮茅厕、挖墙脚,我不管你想什么法子,十日内,我要看到能炸塌一段城墙的量。其二,在四门外,给我挖,深挖,广挖!不止壕沟,我要陷马坑、拌马索、铁蒺藜,能埋的都给我埋上!曹操不是骑兵厉害吗?我让他到了城下,寸步难行!”

  “诺!”诸葛瑾领命,眼中有了点光。有活干,有目标,总比干等着强。

  两人领了命匆匆去了。周瑜独自坐着,手指在案几上无意识地敲,脑子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粮,兵,城防,火器,还有朝中那不知何时会射来的冷箭……千头万绪。可他不能乱,他乱了,这合肥城里里外外几万人,顷刻就得崩。

  晌午过后,陈七回来了,带着一身水汽和泥,嘴唇冻得发紫,眼睛却亮得吓人。“都督,成了!箭射中了中军大纛旁边的副旗旗杆,入木三分!当时正好开饭,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全看见了!于禁那老小子当场就炸了,跳着脚骂娘,派人沿岸搜了十几里,连标下的毛都没摸到!”

  周瑜嘴角终于扯出点极淡的弧度:“辛苦了,去领赏,好生歇着。” 信送到了,下一步,就看曹操接不接招,怎么接招。

  接下来的两天,合肥城像个上紧了发条的怪物,疯狂运转。鲁肃那边“借”粮不太顺,有几个仗着跟江东某些世家沾亲带故的豪绅,梗着脖子不肯。鲁肃也没废话,直接派兵封了门,抄家。金银细软充公,粮米直接拉走,当家的捆了扔进大牢。剩下几家一看,腿都软了,不用“借”,哭着喊着主动把粮仓钥匙交了出来。粮荒暂时缓解,但军中怨气也积下一些,私下骂周瑜“吃相难看”的不少。周瑜只当没听见,乱世,活下来才有资格讲吃相。

  诸葛瑾那边更热闹,白天黑夜叮叮当当,硝烟硫磺味儿呛得人睁不开眼。城外更是尘土飞扬,几万人轮班挖土,壕沟越挖越宽,越挖越深,陷坑伪装得跟平地似的,就等曹军来踩。

  第三天头晌,北边尘头大起,遮天蔽日。曹军前锋,到了。

  黑压压的步骑像潮水一样漫到合肥城北十里外,扎下连绵营寨。旗号鲜明,刀枪映着惨白的日头,闪着冷光。于禁治军严,营盘扎得滴水不漏。远远望去,那股子肃杀之气,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

  合肥城头,守军神经一下子绷到了极点。刚刚打散编进来的降卒,不少人腿肚子转筋,脸色发白。老兵们虽然也紧张,但还能压得住阵脚,低声喝骂着让新兵蛋子站直了。

  周瑜上城来看了一眼,没多说,只吩咐了一句:“告诉兄弟们,曹军人吃的是粮,挨的是刀,跟咱们没两样。他们远来疲惫,咱们以逸待劳。守住了,每人赏钱五千,酒肉管够。守不住……”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的脸,“想想你们身后的父母妻儿。”

  这话比什么大道理都管用。城头气氛沉凝了许多,但那种濒临崩溃的恐慌,淡了些。

  曹军倒也沉得住气,头一天只是逼近了扎营,派出游骑四处哨探,碰上城头射下的箭,也不硬闯,绕道就走。像是巨兽在打量猎物,不急着一口吞下。

  直到第二天午后,曹军营门洞开,一队骑兵护着几个文官模样的人,直奔城下。在弓弩射程外停住,一个嗓门大的军士扯着脖子喊:“城上听着!大汉丞相、武平侯曹公,有书致江东周郎!速开城门,迎接天使!”

  来了。周瑜在城楼里听得真切,放下手里正在看的城防图,对左右笑道:“曹操到底还是要个脸面,先礼后兵。走,去看看曹丞相给我带了什么话。”

  他披甲登城,扶着垛口往下看。底下那文官手持节杖,倒是人模狗样。

  “呔!城上可是周瑜?”文官仰着脖子喊,努力想做出威仪,可惜距离有点远,声音飘。

  “正是周某。”周瑜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下去,“曹丞相有何指教?可是收到了周某日前送去的小礼,特来回帖?”

  那文官被噎了一下,没想到周瑜这么混不吝,开场就提那封挑衅的信。他稳了稳心神,展开一卷黄绢,朗声道:“周瑜听旨!尔本江东一隅小吏,蒙受国恩,不思报效,反窃据州郡,擅启边衅,屠戮王师,罪不容诛!今丞相奉天子明诏,提百万雄师,吊民伐罪,尔等若识天命,速开城门,肉袒牵羊,出城纳降,丞相宽仁,或可饶尔等性命。若执迷不悟,抗拒天兵,待城破之日,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一套官样文章,念得抑扬顿挫。

  城头上安静了一瞬,然后不知哪个促狭鬼兵卒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这一笑像开了闸,城头顿时响起一片压低的嗤笑。肉袒牵羊?出城纳降?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吓大的?

  周瑜也笑了,抬手止住笑声,冲着下面慢悠悠道:“回去告诉曹孟德,他那一套,骗骗三岁孩童还行。‘奉天子以令不臣’?他令的是他自己吧!‘百万雄师’?拉来我看看,有没有百万只蚂蚁多?至于投降……”他笑容一收,声音陡然转厉,“我周瑜大好头颅在此,曹贼有本事,自己来取!想让我开城门?行啊,让他自己滚到城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叫声爷爷,我考虑留他全尸!”

  “狂徒!安敢辱及丞相!”文官气得浑身发抖。

  “滚!”周瑜懒得再废话,直接吐出一个字。

  那文官还要再骂,城头上一阵梆子响,弓弩齐发,箭矢如雨点般落下,虽然够不着,但也吓得那队曹军连忙拨马后退,狼狈不堪。

  首轮交锋,骂阵完败。

  曹军大营,中军帐。于禁气得脸色铁青,把那劝降文官的汇报连同周瑜的原话,一字不差地报给了刚刚赶到的曹操。

  曹操坐在帅案后,面沉似水,手里摩挲着一枚玉如意,没说话。帐下众将,许褚、徐晃、张合、乐进等,个个怒目圆睁,尤其是于禁,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点兵攻城。

  “丞相!周瑜小儿,猖狂至此!末将请令,即刻攻城,必斩此獠狗头,献于帐下!”于禁抱拳请战。

  “末将愿为先锋!” “末将同往!” 众将纷纷附和,帐内杀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曹操慢慢抬起眼皮,扫了众将一眼,那目光没什么温度,却让沸腾的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攻城?怎么攻?合肥城高池深,周瑜有备而来。尔等可知,他前几日送来何物?”

  他挥挥手,旁边侍从战战兢兢捧上一个托盘,里面正是那支绑着绢书的箭矢,还有周瑜那封狂到没边的信。

  众将传阅,看完无不勃然变色,破口大骂。

  “周瑜匹夫!欺人太甚!”

  “丞相!末将这就去将他擒来,千刀万剐!”

  曹操等他们骂够了,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威压:“骂,能骂塌合肥城墙吗?周瑜敢如此嚣张,所恃者何?是合肥坚城?是江东水军?还是……”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那能发雷霆、裂金石的妖火之物?”

  帐内瞬间一静。历阳惨败,合肥诡异失守,那传闻中能炸塌城墙、焚毁一切的“惊雷”,早已在曹军中传得神乎其神,令人谈之色变。

  “丞相,那妖火再利,总有穷尽!我十万大军,踏也将合肥踏平了!”夏侯惇独眼圆瞪,吼道。

  “元让所言不差。”曹操点头,“然则,攻坚城,徒耗兵力。周瑜激我怒,诱我急攻,正中其下怀。”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我大军新至,士气正盛,然则粮草转运艰难,利在速战。周瑜深沟高垒,妖火助守,利在持久。彼欲拖,我偏不遂他意。”

  他手指点在地图合肥侧后一处:“探马来报,周瑜粮草大半囤于巢湖濡须口水寨,经濡须水、施水运至合肥。此其命脉。李典!”

  “末将在!”李典出列。

  “与你精兵一万,多备舟船,沿肥水南下,做出迂回包抄、断其粮道之势。周瑜若派兵救,我便趁虚攻其城。若不救,你便假戏真做,焚其粮船,乱其后方!”

  “末将遵命!”

  “于禁、乐进!”

  “末将在!”

  “与你二人三万兵马,明日开始,轮番佯攻合肥四门。不要惜力,给我狠打!但记住,是佯攻!探其虚实,耗其兵力、箭矢,特别是那妖火之物!我要知道,周瑜手里,到底有多少这玩意,能用多久!”

  “诺!”

  “其余诸将,各守本寨,厉兵秣马。多派斥候,细作,给我混进合肥城!重金收买,许以高官厚禄!周瑜能离间我,我便不能收买他的人心吗?”

  一道道命令发出,曹操眼中精光闪烁。他要用绝对的实力,多管齐下,困死周瑜!妖火再厉害,也是死物,人才是活的。他倒要看看,没了粮,没了外援,内部再被渗透成筛子,周瑜这合肥,能守到几时!

  接下来的几天,合肥城迎来了开战以来最血腥的鏖战。曹军不再骂阵,直接开打。于禁、乐进像疯狗一样,驱使着士卒,扛着云梯,推着冲车,一波接一波地往城墙上扑。箭矢遮天蔽日,石头像冰雹一样砸下,鲜血很快染红了城墙根。

  江东军依托工事,拼死抵抗。滚木擂石,热油金汁,不要钱似的往下倒。双方士兵在城墙豁口处反复争夺,尸体堆积如山。那“思乡营”的降卒被顶在最前面,后退者立刻被督战队砍杀,前进也是死,只能红着眼往前冲,用命去填。

  周瑜亲临东门督战,甲胄上溅满了血。他脸色冷硬,不断下达命令,调配兵力,哪里危急就调预备队顶上。曹军攻得猛,但合肥守军凭着血勇和相对完善的准备,硬是扛住了。只是伤亡数字,每一刻都在跳涨。

  更让人心焦的是,曹军似乎学乖了,不再用密集阵型硬冲,而是分散开来,多点进攻,消耗守军精力。而且,他们开始有意识地在进攻中,用简陋的投石机,将一些冒着烟的陶罐抛上城头。罐子碎裂,散发出呛人的浓烟,虽不致命,却极大地干扰了守军视线和呼吸。

  “都督!曹军在试探!他们想耗光我们的‘惊雷’!”程普满脸烟灰,喘着粗气来报。

  周瑜看着城外潮水般退去,又很快组织起来的新一波曹军,眼神冰冷。他何尝不知?曹军用命来填,就是在试探“惊雷”的存量和使用规律。

  “告诉韩当,东门第三架‘夜叉擂’(一种守城用的拍杆)坏了,让他带人假装抢修,动作要慌。”周瑜忽然对身边亲兵道。

  亲兵一愣,随即明白,匆匆跑去传令。

  很快,东门一段城墙的守御似乎出现了混乱,抢修的士卒跑来跑去,曹军敏锐地发现了这个“破绽”,立刻集中兵力,猛攻这一段!

  眼看曹军蚁附而上,快要爬上垛口,守军似乎快要支撑不住时,周瑜猛地挥手!

  早已在城墙后方准备多时的十几名力士,猛地松开绞索!

  “嗡——!”

  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爆炸,却更加骇人!只见一段看似完好的城墙女墙后面,突然弹起一排裹着铁皮、布满尖刺的巨大狼牙拍!以千钧之力,横扫而过!

  正在攀爬的曹军士卒,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惨叫着被拍飞出去,筋断骨折,如下饺子般从半空跌落!下面的曹军也被砸得人仰马翻,攻势为之一滞!

  这还没完!几乎在狼牙拍发威的同时,城墙后方隐蔽的抛石机阵地,抛出十几个黑点,划过弧线,落在城墙下曹军最密集的区域。

  这一次,不再是陶罐。

  是真正的“惊雷”!

  “轰!轰!轰!”

  地动山摇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冲天,硝烟弥漫,碎裂的铁片、碎石如同死神的镰刀,疯狂收割着生命!曹军密集的冲锋阵型,瞬间被清空一大片,残肢断臂飞舞,哀嚎遍野!

  攻城的曹军彻底被打懵了,肝胆俱裂,哭爹喊娘地向后溃退。于禁在后阵连斩数名溃兵,都止不住败势。

  城头上,周瑜冷漠地看着下方的惨状。示敌以弱,诱敌深入,一击必杀。他要让曹操知道,合肥,不是他想啃就能啃下来的骨头!更要让城中那些心思浮动的降卒和暗处窥伺的眼睛看看,反抗,是什么下场!

  “传令,将今日斩获的曹军首级,筑成‘京观’,垒于北门外!再挑几个嗓门大的降卒,去曹营前喊话:这就是犯我合肥的下场!让曹孟德好好看看!”

  血色残阳下,合肥北门外,一座由数百颗狰狞首级堆砌的小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幸存的曹军远远看着,无不股栗。而合肥城头,那面猩红的“周”字大旗,在硝烟中猎猎作响,仿佛死神的战旗。

  首轮真正的交锋,以曹军惨败告终。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曹操的十万大军主力还未动,更残酷的考验,还在后面。

  而合肥城内,粮仓的数字在锐减,伤亡名单在变长。暗处,那些被重金收买的“眼睛”,或许已经开始活动了。

  周瑜走下城墙,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这一仗赢了,但他脸上没有任何喜色。他知道,更烈的风,更暴的雨,马上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