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九月二十八日-《重回1998从国库券到商业帝国》

  九月二十八日,巴黎,午后两点半。

  小皇宫花园厅外的红毯区,媒体长枪短炮已经架好。受邀的时尚编辑、买手、博主、明星陆续入场,在品牌背景板前拍照,签名,寒暄。空气里是香槟、香水和期待的味道。玛蒂尔德女士站在入口处,穿着卫东的“暮色”系列改良旗袍,对每一位重要宾客点头致意。她的助理在她耳边低语:“《Vogue》法国版主编到了,《女装日报》全球总监在第二排左区,Net-a-Porter的买手坐在第一排正中央。丽新的人也来了,在最后一排角落。”

  “最后一排?”玛蒂尔德眉梢微挑。

  “他们没拿到正式邀请函,是通过一家意大利买手店的关系进来的,只有一张票。”助理说,“但来了三个人,应该是来‘学习’的。”

  “让他们学。”玛蒂尔德微笑,转身看向后台方向,“唐静那边,准备好了吗?”

  “最后一次带妆彩排刚刚结束,一切顺利。唐小姐在控制台,说可以准时开始。”

  “好。通知所有人,三点整,秀准时开始。音乐、灯光、模特,最后检查。”玛蒂尔德看了眼手表,指针指向两点四十五。

  后台,一片紧绷的安静。十五个模特已经穿好开场look,在指定位置站定,像一尊尊精美的雕塑。妆发团队在做最后的调整,让-皮埃尔亲自为开场模特伊娃整理鬓角的碎发。唐静站在控制台前,戴着耳机,最后一次核对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流程。索菲和安娜一左一右,手里拿着检查清单,眼神锐利地扫视后台每一个角落。

  “音乐,最后三十秒准备。”

  “灯光,主灯切换倒计时二十秒。”

  “模特一号,准备上场。”

  “后台摄像,就位。”

  “前场摄像,就位。”

  唐静的声音透过耳机,平稳,清晰,没有一丝颤抖。但她的手心全是汗,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这二十分钟,凝聚了过去一年的所有:陈师傅病中调试的面料,王教授实验室里不眠的夜,小红颤抖的手绣出的珍珠,滨城车间里嗒嗒的缝纫机声,苏州纺丝机前小张熬红的眼,纽约第五大道橱窗前的驻足,东京茶室里的低声赞叹,巴黎塞纳河边的晨雾与黄昏。

  “十、九、八……”灯光师开始倒数。

  唐静闭上眼,深呼吸。再睁开时,眼神已是一片沉静。

  “……三、二、一。音乐起。”

  钢琴的第一个音符响起,干净,清冷,像清晨的第一滴露水。T台主灯缓缓亮起,模拟着晨光初现的温柔。一号模特伊娃,迈出了第一步。

  控制台的监视器里,伊娃的脸在晨光般的灯光下,美得不真实。她的灰绿色眼睛看向前方,没有聚焦,像在梦游。身上的“晨雾”衬衫随着她的步伐微微飘动,颜色在光影中缓缓变化,左胸的竹叶刺绣,在体温和灯光的双重作用下,从淡墨色泛起青绿。当她走到T台中央的“阳光区”时,衬衫的颜色变化达到峰值,淡蓝的调子在强光下像水波荡漾。观众席里响起几声低低的惊叹,有相机快门声响起。

  唐静盯着监视器,也盯着现场的实时画面。一切,完美。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look依次上场。“晨雾”系列的朦胧,“午光”系列的明快,在音乐和灯光的配合下,像一首视觉的散文诗。热敏刺绣在温度变化中若隐若现,面料的光泽在行走中流动。观众席很安静,只有音乐、脚步声和快门声。这种安静,是巴黎式的专注——不轻易赞美,但认真在看。

  第七个look,是“暮色”系列的层叠长裙。三天前从滨城寄来的修改部件已经缝合到位,定位线完美地控制了多层面料的动态平衡。模特转身时,裙摆如暮云般舒展,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唐静看到第一排中央,Net-a-Porter的女买手微微前倾身体,用手机对着裙摆拍了几张特写。

  前半场顺利结束,音乐转入“夜露”篇章的低沉与神秘。灯光变暗,T台两侧亮起幽蓝的光,模拟月光。模特们穿着深色调的衣服上场,热敏刺绣在低温下呈现暗纹,像夜色中的隐秘记号。压轴“黎明”长裙前的最后一个look,是“夜露”系列的黑色斗篷,在模特甩开斗篷的瞬间,内衬上用温感线绣的星河图案在体温作用下骤然发亮,又随着斗篷落下而隐去。观众席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最后一个look准备。”唐静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比之前更紧绷。

  压轴模特莱拉,穿着“黎明”长裙,站在后台入口。纯白的裙子在暗光下像一团凝聚的雾气。她深吸一口气,在音乐转折的间隙,迈步上场。

  控制台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监视器里,莱拉缓缓走着,表情空灵,裙摆随着她的步伐在地面拖出柔和的弧度。当她进入“阳光区”,强光打在裙摆上,那些热敏露珠刺绣,一颗接一颗地亮起,像被晨光依次点亮的珍珠。光芒细碎,但清晰,随着她的行走,露珠的光芒流动、闪烁、消失、再现,像一首光的韵律诗。

  莱拉走到T台最前端,停下,缓缓转身。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意外发生了——她脚下踩到了过长的裙摆内侧,身体微微一晃。虽然她立刻稳住,但裙摆被扯动,几颗位于褶皱处的露珠刺绣,因为面料被拉扯,热敏线受到异常张力,光芒骤然熄灭,没有在下一秒恢复。

  控制台前,唐静的心跳骤停。索菲低呼一声,安娜捂住了嘴。前排的买手和编辑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瑕疵,有人交头接耳,有人皱眉。

  但莱拉没有慌。她停下转身的动作,就着那个微微倾斜的姿势,做了一个极慢的、舞蹈般的屈膝,手轻轻拂过裙摆,像在拂去不存在的灰尘。这个即兴的动作,巧妙地将观众的注意力从出问题的露珠上引开,转向她优雅的姿态和裙摆整体的流动感。同时,她的手拂过的地方,体温短暂地接触面料,旁边几颗完好的露珠随之亮起,弥补了视觉上的空缺。

  她直起身,继续转身,走回。剩下的路程,裙摆的露珠正常闪烁。当她走回后台入口,消失在阴影中时,音乐也恰好收尾,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静。然后,掌声响起。起初稀疏,但很快连成一片,热烈,持久。这不是巴黎常见的礼貌性掌声,是真正的赞赏。

  控制台前,唐静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索菲和安娜扶住她,三人对视,眼里都有泪光。耳机里传来后台小红激动到哽咽的声音:“唐静姐,我们……我们成了!”

  “成了。”唐静重复,声音沙哑。

  秀后媒体采访和买手预约环节,场面火爆。玛蒂尔德女士被记者团团围住,她从容应对,将唐静推到镜头前:“这位是卫东的品牌总监唐静,也是这场秀的策展人。所有问题,可以问她。”

  唐静站在聚光灯下,面对着《Vogue》《女装日报》《纽约时报》的记者,用流利的英语和法语,回答关于设计理念、技术突破、可持续发展的问题。她讲述了陈师傅的病中坚守,王教授的技术攻坚,小红的热敏刺绣,滨城工人的一针一线。她展示了一件样衣,让记者亲手触摸,感受温度变化带来的微妙色彩和质感差异。

  “所以,你们的核心是科技,还是手工艺?”一位法国记者尖锐地问。

  “是科技为手工艺赋能,手工艺为科技注入灵魂。”唐静回答,“‘智能温控’是技术,但让技术变成一件有温度、能呼吸的衣服,靠的是无数匠人的手和心。我们相信,未来最好的奢侈,不是LOGO,不是价格,是这种‘看不见的用心’和‘感受得到的舒适’。”

  采访结束,买手预约已经排到了晚上十点。Net-a-Porter的买手当场签下五十件的订单,老佛爷百货的玛蒂尔德女士将明年春夏系列的采购额提升了30%,来自米兰、伦敦、东京的买手也纷纷表达了合作意向。后台,模特们换下衣服,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交还给负责保管的工作人员。伊娃走到唐静面前,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这件衬衫,是我穿过最舒服的衣服。走秀的时候,我感觉不到热,也感觉不到紧张,只感觉到布在呼吸。谢谢你们。”

  “该我们谢谢你。你走得很美。”唐静拥抱了她。

  深夜十一点,所有工作结束。唐静、索菲、安娜,三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临时工作室。桌上堆满了订单确认函、媒体采访邀约、合作意向书。但三人谁也没力气看,只是瘫坐在椅子上,相视而笑。

  “我们真的做到了。”索菲说,眼泪终于掉下来。

  “嗯,做到了。”唐静轻声说。

  手机震了,是林卫东发来的群消息,只有一张照片:滨城“温玉坊”车间里,陈师傅、杨秀娟、小红、梁设计、苏设计、王教授,还有所有参与“身体的四季”生产的工人们,聚在一起,对着镜头笑着,手里举着香槟杯。照片下面,是陈师傅用右手写的一行字,依然颤抖,但力透纸背:“巴黎的太阳,没晒坏咱们的‘四季’。辛苦了,孩子们。”

  唐静看着这张照片,看着那些熟悉的笑脸,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将手机贴在胸口,仿佛能透过冰冷的屏幕,触摸到千里之外那些温热的、跳动的心。

  窗外,巴黎的夜,温柔而深沉。远处,埃菲尔铁塔整点闪烁,像在为这个不眠的城市,也为这个来自东方的品牌,轻轻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