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三地抢时-《重回1998从国库券到商业帝国》

  一月十五日,滨城,“温玉坊”。

  杨秀娟看着墙上新挂的倒计时牌——距离巴黎时装周还有四十九天。牌子上每天更新的数字像一只无形的手,把车间里的空气攥得紧紧的。但此刻让她眉头紧锁的不是时间,而是眼前的这张产能分配表。

  表格左边是巴黎系列:二十五个look,分三个等级。五件艺术品,每件预计耗时四天,需二十个工作日。十件核心款,每件两天,二十个工作日。十件商业款,每件一天,十个工作日。总计五十个工作日,按一条线十个人算,需要五条线满负荷运转二十五天。但巴黎系列专用生产线只建了一条,十个工人。这意味着,要么加人,要么加班。

  表格右边是常规订单:东京店春季系列补货五十件,北京上海店新货各三十件,还有国内几个高端百货的预订单,加起来两百件。这些是维持日常运营和现金流的命脉,不能停。

  中间是“温玉”系列的正常排产,包括那件佐藤先生定制的藏青色大衣。这件定制大衣,陈师傅特别交代过,必须用最好的工艺,不计时间。预计耗时七天。

  五十天,一条巴黎线,一条常规线,一条“温玉”线。十条线需要的人,现在只有三条线的人。

  “杨姐,东京那边催春季补货,说橱窗已经空了三天了。”小红拿着传真进来,声音压低,“小野姐说,丽新这个月上了春季预告,颜色比我们鲜亮,价格还低。如果我们再不补货,客人可能会被拉走。”

  杨秀娟揉了揉太阳穴。巴黎是未来,但东京是现在。丢了现在,可能就没有未来了。

  “从大车间抽人。”她做出决定,“调十五个手艺最好的,充实巴黎线。常规线,从培训班调十个进步快的,你带着做。‘温玉’线,我自己盯。告诉大家,这四十九天,全厂进入战时状态。工作时间延长到每天十小时,周日无休。加班费按三倍算,夜宵加餐,但不能出次品。出一件次品,全组扣奖金。”

  小红犹豫:“培训班那些新人,做做常规款还行,但东京的补货要求高,他们可能……”

  “你带。一针一线地教。告诉他们,这是最好的实践课,做得好,直接转正,工资涨一级。”杨秀娟看着小红,“小红,你现在是骨干了,得扛事。巴黎线我交给老师傅,常规线你负责。能不能行?”

  小红咬了咬嘴唇,用力点头:“能行。”

  同一时间,东京银座。

  小野站在店里,看着对面丽新橱窗新挂出的春季系列预告海报。模特穿着嫩粉色的真丝衬衫,配白色阔腿裤,背景是樱花树,广告语是“春之觉醒,轻盈绽放”。而卫东的橱窗里,还是深冬的“温玉”大衣和厚外套,在一片粉嫩中显得格外沉静。

  “小野姐,春季补货什么时候能到?今天已经有三位客人问了,说看腻了冬装,想买点轻快的。”山口整理着货架,小声说。

  “滨城那边在赶,最晚下周。”小野说,但心里没底。她知道滨城现在重心在巴黎,东京的补货,可能要被延后。但这话不能对店员说,说了,军心就散了。

  她走到收银台后,打开电脑,查看库存。深冬系列还剩三十多件,按现在的销售速度,能撑两周。但如果两周后春季补货还不到,橱窗就得空着。在银座,空橱窗等于认输。

  手机震了,是刘建军从深圳打来的。

  “小野,林经理让我转告,东京的春季补货,可能会比预期晚一周。滨城那边现在全力保巴黎,产能紧张。你那边,能不能用些营销手段,转移一下客人注意力?比如搞个小型茶会,讲讲‘温玉’的工艺,或者做一次VIP预售,锁定需求?”

  小野沉默。营销能缓解一时,但解决不了没货可卖的根本问题。客人走进店,是要买东西的,不是来听故事的。

  “建军哥,丽新春季系列已经上预告了,价格比我们低15%。如果我们补货晚上一周,很多摇摆的客人可能就被抢走了。特别是年轻客人,他们没有耐心等。”

  “我明白。但巴黎关系到整个品牌的未来,优先级必须最高。林经理说了,东京店要咬牙挺过这四十九天。四十九天后,巴黎秀一结束,无论结果如何,产能都会重新释放。到时候,不仅春季补货,夏季新款都能跟上。”刘建军顿了顿,“小野,你是店长,得稳住。告诉客人,好东西值得等。等不了的,可能也不是我们的目标客人。”

  这话说得理性,但残酷。小野挂了电话,走到窗前。外面下起了小雨,银座的街面湿漉漉的,丽新店里灯火通明,客人进进出出。而卫东店里,安静得像一座孤岛。

  “山口,”她转身,“准备一下,后天下午,我们做一场‘温玉’工艺沙龙。邀请老客人,特别是买过大衣的。我来讲,从苏州的桑园讲到巴黎的T台。告诉大家,我们为什么慢,为什么值得等。”

  “巴黎?”山口眼睛一亮,“我们要去巴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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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三月,巴黎时装周。”小野点头,“这是我们最大的机会。但在那之前,我们要守好银座这个阵地。守住了,巴黎才有意义。守不住……”她没有说下去。

  “我明白了。我去准备邀请名单。”山口用力点头。

  苏州,面料研发中心。

  陈师傅盯着染缸里翻滚的面料,灰蓝色,是巴黎系列“核心款”的指定色。但颜色出来了,光泽却不对——在实验室的模拟灯光下,面料泛着一种冷冷的、类似金属的光泽,失去了真丝该有的温润。

  “温度高了。”王教授看着仪表,“染料在高温下发生了化学变化,光泽就变了。降五度试试。”

  操作工人调整温度。染缸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重新开始翻滚。陈师傅看着手表,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他抬手:“出布。”

  一小段面料从出布口吐出,还冒着热气。拿到自然光下看,光泽温润了些,但颜色变深了,成了藏青。

  “温度对了,但时间长了。染料渗透过深。”王教授皱眉,“巴黎那边给的灯光参数太苛刻,颜色差一点,在T台上就是灾难。再试,降温度,延时间。”

  又一块面料废了。这已经是今天报废的第七块小样。染缸旁的废料筐里,堆满了各种颜色失败的面料,灰蓝、藏青、橄榄绿、深驼……每一块,都是钱,都是时间。

  陈师傅蹲下来,捡起一块失败的灰蓝色面料,对着厂房顶灯看。灯光穿过面料,在水泥地上投下模糊的影子。他想起在滨城“温玉坊”里,小红曾用一面镜子反射自然光,检查面料的透光均匀性。那个方法,简单,但有效。

  “王教授,咱们的模拟灯光,是直射光。但T台的灯光,是立体的,有侧面光,有顶光,有追光。面料在那种环境下,不是靠一个角度的反光来判断,是看整体在不同光线下呈现的层次。”陈师傅站起来,“咱们得做个简易的T台灯光模型。用几个不同角度的灯,模拟秀场环境,看面料的动态表现。”

  “模型可以做,但需要时间。而且,我们没有巴黎秀场的具体灯光数据,只有赵女士给的参数,那是静态的。”王教授说。

  “那就问。让小林联系巴黎,要秀场的灯光设计图,要灯光的色温、角度、强度变化数据。没有数据,咱们就是瞎子摸象。”陈师傅拿出手机,但犹豫了一下,又放下。林卫东现在肯定在满负荷运转,巴黎、滨城、东京,三头烧。这点事,不该再去烦他。

  “先按现有数据做模型。我让滨城那边寄几件成衣过来,挂在模型下看效果。实践出真知,试出来的,最准。”陈师傅对操作工人说,“继续调。灰蓝色,今天必须调出来。调不出来,不下班。”

  工人点头,重新配料。染缸再次开始轰鸣。陈师傅走到车间门口,点了支烟。苏州一月的夜,湿冷刺骨。他看着厂房里通明的灯火,和灯火下那些专注的身影,心里那点因为反复失败而生的焦躁,慢慢沉下去。

  巴黎很远,T台很亮。但再远再亮,衣服,终究是一寸布一寸布织出来的,一缸染一缸染出来的。这个道理,巴黎人懂不懂,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懂。

  手机震了,是林卫东发来的短信:“陈师傅,巴黎秀场灯光数据已拿到,已发您邮箱。另,东京急需春季补货,常规线压力大。巴黎面料能否再提速?”

  陈师傅看着短信,深吸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烟在冷夜里散开,像一声叹息。

  他回复:“灯光数据收到,明日调出新样。巴黎面料,三日内可出大货。东京补货,让秀娟从我这条线抽五人回去支援。巴黎再重,不能压垮现在。”

  短信发出去,他掐灭烟,走回车间。染缸里,灰蓝色的面料,正在翻滚,在灯光下,泛出一点微妙的光泽变化。

  好像,有点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