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巴黎倒计时-《重回1998从国库券到商业帝国》

  一月十号,巴黎,清晨七点。

  圣奥诺雷街的石板路还湿漉漉的,反射着灰蓝色的天光。林卫东、梁设计师、苏设计师、唐静,四人站在一栋十八世纪建筑前。门牌是“法国高级时装公会”的烫金字,门廊下立着两个穿黑色大衣的门卫,面无表情,像两尊雕塑。

  “是林先生吗?”一个四十岁左右、短发干练的华人女性从里面快步走出,法语口音纯正,但普通话也很标准,“我是赵岚,公会的国际事务顾问。欢迎来到巴黎。”

  握手,寒暄。赵岚引他们进门。大厅挑高十几米,墙上挂满了历任公会主席的肖像,从十九世纪戴高礼帽的绅士,到现代穿着先锋时装的女性。空气里有旧木头、羊皮纸和隐隐的香水味混合的气息,沉甸甸的,像历史本身。

  “新兴设计师展示单元在加列拉宫,就是巴黎时尚博物馆。T台不大,但规格高,来的媒体和买手都是顶级的。”赵岚边走边介绍,“你们的时间是三月五号下午四点,二十分钟的秀,包括谢幕。需要准备至少二十个look,但建议做到二十五个,以防意外。后台空间有限,每个设计师只能带八个助手。模特公会会提供,但你们可以指定,费用另计。”

  她推开一扇厚重的木门,里面是间会议室,长桌上已经摊开了场地平面图、流程手册、技术规范,全是法文,夹杂着英文术语。

  梁设计师和苏设计师立刻凑到图前,苏设计师小声翻译着:“模特出场顺序……灯光要求……后台更衣区只有三十平米,二十五个模特,八个助手,这怎么够换装?”

  “巴黎的秀,换装速度是按秒算的。模特一下台,助手必须在三十秒内帮她脱下上一套,换上下一套,补妆,整理。所以衣服设计必须考虑穿脱的便捷性。”赵岚平静地说,“拉链、扣子、系带的位置,都要以最快速度为准。一件衣服如果在后台耽误超过一分钟,整场秀的节奏就乱了。”

  梁设计师脸色发白。他设计的“温玉”系列,讲究的是内敛和工艺,门襟的暗扣、腰部的系带,都是精细活。三十秒?可能连扣子都解不完。

  “还有面料,”赵岚继续,“T台的灯光很强,而且是动态的。普通面料在强光下会暴露所有瑕疵。你们用的真丝混纺,光泽要控制,不能反光,也不能吸光。要一种‘哑光的高级感’,这在巴黎很难做到,因为欧洲的真丝处理和亚洲不一样。”

  “我们有专门的研发团队,可以调整。”林卫东说。

  “那最好。另外,颜色。巴黎秋冬流行色偏向暗调,但你们是东方品牌,全用暗色可能会被淹没。需要在暗色系里找到一点东方的亮色,但不能俗艳。这个度,很难把握。”赵岚看向唐静,“你是品牌总监,故事怎么讲,也很关键。二十分钟的秀,不说话,只用衣服和音乐。但秀后的媒体采访、买手见面会,你们需要一套完整的叙事:为什么来自中国,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巴黎。”

  唐静点头,手里录音笔的指示灯一直亮着。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赵岚合上手册,看着四人,“巴黎时装周,本质是个商业活动。来的买手下订单,媒体写报道,都是为了生意。你们的设计再美,故事再好,如果最后没有订单,没有媒体报道,这场秀就是失败的。所以,系列里必须有‘商业款’——那些容易复制、价格适中、能走量的款式。不能全是艺术品。”

  会议室里沉默下来。窗外,巴黎的早晨渐渐苏醒,有轨电车叮当驶过,咖啡馆飘出可颂的香气。而这里,空气里的压力,沉得能拧出水。

  “赵女士,以您的经验,我们成功的机会有多大?”林卫东问。

  赵岚沉吟片刻:“说实话,不大。新兴设计师单元每年邀请二十个品牌,来自世界各地。最后能真正打入欧洲市场的,不到三个。大部分秀后就没有声音了。你们有优势:工艺扎实,面料独特,东方美学是加分项。但劣势也很明显:品牌太新,在欧洲没有知名度;团队没有国际秀场经验;时间太紧,只有三个月。”她顿了顿,“但如果你们能克服这些,巴黎,会给你们一个世界级的舞台。”

  离开公会,四人在街角的咖啡馆坐下。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露天座位的红色遮阳伞上。但没人有心情欣赏。

  “二十五个look,三个月,从设计到成衣。平均四天一个look,这不可能。”梁设计师揉着太阳穴。

  “而且还要考虑商业款,考虑穿脱速度,考虑灯光效果……我们的设计理念,可能会被肢解。”苏设计师声音发颤。

  “但我们必须做。”唐静放下咖啡杯,声音很稳,“而且必须做好。巴黎不是银座,这里的规则更残酷,但回报也更大。赵女士说得对,我们需要商业款,也需要艺术品。我的建议是:系列分三层。五件‘艺术品’,用最极致的设计和工艺,撑起品牌高度。十件‘核心款’,延续‘温玉’美学,但优化穿脱细节,适合T台。十件‘商业款’,用简化工艺和面料,控制成本,走量。这样,既有高度,又有广度,还能保证后台换装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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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面料呢?”梁设计师问,“商业款用简化面料,会不会拉低品牌档次?”

  “不会。只要设计统一,故事讲好,商业款是品牌的入门产品,是流量的入口。真正懂行的买手,会为艺术品买单。普通消费者,可以从商业款开始认识我们。”唐静看向林卫东,“林经理,您觉得呢?”

  林卫东一直沉默地看着街对面一家古董衣店,橱窗里挂着一件十九世纪的蕾丝长裙,在晨光里泛着陈旧但温柔的光泽。他想起陈师傅的话:“别被巴黎的风,吹晕了头。”

  “我同意分层。但有一个原则:无论艺术品、核心款还是商业款,工艺标准不能降。简化的是设计复杂度,不是工艺精度。一件商业款的衬衫,扣眼也必须锁得整齐,缝线也必须均匀。我们的根是手艺,这个不能丢。”

  “那时间呢?”苏设计师问。

  “抢。”林卫东吐出这一个字,“从今天起,巴黎倒计时开始。梁设计、苏设计,你们留在巴黎一周,看秀,逛店,感受这里的审美和节奏。然后回滨城,闭关设计。唐静,你负责整个系列的叙事和传播方案,包括秀场音乐、模特选择、媒体资料。我回滨城,协调生产。陈师傅那边,我会让他立刻启动巴黎系列的专用面料研发,分三个等级,对应三个产品层。杨秀娟的生产线,从今天起优先巴黎系列。所有资源,向巴黎倾斜。”

  “那东京、北京、上海的日常运营呢?”唐静问。

  “正常进行,但不能影响巴黎。建军哥和松本那边,我会沟通。这三个月,所有人的重心,都是巴黎。”林卫东看着三人,“这是我们创业以来最大的一仗。赢了,海阔天空。输了,可能伤筋动骨。但既然决定了,就拼尽全力,不留遗憾。”

  阳光移过来,照在他脸上,很亮,也很硬。

  当天下午,林卫东飞回北京,转机滨城。飞机上,他打开笔记本,开始列清单:

  1. 巴黎系列专用面料研发(陈师傅、王教授)

  2. 三个产品层的设计标准(梁、苏)

  3. 生产排期与产能调整(杨秀娟、郑总监)

  4. 巴黎秀场执行团队招募(唐静)

  5. 国际物流与报关(赵志刚)

  6. 资金调配与预算(林秘书)

  7. 东京、北京、上海店在此期间的产品衔接(刘建军、松本)

  每一条,都对应着一连串的具体任务、时间节点、负责人。三个月的倒计时,被拆解成以天、以小时计的战斗单元。

  飞机降落在滨城时,已是深夜。林卫东直接去了厂里。“温玉坊”的灯还亮着,陈师傅、王教授、杨秀娟、小红都在,显然在等他。

  “小林,巴黎那边怎么说?”陈师傅问。

  林卫东把情况简单说了,然后拿出赵岚给的T台灯光参数和面料要求。“陈师傅,巴黎的灯光比东京强三倍,而且有彩色光。我们的面料在那种环境下,必须保证光泽稳定,不能有阴阳面,不能反光刺眼。而且,要分三个等级,对应不同的产品层。”

  陈师傅接过参数,眯着眼看。“强光,彩色光……这得调整面料的后整理工艺,增加消光处理,但还不能损失真丝的糯性。分等级……意思是,最好的面料做那五件艺术品,中等的做核心款,普通一点的做商业款?”

  “是。但‘普通一点’也得是我们的标准,不能是市场通货。”

  “我明白。”陈师傅把参数递给王教授,“王教授,咱们得重新模拟。巴黎的光谱和银座不一样,面料的显色性、光泽度,全部要重调。”

  “我今晚就建模型。”王教授点头。

  “杨姐,”林卫东转向杨秀娟,“巴黎系列的生产,要单独开一条线。人手不够,从大车间调最好的工人。小红,你负责这条线。标准就一个字:快,但不能出错。巴黎秀场,衣服出了任何问题,都没有补救的机会。”

  “明白。”杨秀娟和小红同时应道。

  “另外,”林卫东顿了顿,“这三个月,大家会很苦。加班费按三倍算,夜宵、水果、营养品,后勤要跟上。但最重要的是,心要齐。巴黎这场仗,我们输不起。”

  “输不起,就不输。”陈师傅站起来,声音不大,但像钉进木头里的钉子,“咱们从滨城打到东京,没输。从东京打到巴黎,也不能输。小林,你去忙别的。面料的事,交给我。三个月,我拿得出巴黎需要的东西。”

  林卫东看着陈师傅,六十岁的老人,背有点驼,但眼睛里的光,像淬过火的钢。

  “好,交给您。”

  走出“温玉坊”,滨城的夜,冷冽刺骨。但林卫东心里,那团因为巴黎的压力而生的乱麻,被陈师傅那句话,一下子捋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