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窑的成功，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池塘，在小李村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去。
接下来的日子，李家后院外的空地上愈发忙碌。在李远的组织下，初步有了分工：赵三带着几个后生负责挖土、运土；李铁柱心思细，跟着李远学配泥、练泥；王石头和他爹继续改良转盘，并尝试制作一些简单的陶器内模；李大栓则带着几个老成持重的，负责建新窑、管火候。
烧出来的陶器，按照李远定的简单标准（无裂、不变形、厚度均匀）分出一二三等。一等品自家用或留着；二等品分给参与劳作的人家；三等品和残次品也不浪费，敲碎了混进黏土里当“熟料”，能减少烧制时的收缩和开裂。
李远发现，用草木灰加水静置后的澄清液（相当于稀碱水）涂抹在陶坯表面，烧制后能形成一层极薄的光亮层，虽然比不上真正的釉，但看起来比原来哑光的表面要规整不少，也更易于清洁。这小小的改进，让陶器的“卖相”提升了一截。
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换上了新烧的碗盆，虽然粗糙，却结实厚重，用着踏实。那份“俺们村自己能烧窑货”的自豪感，让村民们走路腰板都直了几分。连带着对李远这个“总师傅”，也多了份发自内心的敬重。再没人喊“二傻”，年长的叫“远小子”，年轻的称“远哥儿”。
这天下午，李远正在指导李铁柱调整泥料的干湿度。经过几次实践，他发现黏土陈放时间越长，泥性越均匀，可塑性越好，正打算挖几个池子做陈化坑。
“远哥儿，”王石头从村口方向小跑过来，脸上带着点好奇和紧张，“村口来了个货郎，还有个穿长衫的读书人，说是听讲咱们村烧陶新奇，想看看，买几件。”
李远手上动作一顿。货郎常见，但特意来看陶器的读书人？他心思转了一下，放下泥团，在旁边的木盆里洗了洗手：“人在哪儿？”
“在村口老槐树下呢，我爹和赵三叔正陪着说话。”
“走，去看看。”李远擦了手，对李铁柱交代两句，便跟着王石头往村口走去。他心里有些警惕，但更多是好奇。陶器的事传出去是早晚的，有外人来打听也不奇怪，只是这组合有点特别。
村口老槐树下，果然聚了几个人。货郎担子放在一边，拨浪鼓插在担头。旁边站着个穿半旧青色直裰的年轻人，约莫十七八岁，身量不高，略显清瘦，面容白皙，眉目疏朗，正含笑听着赵三有些兴奋地比划着烧窑的事。他身后还跟着个看起来像是随从的矮壮汉子，沉默地站着，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李远走近，先打量了一下那青衫年轻人。气质确实像读书人，但站姿挺拔，眼神清明灵动，没有寻常酸儒的迂腐气，倒有几分洒脱。皮肤白净得不太像常年奔波在外的，双手也看不出太多劳作痕迹。
“远哥儿来了！”赵三看见李远，连忙招呼，“这位是……呃，朱公子，这是咱村的李远，烧窑的主意就是他想的！”
青衫年轻人转过身，目光落在李远身上。李远也坦然迎上他的视线。
“在下朱青，游学路过宝地，听闻贵村能自烧陶器，工艺新颖，特来叨扰，开开眼界。”自称朱青的年轻人拱手，声音清越，语调舒缓有礼，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官话口音，但掩饰在方言腔调里。
李远还了一礼，不卑不亢：“朱公子客气了。乡下人胡乱琢磨的玩意儿，谈不上工艺，让公子见笑了。”
“李兄过谦了。”朱青笑容温和，目光却带着探究，“方才听这位赵兄所言，李兄这‘胡乱琢磨’，竟解决了引水灌溉、改良陶土、控制窑火诸多难题，岂是寻常？不知可否让在下看看贵村所出陶器？”
“自然可以。”李远侧身引路，“东西粗陋，公子这边请。”
一行人来到堆放成品和半成品的棚子下。几个不同批次烧制的碗、盆、罐、小瓮整齐码放着。朱青走上前，很自然地拿起一个碗，先是端详器形，然后轻轻叩击听声，又用手指内外摩挲，查看厚薄和表面那层微光。动作熟稔，不像纯粹的外行。
“胎体还算致密，声音清越，火候应是不差。”朱青点评道，又拿起一个表面有细微冰裂纹的小罐，“这应是降温过快所致。李兄用的是坑窑？能烧出这般品质，控火之法想必有独到之处。”
李远心中微凛。这人懂行！而且观察细致。“公子好眼力。确是坑窑，火候全靠经验，还在摸索。公子也精于此道？”
朱青放下罐子，拍了拍手上的灰，笑道：“家中有长辈喜好金石古玩，对窑器略有涉猎，耳濡目染罢了。倒是李兄，据闻此法乃你独创？不知师承何处？”
来了，探底细的。李远面色不变，依旧是那副老实中带着点灵光的模样：“哪有什么师承。前些时日不慎受伤，躺床上胡思乱想，又见村里日子艰难，便试着瞎弄。多亏乡亲们不嫌弃，一起出力，才侥幸成了几分。”
“哦？因祸得福，灵光顿开？倒是奇缘。”朱青眼中兴趣更浓，却也不再深究师承，转而问道，“不知李兄这陶器，除了自用，可曾想过发卖？我观这些器形朴实厚重，虽无花纹装饰，却胜在实用，乡间人家应当需要。”
李远心中念头急转。这朱青，看谈吐气度不像普通书生，对窑器有了解，还问销路……是纯粹好奇，还是别有目的？
“不瞒公子，确有想过。只是眼下产量有限，手艺也还不稳，先紧着村里用。再者，销往何处，如何运卖，都是难题。”李远实话实说，也存了试探之心。
朱青点点头，沉吟片刻：“若是信得过，我或许可代为引荐一二。真定府城有几家杂货铺子，掌柜的与家中有旧，似这等实用陶器，价格公道的话，应是有销路的。”
赵三、王石头等人一听，眼睛都亮了。能卖到府城去？那可是大好事！
李远却更加谨慎。天上不会掉馅饼。“多谢公子美意。只是眼下产量实在微不足道，恐难供应铺货。再者，这买卖之事，需与村里长辈商议。”
“理当如此。”朱青似乎并不意外李远的谨慎，反而露出欣赏之色，“不急。我此番游学，会在附近盘桓数日。这样，我先按市价，买几只碗盆，路上自用，也当留个念想，如何？”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李远便让赵三挑了几件一等品的碗和盆，用干草垫好。朱青让随从付了钱，铜钱比市面上给的还略宽裕些。
交易完毕，朱青并未立刻离开，又在村里走了走，看了看改造过的坡地灌溉系统，问了问水源、土质，言谈间对农事竟也颇有些见解，并非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
李远陪着，有问有答，既不过分热情，也不冷淡，该说的说，涉及关键细节或自己“灵光”来源的，便含糊带过或推给“大家一起想的”。
日头偏西，朱青主仆二人才告辞离开，说在十里外的镇上落脚，若有事或陶器想出货，可去镇东头的“悦来客栈”寻他。
送走两人，赵三兴奋地搓着手：“远哥儿，这可是贵人啊！要是真能帮咱把陶器卖到府城……”
李大栓也目露期盼。
李远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眉头微蹙：“是机会，也可能是麻烦。这位朱公子，不像普通的游学士子。”
“管他呢，反正咱卖东西赚钱，天经地义！”王石头道。
“赚钱是没错，”李远收回目光，“但步子得踏稳。先把咱们自己的东西弄好，产得多了，质量稳了，再说卖的事。这位朱公子那边……先看看。”
他总觉得，这个“朱青”出现得太巧，懂得也太多。不过，眼下信息太少，多想无益。是机缘还是麻烦，总会水落石出。
当晚，李远坐在油灯下（灯油是赵三家送的），用烧窑余温烤硬的细泥板做“记事板”，拿木炭条在上面划拉着：改进窑炉结构（烟道、窑室分隔）、尝试不同草木灰效果、寻找可能的釉料矿物（如石灰石？）、组织更有效率的生产流程……
还要提防可能的外来觊觎，以及……那个神秘的朱公子。
而此刻，镇东悦来客栈的上房内，烛火明亮。
“朱青”已卸去外袍，洗去脸上些许伪饰，露出一张更为清丽精致的脸庞，只是眉宇间那股聪慧灵透之气不变。她正对着一只从李家村带回的陶碗仔细端详。
随从打扮的矮壮汉子垂手立在一旁，低声道：“郡主，那村子并无异常，那李远看起来也就是个有些机灵的农家子，虽比传闻中‘开窍’后更沉稳些，但也不似有大来历之人。”
被称作郡主的女子——宁王之女朱清瑶，轻轻放下陶碗，指尖无意识地点着粗糙的桌面。
“农家子？”她唇角微弯，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哪个农家子，能在重伤初愈后，就想出系统的水利改造之法？哪个农家子，无师自通坑窑烧陶，还能想到用草木灰增光？更别提他对答时不卑不亢，心思缜密，对可能的风险本能警惕。”
她顿了顿，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父王让我留意民间奇人异士，或有助益。此人，或许算一个。只是……他这份‘奇’，来得太过突兀。被牛撞一下，就能判若两人？”
“郡主的的意思是……”
“再观察几日。”朱清瑶眼神沉静，“若真是可造之材，或可一用。若另有蹊跷……也须查清。明日，我们去看看他们说的引水之田。”
“是。”
烛火摇曳，映照着郡主深思的侧脸，也映照着那只粗糙却坚实的陶碗。碗身微光黯淡，却隐隐照见两个不同世界碰撞交汇的、微小而清晰的涟漪。
接下来的日子，李家后院外的空地上愈发忙碌。在李远的组织下，初步有了分工：赵三带着几个后生负责挖土、运土；李铁柱心思细，跟着李远学配泥、练泥；王石头和他爹继续改良转盘，并尝试制作一些简单的陶器内模；李大栓则带着几个老成持重的，负责建新窑、管火候。
烧出来的陶器，按照李远定的简单标准（无裂、不变形、厚度均匀）分出一二三等。一等品自家用或留着；二等品分给参与劳作的人家；三等品和残次品也不浪费，敲碎了混进黏土里当“熟料”，能减少烧制时的收缩和开裂。
李远发现，用草木灰加水静置后的澄清液（相当于稀碱水）涂抹在陶坯表面，烧制后能形成一层极薄的光亮层，虽然比不上真正的釉，但看起来比原来哑光的表面要规整不少，也更易于清洁。这小小的改进，让陶器的“卖相”提升了一截。
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换上了新烧的碗盆，虽然粗糙，却结实厚重，用着踏实。那份“俺们村自己能烧窑货”的自豪感，让村民们走路腰板都直了几分。连带着对李远这个“总师傅”，也多了份发自内心的敬重。再没人喊“二傻”，年长的叫“远小子”，年轻的称“远哥儿”。
这天下午，李远正在指导李铁柱调整泥料的干湿度。经过几次实践，他发现黏土陈放时间越长，泥性越均匀，可塑性越好，正打算挖几个池子做陈化坑。
“远哥儿，”王石头从村口方向小跑过来，脸上带着点好奇和紧张，“村口来了个货郎，还有个穿长衫的读书人，说是听讲咱们村烧陶新奇，想看看，买几件。”
李远手上动作一顿。货郎常见，但特意来看陶器的读书人？他心思转了一下，放下泥团，在旁边的木盆里洗了洗手：“人在哪儿？”
“在村口老槐树下呢，我爹和赵三叔正陪着说话。”
“走，去看看。”李远擦了手，对李铁柱交代两句，便跟着王石头往村口走去。他心里有些警惕，但更多是好奇。陶器的事传出去是早晚的，有外人来打听也不奇怪，只是这组合有点特别。
村口老槐树下，果然聚了几个人。货郎担子放在一边，拨浪鼓插在担头。旁边站着个穿半旧青色直裰的年轻人，约莫十七八岁，身量不高，略显清瘦，面容白皙，眉目疏朗，正含笑听着赵三有些兴奋地比划着烧窑的事。他身后还跟着个看起来像是随从的矮壮汉子，沉默地站着，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李远走近，先打量了一下那青衫年轻人。气质确实像读书人，但站姿挺拔，眼神清明灵动，没有寻常酸儒的迂腐气，倒有几分洒脱。皮肤白净得不太像常年奔波在外的，双手也看不出太多劳作痕迹。
“远哥儿来了！”赵三看见李远，连忙招呼，“这位是……呃，朱公子，这是咱村的李远，烧窑的主意就是他想的！”
青衫年轻人转过身，目光落在李远身上。李远也坦然迎上他的视线。
“在下朱青，游学路过宝地，听闻贵村能自烧陶器，工艺新颖，特来叨扰，开开眼界。”自称朱青的年轻人拱手，声音清越，语调舒缓有礼，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官话口音，但掩饰在方言腔调里。
李远还了一礼，不卑不亢：“朱公子客气了。乡下人胡乱琢磨的玩意儿，谈不上工艺，让公子见笑了。”
“李兄过谦了。”朱青笑容温和，目光却带着探究，“方才听这位赵兄所言，李兄这‘胡乱琢磨’，竟解决了引水灌溉、改良陶土、控制窑火诸多难题，岂是寻常？不知可否让在下看看贵村所出陶器？”
“自然可以。”李远侧身引路，“东西粗陋，公子这边请。”
一行人来到堆放成品和半成品的棚子下。几个不同批次烧制的碗、盆、罐、小瓮整齐码放着。朱青走上前，很自然地拿起一个碗，先是端详器形，然后轻轻叩击听声，又用手指内外摩挲，查看厚薄和表面那层微光。动作熟稔，不像纯粹的外行。
“胎体还算致密，声音清越，火候应是不差。”朱青点评道，又拿起一个表面有细微冰裂纹的小罐，“这应是降温过快所致。李兄用的是坑窑？能烧出这般品质，控火之法想必有独到之处。”
李远心中微凛。这人懂行！而且观察细致。“公子好眼力。确是坑窑，火候全靠经验，还在摸索。公子也精于此道？”
朱青放下罐子，拍了拍手上的灰，笑道：“家中有长辈喜好金石古玩，对窑器略有涉猎，耳濡目染罢了。倒是李兄，据闻此法乃你独创？不知师承何处？”
来了，探底细的。李远面色不变，依旧是那副老实中带着点灵光的模样：“哪有什么师承。前些时日不慎受伤，躺床上胡思乱想，又见村里日子艰难，便试着瞎弄。多亏乡亲们不嫌弃，一起出力，才侥幸成了几分。”
“哦？因祸得福，灵光顿开？倒是奇缘。”朱青眼中兴趣更浓，却也不再深究师承，转而问道，“不知李兄这陶器，除了自用，可曾想过发卖？我观这些器形朴实厚重，虽无花纹装饰，却胜在实用，乡间人家应当需要。”
李远心中念头急转。这朱青，看谈吐气度不像普通书生，对窑器有了解，还问销路……是纯粹好奇，还是别有目的？
“不瞒公子，确有想过。只是眼下产量有限，手艺也还不稳，先紧着村里用。再者，销往何处，如何运卖，都是难题。”李远实话实说，也存了试探之心。
朱青点点头，沉吟片刻：“若是信得过，我或许可代为引荐一二。真定府城有几家杂货铺子，掌柜的与家中有旧，似这等实用陶器，价格公道的话，应是有销路的。”
赵三、王石头等人一听，眼睛都亮了。能卖到府城去？那可是大好事！
李远却更加谨慎。天上不会掉馅饼。“多谢公子美意。只是眼下产量实在微不足道，恐难供应铺货。再者，这买卖之事，需与村里长辈商议。”
“理当如此。”朱青似乎并不意外李远的谨慎，反而露出欣赏之色，“不急。我此番游学，会在附近盘桓数日。这样，我先按市价，买几只碗盆，路上自用，也当留个念想，如何？”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李远便让赵三挑了几件一等品的碗和盆，用干草垫好。朱青让随从付了钱，铜钱比市面上给的还略宽裕些。
交易完毕，朱青并未立刻离开，又在村里走了走，看了看改造过的坡地灌溉系统，问了问水源、土质，言谈间对农事竟也颇有些见解，并非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
李远陪着，有问有答，既不过分热情，也不冷淡，该说的说，涉及关键细节或自己“灵光”来源的，便含糊带过或推给“大家一起想的”。
日头偏西，朱青主仆二人才告辞离开，说在十里外的镇上落脚，若有事或陶器想出货，可去镇东头的“悦来客栈”寻他。
送走两人，赵三兴奋地搓着手：“远哥儿，这可是贵人啊！要是真能帮咱把陶器卖到府城……”
李大栓也目露期盼。
李远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眉头微蹙：“是机会，也可能是麻烦。这位朱公子，不像普通的游学士子。”
“管他呢，反正咱卖东西赚钱，天经地义！”王石头道。
“赚钱是没错，”李远收回目光，“但步子得踏稳。先把咱们自己的东西弄好，产得多了，质量稳了，再说卖的事。这位朱公子那边……先看看。”
他总觉得，这个“朱青”出现得太巧，懂得也太多。不过，眼下信息太少，多想无益。是机缘还是麻烦，总会水落石出。
当晚，李远坐在油灯下（灯油是赵三家送的），用烧窑余温烤硬的细泥板做“记事板”，拿木炭条在上面划拉着：改进窑炉结构（烟道、窑室分隔）、尝试不同草木灰效果、寻找可能的釉料矿物（如石灰石？）、组织更有效率的生产流程……
还要提防可能的外来觊觎，以及……那个神秘的朱公子。
而此刻，镇东悦来客栈的上房内，烛火明亮。
“朱青”已卸去外袍，洗去脸上些许伪饰，露出一张更为清丽精致的脸庞，只是眉宇间那股聪慧灵透之气不变。她正对着一只从李家村带回的陶碗仔细端详。
随从打扮的矮壮汉子垂手立在一旁，低声道：“郡主，那村子并无异常，那李远看起来也就是个有些机灵的农家子，虽比传闻中‘开窍’后更沉稳些，但也不似有大来历之人。”
被称作郡主的女子——宁王之女朱清瑶，轻轻放下陶碗，指尖无意识地点着粗糙的桌面。
“农家子？”她唇角微弯，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哪个农家子，能在重伤初愈后，就想出系统的水利改造之法？哪个农家子，无师自通坑窑烧陶，还能想到用草木灰增光？更别提他对答时不卑不亢，心思缜密，对可能的风险本能警惕。”
她顿了顿，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父王让我留意民间奇人异士，或有助益。此人，或许算一个。只是……他这份‘奇’，来得太过突兀。被牛撞一下，就能判若两人？”
“郡主的的意思是……”
“再观察几日。”朱清瑶眼神沉静，“若真是可造之材，或可一用。若另有蹊跷……也须查清。明日，我们去看看他们说的引水之田。”
“是。”
烛火摇曳，映照着郡主深思的侧脸，也映照着那只粗糙却坚实的陶碗。碗身微光黯淡，却隐隐照见两个不同世界碰撞交汇的、微小而清晰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