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试锋芒-《开局被牛撞,我帮朱厚照打穿北疆》

  雨连下了三天才停。

  李远(他决定暂时沿用这个名字)也在这三天里,基本摸清了现状。

  小李村四十多户,背靠卧牛山,前临清水河——虽然眼下河水浅得只剩一溜细流。田地多在河滩和山坡上,靠天吃饭。记忆没错,今年春旱已成定局,村里的老井水位都降了不少,人心惶惶。

  他的“恢复”速度让父母又喜又忧。喜的是儿子真不傻了,说话利索,眼里有神,甚至能帮着算算家里那点存粮还能撑多久。忧的是……这变化太大,村里人问起,该怎么说?

  第四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李远就起了身。身上还有些虚软,但躺不住了。他穿上那身打补丁的灰布短褐,走到院子里。

  晨雾未散,土坯院墙矮矮的,院里一棵老槐树刚抽新芽。东边是两间正房,父母住;西边是他和侄子狗儿(大名李承业)住的厢房;南边是灶房和堆杂物的棚子。后院传来牛偶尔的喷鼻声。

  空气清冷,带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这是他从未在城市里呼吸过的、属于农耕文明最原始的气息。

  王氏正在灶房生火,烟囱冒出青烟。见了他,忙道:“远儿,咋起这么早?再歇歇。”

  “娘,躺得骨头酸,我活动活动。”李远笑笑,走到水缸边,拿起瓢。缸里的水只剩半缸,浑浊。

  “爹呢?”

  “去河边看水了,愁得一夜没睡踏实。”王氏往灶里添了把柴,“这雨下得不解渴啊,地皮湿了,下面还是干的。再没水,秧苗都插不下去。”

  李远点点头,没说话。他舀了水,简单洗漱。冰凉的井水刺激着皮肤,让他更清醒。

  他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家,这个村子,用现代的眼光。

  排水?几乎没有,院子低洼处还有积水。卫生?鸡鸭在院里随意走动,角落有牲畜粪便。能源?除了烧柴,没别的。工具?靠在墙边的犁、锄头、镰刀,都是最简陋的形制,效率低下。

  但此刻最迫切的,是水。

  早饭后,李大栓唉声叹气地回来了。“河滩地彻底没指望了,水线又退了一尺。坡上那几亩旱地,种点豆子糜子吧,好歹能收点。”

  “爹,”李远放下喝粥的碗,碗里是掺着野菜的稀粥,几乎照得出人影,“咱家坡上那几亩地,地势是不是东高西低?”

  李大栓一愣:“是啊,咋了?”

  “我记得,地头靠近山脚那边,土是不是有点潮?去年好像还长过一片喜湿的草?”

  “是有片洼地,存不住水,一下雨就积点,太阳一晒就干。”李大栓疑惑地看着儿子,“你问这干啥?”

  李远心里有了点谱。他说的那片地,地势有落差,而且靠近山体,很可能有浅层地下水渗出,只是没利用起来。

  “爹,我想去地里看看。”

  “你看啥?你刚好,别折腾。”

  “就看看,不干活。”李远的语气平静却坚定,眼神清澈地看着父亲。

  李大栓被他看得有些恍惚,这眼神里的笃定,让他没法再拒绝。“……成,我正好也要去耙地,一起去吧。”

  田野里已经有不少村民在忙碌,个个眉头紧锁。土地干硬,锄头下去翻起大块的土坷垃。看到李大栓父子,有人打招呼。

  “大栓哥,二傻……呃,远小子好了?”问话的是邻居赵三,看着李远,眼神好奇。

  “好了,托大家的福。”李大栓含糊道。

  李远只是憨厚地笑了笑,没多说话,继续观察。走过几块地,他看得更清楚:田畦不规整,灌溉完全依赖自然坡度和偶尔的人工泼洒,水利用率极低。土壤板结,有机质明显不足。

  走到自家坡地,李远蹲下身,抓起一把土,捻了捻。土质尚可,但确实干旱。他走到记忆中的那片洼地,蹲下仔细看。洼地不大,底部有潮湿的痕迹,长着几丛茂盛的蒲草。他扒开草根,下面的泥土明显颜色更深,触手冰凉湿润。

  “爹,您看这里。”李远招呼父亲。

  李大栓过来看了看:“嗯,是湿点,可这点水,浇不了一分地。”

  “如果,我们把这里挖深一点呢?”李远比划着,“挖成一个池子,把这点渗水存起来。再从池子开始,往坡下开几条浅沟,把地分成一垄一垄的,沟连着池子。需要浇水时,打开池子的口子,水就能顺着沟流到每一垄地。”

  李大栓听着,眼睛慢慢睁大。他种了一辈子地,从来没这么想过。水往低处流是天经地义,可怎么让这点渗水均匀地流到整块地……

  “这……能行?”他迟疑。

  “试试看吧,爹。”李远站起身,“反正这片地现在也种不了啥。挖池子开沟,费点力气,但如果成了,至少这块地的旱情能缓解不少。就算不成,挖出来的湿泥还能肥田。”

  道理简单,可行性高。李大栓心动了。最重要的是,儿子眼里那笃定的光,让他莫名生出一股信心。

  “成!就听你的!”李大栓一咬牙,“反正没别的招。”

  说干就干。父子俩回家拿了铁锹、镐头。李远先用树枝在地上画出简单的示意图:一个直径约一丈、深三四尺的蓄水池,位于坡地上方;然后向下辐射出三条主引水沟,主沟再分出更细的支沟,像叶脉一样覆盖整块地。地块被沟分割成整齐的“畦”,方便管理和浇水。

  这其实就是简易版的“沟洫垄作”和“小型陂塘蓄水灌溉”的结合,在现代农业史上很常见,但在明代普通农村,却是新鲜思路。

  起初,李大栓挖得将信将疑。但挖下去不到两尺,渗出的水明显增多,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洼。他精神一振,挥锨更卖力了。

  动静引来了附近干活的赵三和另外两个村民。

  “大栓哥,你这是干啥?挖坑找水?”赵三蹲在田埂上看。

  李大栓抹了把汗,按照儿子刚才教的解释:“远儿说挖个池子存水,再开沟引下去。”

  赵三几人听得云里雾里,看着地上李远画的那些线条,议论纷纷。

  “这画得倒挺规整……二傻画的?”

  “听说被牛撞开窍了?”

  “开窍也不能瞎折腾啊,这点渗水顶啥用?”

  李远不理会议论,他力气还没完全恢复,主要是在旁边指导父亲调整沟渠的坡度和走向,确保水流畅通。他干得很专注,测量坡度用的是最简单的“望山”土办法,但力求精确。

  半天下来,蓄水池已初具雏形,最深处的积水已有半尺深,虽然浑浊,却让干渴的土地看到了一丝希望。三条主沟也挖出了一条。

  中午王氏送饭来,看到池子里真的有水,惊得瞪大了眼。“他爹,这……这真出水了?”

  “是渗出来的水存住了!”李大栓捧着粗面饼子,就着咸菜疙瘩,吃得格外香,语气里带着压抑的兴奋,“远儿这法子,说不定真管用!”

  下午,又有几个村民被吸引过来看热闹。池子里的水在阳光下泛着光,虽然不多,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有人开始蹲下来研究那些沟渠的走向。

  李远趁机向几个感兴趣的村民解释原理:“其实就是把散着渗出来的水聚起来,再用沟渠导到需要的地方。咱这坡地,水存不住,白流走了可惜。挖池子就像给水安个家,开沟就是给它修路,让它听话,流到该浇的地里。”

  话说得通俗,几个老庄稼把式琢磨了一下,眼睛渐渐亮了。

  “是这个理儿!水无常形,得给它定个规矩!”

  “往年这洼地湿漉漉的,草长得旺,可庄稼用不上劲。这么一整,水听话了!”

  “李二……远小子,你这脑袋瓜子,怎么想出来的?”

  李远憨厚地挠挠头:“躺床上瞎想的,也不知成不成。就想着,水往下流,咱就顺势给它修条路。”

  这话既表现了“灵光一现”,又显得谦逊不张扬,很符合他“刚刚开窍”的身份。

  接下来的两天,李大栓在李远的“指导”下,完成了这片三亩坡地的简易灌溉系统改造。蓄水池挖深夯实,用石头简单垒了边防止坍塌。沟渠网络覆盖了大部分地块。为了试验,他们甚至在最低处挖了个小渗坑,观察水流是否顺畅。

  第三天傍晚,李远让父亲打开池子通向主沟的临时土堰。

  浑浊的水流,顺着新挖的沟渠,缓缓而下,浸润着干燥的沟壁,然后顺着支沟分流,慢慢浸入两旁的田畦土壤。

  虽然水流不大,速度不快,但方向明确,路径清晰。

  李大栓蹲在田头,看着那细细的水流像生命的脉络一样在自家田地里延伸,眼睛一眨不眨,半晌,用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脸。

  “成了……远儿,真成了!”

  王氏也来了,抱着小孙子狗儿,看着眼前景象,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抹眼泪。

  围观的村民更多了,议论声嗡嗡响,看向李远的目光彻底变了。惊讶、好奇、羡慕、甚至一丝敬畏。

  “神了!真把水治住了!”

  “这池子挖得巧,沟开得妙!”

  “李家二傻……不,李远这小子,真开天眼了!”

  “大栓哥,你这地今年有指望了!”

  赵三凑过来,满脸堆笑:“大栓哥,远侄儿,这法子……俺家地跟你们这差不多,能不能……”

  “能,怎么不能!”李大栓挺直了腰杆,豪气顿生,“让远儿去给你看看!乡里乡亲的,就该互相帮衬!”他看向儿子,眼里满是骄傲和询问。

  李远点点头,对赵三道:“三叔,明天我去您地里看看地势,咱一起琢磨。”

  “好!好!”赵三喜不自禁。

  消息像长了翅膀,当晚就传遍了小李村。族长家的傻儿子被牛撞开窍,想出了引水浇地的妙法,成了村里最热的话题。

  夜深人静,李远躺在炕上,听着隔壁父母压抑着兴奋的低语,和侄子狗儿均匀的呼吸声。

  第一步,走得还算稳当。

  解决水,只是生存的第一步。接下来,是提高产量,改善工具,寻找更多食物来源……还有,如何让这小小的改变,带来一些实质的收益,让碗里的粥变得更稠。

  他想着记忆里那些简单易行的农业技术,想着村里后山那些可能利用的资源,慢慢进入了梦乡。

  梦里,干裂的土地重新变得湿润,禾苗青青,在微风里摇曳。

  而在村子通往县城方向的官道上,几匹快马正踏着月色飞驰。其中一匹白马背上,坐着一位身形纤细、披着斗篷的骑手,帽檐下,一双清澈的眼睛正望向卧牛山方向模糊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