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小修补与大智慧-《七零娇宠小厨娘》

  清晨的薄雾还在田埂间缠绵,陆劲洲已经把拖拉机开到了大队部门口。车斗里整整齐齐码着昨天从公社农机站换来的零件——一包锃亮的轴承、几根厚实的皮带,还有一桶黄油。

  铁柱蹲在车头前,“哐当”一声拧开水箱盖,探头往里瞧了瞧,眉头皱了起来:“这水垢积得够厚,得好好洗洗才行。”他转头冲大牛喊了一嗓子,“去家里拿点醋来,要陈醋,劲儿足!”

  大牛挠了挠头,撒腿就往家跑,不多时就捧着个沉甸甸的醋瓶子回来了。铁柱拧开瓶盖,把棕褐色的陈醋一股脑倒进水箱,又掺上几瓢井水,这才发动了拖拉机。机器“突突突”地轰鸣起来,排气管里冒出带着酸味儿的热气,飘散在晨雾里。

  “这土法子真管用?”苏念棠刚从卫生所过来,被这股子醋味勾得停下脚步,满眼好奇。

  “管用。”陆劲洲正拿块破布擦着手上的油污,抬眼答道,“醋能把水垢融掉,洗完换上新水,机器降温才能更顺畅。”

  话音刚落,李婶就从豆腐坊那边急匆匆地跑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慌色:“念棠,不好了!压豆腐的那块榆木板裂了道缝,压出来的豆腐干松垮垮的,根本达不到礼品装的标准!”

  这可真是个棘手的麻烦。那块压豆腐的木板是老榆木做的,厚实又坚硬,用了快一年都没出过岔子,偏偏赶在订单最紧张的时候裂了。

  苏念棠心里一紧,连忙跟着李婶往豆腐坊赶。进了门一瞧,果然,那块厚重的榆木板中间裂了一道指宽的缝,虽然还没彻底断开,但已经没法压实豆腐包了。早上刚压好的两板豆腐干,摸上去软塌塌的,一看就不合格。

  “得赶紧修!”王大娘伸手摸着裂缝,急得直跺脚,“要是耽误了交货,咱们的招牌可就砸了!”

  “修哪有那么容易?”李婶愁眉不展,“重新找块榆木做新板,至少得两天功夫,这两天的产量咋办?”

  陆劲洲跟着进来,蹲下身仔细打量了一番裂缝,沉吟片刻,开口道:“不用重做,能补。用铁箍把裂口箍紧加固,暂时先用着没问题。”

  “铁箍?上哪儿找铁箍去?”春草在一旁急声问道。

  “编织小组做手提包的模具上有。”陆劲洲站起身,语气笃定,“拆几个下来应急,先把眼前这关过了。”

  这法子简直是雪中送炭。春草立刻拔腿往编织小组的活动室跑,没一会儿就抱来四个从铁皮模具上拆下来的铁箍。陆劲洲拿起铁箍,比着木板的尺寸,用锤子轻轻敲打调整弧度,随后把铁箍紧紧套在木板裂口的两端,又用螺丝牢牢固定住。

  “试试吧。”他把补好的木板重新放回压榨架上。

  李婶半信半疑地放上豆腐包,压上沉甸甸的青石。木板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却没有继续开裂。等揭开压板时,众人都松了口气——压出来的豆腐干方方正正,紧实有度,完全符合标准。

  “太管用了!”李婶拍着大腿笑起来,“还是劲洲脑子活络,这办法真是绝了!”

  一场小危机算是化解了,可苏念棠心里却隐隐有些不踏实。她看着那块箍着铁箍的木板,又望了望院外正在检修的拖拉机,忽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大队里的这些生产工具,大多用了有些年头,小毛病层出不穷。平日里修修补补还能对付,可万一在关键时候掉链子,整个生产链都得跟着停摆。

  中午吃饭时,苏念棠把这个顾虑说了出来。老周会计放下手里的筷子,叹了口气:“我早就琢磨这事了。咱们现在摊子铺得大,豆腐坊、编织小组、风车、拖拉机,哪一样都离不了。可添置新工具既要花钱,又要指标,难啊!”

  “那就把功夫下在平时,定期检修维护。”陆劲洲放下碗,沉声说道,“就像这拖拉机,每月彻底检查一次,发现小毛病立刻修,别等拖成大故障再忙活。”

  “这个我和大牛能负责!”铁柱立刻拍着胸脯接话,“机械这块我俩门儿清!”

  “编织小组的工具我来管。”王大娘也应声,“剪子、尺子、模具,我每周挨个检查一遍,保准不出岔子。”

  “豆腐坊的家什我全包了!”李婶紧跟着表态,“锅碗瓢盆、木桶压板,该修的修,该换的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竟当场凑出了一套完整的工具维护方案。苏念棠越听眼睛越亮,这可不就是现代企业里的设备管理思路吗?虽然形式简单朴素,但核心的道理却是相通的。

  “咱们不如弄个工具台账吧。”她趁热打铁提议道,“每样工具归谁负责、啥时候检查、上次修了哪里,都一笔一笔记下来,这样心里才有底。”

  老周会计一听,立刻起身去屋里翻账本,脸上满是干劲:“这事交给我!记账我最拿手!”

  说干就干。下午,红星大队的第一次工具大清查就热火朝天地展开了。

  豆腐坊里,李婶带着几个妇女仔细清点工具:三口大铁锅、五个杉木木桶、十二个豆腐箱,还有压榨架、熏炉……每一样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有破损的当场登记。两个漏水的木桶,先用桐油糊住漏洞,账本上特意标注了“待更换”。

  编织小组的活动室里,王大娘和春草正整理着一堆编织工具:二十把剪刀得磨刃,五把尺子刻度模糊了要重新描画,三十个模具要逐个核对尺寸。春草还发现几把蒲草梳耙的齿断了,赶紧记下来,等着陆劲洲帮忙修理。

  打谷场边,陆劲洲带着铁柱、大牛围着机械忙活。拖拉机的轮胎气压、风车抽水装置的传动皮带、风力磨豆机的齿轮,一一检查到位。该上油的地方仔细涂上黄油,松动的螺丝挨个拧紧。磨豆机有个齿轮磨损得厉害,陆劲洲从废零件堆里翻出个差不多的,三下五除二就换上了。

  学校那边,王老师也带着高年级的学生们检查起了劳动课工具。小镰刀、竹筐、扁担,孩子们擦得干干净净,还认真地给松动的扁担缠上了麻绳。

  一下午的功夫,老周会计的账本上就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哪些工具急需修理,哪些得抓紧更换,哪些还能再用上一阵子。他捧着账本,眉头却又皱了起来:“这么一算,要修要换的加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确实,虽是些小修补,可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苏念棠想了想,开口道:“能自己动手做的就不花钱,比如木桶,福山爷爷是箍桶的老手,肯定能搞定。能修的就绝不换新,比如磨豆机的齿轮,劲洲就能找替代品。实在得买的,咱们就分批添置,不着急的先往后放放。”

  “也只能这样了。”老周会计点点头,拨着算盘珠子,开始盘算采购的优先顺序。

  傍晚时分,工具大清查总算告一段落。大伙儿坐在大队部的院子里歇脚,捧着春草熬好的绿豆汤,喝得酣畅淋漓。夕阳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脸上虽带着倦意,却都挂着满足的笑容。

  福山爷爷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过来,听大伙说了工具检查的事,捋着花白的胡子,不住地点头:“这就叫磨刀不误砍柴工啊!工具趁手了,干活才能顺顺当当!”

  “您说得太对了。”苏念棠连忙给老爷子递了一碗绿豆汤,“以前咱们小打小闹,工具差点还能对付。现在规模大了,就得精细管理,一点都马虎不得。”

  “精细好啊。”老爷子小口喝着汤,慢悠悠道,“过日子就得精细,粗枝大叶的,早晚要吃亏。”

  晚饭桌上,苏念棠和陆劲洲聊起了今天的收获。“真没想到大家这么积极,”她夹了一筷子炒豆芽,笑着说道,“一说要管工具,个个都抢着认领责任。”

  “工具是吃饭的家伙,谁能不上心?”陆劲洲的话朴实又实在。

  “也是。”苏念棠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那是她今天整理的工具检查摘要。她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字问道:“你看,磨豆机那个替换的齿轮,你说最多还能用三个月。那三个月之后怎么办?”

  “提前去废品站盯着,”陆劲洲夹了块咸菜,语气平静,“总能找到合适的替代品。”

  “还有拖拉机的皮带,铁柱说最多再用半年。”

  “半年足够了。”陆劲洲抬眼看她,“下半年咱们肯定能攒出买新皮带的钱。”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细细盘算着,仿佛在商量什么天大的事。其实说来说去,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哪个木桶该换了,哪把剪刀该磨了,哪个螺丝该拧紧了……可偏偏就是这些不起眼的小事,撑起了整个红星大队的生产运转。

  吃过晚饭,陆劲洲搬出工具箱,开始修理今天清查出来的那些小毛病。一把剪刀刃口钝了,他就拿着磨刀石,一下一下细细地磨,磨几下就用手指试试锋利度。苏念棠坐在一旁,一会儿给他递工具,一会儿又递块湿毛巾让他擦汗。

  夜色渐浓,煤油灯的光晕在屋里晕开一片暖黄。两个人头挨着头,一个专注磨刀,一个静静看着。窗外的虫鸣声此起彼伏,衬得屋里格外安宁。

  “劲洲,”苏念棠忽然轻声开口,“我觉得咱们大队,是真的在一点点变好。”

  陆劲洲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应了一声:“嗯。”

  “不是那种一下子翻天覆地的变化,是慢慢来的。”苏念棠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今天修个工具,明天改进个工艺,后天教大家点新本事……都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陆劲洲停下手里的活,抬眼看向她。煤油灯的光映在他的眼睛里,亮得像盛满了星光。“就像盖房子,”他缓缓开口,“得一砖一瓦,稳稳当当地垒起来。”

  苏念棠忍不住笑了。这个比喻,真好。

  剪刀终于磨好了,陆劲洲拿起一块布头试了试,刀刃轻轻一滑,两层厚布就齐刷刷地断开了。他把磨好的剪刀收好,苏念棠端来温水,两人并肩洗手。水是白日里晒过的,温温的,恰好洗去手上的油污和一身的疲惫。

  躺下时,夜已经深了。苏念棠听着窗外隐约的蛙鸣,想着今天的工具大清查,想着那些等着修补的物件,想着大伙儿忙碌的身影,心里格外踏实。

  在这个1976年的初夏夜晚,红星大队的人们,正用最朴素的方式,践行着一个最朴素的道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而他们打磨的,从来不止是手中的工具,更是那份对生活的认真,对集体的担当,和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明天,那些修补好的工具,会重新在田间、在坊里、在编织小组的活动室里运转起来。生产会继续,日子会向前。就像那块箍了铁箍的榆木板,纵然不算完美,却依旧结实耐用,能撑起沉甸甸的豆腐包,撑起成百上千斤的豆腐干,更撑起了所有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始于一次小小的修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