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黑煞嫣然的血火悲歌-《人间食肆:人生靠一碗野菜汤崛起》

  万长庚的意识,在触碰到那玄黑玉柱的瞬间,便被一股苍凉、悲怆而又带着无尽执念的洪流席卷,坠入了一段尘封千年的记忆碎片之中——

  眼前不再是肃穆的玉林,而是一片生机盎然、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山谷。天空碧蓝如洗,阳光明媚,奇花异草漫山遍野,溪流潺潺,鸟语花香。

  两只美丽的凤蝶,正在花丛间、溪流上、林梢头,自由自在地翩翩起舞。

  一只,通体玄黑,如同最深邃的夜空凝聚而成,蝶翼边缘泛着幽冷的光泽,飞行时带着一种优雅而高贵的气质。这正是年轻时的叶嫣然,那时的她,眼神清澈,笑容明媚,是族中备受宠爱、天真烂漫的“小仙女”。

  另一只,体型稍小,色彩却绚烂至极!红色的翅底如同燃烧的火焰,其上点缀着翠绿如翡翠、宝蓝如星辰的斑斓斑纹,飞行轨迹灵动多变,充满了欢快与活力。她,便是那只神秘的“庄蝶”。

  她们时而追逐嬉戏,在阳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时而并肩停歇在花瓣上,触角轻触,仿佛在低声细语;时而一同掠过清澈的溪面,翅尖点起圈圈涟漪。山川、湖泊、森林、花海……处处留下了她们相依相伴、无忧无虑的身影。

  两年时光,弹指而过。这一黑一花两只凤蝶,形影不离,情同姐妹,度过了无数美好而温馨的日日夜夜。叶嫣然的世界里,充满了庄蝶带来的色彩与欢笑。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在一个夕阳如血的黄昏,两只凤蝶栖息在一株古老的桃树枝头。

  庄蝶忽然停止了翅膀的扇动,她转向叶嫣然,那双原本充满灵动的复眼中,此刻却蒙上了一层迷茫与深邃的光。她用一种叶嫣然从未听过的、带着奇异韵律的声音说道:

  “嫣然……我要离开了。”

  叶嫣然愣住了,蝶翼微微一颤:“离开?你要去哪里?这里不就是我们的家吗?”

  庄蝶轻轻摇头,眼神愈发缥缈:“家?不……这里很美,但……不是我的归宿。我要去寻找一个答案,弄清楚……究竟谁才是我?我来自何方,又将归于何处?”

  她的声音空灵,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叶嫣然完全无法理解这番话的含义,她只觉得一种莫名的恐慌攫住了心脏:“庄蝶!你说什么傻话!你就是你啊!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好吗?”

  庄蝶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叶嫣然,那目光中充满了不舍、眷恋,还有一种叶嫣然读不懂的……释然?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如同清晨的薄雾,在夕阳的余晖中,一点点地消散!

  “不!庄蝶!不要!”叶嫣然发出凄厉的悲鸣,扑向庄蝶!但她的翅膀穿过了庄蝶越来越淡的身影,只抓住了一片虚无!

  庄蝶最后对她露出了一个温柔而哀伤的笑容,嘴唇微动,似乎说了句什么,但声音已微不可闻。下一刻,她整个身体彻底化作了点点晶莹的光粒,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融入了夕阳的光辉与晚风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留下叶嫣然,呆立在空荡荡的枝头,巨大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淹没!

  庄蝶的消失,对叶嫣然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陷入了彻底的疯狂。她不再回族群,开始漫无目的、不吃不喝地在广袤的山林间疯狂飞行、寻找!她飞遍了每一个她们曾经一起到过的地方,询问遇到的每一只昆虫、每一只飞鸟,甚至对着山谷呐喊,对着河流哭泣……她不相信庄蝶就这么消失了,她坚信一定能找到她,或者找到她离开的线索!

  风吹日晒,饥寒交迫,都无法阻止她。她美丽的黑色翅膀变得暗淡无光,身体日益消瘦,眼神从最初的悲痛欲绝,逐渐变得空洞、麻木,最后只剩下一种偏执的疯狂。她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只知道不停地寻找、寻找、再寻找……

  半年时间,就在这种毫无希望的疯狂寻觅中流逝。期间,她收到族地传来的紧急讯息——灵兽潮袭击族群,伤亡惨重,恳请她回去救援。但每一次,她都只是麻木地看了一眼传讯玉符,继续踏上寻找庄蝶的旅程。族群的存亡,在她心中,已然比不上寻找那个消失的身影重要。

  直到第三次讯息传来,语气已然带着绝望的哭腔,告知老族长在抵御兽潮中伤重牺牲,族群危在旦夕!或许是这“牺牲”二字刺激了她麻木的神经,或许是内心深处对族群最后的一丝责任感被唤醒,叶嫣然终于从疯狂的寻踪中,找回了一丝理智。

  她拖着疲惫不堪、形销骨立的身躯,带着满身的尘土和一颗破碎的心,踏上了归途。

  当叶嫣然回到族地时,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和哀鸿遍野。曾经祥和美丽的家园,如今残垣断壁,血迹斑斑,族人们脸上写满了恐惧与悲伤。而入侵的灵兽群,依旧在外围咆哮,发动着新一轮的猛攻。

  此时的叶嫣然,早已不是半年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仙女”。她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周身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与戾气!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和任何族人打招呼,如同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复仇幽灵,直接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入了狂暴的兽群之中!

  她没有使用任何精妙的法术,没有任何防御的姿态!只有最原始、最野蛮、最惨烈的搏杀!以伤换伤!以命换命!她的利爪撕开灵兽的喉咙,她的翅膀如同锋利的刀刃切割灵兽的身体,同时,她也硬扛着灵兽的撕咬和撞击!鲜血染红了她的黑色翅膀,染红了她的身体,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知道杀戮!杀戮!再杀戮!

  她那不要命的打法,她那浑身浴血、状若疯魔的模样,不仅让灵兽胆寒,也让身后的族人们看得心惊肉跳!最终,兽群在她这种同归于尽般的疯狂冲击下,士气崩溃,狼狈逃窜。

  而叶嫣然,在最后一只灵兽逃离视野的瞬间,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浑身是血地重重倒在血泊与泥泞之中,昏死过去。

  七天后,她在族人的精心照料下醒来。族中长老会一致推举她,这位以疯狂姿态拯救族群于危难的强者,继任新族长。

  从那一刻起,天真烂漫的叶嫣然彻底死了。活下来的,是心如铁石、戾气冲天的第十七代族长——黑煞叶嫣然!

  继任族长后,叶嫣然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安抚族人,重建家园,而是点齐族中一万最为精锐、对灵兽充满仇恨的战士,带着滔天的杀意,主动杀向了灵兽盘踞的领地!

  她要报复!她要让所有灵兽,为庄蝶的“离去”(她将庄蝶的消失归咎于这个世界的“不公”和灵兽的“存在”),为老族长的死,付出血的代价!

  这场复仇之战,持续了数月。叶嫣然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她带领凤蝶族精英,以铁血手腕,将族群方圆五百里内的所有灵兽族群,无论是否参与过入侵,几乎屠杀殆尽!手段之酷烈,令人发指!最终,她带着一身新增的、触目惊心的伤痕和仅剩的五百多名精英,返回了族地。而“黑煞”的凶名,也自此传遍四方,令所有灵兽闻风丧胆!

  回到族地,她并未停歇。她下令全族皆兵,无论男女老幼,从五六岁的稚童到七八十岁的老者,每日必须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整个族地,再也听不到往日的欢声笑语,只剩下肃杀的操练声和弥漫不散的血腥戾气!她要将整个族群,打造成一部复仇的战争机器!

  叶嫣然的血腥手段,终于激起了更强烈的反弹。周边幸存的、以及更远地方的灵兽族群,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它们摒弃前嫌,联合起来,组成了一支规模空前的灵兽联军,浩浩荡荡地杀向凤蝶族地,誓要将这个“残暴”的族群彻底抹去!

  第二次族群保卫战,也是凤蝶族史上最惨烈的一战,爆发了!这场攻防战,持续了整整一年!叶嫣然凭借着她冷酷的指挥和族人被逼到绝境后爆发出的惊人战斗力,浴血奋战!战争惨烈至极,族地数次险些被攻破,三分之二的凤蝶族精英战死沙场,尸骨堆积如山!最终,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和叶嫣然关键时刻的殊死搏杀,凤蝶族惨胜!

  然而,叶嫣然心中的戾气并未因胜利而消散,反而因巨大的伤亡而更加炽盛!她不顾自身重伤和族人的极度疲惫,亲自率领残存的、大多带伤的族人,对溃败的灵兽联军展开了长达万里的血腥追杀!所过之处,又是一片腥风血雨!直到确认联军彻底瓦解,再无威胁,她才带着仅存的、几乎人人带伤的族人,返回满目疮痍的族地。

  经此两场大战,叶嫣然伤病缠身,但她身上的戾气却有增无减,族地的训练愈发严酷,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然而,仇恨的种子一旦播下,便难以根除。半年后,在万里之外的一个原本不起眼的小型灵兽族群“影豹族”中,诞生了一位惊才绝艳的领袖——邪眸豹!它拥有诡异的瞳术和强大的统御力,它收拢了上次联军溃败的残兵败将,整合本族力量,经过严格的训练,组成了一支纪律严明、战力强悍的新生兽军,再次卷土重来!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大战,来临了!此时的凤蝶族,元气远未恢复,面对邪眸豹率领的生力军,形势岌岌可危。

  叶嫣然拖着病体,再次披挂上阵。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双方都杀红了眼!最终,叶嫣然与邪眸豹展开了巅峰对决!两人皆是重伤之躯,却都爆发出惊人的战力!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最终,叶嫣然以燃烧本命精血为代价,施展出同归于尽的禁忌秘法,才将邪眸豹彻底斩杀!而她自己,也油尽灯枯,神魂俱损!

  凤蝶族再次惨胜,但也彻底打没了最后一丝元气。

  大战结束后一年,叶嫣然终因伤势过重,本源枯竭,在族地静养中悄然逝去。临终前,她已说不出话,只用颤抖的手指,在床榻边,反复划着那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图案。族人们明白了她的遗愿。

  于是,在为她树立传承玉柱时,工匠们违背了历代只刻一位先祖的惯例,在她的玄黑玉柱旁,恭敬地刻上了那只她念念不忘的、名为“庄蝶”的绚烂凤蝶。并将她那短暂的美好与漫长的痛苦,一同封存在了玉柱之中。

  而或许是因为接连大战,杀戮过盛,积聚了太多血气与执念,亦或是叶嫣然临终前强烈的守护意志引动了什么。在她逝后不久,一直沉寂的六和塔,突然发生了异变!

  塔身震动,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浓郁得如同实质的乳白色灵气!这些灵气并非散逸,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向着族地外围滚滚涌去,最终在族群领地的边界处,凝聚、固化,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隔绝内外的巨大灵气结界!

  这道结界,不仅阻挡了外敌的入侵,也彻底改变了族地的环境,使其灵气愈发充沛。自此,凤蝶族终于获得了真正的安宁,再也未曾受到外界灵兽的侵扰。而“黑煞”叶嫣然的故事,也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变成了族史中一段带着血色传奇的记载,其内心的痛苦与执念,唯有这根双蝶玉柱,默默见证。

  ——万长庚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依旧盘膝坐在那根玄黑玉柱前,泪水不知何时已浸湿了衣襟。那段波澜壮阔、充满血与火、爱与恨的悲壮史诗,如同亲身经历般,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抬头,再次望向玉柱上那相依而立的一黑一花两只凤蝶,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敬意与同情。轻轻抚摸着冰凉柱身的手,仿佛能感受到那份跨越千年的、刻骨铭心的孤独与等待。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尽春心托杜鹃……”他低声吟诵着那首诗,心中豁然开朗。这首诗,并非叶嫣然所作,而是……庄蝶留下的!是她对自身存在、对那段情谊的迷惘与追忆!叶嫣然刻下它,是为了纪念,也是为了……等待一个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