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病榻交权,暗掌乾坤-《请叫我太后代练》

  第二十章:病榻交权,暗掌乾坤

  康熙五十年的冬天,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中降临。朔风凛冽,卷着细碎的雪沫,抽打着纳兰别院的窗棂。庭院中那些夏日里蓊郁的花木,此刻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瑟缩着。连日来的阴冷天气,似乎也侵入了人的肌骨。正院上房内,连日来飘散着浓郁的药香,压抑的咳嗽声时断时续——纳兰夫人病倒了。

  这场病来得又急又重。起初只是染了风寒,咳嗽了几声,纳兰夫人并未十分在意,只让丫鬟煎了常用的驱寒汤药。谁知几剂药下去,非但未见好转,反而添了胸闷气短、夜间盗汗的症候,竟至卧床不起。请了武昌城里几位有名的太医来看,诊脉后都说是“积劳成疾,外感风寒,邪入于里,耗伤元气”,开了方子,却都言辞闪烁,只说需“徐徐图之,静心将养”,言下之意,病势不轻。

  这一下,纳兰府内顿时失了往日的井然,笼罩在一片惶惶不安的愁云之中。仆从们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也压低了声音,唯恐惊扰了病中的主母。纳兰老爷虽表面镇定,但眉宇间的忧色却一日重过一日,书房里的灯火常常亮至深夜。纳兰承德更是忧心如焚,每日从衙门回来,必先到母亲床前问安,看着母亲日渐憔悴的容颜,心中焦虑不已。

  而这一切,对于蛰伏在西厢房的年世兰(纪时)而言,却意味着一个前所未有的机遇窗口,正伴随着风险,悄然洞开。

  (承上:侍疾探病,以孝示人)

  纳兰夫人病倒的次日,年世兰便卸去了钗环,换上一身素净的月白绫袄,带着云翠,每日晨昏定省,至正院侍疾。她并不往前挤,只安静地守在次间,或帮着丫鬟们递水煎药,或坐在一旁做些针线,时刻留意着内室的动静。纳兰夫人清醒时,她会适时地端上一碗温热的参汤或粳米粥,亲手喂上几口,动作轻柔,言语温存。

  “母亲,今日感觉可好些了?太医说了,这病需得静养,心气平和最是要紧。”她将汤匙轻轻吹凉,送到婆母唇边,眼神中满是真诚的关切。

  纳兰夫人病中虚弱,精神不济,看着儿媳低眉顺眼、殷勤侍奉的模样,心中虽仍有芥蒂,但病痛折磨之下,也难免生出几分依赖和慰藉。她勉强喝了几口,喘着气摆摆手:“难为你有心……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外头事情多,你……你也要顾着瑞哥儿,不必日日在此守着。”

  “母亲说的哪里话,”年世兰眼圈微红,替她掖好被角,“侍奉母亲是儿媳的本分。瑞哥儿有乳母看着,乖巧得很。只要母亲能早日康复,儿媳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她话语恳切,姿态放得极低,将一个孝顺儿媳的角色扮演得无可挑剔。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眸深处,纪时正冷静地观察着一切。它仔细听着太医与纳兰老爷的对话,分析着纳兰夫人的病情(结合【初级药理知识】,判断其确为劳心过度引发的心脉亏损,兼之外邪,需长期调理);它留意着府中仆从的慌乱与纳兰承德的无措;它更敏锐地捕捉到,因主母病倒,府中诸多事务已开始出现滞涩——对牌领取不便,下人间职责推诿,日常用度安排也偶有疏漏。混乱,正是权力重新分配的最佳温床。

  (转:病榻托付,欲擒故纵)

  如此过了七八日,纳兰夫人的病情虽未继续恶化,却也无明显起色,终日缠绵病榻,连说话都费力。这日傍晚,纳兰老爷与纳兰承德都在床前,纳兰夫人精神似乎稍好一些,她看了看满面愁容的丈夫和儿子,又瞥了一眼静立床尾、低眉顺目的年世兰,喘息着开口道:

  “老爷……承德……我这次病,怕是……要养些时日了。”她声音微弱,带着痰音,“家里这一大摊子事……不能没人管……乱糟糟的,不成个体统……”

  纳兰老爷连忙安慰:“夫人安心养病便是,家里的事,有我……”

  “你……你外头的事就够忙了,”纳兰夫人打断他,目光转向年世兰,“兰儿……”

  年世兰立刻上前一步,屈膝道:“母亲有何吩咐?”

  纳兰夫人看着她,眼神复杂,挣扎了片刻,终于艰难地说道:“我……我如今这样,是管不了事了。这家……家里中馈之事,暂且……暂且就交给你来打理吧……”

  此言一出,屋内静了片刻。纳兰老爷有些意外,但看了看病重的老妻,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便点了点头。纳兰承德更是觉得理所当然,甚至松了口气,觉得妻子能干,定能稳住内宅。

  然而,年世兰心中却是一凛!机会来了,但这也是最危险的时刻!直接答应,固然能立刻掌权,但也必然招致纳兰夫人更深的猜忌和病愈后的反弹,甚至可能引起府中旧人的抵触。必须再次以退为进!

  她脸上瞬间露出惶恐至极的神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床前,声音带着哭腔:“母亲!这……这如何使得?!儿媳年轻识浅,从未经过大事!家中事务千头万绪,若有丝毫差池,儿媳万死难辞其咎!母亲还是好生将养,家中琐事,暂由各位老成的嬷嬷管事们商议着办,等母亲大安了再……”她磕下头去,肩膀微微颤抖,显得害怕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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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兰夫人见她推拒得如此激烈,不似作伪,心中那点“迫不得已”的交权之意,反而被一种“儿媳不堪大任”的失望和“自己仍需强撑”的无奈所取代。她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悦:“你……你终究是承德的媳妇,瑞哥儿的娘……这点担子都挑不起吗?”

  这时,纳兰承德忍不住开口了:“世兰,母亲既信重你,你便应下吧。家中如今确实需要个主心骨。你若有何难处,不是还有母亲从旁指点,还有为夫我吗?” 他希望能为母亲分忧。

  年世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丈夫,又看向婆母,泣声道:“非是儿媳不愿为母亲分忧,实在是……责任重大,儿媳怕……怕辜负了母亲的信任。若……若母亲和相公定要儿媳勉力一试,儿媳……儿媳恳请母亲允准一事……”

  “你说。”纳兰夫人气息微弱。

  “家中对牌、钥匙、账目,依旧由母亲身边的钱嬷嬷掌管锁着。”年世兰清晰地说道,“儿媳只在外头奔走传话,依照旧例安排日常用度,遇有不懂或难决之事,即刻回禀母亲,由母亲示下。如此,既不至于耽误家事,母亲也能安心静养,不至过于劳神。待母亲身子大安,一切仍由母亲主持。儿媳……儿媳只暂代跑腿传话之责,绝不敢擅专!” 她将自己的权限压缩到最低,完全是一副“临时帮忙、绝不越权”的姿态。

  这一番以退为进的表态,大大出乎了纳兰夫人的意料。她原本以为年世兰会趁机揽权,没想到她竟如此“胆小怕事”,甚至主动要求将核心权力(对牌钥匙)依旧留在自己心腹手中。这反而让纳兰夫人觉得,这个儿媳或许是真的没什么野心,只是能力有限。她心中的戒备顿时松懈了大半,甚至生出一丝“儿媳虽不成器,倒也老实”的念头。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挥了挥手:“罢了……就……就依你吧。钱嬷嬷……”她唤过心腹,“日后……家中琐事,由少奶奶出面安排……你……你从旁帮衬着,大事……还须报我知道……”

  “老奴明白。”钱嬷嬷躬身应道,眼神复杂地瞥了年世兰一眼。

  (合:名无权实,暗度陈仓)

  就这样,在纳兰夫人病榻前,一场看似被动无奈的权力交接完成了。年世兰获得了“暂代管理家事”的名义,但核心财权和人事权依旧被纳兰夫人通过钱嬷嬷牢牢把控。

  然而,对于纪时而言,这已经足够了。它要的不是名分,而是行动的合法性和接触信息的渠道。

  从第二天起,年世兰便开始“履行职责”。她每日依旧先去正院问安,然后便坐在次间的小书房里,“听取”各处管事嬷嬷的汇报——今日采买用度、明日宾客来往、各房月例发放、下人轮值安排等等。她从不轻易做决定,总是温和地说:“此事旧例如何?且按旧例办吧。”或者“此事关系不小,容我回禀母亲再定。” 她将“遵从旧例”和“请示汇报”的原则贯彻到底,表现得既勤勉又毫无主见。

  但在这一片“循规蹈矩”之下,纪时却在疯狂地吸收和整合信息。哪些管事能力如何,哪些环节容易出纰漏,府中各项开支的底细,人情往来的网络……所有这些数据,都被它悄无声息地录入数据库,进行分析。同时,它利用“安排用度”的权限,开始了一些微小的、不引人注目的调整——比如,将一份采买药材的差事,“依照旧例”交给了云翠一位看似不相干的远房亲戚;将一处需要修缮的院落工程,“请示母亲后”安排给了一个与年家有些渊源的工匠班子。这些调整合情合理,完全看不出任何私心,却悄然将一些关键环节换上了更可控的人。

  钱嬷嬷起初还紧紧盯着,但见年世兰事事请示,毫无逾越,也渐渐放松了警惕,毕竟她还要分心照顾病中的主母。

  而纳兰承德见妻子将家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虽无创新,却也安稳,心中大慰,对妻子更是信赖有加。纳兰老爷见内宅安稳,也得以专心外务。

  病榻上的纳兰夫人,听着钱嬷嬷汇报“少奶奶今日又是按例行事,并无差错”,心中虽觉儿媳平庸,但也庆幸家中未乱。她却不知,就在她卧病的这些日子里,一张无形的网,正借着“旧例”和“请示”的掩护,在西厢房那个看似柔弱顺从的少奶奶手中,悄然织就。寒冬笼罩着纳兰府,而权力的格局,已在病榻旁这场无声的交锋中,发生了深刻的、不可逆转的改变。窗外的雪,下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