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归省暗涌,敲山震虎-《请叫我太后代练》

  第十五章:归省暗涌,敲山震虎

  康熙四十八年的冬天,来得悄无声息。几场寒雨过后,武昌城的气温骤降,纳兰别院的庭院里,草木凋零,只剩几株耐寒的松柏依旧挺立着苍翠。然而,比天气更让纳兰府内气氛微妙的,是一封来自京城的家书——年世兰的兄长,年羹尧,不日将奉旨巡视湖广军务,并顺道归省。

  这消息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纳兰家激起了层层涟漪。对于纳兰老爷和夫人而言,年羹尧是封疆大吏年遐龄的嫡子,如今在京城为官,圣眷正隆,他的到来,既是亲戚间的走动,也带着官场交际的意味,需得谨慎对待。对于纳兰承德,这位大舅哥是朝廷官员,见识广博,他既有些许文人面对武将的疏离感,又因妻子的关系存着一份亲近。而对于深处内宅的年世兰(纪时),这则消息则意味着一个重要的外部变量即将介入,它需要重新评估局势,并利用这次机会,进一步巩固自身地位并施加对年家的影响。

  (承上:府内筹备,各怀心思)

  这日清晨,年世兰在云翠的服侍下梳洗。镜中的女子,经过一年多的将养,气色已恢复大半,虽仍比寻常妇人清瘦些,但眉宇间那份沉静从容,却比初入纳兰家时更甚,隐隐透出一种主母的气度。她听着云翠禀报外间为迎接年羹尧所做的准备,眼神平静无波。

  “夫人吩咐了,将东跨院的‘听松轩’收拾出来给年大爷住,一应器物都按上宾的规格置办。”云翠一边为她簪上一支素雅的玉簪,一边说道,“老爷也说了,年大爷此行是公务,让少爷多陪着,不可怠慢。”

  年世兰微微颔首,声音温和:“父亲母亲考虑得周全。兄长性子急,公务繁忙,住处清净些好。让厨房备些他惯吃的北方菜式,酒要烈些的。” 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关心兄长的寻常妹妹,但每一句安排都恰到好处,既体现了对娘家人的重视,又不失纳兰家少奶奶的身份。

  这时,纳兰承德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世兰,都听说了吧?大哥要来了。我正想着休沐日陪他去城外大营看看,再去黄鹤楼登高望远,你看可好?” 他如今对这个妻子愈发敬重喜爱,大事小情也愿意与她商量。

  年世兰转过身,浅笑道:“相公安排自是好的。只是兄长此行毕竟是公务在身,相公陪着时,还需以正事为重,莫要因私废公,让人说了闲话。” 她话语轻柔,却点明了关键,既维护了兄长的官声,也体现了对丈夫前程的关心。

  纳兰承德点头称是:“还是你想得周到。” 他顿了顿,略带几分好奇地问:“说起来,我与大哥见面不多,只知他是武将,性子爽直。不知他平日喜好些什么?我也好提前准备。”

  年世兰垂眸,似在回忆,轻声道:“兄长自幼习武,慕豪杰,重义气。喜欢读些兵书战策,也爱收藏些刀剑弓马。不过……”她抬眼看向纳兰承德,目光清澈,“他最敬重的,还是像父亲(年遐龄)和公公这样,学问渊博、为官清正的读书人。相公与他谈论诗文政事,他必定欢喜。” 这番话,既点明了年羹尧的喜好,更巧妙地抬高了纳兰家的门风,让纳兰承德倍感舒坦,也预设了双方交流的基调。

  (转:兄妹相见,机锋暗藏)

  三日后,年羹尧抵达武昌。他并未先去年府,而是直奔巡抚衙门交割公务,直至傍晚才轻车简从来到纳兰别院。他穿着一身四品武官常服,外罩玄色貂裘,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久居京城的威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纳兰老爷和夫人亲自在二门迎接,执礼甚恭。

  “晚辈年羹尧,拜见世伯、伯母!”年羹尧抱拳行礼,声音洪亮,礼节周到却不失武将的干脆。

  “贤侄一路辛苦,快请进!”纳兰老爷笑着将他引入花厅。

  寒暄落座后,年羹尧的目光便落在了紧随纳兰夫人身后进来的年世兰身上。一年未见,妹妹似乎清减了些,但气度沉静,眉眼间褪去了少女的娇憨,多了几分为人妻、为人母的温婉与……一种他难以言喻的从容。他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有关切,有审视,也有一丝作为娘家人隐隐的撑腰之意。

  “妹妹。”年羹尧起身,语气放缓了些。

  年世兰上前一步,依礼万福,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与克制:“兄长一路劳顿,妹妹未能远迎,望兄长恕罪。”

  “自家人,何须这些虚礼。”年羹尧虚扶一下,目光扫过她略显单薄的身子,微微蹙眉,“你身子可大好了?瑞哥儿呢?”

  “劳兄长挂念,妹妹身子已无大碍。瑞哥儿睡了,明日再抱来给兄长看。”年世兰答道,语气平和。

  晚宴设在内花厅,算是家宴。席间,纳兰老爷和年羹尧谈论些朝中趣闻和湖广风物,气氛还算融洽。酒过三巡,年羹尧话渐多起来,难免提及京中局势。

  “……太子虽复立,但圣心难测,朝中依旧是波澜暗涌。”年羹尧抿了口酒,语气带着几分在京官员特有的敏锐与感慨,“八爷那边,门人依旧活跃,九爷、十爷也是不甘寂寞。倒是四爷(胤禛),愈发沉静了,整日在户部办差,深得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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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兰老爷捻须点头:“天家之事,非臣子可妄议。我等外臣,但知忠君爱国,实心任事便是本分。”

  年羹尧笑道:“世伯所言极是。只是身处京城,难免身不由己。如今这局面,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呐。” 他这话,似有感而发,也带着几分试探纳兰家态度的意味。

  这时,年世兰正亲手为兄长布菜,闻言动作微顿,抬起眼帘,声音轻柔地插话道:“兄长在京为官,见识自然比妹妹深远。只是妹妹想着,父亲常教导我们,为官之道,贵在‘稳’字。根基稳固,方能经风浪。就像爹爹在湖广,不参与京中纷争,一心为民,皇上自是看在眼里。兄长有真才实学,只要脚踏实地,办好皇差,圣明烛照,定不会埋没了兄长。” 她语气温婉,如同闲话家常,但字字句句都敲在点子上,既捧了父亲年遐龄的为官之道,又暗劝兄长不要急于站队,坚守中立。

  年羹尧闻言,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深深看了妹妹一眼。他忽然觉得,妹妹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小丫头,言语间竟有了几分洞悉世事的通透。他哈哈一笑,掩饰住内心的波动:“妹妹说的是!为兄受教了。来,世伯,承德,满饮此杯!”

  纳兰承德在一旁听着,觉得妻子的话既维护了娘家,又符合纳兰家一贯的立场,心中对她更是高看一眼。

  (合:后院私语,定策安家)

  晚宴后,年世兰以兄妹叙旧为由,请年羹尧到自己的西厢房小坐。云翠奉上醒酒茶后便退了出去,掩上门。

  屋内只剩兄妹二人,气氛顿时变得不同。年世兰脸上的温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锐利。她为年羹尧斟了杯茶,直接开门见山:“兄长,京中局势诡谲,你此次外放巡视,虽是机会,但也需万分谨慎。父亲在湖广,树大招风,你切不可因公务之便,与地方官员过往甚密,授人以柄。”

  年羹尧看着妹妹,眼神复杂:“兰儿,你……你如今心思竟如此缜密了。”

  年世兰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嫁了人,做了母亲,总要学着长大。兄长,纳兰家是清流门第,不涉党争,这是好事。你与承德交往,可论诗文,可谈风物,但切莫深言朝局,尤其是……莫要提及与哪位皇子亲近。这不仅是保护纳兰家,更是保护年家。”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观皇上,春秋鼎盛,最忌臣下结党。兄长有抱负,妹妹知道。但眼下,敛藏锋芒,办好差事,静观其变,才是上策。爹爹在地方,你在京畿,若能皆以‘孤臣’自处,反而更得圣心。切记,树欲静而风不止,但我们自己,不能先成了那招风的树。”

  这番话,条理清晰,洞察深刻,完全不像一个深闺妇人能说出的话。年羹尧心中震动不已。他忽然意识到,妹妹在纳兰家这一年多,恐怕不仅仅是相夫教子那么简单。她看得远比想象中深远。他沉默良久,重重点头:“妹妹放心,为兄心中有数了。你在纳兰家……一切可好?纳兰夫人她……”

  “婆母待我极好,相公也体贴。兄长不必挂心。”年世兰打断他的话,语气恢复平静,“我如今只想守着瑞哥儿,安稳度日。只望兄长和父亲,也能平安顺遂。”

  年羹尧看着妹妹沉静的侧脸,心中百味杂陈,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好,好。你安稳,父亲和我也就安心了。”

  兄妹二人又说了些家常,年羹尧便起身告辞。送走兄长,年世兰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冰冷如霜。这次归省,它成功地向年羹尧传递了“稳”字诀,初步遏制了他可能因京中局势而产生的躁动。下一步,便是要利用年羹尧此次巡视,进一步巩固年家在湖广的根基,同时,也要让纳兰家看到年家的实力与……可控。归省的风,已经吹起,能否借此风,稳住大船,甚至扬帆远航,就看接下来的运筹了。夜色,深重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