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空袭下的歌声-《抗战文豪:写死投降派点燃中华魂》

  十一月十八日,百代唱片第二次录制

  这次录制在位于南岸的百代公司录音棚进行。

  棚子是租用一家废弃教堂改造的,高高的拱顶有天然的混响效果,陈监制说,比在七星岗小楼录制的音质好上不止一筹。

  设备果然升级了。

  巨大的麦克风像一朵金属的花,悬在贾玉振面前。

  控制室与录音室之间是整面的玻璃墙,能看见工程师们忙碌的身影。

  苏婉清、胡风、陈监制坐在控制室里,戴着监听耳机。

  贾玉振还是穿着那件灰色长衫——陈监制说,听众已经熟悉这个形象了,不要改。

  他站在麦克风前,手里拿着原版歌词。

  伴奏乐队是请来的流亡乐师,小提琴、大提琴、钢琴,还有一把古典吉他——这是贾玉振特别要求的,他说这歌的魂在吉他上。

  前奏响起。

  吉他的分解和弦像阳光下流淌的溪水,清澈,明亮,带着某种不合时宜的纯真。小提琴悄然加入,像风拂过花枝。

  贾玉振开口:

  “想把我唱给你听,趁现在年少如花……”

  他的声音比录《万年》时更松弛了些,少了那份沉郁,多了点温柔的期许。

  或许是歌词本身的明媚感染了他,唱着“花儿尽情的开吧”时,他嘴角甚至不自觉地带了笑意。

  控制室里,苏婉清戴着耳机,闭上了眼睛。

  她仿佛看见的不是录音棚,而是很多很多年后,一个没有硝烟、没有警报的春天。

  少年少女在开满花的树下,笑着,唱着这首歌。那个画面如此清晰,清晰得让她眼眶发热。

  第一段主歌录得很顺利。陈监制透过玻璃墙对贾玉振竖起大拇指。

  进入副歌时,异变突生。

  先是远处传来隐约的、如同闷雷滚动的声音。

  录音棚里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紧接着,尖厉的空袭警报撕破长空,由远及近,像一头巨兽的嚎叫。

  “空袭!”控制室里有人惊呼。

  乐师们停下了演奏,面面相觑。

  贾玉振也停下歌唱,望向窗外。

  南岸这边没有防空洞,最近的公共掩体在三百米外。

  陈监制当机立断:“停机!所有人,带上贵重设备,去地下室!快!”

  录音棚顿时一片忙乱。

  工程师们快速关闭设备,拔掉插头;乐师们收拾乐器;贾玉振被胡风拉着往外跑。

  混乱中,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巨大的麦克风还悬在那里,像在等待着什么。

  地下室是教堂原本的酒窖,低矮,潮湿,挤进二十几个人后,空气立刻变得浑浊。

  唯一的光源是几盏马灯,昏黄的光在人们紧张的脸上跳动。

  外面,警报声一阵紧过一阵,夹杂着高射炮的轰鸣和飞机引擎的嗡嗡声。

  爆炸声传来,不很远,震得地下室的灰尘簌簌落下。

  人们蹲着,靠着墙,没人说话。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偶尔压抑的咳嗽。

  贾玉振和苏婉清靠在一起。她的手很凉,被他紧紧握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像几个小时——爆炸声渐渐稀疏。但警报还没解除,谁也不敢出去。

  黑暗里,忽然有人轻声哼起了调子。

  是那个弹吉他的乐师,一个从上海流亡来的年轻人。

  他抱着吉他——混乱中他竟没丢下它——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着琴弦,哼的是刚才录制的那首歌的旋律。

  没有歌词,只是哼,一遍又一遍。

  起初很轻,像自言自语。渐渐地,其他人也跟了上来。

  拉小提琴的女士用气声哼着和声,弹钢琴的中年人用手指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贾玉振听着,忽然松开了苏婉清的手。

  他在黑暗中站起身。

  马灯的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

  “陈监制,”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格外清晰,“录音设备……带下来了吗?”

  控制室里一位年轻的助理工程师举起手:“我……我把便携式钢丝录音机带下来了,还有话筒和电池。本来是想保护设备……”

  陈监制明白了贾玉振的意思。

  她眼睛亮了:“你是想……”

  “就在这里录。”贾玉振说,“录一版……属于此时此刻的《想把我唱给你听》。”

  没有伴奏,没有精良的音响。

  助理工程师手忙脚乱地架起简易话筒,接上那台饭盒大小的钢丝录音机。

  电池电量不足,指示灯微弱地闪着红光。

  贾玉振就站在昏黄的马灯下,对着那个简陋的话筒。

  外面,警报声还在嘶鸣,远远近近的爆炸声像沉闷的鼓点。

  地下室里,二十几个人屏住呼吸。

  他开口,唱的却是原版歌词——那版“脱离现实”的、关于花儿尽情盛开的歌词:

  “想把我唱给你听,趁现在年少如花……”

  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没有伴奏,他的清唱像一根银线,穿过黑暗,穿过恐惧,穿过头顶可能落下的炸弹,固执地、温柔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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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儿尽情的开吧,装点你的岁月我的枝芽……”

  唱到“谁能够代替你呢”时,他顿了顿,目光在黑暗中寻找,找到了苏婉清的位置。

  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他知道她在那里。

  黑暗中,苏婉清的手在颤抖。

  贾玉振唱歌时,她感觉到他声音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东西——不是技巧,而是某种近乎虔诚的相信。

  她想起今晨他为她梳头时说的话:“婉清,若太平年月,我想带你去江南,在真的桃花树下唱这首歌。”

  “然后呢?”她当时问。

  “然后生儿育女,教他们识字唱歌,看他们长大,看我们变老。”

  他梳子停在她发梢,“很俗的愿望,是不是?”

  “是最美的愿望。”她回头吻了他。

  此刻在地下室,当贾玉振唱到“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时,苏婉清在黑暗中无声流泪。

  她知道,他正在把那个“很俗的愿望”,唱给整个乱世听。

  “趁年轻尽情地爱吧,最最亲爱的人啊,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副歌部分,几个乐师不由自主地加入,用哼唱为他衬底。

  黑暗里,多声部的和声像悄然生长的藤蔓,缠绕着主旋律,给予它支撑和温暖。

  一曲唱完。

  地下室里一片寂静。

  只有钢丝录音机转动的细微滋滋声,和外面隐约的、尚未停歇的警报。

  良久,陈监制轻声说:“这一版……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