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醴泉之水,瑶草新思-《我在洪荒开餐馆,食客全是神话级》

  自那日与烛龙定下朔望之约后,那尝试酿酒的念头就在也抑制不住。他将玉匣放到了厨房最阴凉的角落。玉匣中的瑶草,仿佛将一片清冷的月光凝结成了实体。

  每日打烊后,喧嚣散去,山谷只余溪流与虫鸣,乐游总会不自觉地走到那玉匣前,指尖悬在莹白的草叶上方,却迟迟不敢落下。那冰凉的触感仿佛能透过空气传递过来,却丝毫压不住心底那团越烧越旺、名为“可能性”的火焰。他回想起前世参观一处用土法酿酒工艺的酒厂时见过的、那些酒坊里蒸粮、拌曲、等待发酵的画面——那酒,带着人间烟火最直接的烈性与酣畅;可眼前这洪荒的灵植是“活”的,瑶草内蕴月华清辉,楮叶送来的玉膏李饱含大地蜜糖般的醇厚,飞涎寻来的赤霞灵莓跳跃着活泼的果酸……若是以它们为材,辅以这天地间最纯净的灵机,最终会诞生出怎样一种前所未有的滋味?

  “不行……”他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用力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这过于大胆的念头甩出去。前世的那种土法太过粗粝,怎能用在如此钟天地灵秀的宝物之上?万一一个不慎,糟蹋了这瑶草,莫说对不起烛龙的“饭资”,便是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这等暴殄天物之举。可转念之间,另一个声音又在心底倔强地升起:他想要的是能触动心弦,引起回味,而不是单纯的“补益”,而是一种“醉”——一种能让人心尖微微发颤、眼角不自觉发热,连沉静的神魂都能跟着松弛、飘荡起来的奇妙体验啊。

  这念头一旦破土,便如同院中那株老杏树的根系,在他心里盘根错节、疯狂地扎下深根。他甚至能在寂静的夜里,闭目勾勒出那想象中的“琼浆”开坛时的景象:该有瑶草清冷如月华的底韵,有玉膏李蜜糖般的甜润包裹其间,或许还得有一丝沙棠果的活泼酸意点缀,最后,是所有味道在时光作用下融合、转化后,升腾而起的那股醇厚绵长、引人微醺的暖意……

  这份日渐清晰的“妄想”,自然也体现在了他日常的举动中。厨房角落里,渐渐多了一些形态各异的瓶瓶罐罐,里面或是浸泡着捣碎的果肉,或是封存着正在阴干的、带着奇异发酵气味的草叶(他私下里称之为“酒曲草”)。

  这一日午后,阳光被帝休竹的叶片筛成细碎的金斑,洒在擦拭干净的青石地面上。后土带着几位巫族同伴而来。

  “乐游老板,有劳先上几碗‘祝馀朏朏骨汤’,祛祛疲乏。” 后土声音温和,她在惯常的位置坐下,目光随意扫过店内,最终精准地落在了乐游那些与周遭烹饪器具格格不入的瓶罐上,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老板近来似乎颇为忙碌?这些器皿,不似平日烹炒炖煮所用。”

  乐游正将一大海碗热气腾腾、汤色奶白的骨汤端过来,氤氲的热气扑在他脸上,他趁机稳了稳骤然加快的心跳。方才后土的目光扫过那些瓶罐时,他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那些瓶罐里,有正在试验的“百草曲”,有混合失败、气味诡异的果汁残渣,乱七八糟地堆着,实在不像个正经餐馆厨房该有的样子。

  他小心地将厚重的汤碗轻放在后土面前的帝休竹桌上,指尖下意识地在微凉的碗沿上蹭了蹭,仿佛能借此蹭掉一丝心虚,这才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尴尬,又混杂着一点压抑不住的、想要分享的期待:“道友眼力非凡,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确实……确实是在瞎鼓捣些不成器的东西。”他顿了顿,偷偷观察了一下后土的神色,见她眼含好奇,在等待他继续说,便打算与之分享下他的想法,没准有什么新思路呢。“就是……就是觉得,天地间的灵植,性子各有不同,有的烈,有的柔,有的甜,有的酸。若是……若是让它们在一处,在坛子里安安稳稳地‘待’上一段时日,借着天地灵气自个儿慢慢变化,会不会……会不会生出些咱们都预料不到的新奇滋味?比如……喝了之后,能让人从里到外都松快下来,暖洋洋的,像……像冬日里晒着最舒服的太阳打盹儿似的……”

  越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不自觉地越低了下去,他心里打着鼓,生怕后土觉得他这想法太过“无用”,—巫族崇尚力量,淬炼肉身,沟通大地,哪会在意什么“晒太阳能般的暖烘烘滋味”?可话语既已出口,心底那份隐秘的期盼又让他忍不住抬起眼,飞快地瞄了瞄后土的神情,渴望能捕捉到一丝“有点意思”的认可。

  后土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乐游因紧张而微微绷紧的手指上,又缓缓移向他那些简陋的瓶罐,眼中若有所思。“自然转化之力……借天地灵气孕育新味……”她轻声重复着,语调平缓,“此理,倒与我巫族感悟大地生机、引导地脉流转有几分相通之处。万物生于土,归于土,其间变化,自有规律可循。”她看向乐游,眼神中多了几分认真的考量,“你所思之事,虽闻所未闻,却并非毫无根脚。洪荒广袤,奇物无穷,或许真能生出意想不到的妙品。”她微微颔首,“你若需洪荒大地上某些特定地域所产的灵果,或是蕴含特殊地脉生机之物,或可告知于我。”

  乐游心中顿时一松,紧接着涌起一股暖流。后土从巫族的角度给予了理解,甚至主动提出了帮助!这不仅仅是善意,更像是一种对他这“妄想”的无声背书。“多谢!”他这次的道谢充满了真诚,“若有需要,定当向道友请教!”

  又过了几日,飞涎像一阵带着花果香气的风似的,领着几个叽叽喳喳的妖族小辈卷进了店里。他鼻子最是灵光,一进门就抽动了几下,目光立刻锁定了乐游正在石臼里小心研磨的、那些干燥后气味更加独特的“酒曲草”,立刻凑了上来,眼睛亮闪闪的,满是发现新奇事物的兴奋。

  “乐游老板!你这又是在捣鼓什么秘密宝贝?这草味儿……啧啧,说香不算香,说怪又有点勾人,跟我以前闻过的所有花草都不一样!”飞涎挤眉弄眼,压低声音,一副“我懂你”的表情,“莫非……是什么能给菜肴点石成金的神秘调料?”

  乐游一边细心的研磨“酒曲草”,一边心下暗笑飞涎的联想力,却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掩护。他面上不动声色,顺着话头含糊道:“算是吧,一种尝试。想看看用些特别的法子处理这些草木,能不能引出些不一样的滋味变化,给菜品添些新意。”

  “滋味变化?”飞涎一听,兴致更高了,“论起对山林里的花花草草、果子浆液熟悉,我们妖族认第二,可没谁敢认第一!哪种果子甜得腻人,哪种花蜜香得醉心,哪种叶子嚼了能让人精神百倍,我都门儿清!”他得意地晃着脑袋,随即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就比如青丘那边,据说有秘传的‘百花凝露’制法,采集上百种灵花精华,过程繁琐得很,但成品听说香艳无比,一滴就能让人飘飘欲仙……当然,那玩意儿我是弄不来的。”他话锋一转,拍着胸脯,大包大揽,“不过老板你放心,你需要什么稀奇古怪、外面难找的果子,包在我身上!保证给你弄来最新鲜、灵气最足的!”

  乐游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心中不由莞尔。飞涎虽然性子跳脱,有时显得不太靠谱,但在这浩瀚洪荒的山野林间,寻找特定灵植、打探奇物消息的本事,确实是一等一的。自己这酿酒之事,未来恐怕还真少不了要他帮忙的地方。“那便先谢过了,目前还在摸索门路,待我需要某些特定果子时,定然第一个找你。”

  食客们或出于好奇,或出于善意,或单纯觉得有趣的关注与建议,像一颗颗投入乐游心湖的石子,激荡起更多的涟漪,也让他脑海中那个模糊的构想,逐渐变得清晰、坚定起来。然而,他深知,欲成想象中的绝世佳酿,除了顶级的灵植果实,水质更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寻常山泉灵溪,虽也清澈甘甜,却总觉得少了一份能承载百味、化育灵韵的极致纯净与底蕴。他蓦然想起洪荒中一则流传甚广、几乎人尽皆知的说法——凤凰非醴泉不饮。

  醴泉醴泉,甘美如醴,乃是天地间有数的、至纯至净的水源之一,内蕴先天清灵之气。若能求得此水为引,以其无瑕之性作为基石,承载瑶草的月华、玉膏李的蜜魂、百果的芬芳,再引天地灵气缓缓点化,或许……或许真能奠定这前所未有之“琼浆”的绝佳根脚,使其超脱凡俗,真正拥有触动神魂的魔力。

  只是……元凤是何等身份?历经龙凤大劫而不倒的飞禽之祖,执掌先天五行之火,地位尊崇无比。自己虽与她有那“霸王餐”之约,彼此关系也算得上融洽,但贸然开口求取醴泉之水,这是否……太过得寸进尺,太过唐突冒昧了?

  此念一生,便如藤蔓缠绕,让乐游接连数日都心神不宁。他反复权衡,一会儿觉得为了心中那前所未有的“琼浆”,值得豁出脸面一试;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异想天开,只怕会惹来元凤不悦。只是这酿酒之事必须尽快确定水源。乐游最终把心一横,决定无论如何,总要试上一试。他传信给元凤,并精心准备了几道以禽卵和时令灵植为主的精致小菜,在火候掌控和摆盘装饰上更是耗费了十二分的心力,力求尽善尽美,希望能借此更好地表达自己的诚意与请求。

  不多时,感知到山谷外那熟悉而炽热、带着五德流转韵律的强大气息由远及近,乐游立刻放下手中所有活计,整了整衣袍,深深吸了一口气,迎了出去。

  果然,元凤依旧是那般华贵雍容,周身流转着淡淡的五彩光晕,翩然降临于餐馆之外,目光已带着几分期待投向店内。

  “乐游小友,今日又准备了什么能令吾愉悦的新奇吃食?” 元凤声音清越,带着一丝惯有的、居高临下的慵懒笑意,步履从容地随着乐游走入店中,在那张专属的帝休竹桌旁落座。

  乐游将精心烹制的菜肴一一奉上,看着她优雅地执起竹筷,品尝菜肴,见她凤眸微眯,流露出满意的神色后,心脏才稍稍落回实处一些。他再次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斟酌:“元凤道友,今日实有一不情之请,还望道友……。”

  “哦?”元凤放下竹筷,拿起一方丝帕轻轻擦拭嘴角,饶有兴致地看向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凤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何事竟能让小友如此郑重其事?但说无妨。”

  乐游不敢直视她那过于明亮的眼睛,微微垂首,将自己关于炮制一种前所未有之“琼浆”的设想,以及其中关窍,尽可能清晰又谦卑地阐述出来,依旧隐去了“酒”之名,只强调其追求醇厚微醺之味的独特目标,最后才提及最关键的水源问题:“……故此琼浆欲成,非极致纯净之水不可为基。我久闻凤凰非醴泉不饮,醴泉乃天地间至纯至净之灵水,故而……故而斗胆,想恳求道友与我换取些许醴泉之水,以为尝试。”

  他一口气说完,等待着对方的回应。他甚至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被拒绝的场景:元凤或许会微微挑起那精致的眉毛,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说“汝敢觊觎吾凤族醴泉?”,然后拂袖而去,留下他独自尴尬懊悔。若真如此,他该如何挽回?是立刻躬身认错。

  然而,元凤的反应出乎了他的预料。她并未动怒,反而凤眸中那抹讶异迅速被一种极其浓厚的兴趣所取代。“前所未有之琼浆?以灵植百果,借自然转化之力,孕育醇厚微醺之味?”她轻声重复着乐游话语中的关键,目光再次落在乐游身上时,已带上了审视与探究,“倒是……闻所未闻,想法颇为奇特。”她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我凤族确有几处醴泉,其水甘冽清甜,蕴含先天一点清灵本源之气,于滋养神魂、净化污秽颇有奇效。予你一些……倒也不是不可。”

  乐游心中猛地一松,那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差点让他腿软。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他连忙躬身,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多谢道友!多谢道友厚恩!”

  “且慢。”元凤抬手,止住了他的道谢,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那笑容中带着属于洪荒顶级大能的自信与一丝不容置疑的霸道,“不过,既是连吾都未曾听闻的‘前所未有之物’,若你真能侥幸制成,需得让吾第一个品尝鉴证。若最终只是徒有其名,白白浪费了我的醴泉……”她拖长了语调,凤眸中光华流转,“可是要扣你‘饭资’,甚至加倍赔偿的。你,可敢答应?”

  乐游心中一定,知道此事已成,那悬着的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他抬起头,目光迎上元凤带着戏谑与考验的眼神,郑重应道:“道友放心!若侥幸成功,定当首先奉上,请道友品鉴指教。若最终失败,未能酿出像样的东西,甘受任何责罚,绝无二话!”

  元凤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忐忑与坚定的光芒,满意地点了点头。“既如此,你在此稍候片刻。”说罢,她身形未动,周身空间却微微扭曲,下一瞬,便化作一道绚丽的五色流光,冲天而起,瞬息间便消失在天际,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乐游站在原地,望着元凤消失的方向,心情依旧激荡难平。他没想到元凤会答应得如此干脆,更没想到她会对此事表现出如此浓厚的兴趣。这无疑给了他巨大的压力,也带来了无穷的动力。

  不过盏茶功夫,餐馆内的空间再次泛起微澜,五色流光重现,元凤的身影已悄然落回原处,仿佛从未离开过。她手中托着一个约一尺高的物事,那物事通体晶莹剔透,宛如最上等的赤玉雕琢而成,形似葫芦,表面天然流转着温润的光华,葫芦口处,有氤氲的白色灵雾缭绕不散,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纯净气息。

  “此乃‘赤玉凝露葫’,内蕴一方小须弥空间,盛放的便是你要的醴泉之水。”元凤将赤玉葫芦递向乐游,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此水量,应足够你尝试之需。吾,很期待你口中那‘前所未有之琼浆’,究竟会是何等惊世骇俗,或是……贻笑大方之滋味。”

  乐游几乎是屏住呼吸,双手恭敬地接过那赤玉葫芦。葫芦入手沉甸甸的,并非本身的重量,而是其中蕴含的、磅礴而纯净的水灵之气带来的实质感。那气息清凉温润,透过葫芦壁传递到掌心,仿佛能洗涤一切尘埃杂念。“多谢厚赐!乐游……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道友所望!”他紧紧握着葫芦,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

  送走元凤后,乐游独自站在院中,夕阳的余晖将他握着赤玉葫芦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他低头看着这关系着“洪荒第一酿”成败的关键之物,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心与紧迫感。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立刻开始着手准备。以瑶草为君,取其清冷月华之精魄;以玉膏李榨取的纯汁为臣,以其蜜甜厚实构建琼浆的醇厚酒体;佐以少量沙棠果汁液,调和色泽,增添一抹不易察觉的活泼酸意;再投入飞涎新近寻来的、香气独特浓郁的赤霞灵莓,增加果香的层次;最后,投入他反复试验、精心培育出的“百草曲”作为引导变化的媒介;最关键的一步,便是打开赤玉凝露葫,将那甘美无比、清灵透彻的醴泉之水,如同甘霖般,徐徐注入混合了所有材料的帝休木桶之中,调和诸味,化育灵机。

  他将所有材料按照无数次推演后确定的最佳比例,一丝不苟地置入那个特意准备的、透气性极佳且自带清香的帝休木桶中,用融入了宁神符文的灵泥将桶口密封得严严实实。这一次,他没有选择灶台边或溪水旁,而是将其小心翼翼地埋在了老杏树下,那方是被烛龙无形之力加固过、灵气最为充沛纯净、且与大地脉络联系最为紧密之处。他期望能借助这稳固的地脉灵气与木桶本身的灵性,让桶内的一切,在寂静与黑暗中,完成那场无人知晓的、缓慢而神奇的蜕变。

  时光在等待中悄然流淌,餐馆依旧每日炊烟袅袅,招待着南来北往、形形色色的食客。后土再来时,会温和地问一句:“那‘琼浆’的进展如何?”飞涎则总是像猎犬一样,围着老杏树打转,抽动着鼻子试图捕捉任何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并不断保证能弄到更多、更奇的灵果。就连羞涩的灵族少女楮叶,也会在送来新成熟的玉膏李时,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望着乐游,无声地传递着她的鼓励与期待。

  乐游能清晰地感知到,埋于地下的帝休木桶内,正发生着某种微妙而持续的变化。桶身周围的灵气,似乎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向桶内渗透、流转,桶内原本各自独立的灵植精华,正在某种力量的引导下,缓缓交融、转化。一种奇异的、带着微醺暖意、复杂芬芳的、从未在洪荒天地间出现过的气息,正在那黑暗静谧的空间里,悄然孕育、滋长。他强忍着无数次想要立刻将其挖出、一探究竟的冲动,凭借着极大的耐心,日日按捺,等待着朔月之夜的到来。那不仅是履行与烛龙的约定,也必将是他揭开这“洪荒第一酿”神秘面纱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