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灯不灭,路自开-《逆天改命!我把棺材佬捧成武林神》

  暴雨如注,天地间一片混沌。

  豆大的雨点砸在荒镇的残瓦断壁上,溅起白茫茫的水雾,仿佛整座影市都被裹进了一只沸腾的大锅。

  风卷着闪电劈开夜幕,照亮了四野高耸的箭楼——执法队已封锁所有要道,铁甲森然,弓弩上弦,箭簇泛着幽蓝寒光,显然淬了毒。

  裴文渊立于高坡之上,玄袍猎猎,玉冠束发,眉目温润如画中儒生,唯有那双眼睛,冷得像埋了十年的冰尸。

  他望着远处那一片倔强亮起的灯海,唇角缓缓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烧了那片灯海。”他声音不高,却穿透雨幕,清晰传入每一个士兵耳中,“让天下知道,谁才是执笔之人!”

  刹那间,火矢腾空而起,数百支燃烧的箭矢划破长空,拖着赤红尾焰,如流星坠落般直扑影市灯笼阵!

  然而——

  火焰尚未触及灯罩,竟诡异地自行熄灭!

  不是被雨水浇灭,而是……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吞噬了火种。

  灯笼非但未燃,反而在熄火瞬间爆发出一阵诡异光芒,玻璃表面浮现出扭曲晃动的人影:有披枷戴锁的老者、有血流满面的妇人、有伏尸街头的少年……一张张面孔狰狞又哀恸,宛如万千冤魂列阵而出,在风雨中无声嘶吼。

  沙晶粉混入灯油,遇火即封光成影——这是苏锦瑟早在三日前便布下的局。

  她不要这光照明,她要它映罪。

  “那是……昭水屠村的死者!”有人惊叫。

  “还有去年被诬通敌的林家全家!他们临死前就是这个样子!”

  人群骚动,恐惧与震撼交织。

  那些本该沉默的亡魂,此刻竟借灯火显形,控诉人间不公。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一瞬,中央灯柱之上,一道纤细身影缓缓升起。

  苏锦瑟立于千灯之巅,素裙翻飞,竹簪挑月,手中琉璃灯缓缓旋转,灯芯内似有星河流转。

  她不再操纵皮影,也不设戏台,只是轻轻抬手,一声令下:

  “诵《民声录》。”

  小篾儿与花脸阿七立刻跪坐案前,捧起一卷由百姓血书汇编而成的册子,齐声朗读:

  “第一条——昭水忠魂案平反,追谥武毅侯!”

  每念一字,一盏灯灭;每落一音,另一处暗巷、屋檐、桥底,便有一盏更亮的灯骤然点亮!

  光,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如同大地睁眼。

  千人应和,万人共鸣。

  原本躲在棚下的百姓纷纷走出,点燃随身携带的小灯,高举过头,齐声呐喊:

  “顾将军清白!天机阁造假!”

  声浪如潮,撞碎雷鸣,穿透雨幕,震得山石滚落,连执法队的战马都惊得前蹄腾空,嘶鸣不止。

  裴文渊脸色终于变了。

  他握紧缰绳,指节发白,眼神第一次掠过一丝动摇。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场对跳梁小丑的清剿,可眼下这场面,已非刀剑所能压制——人心一旦被点燃,比火矢更烈,比雷霆更猛。

  而就在这时,一道黑影自影市深处缓步踏出。

  顾夜白解下肩上扁担,抽出其中暗藏的长剑,剑未出鞘,仅以藤条缠臂为护,一步步走向敌阵。

  他不奔袭,不挑衅,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高坡上的裴文渊。

  他只是走到运粮车队前,手腕轻抖,一剑劈开最前方那辆大车的辕木。

  轰然一声,车厢崩裂,数十只信鸽振翅冲天,羽翼拍打雨帘,迅速没入漆黑夜空。

  每一只翅下,皆绑着一枚微型皮影卷——不足指甲盖大小,却精雕细琢,画面正是《昭水殇》最核心一幕:玄甲军奉命死守边关,却被朝廷密诏召回,途中遭伏,全军覆没,唯余一少年背棺逃出生天。

  这是浓缩的真相,是能自己走路的故事。

  夜猫子早已候在一旁,眼中燃着近乎狂热的光。

  顾夜白将最后一卷交到他手中,声音低沉如地底暗河:

  “送去三十里内所有客栈、茶棚、赌坊。”

  少年用力点头。

  “不用人讲。”顾夜白望了一眼漫天风雨,眸光冷冽,“让灯自己说话。”

  与此同时,苏锦瑟站在灯柱顶端,目光掠过沸腾的民意、溃退的执法军、以及那仍在死死盯着她的裴文渊。

  她忽然笑了,笑得极轻,却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掌控感。

  因为真正的榜单,从来不在天机阁的纸上,而在千灯照耀之下,在万人口中传唱,在每一盏不肯熄灭的灯里。

  雨势渐歇,东方微白。

  可没人注意到,从影市飞出的那些信鸽,正穿越晨雾,悄然降落在一座座城镇的屋檐、旗杆、井栏之上。

  也没有人察觉,某些客栈后院的说书先生昨夜突然焚毁旧本,今晨开席第一句竟是:“话说当年,有一位将军,背着一口棺,走过了整个乱世……”

  更无人知晓,某处地下赌坊昨夜悄悄撤下“顾夜白首级悬赏”,新盘口正在悄悄拟定——

  但这一切,还无人知晓。三日后,风未止,火已燎原。

  最初只是零星几处异动。

  北境边陲的“醉仙楼”说书先生一夜焚尽旧稿,拂晓开坛不讲江湖奇侠,反拍醒木怒喝:“列位且听——当年昭水河畔三千玄甲军,奉诏回防,却被一纸密令诱入绝谷,万箭穿心!唯有一少年,背父棺而逃,血染百里荒道!”台下酒客哗然,有人摔杯而起,眼含热泪大吼:“我叔父便是那一战失踪的校尉!”顷刻间满堂肃立,齐呼“顾将军冤!”

  同日,江南赌坊“快活林”悄然撤下“取顾夜白首级赏千金”的悬盘,新设三项彩头:一曰“顾夜白何时入主天机阁”,二曰“裴文渊头颅几时落地”,三曰“苏家冤案何日昭雪”。

  庄家冷笑挂帘:“这世道变了,押忠臣得利,杀义士折寿。”

  更令人胆寒的是青楼巷陌。

  长安最负盛名的花月楼中,新晋歌姬素衣登场,不舞不笑,只抚古琴,弦音凄厉如哭,唱的竟是《孤棺谣》:“一棺寒骨走天涯,九重宫阙不开门;万家灯火照不到,唯有残灯认归魂……”曲罢掷琴碎柱,扬言“父兄皆死于昭水屠令”,旋即投井明志。

  翌日全城哗然,连贵胄府邸都私传此曲,婢女口耳相传,竟成禁声暗语。

  执法队内部开始崩塌。

  戍守南门的士兵夜半聚于营帐,压低嗓音议论:“我爹临终前攥着块锈镖,说那是玄甲军信物……如今影市发的皮影卷上,那少年背棺人腰间挂的,正是同样一枚。”另一人颤声接话:“咱们昨儿放的火矢,烧的是百姓灯笼,可烧不灭那些亡魂的脸啊……我们究竟在替谁清剿?”

  断眉刘自外线归来,甲胄未解便直闯主帐。

  他双膝跪地,呈上七份血书盟约——七支曾受天机阁驱使的散修队伍,此刻尽数脱离掌控,携刀剑、毒蛊、机关图谱投奔影市,誓称:“宁随背棺人赴黄泉,不为造假榜做鹰犬!”

  深夜子时,一只灰羽信鸽撞破窗棂,跌落在苏锦瑟案前。

  她取下足筒内的密函,展开仅八字:

  “御史受理,索《锈镖迷踪》全本。”

  落款无名,唯盖一方残印——铁笔翁。

  烛火轻晃,映着她沉静如水的面容。

  良久,她忽而低笑出声,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起身走入暗室,取出一副新制皮影。

  薄牛皮上,女子执琉璃灯立于千灯之巅,身后万民举火相迎,天幕裂开一线光明。

  她在侧题字:《执笔者》。

  轻轻一推,皮影悬落主灯之下,与《昭水殇》并列摇曳。

  窗外雨停,东方微白。

  顾夜白早已整装待发,扁担横肩,棺木沉稳。

  他脚步顿住,回头望了一眼那盏始终未熄的灯——火苗微颤,却倔强不灭,仿佛藏着无数未能开口的亡魂,和一个正在改写命运的女人。

  就在此刻,苏锦瑟指尖拂过昨夜残卷,整理至《昭水殇》主幕背面时,忽然一顿。

  她的呼吸,悄然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