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谁在编戏,谁在入局-《逆天改命!我把棺材佬捧成武林神》

  晨雾如纱,缠绕着荒镇废庙的残垣断壁。

  昨夜千灯齐明的盛景已化作满地纸屑,风一吹,便打着旋儿贴着焦黑的香炉滚动。

  刀笔吏阿秃跪坐在残灯旁,膝盖压着一块破旧麻布,手中捏着半片烧焦的皮影残页,指尖微微发颤。

  他本是江湖上最不起眼的小骗子,靠伪造影券混饭吃,直到被苏锦瑟抓个正着,却反手给了他一把刻刀、一方砚台:“你要骗,就骗天机阁去。”从此,他成了影市唯一的审查员,专司辨伪——字迹、墨色、纸纹、火漆印痕,无一不精。

  他知道,这不仅是赎罪,更是活命的差事。

  此刻,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张残页边缘有一道极细的刮痕,像是有人用小刀轻轻刮去原墨,再重新描过。

  手法老练,若非他对每一份原始剧本都背得滚瓜烂熟,绝难察觉。

  “不对……”他低语,从怀中掏出一卷油纸包裹的底稿,小心翼翼摊开。

  那是《锈镖迷踪》最初的台词本,由苏锦瑟亲笔所书,每一句都经过推演与验证。

  目光落在第三幕——关于“玄甲军库坐标”的关键段落。

  原本写道:“……藏于昭水北岸三百步,松柏成阵,石龟衔月为记。”

  而残页上的字却是:“……位于南岭断崖下,血泉涌处,白骨指路。”

  一字之差,千里之谬。

  阿秃冷汗涔涔滑落。

  他知道这个坐标意味着什么——前朝遗存的军械库,内藏十万铁甲、百坛猛火油,更有传说中的虎符半枚。

  若群雄按假情报争夺,必是一场腥风血雨,死伤无数不说,更会将矛头直指影市:是你们泄露了真相,是你们挑起纷争!

  这不是简单的造假,是借刀杀人,是要让影市在万众唾骂中自毁根基。

  “他们不止想毁影市,还想让它自己崩塌。”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苏锦瑟不知何时已立于阶前,素裙未换,竹簪依旧,可那双眸子却像淬了寒冰的刃,扫过阿秃手中的残页,只一眼,便洞悉一切。

  她接过残页,指尖轻抚那道补墨痕迹,唇角竟勾起一丝冷笑:“好手段。连剧本都能篡改,看来天机阁在我眼皮底下安的棋,还不止一个。”

  阿秃颤声问:“小姐……会不会是内部出问题?只有知道原始剧本的人……才能改得如此精准。”

  苏锦瑟沉默片刻,忽然抬眸:“花脸阿七呢?”

  话音未落,那个平日插科打诨、脸上总画着滑稽彩纹的男人已蹦跶进来,手里还拎着半壶酒:“哎哟,我在这儿!昨儿嗓子喊劈了,今儿补点元气。”

  “你每晚报幕,可记得谁最急着打听军库消息?”苏锦瑟盯着他,声音不重,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阿七挠了挠头,醉意顿消:“有……有个戴青铜面具的,连续三晚来听《昭水殇》,每次都在‘虎符现世’那段鼓掌特别响。我还以为他是真爱听戏……”他顿了顿,脸色忽变,“对了!他打赏了一包毒砂,说是‘助小姐添彩’,当时灯娘收下了,没多想……”

  “毒砂?”苏锦瑟眼神骤厉。

  “是……夜巡使专用的‘鸦鸣粉’,沾肤即痒,三日后溃烂流脓,专用来标记目标。”顾夜白不知何时出现在廊柱阴影下,黑袍猎猎,棺木横肩,声线低沉如雷滚过地底,“他们已经在我们中间留下记号。”

  空气瞬间凝滞。

  原来对方早已潜入,不止窥探,更在布局。

  那一包“打赏”,根本不是敬意,而是挑衅——他们在告诉苏锦瑟:你建的场子,我们随时能染红。

  苏锦瑟却笑了。

  笑得极轻,也极冷。

  她转身走向高台,取来一支朱砂笔,在空白影布上缓缓写下四个大字——验券三关。

  当日下午,影市格局骤变。

  入口处新设一座木台,三名守卫各司其职:灯娘执琉璃灯照验灯笼纹路,凡光晕偏移半寸者,皆疑;阿秃坐于案后,手持放大铜镜,逐张查验墨痕深浅、纸面纤维,连一笔勾勒角度都不放过;而花脸阿七则站在最前方,手持铜锣,见人便唱名发问:

  “你来为何?”

  有人答:“求真相。”

  “何为真相?”

  “血债血偿。”

  过关。放行。

  有人支吾不清,眼神游移,刚欲硬闯,阿七铜锣一响,阿秃立刻抽出一张伪券,当场比对:“墨中掺了银粉,是天机阁特制显影药水。你,已被标记。”

  四面黑衣守卫无声围拢,刀锋出鞘三寸。

  黄昏将尽,暮色四合。

  苏锦瑟立于高台中央,手中捧着十张查获的伪券。

  她点燃火折,火焰腾起刹那,映亮了她眼中凛冽如霜的决意。

  “从此以后,影市不卖谎言,只售真相。”她的声音穿透风尘,清晰如刃,“谁造假,谁就得学会——在千灯之下,被人看得通透。”

  火光中,伪券化作灰蝶纷飞。

  而在远处山脊之上,一道披着灰袍的身影悄然转身,袖中滑落一枚刻有“九”字的铜牌,沉入泥泞。

  无人看见。

  但风暴,已在暗处蓄势待发。

  夜风卷着灰烬,掠过荒镇废庙的残垣,吹得高台上的影布猎猎作响。

  快嘴张披着一袭青布长衫,油头粉面地跳上影市主台,手里攥着一张烫金悬赏令,声音尖利如刀划铜锣:

  “奉江湖义士之托,今有重赏!斩顾夜白者——赠《长生诀》残卷一册,玄铁令三枚,另赐风云录‘侠名’上榜资格!”

  话音未落,台下骤然骚动。

  几道身影霍然起身,腰间刀柄已握入掌中。

  一名脸上带疤的刀客冷笑出声:“原来那背棺的魔头还没死?我正愁找不到他祭刀!”另一人阴恻恻接话:“听说他夜里不闭眼,棺材里藏的不是尸,是冤魂……杀一个,功德无量。”

  人群沸腾,怒骂声、叫价声、拔刀声混作一团。

  有人高喊“除魔卫道”,有人暗中摩拳擦掌,似已将那黑袍孤影当成了踏云登天的垫脚石。

  然而,苏锦瑟只是站在幕侧,指尖轻抚灯架边缘,眸光沉静如古井无波。

  她没有阻拦,没有呵斥,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反倒是对身旁的小篾儿低声道:“升幕。”

  小篾儿一怔,随即会意,迅速拉动机关。

  新制的皮影缓缓升起,幕布之上光影流转,一曲苍凉笛音自幕后响起——《孤棺谣·少年篇》,开演。

  画面初起,大雪封天,万里银原。

  一袭黑袍负棺而行,步履沉重却坚定。

  风雪中,他停下脚步,俯身从雪堆里抱起一个奄奄一息的孩童。

  镜头拉近,顾夜白摘下兜帽,露出半张冷峻的脸,眼神却温如炉火。

  他解开外袍裹住孩子,低声说:“活着,比报仇重要。”

  接下来的画面无声胜有声:破庙之中,他以剑尖蘸水,在地砖上一笔一画教少年识字;月下林间,他手把手纠正孩子的剑势,一遍又一遍;三年后,少年披甲执锐,跪于雪中叩首,背上木牌刻着四个字——恩重如山。

  最后一幕,顾夜白转身离去,背影渐远,唯余雪地上两行脚印,一深一浅,最终合为一条直线,通向远方。

  全场寂静。

  连呼吸都仿佛被冻住。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嘶哑哭喊:“那是我儿子!当年昭水屠村,就他一人活下来……是他救的!”

  一位白发老者踉跄而出,颤抖的手指着幕布,老泪纵横:“你们谁要动他,先从我这把老骨头踩过去!”

  “对!我妹妹也是被他从乱葬岗背出来的!”

  “我家祖坟遭盗,是他一夜斩七贼,立碑守坟三天!”

  “他是背棺人,可背的是天下没人敢扛的命!”

  群情激愤,民意如潮。

  方才还跃跃欲试的刀客们脸色煞白,悄悄退入人群。

  而快嘴张尚未来得及逃,便被一双双愤怒的手拽下高台,摔在地上,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了块烧焦的剧本纸——正是他篡改过的那一段。

  苏锦瑟缓步走上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不疾不徐:“你说我在编戏?可你忘了——在这影市,真相比谎言更锋利。”

  她转身望向幕侧。

  顾夜白仍伫立原地,望着百姓自发围成人墙,护住影台,像守护一座不可侵犯的圣坛。

  他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喉间滚动了一下,终是低低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原来……我不是靠剑活着的。”

  苏锦瑟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冰冷的手,抬眸一笑,如寒夜破星:

  “你是被人心托着走的。”

  就在此时——

  远方山道尽头,火光再起。

  不止一处,而是连绵数里,如赤蛇蜿蜒逼近。

  蹄声沉闷,铠甲铿锵,一面漆黑旌旗在夜风中猎猎展开,上书四个血色大字:

  剿灭妖市。

  为首之人策马当先,玄袍玉带,眉目温雅如文士,眼神却冷如霜刃。

  裴文渊来了。

  而面对压境大军,苏锦瑟非但不惧,反而伸手抚过身旁琉璃灯架,轻笑一声,似迎贵客:

  “千灯已醒,诸位……”

  她抬手一挥,刹那间,影市千灯齐转,光束如刃,齐刷刷指向来路——

  仿佛千眼凝视,万口同斥。

  “好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