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谁在写榜-《逆天改命!我把棺材佬捧成武林神》

  夜色如墨,禁阅阁三层的烛火却烧得通明,仿佛要将这深埋于山腹中的秘密尽数照亮。

  檀香燃至半柱,青烟袅袅盘旋,映着顾夜白苍白的脸。

  他站在书架尽头,指尖悬在《旧年榜目》斑驳的封皮上,微微发颤。

  那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沉睡多年的东西正在苏醒——像是被风雪掩埋的墓碑,终于被人拂去尘土。

  他知道罗十三的名字不该出现在这里。

  那个跪在大雪中、脖颈勒出血痕也不肯低头的男人,是七岁那年他亲眼所见的最后一幕。

  父亲被斩首时沉默如石,母亲焚于火海前只来得及将一口棺材推到他怀里,而罗十三,那个府中最低等的马夫,竟披麻戴孝,抱着一坛骨灰,在裴家祖祠外跪了三天三夜,嘶喊着“忠良不死”,最终被乱箭穿心。

  江湖从无此人名号,史册亦无记载。

  可此刻,泛黄纸页上赫然一行小字:“癸未年,罗十三案,实为替罪,主谋裴氏。”

  “裴……”顾夜白喉头滚动,几乎咬破舌尖才压下那一声哽咽。

  不是巧合。

  二十年前,苏家掌舆情,顾家守边关,罗家执刑狱,三家皆因直言进谏触怒权贵,相继覆灭。

  而如今把持“风云录”的裴文渊,正是当年提议废除《旧年榜目》、推行新榜的领头人。

  原来不是遗忘,是抹杀。

  他猛地合上书册,目光扫过四周密密麻麻的典籍。

  这些书,不是记录,是封印;这阁楼,不是藏书之所,而是记忆的坟场。

  与此同时,山长陆明章立于廊下,望着禁阅阁顶端不灭的灯火,眉头紧锁。

  他知道不该放顾夜白进来。

  《旧年榜目》早已列为禁物,连他自己都未曾完整翻阅。

  可裁判依规裁定,护棺者合乎“忠义”,理应得此奖赏。

  规则是他定的,如今却成了撬动铁幕的第一道裂缝。

  更让他心惊的是——为何偏偏是今晚?

  为何是这个人?

  为何是那口谁也说不出来历的黑棺?

  他忽然想起苏锦瑟昨日递来的皮影戏本子,名为《孤坟行》,讲的正是一个无名英雄死后化作厉鬼,引少年剑客揭开朝堂阴谋的故事。

  当时他还笑她编得离奇,如今回想,句句暗藏机锋。

  而此刻,在书院偏院的一角,周砚之正一脚踹翻书案,袖中短刃寒光一闪,抵住小竹簪咽喉。

  “你竟敢拦我?”他双目赤红,“那份比武记录若落入他人之手,咱们全都得死!”

  小竹簪没有后退。

  她手中扫帚已被劈成两半,木屑纷飞中,一抹油纸悄然滑入墙缝。

  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却稳如磐石:“山长说,护棺者护的是道。你们打压的,也是道。”

  “道?”周砚之冷笑,“在这江湖里,谁赢谁就是道!风云录写谁,谁就是英雄!一个背棺的贱民,也配称义?”

  话音未落,远处骤然升起一道赤色烟信,冲天而起,划破夜幕。

  信号香燃了。

  周砚之脸色骤变。

  那是传给外界的紧急密讯,意味着证据已出阁、流向四方。

  他猛然扑向窗边,却只见几道黑影疾驰而去,消失在山林深处。

  “苏锦瑟……”他咬牙切齿,终于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早就织好的网里。

  听风台,苏锦瑟正展开密信,唇角微扬。

  月光洒在她手中的情报上,字迹娟秀却锋利如刀——正是她母亲临终前所写八字:“墨竹藏名,榜外之人最真。”

  她早该想到的。

  “墨竹”,不仅是诗句,更是暗语。

  当年母亲负责监管天下文书流转,凡被“风云录”除名者,其事迹皆由专人抄录,藏于宫廷密档之中,封面绘一枝墨竹为记。

  而《旧年榜目》正是这些档案的民间副本。

  所谓“风云录”,根本不是什么武林公评,而是一场持续二十年的记忆清洗工程。

  它用榜单制造神话,用排名消灭异己,让真正的忠烈无声无息地腐烂在历史夹层中。

  她抬眸望向禁阅阁方向,眼中燃起冰冷火焰。

  顾夜白看到的不只是一个名字,而是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所有被尘封真相的钥匙。

  母亲,你留下的话,我没有辜负。

  她缓缓摊开一张舆图,指尖点向江南某处隐秘山庄——那里,曾是《旧年榜目》最初的编纂之地,如今却是裴文渊私设的“洗榜司”,专司篡改、销毁与精神驯化。

  “你想当英雄?”她低语,声音如丝线缠绕刀锋,“好,那我就让你成为他们最怕的那种英雄。”

  风起云涌,棋局已变。

  禁阅阁内,最后一缕香烬飘落。

  顾夜白走出门时,手中紧攥着一页抄录的残卷,指节发白。

  陆明章迎上前,欲言又止,最终只轻轻叹了口气。

  灯火摇曳,照见两人沉默对峙的身影。

  而在远方城楼上,一面绣着“风云榜首”四字的旗帜,正猎猎作响,即将迎来第一道裂痕。

  翌日清晨,霜露未散,书院钟声却已响彻山野。

  陆明章立于讲经阁前,手中紧握那页泛黄的抄录残卷——“癸未年,罗十三案,实为替罪,主谋裴氏”。

  指尖微微发颤,不是惧怕,而是震惊。

  他一生信奉礼法纲常,以“风云录”为武林公器,视榜单如天道。

  可如今,这天道竟从根子上腐烂了。

  “顾夜白。”他低声唤道,目光落在阶下那个沉默如石的身影上。

  黑棺横陈于青石阶旁,棺木无纹,却似压着千钧风雨。

  顾夜白抬头,眸色深得像一口古井,映不出光,却藏得住血海。

  “你昨夜所见,不可外传。”陆明章嗓音低沉,带着最后的挣扎,“若此事为真,是我辈读书人的耻辱;若为假……更是动摇江湖根基的大祸。”

  他想压下它。用一纸禁令,一道密谕,将火苗掐死在萌芽里。

  可他忘了,苏锦瑟从不给人反悔的机会。

  就在他话音落下之际,山门外骤然传来鼓乐之声,不是喜庆的锣鼓,而是皮影戏开场的板弦齐鸣。

  一城唱罢,三十城应和,仿佛大地深处同时响起了一阵低语。

  《榜外人》开演了。

  戏台之上,光影交错,一个身穿麻衣的老者被拖出府衙,名字从金榜抹去,尸骨无人收殓。

  百姓口耳相传,孩童编成童谣,最终化作一道冤魂执剑叩问天门:“我虽不在榜上,可道义在否?”

  没有提半个姓氏,没有点一丝真名,可谁都知道——这是在说罗十三,是在说那些被“风云录”生生抹去的人。

  戏毕,群情激沸。

  书院门前,学子们自发聚集,手持白幡,上书“还我真榜”四字,声浪如潮,直冲云霄。

  陆明章站在楼阁之上,望着那一张张年轻而愤怒的脸,忽然觉得手中这份残卷重如千钧。

  他想起昨夜苏锦瑟递来的戏本末尾,一行小字批注:“天下之笔,不在阁中,在人心。”

  原来如此。

  “墨竹令……不是宫中密令。”他喃喃自语,”

  风起时,远方快马破尘而来,马蹄溅起雪泥,骑士滚落下地,呈上一封烫金急报——

  天机阁昨夜遭雷火击中!

  刹那间,天地为之变色。

  那座高耸入云、号称“掌天下气运”的天机阁,竟被一道莫名天雷劈中塔顶,守阁长老皆称异象:“气运金册”卷角焦黑,三字浮现光晕——顾夜白。

  非但未毁,反而加冕。

  消息如野火燎原,瞬息传遍江湖。

  有人说那是天意昭示,有人大骂妖言惑众,更有世家连夜焚香祭祖,生怕自己名字下一刻就被天雷点名。

  而此刻,苏锦瑟正立于山崖之巅,黑袍猎猎,发丝飞扬。

  她仰头望北,眼中没有惊诧,只有棋手落子后的冷冽笑意。

  “名字烧起来了。”她轻声道,声音不大,却似刀锋划过冰面,“现在,轮到整个江湖——重新学会写字。”

  风卷残云,天光微裂。

  一道无形的战书,已然洒向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