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雨夜戏未散,童声替鼓点-《逆天改命!我把棺材佬捧成武林神》

  深秋夜雨,越下越紧。

  青石巷被洗得发亮,檐角垂落的水珠连成一线,在灯影里拉出细长银丝。

  苏锦瑟坐在院中,膝上摊着半卷新绘的皮影绸——《井底青苔》。

  绸面未染色,只以素墨勾线:一方低矮食案,三副空碗,一只歪斜酒壶倾倒,酒液蜿蜒如泪,浸透底下压着的半张《苏氏家训》残页。

  最细处,是画中人袖口一道朱砂印——与当年抄家圣旨末尾那枚“御笔亲批”的朱砂,一模一样。

  她没点灯,只借着昭影刚挂起的两盏油灯微光,用小镊子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牛皮影人。

  指尖微颤,却稳。

  右眼覆纱之下,灰翳已漫至耳际,可左眼清亮如初,映着灯焰,也映着绸上那一道未干的墨痕。

  顾夜白就蹲在三步外。

  他没说话,只将劈好的松柴一根根码进铁盆,火苗舔上湿柴,噼啪爆开几点星火,热气裹着松脂香,缓缓烘向悬在竹架上的幕布。

  他左手缠着旧布条,指节处还渗着今日修瓦时蹭破的血丝;右手执火钳,动作沉缓,像在锻一把不愿出鞘的剑。

  火光跃动,映得他侧脸轮廓冷硬,可当一缕风掀动苏锦瑟鬓边碎发时,他腕骨微转,不动声色地将火盆往她那边挪了半寸。

  昭影踮着脚,小手被滚烫灯钩烫得一缩,又立刻攥紧,咬着下唇把第三盏灯挂稳。

  五岁的孩子不懂什么叫“井底”,只记得昨夜苏锦瑟抱着她看星星时说:“青苔活在没人照见的地方,可它比金砖更耐踩。”她仰起脸,油灯暖光映在瞳仁里,像两粒小小的、不肯熄的炭火。

  就在此刻——

  村口犬吠骤然炸裂!

  不是寻常惊扰,是喉咙被扼住般的嘶哑短鸣,随即戛然而止。

  墙头黑影一闪。

  三道玄衣掠过飞檐,足尖点瓦无声,落地却如狸猫伏击,腰身压得极低,袖中寒光乍现——淬了乌鳞草汁的短刃,见血封喉,专破内家真气。

  刀锋直取苏锦瑟后心。

  她甚至没回头。

  指尖仍捏着那片牛皮影人,拇指轻轻摩挲影人袖口一道细线——那是她亲手补上的针脚,仿的是苏家绣娘的手法。

  昭影的惊叫卡在喉咙里,小嘴张开,却发不出声。

  就在刀尖距她脊背不足三尺之际——

  巷尾忽起鼓声!

  不是战鼓,不是丧鼓,是竹筒敲铁锅、木勺擂陶罐、破锣配瓦片……杂乱、生涩、却奇异地踩准了一个节奏:咚、嚓、咚嚓——正是十年前烟柳巷皮影戏开场前,老鼓师教孩子们打的“引光调”。

  小鱼干冲在最前,瘦小身子高举一卷粗纸皮影,身后七八个孩童举着各色自制傀儡,纸糊的、竹雕的、甚至还有用灶灰抹出轮廓的。

  幕布一抖,光影跃出——

  棺材佬砸城门!

  纸人顾夜白青衫猎猎,单臂扛棺,棺盖崩飞如雷,脚下砖石炸裂,烟尘腾起处,竟有细小火药哨音“咻——嗤!”窜出,尖锐刺耳,直钻耳膜!

  两名刺客本能侧身格挡,刀势一滞。

  第三名刺客厉喝:“障眼法!”话音未落,头顶忽暗。

  哑姑立于邻屋屋顶,黑衣如墨,双手疾挥如拨千弦。

  十数名聋哑少年齐刷刷撑开油纸伞——伞面非花非鸟,竟是《寒渊十三关》十三帧关键图:孤辰剑劈开第一道寒铁闸、断崖边背棺纵跃、雪原上剑尖挑落仇家面具……雨水顺伞沿滑落,在光影交错间,竟似真有血珠滴坠,而每一帧画面里,顾夜白的侧影都冷峻如铁,却又在最后一帧里,微微偏头,望向镜头之外——仿佛早知此刻,有人正仰头看他。

  刺客瞳孔骤缩。

  为首者喉结滚动,短刃险些脱手:“《寒渊图》……静音盟禁传的‘溯命卷’?这帮哑巴……怎么敢把神话编成童谣?!”

  风卷雨斜,火盆里松柴爆开一声脆响。

  苏锦瑟仍未起身。

  她只是静静坐着,左手抚过膝上皮影绸,指尖停在那幅“家宴”图中——画中人影模糊,唯有一双鞋履清晰:青布软底,鞋带松散,正被人俯身系紧。

  她手腕轻抬,五指微张,掌心朝上,似承雨,似托光。

  然后,轻轻一抖。

  幕布微震。

  光影流转。

  那场即将撕裂雨夜的杀戮,尚未开始,便已在她指间悄然退潮。

  雨丝渐疏,檐滴声慢了下来,一粒一粒,敲在青石上,像倒数的更漏。

  苏锦瑟仍坐着,膝上皮影绸未收,指尖却已离开那幅《井底青苔》——她掌心微张,五指轻颤如承露,腕骨一旋,幕布倏然一漾。

  光影骤变。

  没有刀光,没有血影,没有棺盖崩飞的雷霆之势。

  只有一帧静得落针可闻的画面:

  昏黄油灯下,顾夜白蹲着,青衫下摆沾了泥,左膝微屈压着湿砖,右手正替她系紧右脚那只松脱的青布软底鞋带。

  他低着头,额前碎发垂落,颈线绷出一道沉静的弧;而她微微仰脸,左眼映着灯焰,右眼覆纱轻扬,唇角未笑,眉梢却松了一寸。

  ——是十年前烟柳巷冬夜,初雪未化时,他第一次替她系鞋带的模样。

  那时她刚咳着血爬出乱葬岗,赤足踩在冰碴里,鞋带散了,人也快散了。

  他什么也没问,只蹲下来,手指粗粝,动作却极稳。

  幕上光影无声流淌,连风都屏了息。

  三名刺客僵在原地,刀尖悬停半尺,竟无人再进一分。

  为首者喉结剧烈滚动,短刃“当啷”一声坠地,溅起一小片水花。

  他盯着那幕上俯身系带的侧影,声音嘶哑如砂纸磨铁:“……我娘临终前攥着我手说,‘儿啊,别信那些金榜题名的神,信那个肯给你系鞋带的人’……”话未尽,忽觉掌心一空——

  “啾——!”

  一只巴掌大的紫檀木雀自屋脊暗格弹射而出,双翅振开时机关咬合轻鸣,喙尖精准叼住他腕脉,顺势一扯!

  短刃离手,木雀振翅盘旋一圈,竟将兵刃衔入远处枯井,“咚”地一声沉没于黑水。

  雨,彻底停了。

  巷口传来窸窣脚步声,却无喧哗。

  村民陆续聚来,提桶的、抱帚的、扛竹梯的,默默收拾被风掀翻的木架、拾捡散落的纸傀儡、用桐油抹去青砖上的水痕与血渍。

  没人靠近院中四人,只远远立着,像守一座未立碑的祠——敬的不是神,是十年来每场雨夜都未曾散去的戏台,是那盏总为迷途人亮着的灯。

  昭影赤着脚奔来,发梢还滴着水,小手直直塞进苏锦瑟掌心——一枚温润玉蝉,蝉翼薄如蝉蜕,内里却裂着细密金丝纹,是旧玉新补,胎里带着暖意。

  “爹说,”她仰起脸,眼睛亮得惊人,“这是你留给我看sunrise的眼睛。”

  苏锦瑟指尖一顿。

  玉蝉微烫,裂纹蜿蜒如旧伤,却透出光来。

  她缓缓摩挲那道金丝,仿佛触到十年前自己剜目时滚烫的泪,也触到昨夜顾夜白彻夜未眠、以玄铁粉混朱砂,在玉胚内里一笔笔填缝的指温。

  东方天际,一线鱼肚白正悄然撕开墨云。

  她望着那光,良久,喉间轻动,声音很轻,却像卸下千斤锁链:

  “明日……不演戏了。”

  话音落时,村外山道尽头,枯枝折断声极轻一响。

  似有数十双黑靴,踏着将明未明的灰光,正无声碾过霜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