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修炼?修个屁!-《我只是煲个汤就被带上了玉女宗》

  一个月清汤寡水的饮食和毫无进展的修行,已经将梁俊杰的意志消磨到了边缘。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株被强行移植到冰天雪地里的热带植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这天,雪寂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让他继续尝试那虚无缥缈的引气入体,而是将他带到了听竹轩外一片更为幽静的竹林空地上。她手中多了一枚散发着温润白光、触手冰凉的古朴玉简。

  “梁俊杰,”雪寂的声音依旧清冷,但似乎比平日多了一丝郑重,“引气法门进展迟缓,或与功法基础不合有关。此乃我宗根本法典之一,《玉女心经》入门篇之精要,或可助你感悟气机,奠定道基。”

  说着,她将那枚玉简递了过来。

  《玉女心经》!

  光是听这个名字,梁俊杰心里就“咯噔”一下,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他僵硬地接过玉简,触手的冰凉仿佛直接渗入了他的心底。

  按照雪寂的指导,他小心翼翼地将一丝微弱的意念,这是他一个月来唯一勉强学会的,如何集中精神探入玉简之中。对了还那破法术。

  刹那间,大量的信息如同洪流般涌入他的脑海。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极其精细、繁复,但清晰标注为女性的经络气血运行周天图!那图上的线条柔和婉转,气机流转的核心似乎更偏向于阴柔、内敛的路线,与他在一些杂书上看过的、中正平和的通用周天图,甚至是偏向阳刚的男性修炼图谱截然不同!

  紧接着,是一段段玄奥晦涩的口诀心法。字里行间,充斥着“玄阴”、“素女”、“元阴”、“柔水”、“静守”之类的词汇,强调清心寡欲,斩断尘缘,化万般情愫为冰心一片,以极致的静与柔,契合天地阴柔之道,凝聚玉女真元……

  越是阅读和理解,尽管很多地方他根本理解不了,梁俊杰的脸色就越是苍白,握着玉简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这功法,从根子上,就是为女性量身打造的!每一个字,每一副行气路线,都在尖叫警告着“男人勿近”!

  让他一个大男人,去观想女性的周天运行?去感悟什么“玄阴之气”?去追求那“冰肌玉骨”的玉女真元?!

  开什么玩笑!

  他猛地将意念从玉简中抽离,仿佛那玉简烫手一般,差点直接把它扔出去。他抬起头,看向面前清冷如仙、与这《玉女心经》气质完美契合的雪寂大师姐,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荒谬感。

  “师…师姐…”他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哭腔,“你…你确定…我真的可以练这个?引气入体…真的…真的没有问题吗?”

  雪寂看着他剧烈反应,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她能感觉到梁俊杰精神剧烈的波动,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排斥和恐惧。她平静地解释道:“《玉女心经》乃无上妙法,直指大道。虽偏阴柔,然大道同源,阴阳互济。若心性契合,悟得其中三昧,未必不能……”

  “不能!绝对不可能契合!”梁俊杰几乎是用吼的打断了她,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那枚玉简,情绪彻底失控,“我是男的!师姐你看清楚!我是个男的!你让我怎么去契合这全是女人练的功夫?!你让我怎么观想那女人的经脉?怎么去凝聚那什么玉女真元?!这…这简直…简直是要我变性啊!”

  他越想越觉得恐怖,浑身汗毛倒竖。修炼这玩意儿,会不会练着练着,喉结没了,声音变细了,性格也……他不敢再想下去!

  “我不想练!我不要练这个玉女心经!”梁俊杰猛地后退几步,远离那枚玉简,如同躲避瘟疫,脸上写满了惊恐和决绝,“打死我也不练!这根本不是修仙,这是…这是摧残!是邪道!”

  让他穿着女装,吃着斋饭,他已经忍了。可现在,连修炼的功法都要从根本上否定他的男性身份,这已经完全触碰到了他的底线!这比他跳崖那一刻,更让他感到绝望和窒息。

  跳崖是物理上的毁灭,而练这《玉女心经》,他感觉是对他自我认知和存在根本的抹杀!

  雪寂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情绪激动、几乎要崩溃的梁俊杰。他那发自内心的恐惧和排斥,是如此的真实和剧烈,以至于她那一向古井无波的心境,也产生了一丝细微的涟漪。

  她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宗主和清霖师叔,将这样一个与玉女宗一切都格格不入、甚至从根本上就无法兼容的凡俗男子带回宗门,究竟……意欲何为?

  而面对这根根本无法雕琢、甚至拒绝被放入模具的“朽木”,她接下来的引导,又该何去何从?

  梁俊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眼神空洞地望着竹林上空被切割成碎片的蓝天。修行之路,在他面前,似乎成了一条通往自我毁灭的绝路。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变得不男不女、人不人鬼不鬼的恐怖景象。

  这玉女宗,他是真的待不下去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再待下去,他怕自己连“梁俊杰”这个人,都要消失了。

  《玉女心经》成了压垮梁俊杰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意识到这所谓的仙缘不仅剥夺了他的衣着自由、饮食乐趣,甚至试图从最根本的修炼途径上扭曲他的存在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在他心中滋生。既然无法逃离,无法改变,那他至少可以选择不配合。

  他开始了他无声而绝望的反抗。

  雪寂再次引导他打坐,他闭着眼,看似在努力,实则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他那锅老火靓汤的每一个细节,从选料到火候,就是不理会那所谓的灵气。让他研读《玉女心经》的注解,他拿着玉简,眼神放空,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仿佛那上面的字会咬人。

  最直接的,是饮食上的抗争。

  当那熟悉的、放着两个白面馒头和一碗清水菜汤的木托盘再次放在他面前时,他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推到一边。

  雪寂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不饿。”梁俊杰别过头,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固执。胃部因为长久的寡淡饮食早已萎缩,此刻确实没有强烈的饥饿感,只有一种空泛的虚弱和源自心底的排斥。

  雪寂没有强迫他,只是静静地将托盘收回。她似乎明白,此刻任何言语或强制,都可能激起他更极端的反应。她只是履行着看管的职责,记录下他拒绝进食的行为。

  第一天,他没吃。

  第二天,他依旧没碰那托盘。

  第三天,他只喝了几口清水。

  身体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原本就因为消瘦而空荡的衣服,此刻更显得像挂在骨架子上。走路需要扶着墙壁,眼前时常阵阵发黑。但他心里憋着一股气,一股不甘被这荒谬处境同化、不甘失去自我的气。

  第四天下午,雪寂依例带他去宗门的藏书院,名义上是让他接触更多典籍,寻找可能与他契合的修炼途径,实则也是一种变相的监视和尝试。

  藏书院内静谧幽深,书香与淡淡的灵木气息混合。高大的书架林立,其上玉简、书卷浩如烟海。梁俊杰勉强走到一个靠窗的书架旁,想找本可能记载了世俗杂学或者地理志异的普通书籍,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丝慰藉或出路。

  然而,极度的虚弱和连续的精神抗拒,让他的身体终于到达了极限。他刚伸出手,想去够书架上层一本看起来像是游记的旧书,一阵剧烈的眩晕猛然袭来,视野瞬间被黑暗吞噬,耳畔只剩下血液奔流的轰鸣声。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身体便软软地瘫倒下去,额头不慎撞在书架边缘,发出一声闷响,随即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梁俊杰在一阵嘈杂的、压抑着音量的议论声中,艰难地恢复了一丝意识。

  他首先感觉到的是后脑和额角传来的钝痛,然后是浑身如同被抽空骨头般的绵软无力。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然后,他愣住了。

  他发现自己依旧躺在藏书院冰凉的地板上,但周围……围了一圈人!

  全是女弟子!

  她们穿着各色但基调素雅的衣裙,如同围观什么珍稀动物般,将他围在中间。好奇、惊讶、怜悯、困惑、甚至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各种目光交织在他身上,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般嗡嗡作响。

  “他就是那个…男的?”

  “听说跳崖都没死成…”

  “怎么晕在这儿了?脸色好苍白…”

  “好像是因为不肯吃饭…”

  “为什么不肯吃饭啊?宗门的灵斋不好吗?”

  “看他穿的衣服,怪怪的…”

  “雪寂师姐呢?”

  梁俊杰被这阵仗弄得有些发懵,虚弱和尴尬让他恨不得立刻再晕过去。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为脱力而手臂一软,又倒了回去,引起周围一阵低低的惊呼。

  就在这时,人群被分开,雪寂那清冷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她看到苏醒过来的梁俊杰,以及周围围观的同门,眉头微蹙,但并未多言。她蹲下身,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梁俊杰的手腕上,一股温和却带着探查意味的细微灵力流入他体内。

  梁俊杰能感觉到那灵力在他干涸的经脉中游走,如同清泉流过龟裂的土地,带来一丝微弱的舒适感,但也更清晰地映照出他身体的亏空和虚弱。

  雪寂收回手,清冷的眸子看着梁俊杰,语气依旧平淡,却似乎比往常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气血两亏,元气大损。凡俗之躯,强行辟谷,无异于自绝生路。”

  她的话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告诫。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些,看向梁俊杰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了然和……不可思议。为了不吃饭而把自己饿晕?这在她们看来,简直是无法理解的行为。

  梁俊杰躺在地上,看着头顶上方那些陌生而美丽的脸庞,听着她们的议论,感受着雪寂那平静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一种巨大的羞耻感和无力感淹没了他。

  他的反抗,他的坚持,在这群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眼中,恐怕只是一个愚蠢且不可理喻的笑话吧?

  他甚至没有力气去解释,去争辩。他闭上眼睛,将头偏向一边,不想再面对这一切。意识再次开始模糊,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似乎想要让他重新陷入沉睡,以逃避这令人窒息的现实。

  只是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模糊地想道:或许,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也比醒着面对这该死的仙缘要好……

  雪寂看着他再次昏睡过去的脸庞,那上面还带着未干的冷汗和绝望的痕迹。她沉默片刻,对周围的女弟子们挥了挥手:“散了吧,无事。”

  然后,她俯身,小心地将轻飘飘的梁俊杰横抱起来。这个动作让她微微顿了顿,似乎也没料到他会这么轻。她抱着他,在一众女弟子更加惊诧和探究的目光中,稳步离开了藏书院。

  这一次,梁俊杰的反抗,以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暂时画上了句号。而他引发的波澜,却刚刚开始在玉女宗这潭看似平静的湖水中,悄然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