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北返?-《天龙,我妈是康敏?》

  官轿在青石板路上稳稳前行,穿过闹市,拐入一条清静的街道。

  两侧高墙大院,朱门紧闭,偶有家丁仆役出入,皆是低头疾走,目不斜视。

  赵和庆观察着街道景象,心中已然有数——这是江阴县官吏富户聚居之地。

  轿子最终停在一座颇为气派的宅院前。

  门楣上悬着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江阴县衙”四个大字。

  虽只是七品县衙,门面却修筑得颇为堂皇,一对石狮子张牙舞爪。

  周县丞率先下轿,笑容可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请。”

  赵和庆与宋青云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领神会——这县衙外松内紧,看似平常,实则暗藏玄机。

  门口站着四名衙役,个个腰挎佩刀,眼神锐利。

  “周县丞回衙——”门内传来一声通传。

  二人随周县丞步入县衙。

  穿过仪门,绕过照壁,眼前豁然开朗。

  前院甚是宽敞,青砖铺地,两侧廊庑整齐,正中大堂庄严肃穆,堂上悬挂“明镜高悬”匾额。

  只是这肃穆之中,隐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周县丞并未引他们去大堂,而是转向东侧廊道:

  “二位,县尊正在二堂等候。请随我来。”

  沿着廊道前行,过了二门,便是一处精巧庭院。

  假山鱼池,花木扶疏,倒有几分江南园林的雅致。

  院中一栋小楼,飞檐翘角,应是知县日常处理公务之处。

  楼前站着两名护卫,身着便服,但站姿笔挺,太阳穴微微隆起,显是内外兼修的好手。

  赵和庆心中冷笑——一个七品知县,竟有如此高手护卫,这江阴县果然不简单。

  周县丞在楼前止步,躬身道:“大官人,北地药商已请到。”

  楼内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请进来。”

  门帘掀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飘出。

  三人随周县丞入内,只见屋内陈设雅致,紫檀桌椅,青瓷花瓶,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皆是名家手笔。

  正中太师椅上,坐着一位五十岁上下的官员。

  他身着青色官服,补子上绣着鸂鶒,头戴乌纱,面皮白净,三缕长须梳理得整整齐齐。

  只是那双眼睛微微眯着,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

  这便是江阴知县,吴文渊。

  “草民,拜见官人。”赵和庆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宋青云也随之行礼。

  吴知县并未立刻让他们起身,而是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方缓缓道:

  “免礼吧。看座。”

  有仆役搬来两张圆凳。

  二人谢过坐下,姿态恭谨,却不卑微。

  周县丞侍立一旁,垂手不语。

  吴知县放下茶盏,目光落在赵和庆身上,似笑非笑道:

  “听周县丞说,你们是从北地来的药材商?”

  “正是。”赵和庆答道,

  “草民姓宋,单名一个‘慈’字。

  这是管家宋青。”他指了指宋青云。

  “北地何处?”

  “真定府。”

  “真定……”吴知县捋须沉吟,

  “那是河北重镇。你们宋家,在当地想必也是大户?”

  赵和庆心中一凛,这知县是在探他们的底细。

  他面上不动声色,谦逊道:

  “官人过誉了。宋家只是寻常商贾,做些药材生意糊口罢了。”

  “哦?”吴知县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寻常商贾,能弄到关外的鹿茸人参?”

  他目光扫过宋青云,停留片刻道:

  “这位兄台,倒是一表人才。”

  宋青云垂首道:“草民乡野村夫,让官人见笑了。”

  吴知县呵呵一笑,不再纠缠,转而问道:

  “你们船上,都有些什么药材?”

  宋青云躬身答道:

  “回官人,此次南来,主要带了黄芪、当归、枸杞、党参等常见药材,约五百斤。

  另有上等鹿茸二十对,老山参十支,皆是关外来的珍品。”

  “哦?鹿茸人参……”

  吴知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虽然很快掩饰过去,却逃不过赵和庆的眼睛。

  “本县近来,确需一批药材。”

  吴知县抚须道,“江阴地处要冲,过往商旅众多,时有疫病。

  县中常备药材不足,正想采买一批。

  不知你们这批货,作价几何?”

  来了,正题。

  赵和庆与宋青云对视一眼,心中皆明——这知县哪里是要买药,分明是想强占。

  宋青云故作沉吟,道:

  “大人,这批药材已有买主,是杭州的‘仁和堂’。

  他们预付了三成定金,约定月底交货。

  若是转卖他人,只怕……”

  “定金?”吴知县打断他的话,嗤笑一声,

  “商贾之道,价高者得。他们付了三成,本县可以付五成。况且——”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

  “在江阴地界,本县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屋内气氛骤然凝重。

  周县丞悄悄往后退了半步,低头不语。

  门外的两名护卫,虽未进屋,但赵和庆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息微微凝实,已是蓄势待发。

  赵和庆察觉到,这屋子的暗处,还藏着两人。

  都是先天修为!

  一个七品县衙,竟潜伏着四名先天高手!

  赵和庆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惶恐之色,起身拱手道:

  “官人息怒!草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只是商人以诚信为本,若是违约,今后在行里就难以立足了。”

  “立足?”吴知县慢悠悠地端起茶盏,“宋老板,你可知道,在江阴,谁说了算?”

  他吹了吹茶沫,轻啜一口,方继续道:

  “本县治下,商贾往来,皆需县衙批文。

  若无批文,莫说做生意,便是想安然离开江阴,也是痴心妄想。”

  赤裸裸的威胁。

  宋青云脸上肌肉抽搐,似在强忍怒气,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大人……大人这是要强买?”

  “强买?”吴知县放下茶盏,笑容可掬,

  “宋老板言重了。本县是按市价购买,何来强买之说?周县丞——”

  “下官在。”

  “按市价,这批药材值多少?”

  周县丞早有准备,躬身道:

  “回大人,寻常黄芪当归,市价约每五斤一贯。

  鹿茸人参等珍品,需看品相。

  若按宋老板所说,五百斤常药,二十对鹿茸,十支老山参,总价应在八百贯左右。”

  “八百贯……”吴知县点头,“本县出一千贯,如何?”

  赵和庆心中暗骂——那二十对鹿茸,若是运到杭州,少说也值五百贯。

  十支老参更是有价无市。

  再加上五百斤药材,总价至少两千贯。

  这知县出一千贯,分明是明抢!

  但他面上却露出挣扎之色,犹豫道:

  “官人,这一千贯……实在……实在难以向家中交代啊。”

  吴知县脸色一沉:

  “宋老板,你可要想清楚了。

  这一千贯,是本县体恤你们远道而来,给的恩典。

  若是换了旁人,只怕……”

  他话未说完,但威胁之意已昭然若揭。

  宋青云忽然轻轻拉了拉赵和庆的衣袖,低声道:

  “东家,人在屋檐下……要不,就算了吧。”

  这动作声音,俨然是个胆小怕事的模样。

  赵和庆“挣扎”良久,最终长叹一声,颓然道:

  “既然官人如此说……草民……草民遵命便是。”

  吴知县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宋老板果然是明事理的人。周县丞,取交子来。”

  周县丞应声退下,不多时取来一张交子。

  吴知县接过,递向赵和庆:

  “这是一千两的交子,‘通宝银号’的交子,南北皆可兑付。”

  赵和庆双手接过,看也不看便塞入怀中,苦笑道:“多谢官人。”

  “不必客气。”吴知县心情大好,

  “你们在江阴若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本县身为父母官,自当照拂。”

  照拂?怕是监视吧。

  赵和庆心中冷笑,面上却感激道:

  官人恩德,草民铭记。

  只是船中药材既已售出,草民想在江阴采买些江南特产,便返程北归了。”

  “哦?这么快就要走?”吴知县眼中闪过一丝疑色,

  “江阴虽小,却也有些景致。何不多留几日?”

  “家中老母病重,草民实在不敢久留。”

  赵和庆编了个借口,神色凄然。

  吴知县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道:

  “孝道可嘉。既如此,本县也不强留。只是——”

  他话锋一转:“近来江上不太平,有水匪出没。

  你们船只载重,行船缓慢,需得多加小心。

  这样吧,本县派几名衙役护送你们出江阴地界,如何?”

  说是护送,实为监视。

  赵和庆心中明镜似的,却只能躬身道:

  “多谢官人厚爱!只是……衙役公务繁忙,草民不敢劳烦。”

  “不麻烦,不麻烦。”吴知县摆手道,

  “剿匪安民,本是县衙职责。

  周县丞,你去安排一下,派一队人,护送宋老板的船出江阴。”

  “下官遵命。”

  赵和庆知道推脱不得,只得再次谢恩。

  二人告辞离开县衙。

  走出大门时,赵和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吴知县站在小楼窗前,正目送他们离去。

  两人目光在空中一触,吴知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那笑容,意味深长。

  回程路上,周县丞亲自相送,一直送到码头。

  果然,已有六名衙役在等候,为首的是个黑脸汉子,姓张,是县衙的捕头。

  “宋老板,张捕头会带人护送你们出江阴。”

  周县丞笑道,“路上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有劳周大人,有劳张捕头。”赵和庆拱手道。

  上了乌篷船,影子与无声见多了六名衙役,皆是面色微变。

  赵和庆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不动声色。

  船离岸逆流西行。

  张捕头带着五名衙役坐在船头,看似随意,实则隐隐将船舱出口看住。

  舱内,众人聚在一处,以传音入密交谈。

  “殿下,这知县分明是强取豪夺!”

  天杀眼中寒光闪烁,“要不要属下……”

  赵和庆摇头:“不必。那县衙中潜伏四名先天高手,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况且,我们身份并未暴露,他们只当我们是寻常商人。”

  宋青云皱眉:“可药材……”

  “药材给了便给了。”赵和庆淡然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那吴文渊敢如此明目张胆强占商货,背后定有倚仗。

  我倒是好奇,他一个七品知县,哪来的底气?”

  “殿下,你说县衙中潜伏的高手,是四海盟的人吗?”宋青云压低声音。

  “极有可能。”赵和庆沉吟道,

  “吴文渊强占药材,出手便是千两银票,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钱财从何而来?若他与四海盟勾结,劫掠商船,坐地分赃,那便说得通了。”

  无声忽然开口:

  “属下曾听闻,江阴近年来,商船失踪案频发。

  官府皆以‘触礁沉没’或‘遭遇风浪’结案。

  但私下有传言,那些船是被水匪所劫。”

  “水匪……”赵和庆冷笑,“好一个水匪!怕是官匪一家吧!”

  船行江上,天色渐暗。

  张捕头在船头喊道:

  “宋老板,天色已晚,前方有处河湾可泊船。

  今夜就在此歇息,明日再行如何?”

  赵和庆掀帘而出,笑道:“全凭张捕头安排。”

  船靠河湾,众人上岸生火做饭。

  张捕头与衙役们另起一堆火,与赵和庆等人保持距离,却始终在监视范围内。

  夜深人静,江风渐起。

  赵和庆躺在舱中,却无睡意。今日县衙一行,信息量极大。

  “庆哥哥还未睡?”宋青丝的声音轻轻传来。

  赵和庆起身,见宋青丝坐在船尾,望着江面出神。

  月光洒在她脸上,那张人皮面具遮掩了真容,却掩不住眼中清辉。

  “青丝,在想什么呢?”赵和庆走到她身边坐下。

  宋青丝轻声道:

  “庆哥哥,我们真要就此北返?”

  赵和庆嘴角微扬:“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