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破阵扬帆辞雾岛 探湖问讯遇良朋-《后水浒英雄传》

  第25章破阵扬帆辞雾岛探湖问讯遇良朋

  李俊颔首沉吟半晌,目光如炬,扫过阶下众人,沉声道:“我兄弟三人本是无家无室、孑然一身,行事最是轻便无碍,此刻便即动身便是。你等且随我出岛,待我将这护岛古阵的破法、复法一一传授与你——此术一则便于你等日后出湖刺探官军动静,二则可相机招揽天下忠义之士,以壮我云雾岛声势。只是招纳人数,须量力道、观时势而定,切不可贪多冒进,致生无妄祸端,坏了大事!”

  言讫,李俊探手从行囊中取出一个乌木匣子,入手沉甸甸压手,显见内中物事不轻。待他启开匣盖,霎时银光夺目,晃得众人眼前一花,内中竟是整整齐齐码着两千五百两纹银,锭锭饱满,成色十足。

  他亲手将木匣递与费保,神色郑重如托泰山,谆谆叮嘱道:“此银乃招兵买马、修整岛防的专款,半分也不可妄费糟蹋。如今正是创业伊始、根基未稳之时,当以节俭为本,一分银钱要当十分用;日后云雾岛兴旺发达了,方可稍宽用度,却也须严禁奢靡之风,莫忘了昔日饥寒交迫、朝不保夕的苦日子!”

  费保双手接过木匣,指节因用力握持而发白,忙肃容躬身,朗声道:“哥哥放心!我等皆是从饿殍堆里爬出来的苦命人,深知‘好钢用在刀刃上’的道理。这笔银两,小弟定当分毫不差用在实处,便是买一根铁钉、一尺绳索,也必记在明细账目之上,候哥哥们回来逐一审验,绝不敢挥霍半分、虚耗一文!”

  当下众人簇拥着李俊、童威、童猛三人,沿盆地中唯一一条石道出岛。先前众人已将这石道略加拓宽修整,此刻单马通行恰好无碍,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笃笃作响,声声入耳,竟添了几分离别的沉郁之意。这石道宽窄适中,既便畜力搬运粮草物资,又不失天然天堑之险,端的是筹划得当、攻防皆宜。

  费保等众兄弟各骑骏马,一路护送三人出了盆地,经石道直抵岛边码头。李俊驻足转身,对费保、倪云二人道:“今日便传你等破阵、复阵之技,你二人须用心记牢,不可有半分懈怠。”

  说罢便俯身拾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细细画下护岛阵图,从“天枢”“天璇”二眼的机关窍要,到引气归元的口诀心法,再到阵中明暗埋伏的排布,一一拆解详解,不厌其烦。又引着费保、倪云二人亲至阵眼所在,亲手演示如何撬动地下暗桩、如何调整四面阵旗,自晨光微熹直至日上三竿,反复教导点拨,但凡二人手势有半分滞涩,便即手把手纠正,直至动作规范为止。直待费保、倪云二人能闭目自如破阵复阵,手势行云流水、毫无滞碍,李俊方才罢手。

  众兄弟立于岛边亲见此等奇景:破阵之时,缭绕全岛的云雾如潮水般退去,岛内屋舍、田垄、蓄水池乃至阡陌小径,尽皆清晰可见;复阵之际,白雾又骤起如奔马,转瞬之间便将整座岛屿裹得严严实实,连近在咫尺的码头都隐入迷蒙雾气之中,便是飞鸟也寻不见半分踪迹。众人皆咋舌惊叹,纷纷赞道:“此阵竟有这般玄奥神妙!有它在此守护,官府纵有千军万马,也休想闯进我云雾岛半步!”自此之后,众人对岛内安全尽皆生出十足信心,再无半分忧虑。

  出得岛来,李俊又引着二人至藏船之处,教他们破开遮掩数十艘船只的法阵——那法阵与护岛大阵同源同宗,只是规模略小、威力稍逊。待二人亲手将法阵恢复,眼见数十艘大小船只倏然现身,又倏然隐匿于水雾之中,半点痕迹不露,众人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连声赞道:“神奇!真是神奇!有这般法术护着船只,便是官军来了,也休想寻着我们的踪迹!”

  得此万无一失的法阵相助,众好汉先前对官府的几分畏惧之心尽皆烟消云散,一个个摩拳擦掌、精神抖擞,齐声道:“哥哥们尽管放心前去!有这宝贝护着岛、护着船,官府来多少人都不怕!”说罢便要张罗撑船,送李俊、童威、童猛三人出海。

  李俊却摆手拦住,语气愈发郑重:“诸位兄弟的心意,我等心领了。但云雾岛安危重于泰山,岛中不可无你们主持大局,断不可尽数离岛。若你们执意要送,便令倪云、费祥、高壮三人同行即可——途中可顺带打探高源父子动向、太湖渔民近况,诸事打探完毕,便将船只驶回岛中,莫要在外耽搁太久。”

  众人深知李俊所言句句在理,不敢有违。倪云、费祥、高壮三人暗自欣喜,当即从二三十艘船只中选出一艘最大最坚固的,船上粮草、水浆、器械等物皆备得十分齐全,无一短缺。六人五马登船已毕,船夫便摇起橹来,船身缓缓破开湖面,朝着海岸方向稳稳划去。

  船行一日一夜,至次日黄昏时分方才抵达海岸。彼时残阳如血,斜斜洒在滩涂上,连翻涌的浪花都染了几分赤色,景致颇为壮阔。到了岸边,众人议定留下高壮守船,李俊便携童威、童猛、倪云、费祥四人换乘快马,鞭梢一扬,马蹄声哒哒如惊雷滚地,日夜兼程赶路,不过两日光景便已抵达太湖之畔。

  五人寻了湖边小镇上一家干净客栈歇下,将马匹与行囊托付店家好生看管,各自换了一身寻常百姓的便服,步行至湖岸。岸边恰好有个须发半白的老渔翁守着一艘渔船,李俊上前拱手作揖,温言商议,付了些银两,便租下那艘渔船,决意进湖打探消息。

  渔船在太湖中缓缓划行,桨声咿呀作响,搅碎了满湖粼粼波光。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周遭竟连一艘渔船的影子也见不着——往日此时,这一带本该渔船密布、渔歌互答,热闹非凡才是。众人皆皱起眉头,心中暗自狐疑,正自思忖间,船头摇橹的费祥忽指着前方湖心,高声道:“岛主!你看那边——那不是缥缈岛的曹明兄弟么?他正在下网捕鱼呢!”

  李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见一艘小渔船静静泊在湖心,一个渔夫正弯腰奋力收网。他转头问费祥道:“此人品性如何?是否为奸猾油滑之辈?可值得信任?”

  费祥笑道:“此人姓曹名明,绰号‘太湖鲲’,早年曾与我等合伙捕鱼为生,为人最是正直坦荡、肝胆相照。昔年有相邻渔民遭本地恶霸欺凌,他明知自身不敌,仍敢挺身而出上前阻拦,端的是个有血性、有骨气的汉子。倪云哥哥与他交情最是深厚,哥哥一问便知真假。”

  倪云当即点头附和:“哥哥放心,曹明确是个实诚可靠之人,绝无半分虚言。正好向他打探近期官军动向,看看太湖如今究竟是何境况。”

  李俊吩咐船夫将船缓缓靠近,费祥立于船头,扬声喊道:“曹明哥哥!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曹明闻声转头,见是费祥,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大喜过望之色,连忙扔下手中渔网,冲着这边连连挥手,高声回应道:“费祥兄弟!原来是你!这数月来,你等去了何处?竟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四处打探你的消息,皆是一无所获,可把我给急坏了!”

  待两船靠近,李俊抬眼细细打量曹明——只见他身长八尺有余,肩宽背厚,一副魁梧身材,黄面皮上泛着常年风吹日晒的风霜之色,乌黑头发用一根粗麻绳束在脑后,颔下短须如钢针般扎撒着,一双眼睛亮如寒星,透着股坦荡磊落的正气。除了面色肤色略有不同,那眉眼间的英武之气,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曹明待船停稳,伸手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语气急切地问道:“兄弟,你可知晓?数月前太湖中忽来了官军二千余人,驾着百余艘大船,气势汹汹直奔清平岛而去!他们在岛上翻箱倒柜搜了个底朝天,连半个人影也没找着,便拿着数张画像,在太湖里四处搜查盘问——要找的正是费保、倪云、高青、狄成几位兄弟,还有费保的小舅子秦磊夫妇,另外还有三个不知名姓的外来者。”

  他稍作停顿,忽然压低声音,眼底却闪着几分解气的光彩,继续说道:“我后来才从一位相熟的官府差役口中听说,那三个外来者,竟是梁山泊的三位好汉——‘混江龙’李俊、‘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三位好汉先前出手相助秦磊兄弟,不仅打伤了高俊流那厮的六个贴身护卫,更废了高俊流,哈哈……高源那老贼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如今算是断了香火,真是大快人心!”

  “兄弟,你是没见着当时的情形!”曹明语气愈发激昂,声音也不自觉高了几分,“湖州一带的百姓听说这事,都在暗地里拍手称快,人人都说这是为民除害、大快人心!那三位好汉实乃当世真英雄、真好汉,为我等百姓出了一口积压多年的恶气,堪称我辈楷模,他日若有机缘得见三位好汉,定要备上上好的美酒佳肴,好生感谢一番才是!”

  说到此处,他语气忽然一沉,脸上的笑意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愤懑与不甘:“只是高俊流遭了这般重创,高源那老贼自然怒不可遏、暴跳如雷。官军往清平岛搜捕时,你们早已人去岛空,连笨重的桌椅家什都搬得干干净净,他们搜不到人,便将满心怒气都撒在了我们这些无辜渔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