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李逵托孤寄遗腹 三杰辞岛赴楚州-《后水浒英雄传》

  闻听花荣之言,李俊只觉心头一紧,酸楚之意直冲眼眶,当即垂泪躬身,语声铿锵如铁:“花寨主放心!你之所托,李俊不敢有半分轻慢,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必护赵氏夫人、花逢春贤侄及花惜春姑娘周全无虞!”

  花荣热泪盈眶,连连躬身下拜,哽咽道:“大恩不言谢,哥哥这份恩情,花荣九泉之下亦不敢忘!”

  一旁李逵走上前来,脸上没了往日的粗犷张扬,反倒带着几分憨厚与悲戚,挠了挠头,声音闷闷的:“混江龙哥哥,小弟生前曾与邻家小妹有情,如今她腹中怕是留着我的遗腹子。若是他日有缘相见,还望哥哥代为关照一二,莫教她们母子受了委屈。”

  李俊先是一愣,眼中闪过几分讶异,旋即转为悲悯,温声道:“没想到你这铁牛,竟也有这般柔情牵挂。谁说夯汉不多情?倒是我先前小看了你!你且细细说来,那位小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我也好按图寻访。”

  李逵叹了口气,语声带着浓浓的愧疚:“邻家小妹唤作宁花妹,我二人自幼一同长大,两小无猜,早已私定终身。我上梁山之后,她便主动照料我的老母亲,端茶送水,煎汤熬药,孝心可嘉。后来班师回朝,我获封镇江润州都统制,便将她接到任上,拜堂成亲,做了夫妻。”

  “本想与她相守一生,共享几分富贵安稳,却没料到,公明哥哥一封书信将我召至楚州,一杯毒酒便了结了性命……天不假年,我与花妹仅做了三个月夫妻,洞房余温未散,便已阴阳两隔,何其恨哉!”

  “花妹与我一般,性情刚烈、身强力壮,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这一生,别的无所遗憾,唯独愧对花妹。我们成婚三月,恩爱甚笃,却没料到她竟为我怀了骨肉。如今我虽已身死,却也算是为李家留了血脉,只是可怜了她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一想起来,我便肝肠寸断!”

  “我知晓花妹性情刚烈,必定会为我守寡一生,这般执念,更让我心如刀绞。我生前的赏银,虽足够她支撑几年生计,可孩子出生之后,开销渐大,日后必定会陷入困境。恳请哥哥届时仗义疏财,代为照料她们母子,帮她们渡过难关,莫教我李家香火断绝!”

  李逵说着说着,已然泣不成声,到最后索性放声号啕大哭,哭声悲怆凄厉,闻者无不动容。

  宋江听着这哭声,脸上尽是愧疚之色,泪水再次涌出;吴用、花荣亦是泫然泪下,唏嘘不已。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李逵本是出了名的硬汉,如今却哭得这般撕心裂肺,其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李俊早已被这悲戚之情感染,泪流满面,当即点头应道:“好!我便答应你!只是不知宁姑娘如今身在何处?是在你的老家沂州,还是你曾任职的镇江润州?”

  李逵哽咽着摇头:“我死后,官府便将她赶出了都统制府,此后便没了音讯,想来既不在沂州,也不在润州。”

  李俊面露难色,沉声说道:“铁牛兄弟,这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茫茫人海,寻访二人谈何容易?但你放心,此事我必定牢记在心,日后但凡有机缘,便会全力寻访,纵使踏遍天涯海角,也定要寻到她们母子!”

  李逵闻言,感激涕零,当即双膝跪地,对着李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角撞得青石地面“咚咚”作响:“只要哥哥答应,便已足够!若是天不绝我李家之后,总有机缘巧合的那一天!”

  宋江、吴用、花荣、李逵见李俊一一应下嘱托,心中大石尽数落地,脸上的悲戚之色渐渐散去,转而浮现出欣慰的笑容。四人又与李俊闲聊起昔日梁山聚义的旧事、兄弟间的插科打诨,言谈之间,尽是对往昔岁月的追忆,恍若又回到了那啸聚山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快活时光。

  正聊得真切,忽然一声嘹亮的鸡啼划破夜空,东方泛起鱼肚白。李俊猛地惊醒,额间已满是冷汗,衣衫竟被浸透。他端坐起身,闭目追忆梦中详情,宋江等人的音容笑貌、悲戚语声皆历历在目,绝非虚妄幻梦。

  次日天明,李俊便将众兄弟召集至聚义厅,居中坐定,沉声道:“我昨夜做了一场奇梦,梦见公明哥哥、吴用军师、花荣兄弟与李逵兄弟前来见我。”

  他顿了顿,将梦中宋江所言一一告知众人:“公明哥哥说,他与李逵兄弟被高俅等奸佞以御赐毒酒毒害;玉麒麟卢俊义则被蔡京等人在饭菜中混入水银,乘船回任途中毒性发作,跌入江中溺亡;吴用军师与花荣兄弟得知噩耗后,赶赴楚州蓼儿洼祭拜,随后双双自缢于公明哥哥坟前,四人皆葬于彼处。”

  “公明哥哥还说,蔡京、高俅等奸佞并未罢休,仍在暗中算计幸存的梁山兄弟及已故兄弟的家眷,他们时时刻刻都面临着被陷害、被打压的危险。他嘱托我,务必照料好众兄弟的家眷,庇护他们的安全,让幸存的兄弟得以安身,让已故兄弟的遗属得以安稳度日。”

  “虽说只是一场梦,但梦中情景太过真切,绝非凭空臆想。因此我决定,这两日内便动身出湖,亲自前往楚州蓼儿洼查实此事。”

  “如今云雾岛已初步安顿妥当,安全方面暂无大碍。护岛古阵隐秘多年,无人知晓,即便有人误闯,也只能有来无回;即便有人察觉古阵踪迹,寻常人也难以破解。但以防万一,我们需在狭窄的石道出口设立关隘,派几位兄弟轮流值守。有此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隘,岛上安全便可万无一失。”

  “我会在一个月内赶回来,若运气尚佳,或许能带回几位实力强劲的帮手,增强护岛力量。这一个月内,兄弟们除每日派两人看守关口外,其余有劳动能力者,尽数投入开荒种地、渔猎捕捞、驯养野禽野兽之事,将野生资源转化为家养物产。我们不可依赖岛上的天然资源而心生懈怠,需有勤劳节俭、长远经营的打算,方能让云雾岛长治久安,世代兴旺!”

  李俊端坐堂上,将梦中所见公明哥哥、军师等人的身影,及自身欲赴楚州证梦的决断,一一详述。那话语间既有对故友的牵念,亦有西行的决绝,听得堂内众人默然颔首,无不感佩。

  费保、倪云、狄成、高青、秦磊五人互视一眼,皆觉此计妥帖,无半分疏漏,当即起身拱手,齐声应道:“诺!愿听哥哥吩咐!”

  话音未落,堂下忽起哽咽之声——童威、童猛二兄弟热泪夺眶而出,当场伏案悲泣,肩膀不住颤抖。

  童威伸手拭去眼角泪痕,声音仍带着颤意:“哥哥,昨夜三更梦回,我竟也见着公明哥哥!他仍着那身杏黄战袍,腰间悬着梁山令牌,身旁立着军师哥哥,花知寨挎着弓箭,李逵兄弟扛着板斧,正与我等说笑饮酒。梦醒后我只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敢当真,正自犹疑难决,幸得哥哥此番言语,想来此事十之八九是真!哥哥欲出海赴楚州,我兄弟二人岂有袖手旁观之理?定要随哥哥一同前往!”

  童猛亦抬起头,眼眶通红如血,哽咽道:“我梦中之景,与哥哥、二哥分毫不差——最后竟见军师与花知寨为全兄弟之义,双双自缢于公明哥哥坟前,那纸钱纷飞、阴风萧瑟的模样,我到此刻都记着!如此情状,我等岂有不前往参拜之理?纵是哥哥不许,我亦当偷偷驾船出海,拼着性命也要往楚州去!”

  李俊闻言亦红了眼眶,起身走到二人身旁,伸手拍了拍他们的肩头,叹道:“你二人竟也做此同梦,看来公明哥哥与军师他们,果是在楚州盼我等前去……你们自然该去祭拜,我怎会阻拦?我三兄弟结伴同行,反倒多几分照应,更妥帖些。”

  费保、倪云、高青、狄成、秦磊、费祥、高壮等众兄弟闻得此梦,亦皆垂泪,纷纷走上前来,拱手说道:“哥哥们速去速回!岛中诸事有我等同心料理,无论是修整屋舍、开垦田地,还是巡守岛防、驯养禽兽,都断不会出半分差错,诸位尽可宽心!”

  李俊点了点头,又细细叮嘱了岛上诸事,便与童威、童猛一同回屋收拾行装。三人皆是干练之人,不多时便收拾妥当,各带一把利刃、些许干粮与碎银,直奔码头而去。

  码头上,众兄弟早已在此等候,纷纷上前送别。费保递过一艘快船的船桨,沉声道:“哥哥此去,路途遥远,务必多加小心。此船乃我等精心修缮,轻便快捷,可保一路顺遂。”

  李俊接过船桨,拱手道:“诸位兄弟保重!岛中之事,便有劳你们了!”言罢,与童威、童猛一同登船,解开缆绳,挥桨离岸。

  船行渐远,众兄弟仍伫立码头,望着快船消失在云雾之中,方才缓缓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