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盛京血夜-《南明最后一个狠人》

  盛京城,子夜。

  连续数月的围困和绝望,已将这座昔日满清的“龙兴之地”熬煮成一锅粘稠,散发着腐臭与疯狂气息的浓汤。

  饥饿啃噬着每一寸理智,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每一条街巷。

  当最后一点可食之物……树皮、草根、乃至泥土——都被搜刮殆尽后,人性最原始的兽性便再也无法压制。

  皇宫深处,偏殿的烛火在寒风中摇曳,将康熙枯槁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冰冷的墙壁上,如同鬼魅。

  这个满清如今的年轻小皇帝蜷缩在厚重的貂裘里,那貂裘早已失去了光泽,沾满污渍,却依旧是他仅存的,象征帝王尊严的遮蔽物。

  他遍布麻子的脸颊深深凹陷,眼窝如同两个黑洞,嘴唇干裂起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

  殿内没有侍从,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死寂。

  “吱呀——”

  沉重的殿门被推开一条缝,冷风裹挟着雪沫灌入。

  康亲王安乐,这位同样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宗室长者,带着几名同样面黄肌瘦却眼神凶狠的年轻宗室子弟,悄然闪入。

  他们手中紧握着刀,刀刃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着寒芒。

  康熙浑浊的眼珠动了动,看向他们,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

  困兽犹斗,何况是这些被逼到绝境的“龙子龙孙”。

  “皇上…”安乐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孤注一掷的疯狂,“盛京…完了。城内…人相食!将士无力,百姓待毙!那李定国在城外堆尸如山,投降无门!再…再这样下去,我满洲…就要绝种了!”

  康熙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开城!”安乐身后一个年轻宗室低吼道,眼中布满血丝,“只有开城投降!献出…献出皇上!或许…或许那吴贼能饶过城中妇孺!给我们爱新觉罗家…留条根!”

  “留条根…”康熙喃喃重复,声音微弱如同叹息。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这些曾经对他俯首帖耳、如今却手持利刃逼宫的亲族,嘴角竟然扯出一丝极淡、极苦的弧度。

  为了留条根,就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他这个皇帝?

  这就是他爱新觉罗氏的“龙脉”?

  “你们…想用朕的命…换你们的命?”他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冰冷。

  安乐避开了他的目光,老脸上肌肉抽搐:“皇上…大局为重!为了…为了我满洲血脉不绝…臣等…别无选择!”

  他猛地一挥手,“请皇上…移驾!”

  几名年轻宗室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粗暴地将康熙从御座上拖拽下来。

  康熙没有挣扎,任由他们架着,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

  曾经睥睨天下的少年天子,此刻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被拖出偏殿,拖过冰冷空旷的宫道,拖向那扇象征着最后尊严的宫门。

  沿途,一些同样形销骨立的太监宫女蜷缩在角落里,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无人敢出声。

  沉重的盛京城门,在令人牙酸的绞盘声中,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缓缓向内打开。城门洞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尸臭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城外,早已严阵以待的讨虏军如同沉默的钢铁丛林,无数火把骤然亮起,将城门内外照得如同白昼。

  安乐率领着一群同样面无人色却强撑着挺直腰板的满洲宗室和将领,押着如同破布口袋般的康熙,一步步走出城门。

  他们高举着象征投降的白旗,脚步虚浮,在无数冰冷箭矢和火铳的瞄准下,走向那片被尸墙环绕的死亡之地。

  “罪臣…安乐…率盛京宗室、文武…开城…献降!”安乐的声音在寒风中抖得不成样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额头深深埋下,“献…献伪清伪帝玄烨…伏乞…大明天兵…开恩!饶…饶恕城中…无辜!”

  他身后的宗室将领们也纷纷跪倒,一片压抑的呜咽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李定国身披玄甲,按剑立于阵前,火光映着他冷硬如铁的面容。

  他目光扫过跪倒一片的满洲贵族,最后落在被两名宗室子弟架着、几乎站立不稳的康熙身上。

  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脸,如今只剩下一层青灰色的皮包着骨头,眼神空洞涣散,仿佛一具行走的骷髅。

  “伪帝玄烨,”李定国的声音在寂静的黎明中如同冰河碎裂,“押下!严加看管,解送京师,听候大元帅发落!”

  立刻有数名如狼似虎的亲兵上前,粗暴地将康熙从宗室手中拖拽过来。康熙没有任何反应,如同失去了所有知觉。

  李定国冰冷的目光重新投向跪在地上的安乐等人,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至于你们…”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杀意,“奉大元帅钧令:盛京城内,除汉人外,无论老幼妇孺,凡属满洲者——尽数诛杀!一个不留!”

  “杀!”

  最后一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彻底粉碎了安乐等人最后一丝侥幸!

  “不!”安乐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嘶吼,猛地抬头,眼中是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但已经晚了!

  早已蓄势待发的讨虏军如同决堤的洪水,发出震天的怒吼,从敞开的城门汹涌而入!

  火铳的轰鸣、刀剑的劈砍、濒死的惨嚎瞬间撕裂了盛京死寂的黎明!

  杀戮,开始了。

  李定国面无表情,策马缓缓踏入这座象征着满清最后气运的城池。

  街道上,已是人间地狱。

  讨虏军士兵如同高效的杀戮机器,踹开每一扇紧闭的门户,将里面惊恐尖叫的满洲人拖拽出来,无论男女老幼,刀锋毫不犹豫地落下。

  鲜血喷溅在洁白的雪地上,迅速蔓延成刺眼的暗红溪流。

  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兵刃入肉的闷响交织在一起,构成一首残酷的死亡交响曲。

  一些满洲兵丁试图反抗,但饥饿和绝望早已抽干了他们的力气,如同螳臂当车,瞬间被淹没在钢铁洪流之中。

  更多的则是麻木地被拖出家门,引颈就戮。

  老人被砍倒在炕头,妇人抱着孩子被刺穿,孩童的哭声戛然而止…生命在这里,如同草芥般被成片割倒。

  皇宫大内,同样未能幸免。

  昔日金碧辉煌的殿宇,此刻成了屠宰场。

  残余的侍卫、太监、宫女…凡是满洲籍贯者,皆被搜出斩杀。

  血水顺着汉白玉的台阶汩汩流下,染红了御道。

  李定国策马行在血泊浸染的街道上,靴底沾染着粘稠的暗红。

  他目光扫过那些堆积的尸体,扫过士兵们头盔上溅射的血迹,扫过一些杀红了眼、正用满洲贵妇的绫罗绸缎擦拭刀刃的士兵,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只是忠实地执行着那道来自北京的最高指令,用最彻底的血腥,将“满洲”这个符号,从这片土地上抹去。

  风卷着血腥和灰烬,吹过盛京的残垣断壁,吹过那堆积如山的尸骸。

  这座城,在血与火中迎来了它的末日,也奏响了吴宸轩铁血帝国北境霸业的最强音。

  康熙被塞进一辆囚车,在重兵押解下驶离这座正在燃烧,正在死亡的城市。

  他蜷缩在冰冷的囚笼里,透过缝隙最后看了一眼被浓烟和血色笼罩的盛京,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熄灭了。

  他闭上眼,不再看,也不再进食。

  押解途中,这位曾经的少年天子,在无尽的屈辱和绝望中,悄然停止了呼吸。

  押解官上前查验鼻息与脉搏,确认康熙已死,面无表情地转身下令:“奉大元帅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以石灰腌渍,继续押送入京。”

  士兵将康熙的遗体从囚车中拖出,迅速覆以厚层生石灰,随后装入一具简陋的木箱,重新封上车马。

  龙困浅滩,生时失尽江山,死后身骨亦不得安宁,犹随铁骑蹄声,一路颠簸向着京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