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卧榻之侧,岂容恶狼酣睡-《南明最后一个狠人》

  北京。

  紫禁城西苑一处不起眼的院落。

  门口没有任何标识。

  只有两名目光锐利如鹰的便装守卫。

  院内曲径通幽,戒备森严。

  这里便是吴忠直接掌控的帝国暗卫核心枢机所在——黑冰台。

  最深处的密室,门窗紧闭,厚厚的帘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声音。

  墙壁上挂满了巨大的舆图:大明海疆图、西域图、辽东图、朝鲜图、东瀛图…甚至还有一幅极其粗糙的欧罗巴轮廓图。

  舆图上用不同颜色的丝线和符号,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信息。

  吴宸轩端坐主位,面无表情。

  方光琛、刘玄初(原理藩院西南抚夷使,兼管部分战略物资情报)、新任兵部职方司主事汪世荣(负责军情汇总),以及吴忠垂手肃立两侧。

  室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都说说吧。”吴宸轩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红毛夷(荷兰)、弗朗机(葡萄牙)、英圭黎(英国)、罗刹(沙俄)、倭寇…还有那些南洋的猴子!本帅要知道,这些化外之邦,对我大明,究竟是何肺腑?”

  吴忠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在念一份死亡判决书:

  “禀元帅,综合我黑冰台麾下暗卫海外眼线、市舶司、水师截获文书、归附海商口供、俘虏招供等各处密报,汇总如下!”

  “一,东瀛倭国:德川幕府表面恭顺,遣使请封,然其‘锁国令’下,萨摩、长州等西南强藩,仍与流亡倭寇(如岛津残部)及部分浪人勾结,暗中支持其袭扰我沿海,劫掠商船,试探水师反应。倭寇船只近年装备少量仿制火铳(弗朗机样式),战力有所提升。更可虑者…”吴忠指向东瀛图九州岛,“据潜伏长崎之‘海蛇’密报,荷兰东印度公司正暗中向萨摩藩出售火器技术及战船图纸,似有扶植其牵制我朝、染指琉球之险恶用心!倭国,乃肘腋之患,其心叵测,不可不防!”

  吴宸轩眼中寒光一闪:“倭奴…贼心不死!传令郑经和陈泽,命水师闽粤、江浙分舰队,加大巡弋密度!凡遇倭寇船只,无论大小,无需警告,击沉!擒获之倭寇,首级筑京观于沿海!另,命黑冰台东瀛情报司增派得力人手潜入九州,务必查明荷倭勾结详情,及萨摩藩火器工坊位置!”

  “遵命!”吴忠微微颔首,随后接着道:“二,红毛夷的东印度公司,野心最大!其舰船炮利,横行南洋。虽被我朝驱逐于濠镜澳之外,严禁传教,然其商船仍频繁游弋于东海、南海,测绘海图,打探虚实。其总督科恩,曾狂言‘以贸易打开我华夏大门,必要时不惜武力’!近期,其商船屡屡以‘避风’、‘补给淡水’为名,试图靠近我福建、台湾沿岸,均被水师驱逐。另,其与倭国萨摩藩之勾结,已如前述。荷兰人,乃海上大患,其志在垄断海贸,觊觎我疆土!”

  “哼,红毛夷…跳梁小丑!”吴宸轩冷笑,“令郑经:凡荷兰船只未经许可,擅入我东海、南海海域,警告一次无效者,视同入侵,炮击驱逐!俘获之船员,押送京师审问!另,命格物院及龙江船厂,加速‘镇海级’改进型及更大战船研制!我水师之利,需远胜红毛!”

  “是!”吴忠垂首抱拳,声音洪亮,脊背挺得笔直。

  “三,弗朗机、英圭黎:此二国势力稍弱。”

  吴忠稍稍放松了姿态,但目光依旧专注。

  “葡萄牙人盘踞濠镜澳,尚算安分,专注于贸易,尤嗜我生丝、瓷器。其传教士已被严控,近期无越轨之举。英国东印度公司船队规模较小,多在印度洋活动,偶有船只至广州贸易,带来钟表、呢绒,购取茶叶。此二国目前对我直接威胁较小,”他话锋微顿,语气转为警示,“然需警惕其与荷兰争霸,祸水东引,或暗中资助其他势力扰我海疆。宜以贸易羁縻,严控其活动范围。”

  吴宸轩右手手指轻轻敲打着紫檀木椅的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听完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嗯,弗朗机人还算识相。”

  他微微侧首,目光掠过窗棂,似乎在看远方,又似乎什么都没入眼,“英圭黎…暂时无足轻重。维持现状,加强监视即可。”

  吴忠见吴宸轩表态,立刻收敛心神,继续汇报,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带着凝重。

  “四,罗刹国,此乃陆上大患!”

  说罢,吴忠上前半步,手指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情报卷宗,“据‘东北枢机处’及蒙古线报,其哥萨克探险队,如贪狼饿虎,正自西伯利亚疯狂东扩!有部分人马已越过贝加尔湖,在黑龙江上游建立数个武装据点,役使当地土着,开采皮毛、矿产,并不断南下渗透!其与阿巴泰残匪之勾结,提供武器火药,已为确证!”

  “更可虑者,罗刹人火器不弱,且生性凶悍,惯于严寒作战。其志在夺取我大明关外之地,乃至蒙古草原!威胁等级,尤在海上诸夷之上!”

  “罗刹”二字入耳,吴宸轩敲击扶手的动作骤然停止。他眼帘微抬,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似盯上猎物的猛虎,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

  他缓缓起身,动作并不快,却带着千钧之力。几步便走到那幅巨大的辽东舆图前,沉默片刻,手指重重戳在精奇里江上游那个刺眼的紫色三角标记上。

  “罗刹毛子…终于还是来了!”吴宸轩的声音不高,却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北地的寒霜,“卧榻之侧,岂容恶狼酣睡?阿巴泰疥癣之疾,罗刹方是心腹大患!”

  他猛地转身,袍角带风,目光如电射向吴忠:“传令李定国,关外清剿,优先级提至最高!务必在罗刹人大举南下之前,彻底荡平阿巴泰,肃清内患!‘东北枢机处’所有资源,向罗刹情报倾斜!务必摸清其在黑龙江上游据点之兵力、布防、补给线!绘制详细舆图!”

  吴宸轩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地图上的白山黑水,语气不容置疑:“待春暖雪融,本帅要看到捣毁其巢穴之方略!”

  “遵命!”吴忠浑身一凛,立刻单膝跪地,抱拳过头,声音铿锵。

  吴宸轩俯视着他,目光灼灼:“另,着你亲自挑选通晓罗刹语之精干死士,潜入其据点!或扮行商,或混入土着,务求获取第一手军情!”他微微前倾身体,一字一句道:“凡有所获,无论代价,速报!”

  “是!”吴忠毫不犹豫,沉声应诺,头垂得更低。

  待吴忠起身,稍整衣袍,继续汇报,语气已恢复之前的沉稳:“五,南洋诸国,如暹罗、苏禄、爪哇等国,目前多慑于我朝兵威及贸易之利,态度恭顺。然需警惕其内部亲西方势力,尤其是受葡萄牙、荷兰影响较深之贵族及如林凤残部等海盗之活动。宜以贸易、朝贡体系维系,辅以水师威慑,使其不为西方所用即可。”

  一番条分缕析,外部势力的威胁图谱清晰地呈现在吴宸轩面前。

  东瀛、荷兰、沙俄,如同三把悬在头顶的利刃。

  他走回主位,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墙壁上那幅巨大的《大明寰宇全图》上。

  “海上有红毛、倭寇蠢蠢欲动,陆上有罗刹饿狼磨牙吮血!此诚多事之秋!”

  吴宸轩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

  “然,天佑华夏,强敌环伺,亦是我辈奋起之机!”

  “传本帅令!”

  “黑冰台及麾下所属东北枢机处、水师侦缉司、兵部职方司,所有外部情报,每月初一汇总于此!由方光琛总览,吴忠复核,剔除冗余,甄别真伪,提炼要害,制成《外夷威胁月志》,直呈本帅!”

  “针对东瀛持续高压打击倭寇,锁死其海贸!加速新式战船列装!筹备‘东征’预案,目标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将东瀛纳入我大明之版图!”

  “针对荷兰海上强硬对峙,挤压其活动空间!加速我大明海军建设!分化其与葡、英关系!必要时,可择其一二商船重创立威!”

  “至于罗刹国……”

  说到罗刹国时,吴宸轩略微沉默,眼中寒芒闪过,缓缓开口道:“将其列为我大明帝国头号陆上之敌!关外清剿阿巴泰残部与对罗刹备战并行!”

  “传令李定国部,秘密向辽北集结!”

  “传令西域郝摇旗部,抽调部分精锐向辽北集结,以策应李定国部!”

  “传令工部、格物院,优先保障北方火器工坊及奉天武备仓!”

  “其余维持现状,加强监视。”

  “凡懈怠、阻挠、通敌者,杀无赦!”

  一道道命令如同冰冷的铁流,自吴宸轩口中缓缓下达,注入帝国的战争机器。

  密室中光线晦暗,吴忠垂首而立,只能瞥见主帅那半张映在微弱烛光里的脸。

  吴宸轩下颌的线条绷得很紧,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上勾勒出硬朗而冰冷的线条。

  长夜未央。

  黑冰台的灯火,又将是一个无眠之夜。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向着大明帝国的四方悄然撒开。

  而所有的明枪暗箭,都将成为这王朝锋芒最好的淬火与磨刀石。

  大明帝国。

  注定要在吴宸轩这位帝国实际执掌者手中铁与火的铁砧上,被再一次重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