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纵有焚身之危,此路亦绝不回头-《南明最后一个狠人》

  苏州府学。

  这座承载着江南文脉的古老学宫。

  此刻,却弥漫着一种近乎对峙的凝重气氛。

  正堂内,白发苍苍的府学教谕黄启源,带着一群同样年高德劭的老儒生,正与一位身着绯色官袍的中年官员激烈争辩。

  那官员面容清癯,眼神锐利,正是原苏州知府,新任江苏提学使,奉吴宸轩严令推行教育革新的宋应星(原苏州知府,《天工开物》作者)。

  “宋大人!老夫在府学执教三十余载,从未闻有将‘算学’、‘格物’这等奇技淫巧,与圣贤之道同列于学宫正课之理!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学子当以明经通典、修身养性为本!学那些工匠之术,岂非舍本逐末,败坏学风?长此以往,圣学将绝,斯文扫地啊!”

  他身后的老儒们纷纷附和,痛心疾首。

  宋应星神色平静,但眼神却如古井寒潭:

  “黄教谕此言差矣!元帅钧谕:今日之世,非独诵经可安邦!算学乃理财、治水、造器之基!格物乃明察万物、推究事理之本!此非奇技淫巧,乃经世致用之实学!昔日诸葛武侯造木牛流马,岂非格物之功?管仲治齐,富国强兵,岂能不通算学?圣贤之道,在于济世安民,而非空谈误国!”

  “强词夺理!此等末流之术,自有工匠操持,何须士子沾染?若学子皆沉迷于此,谁还肯皓首穷经,钻研圣贤微言大义?科举取士,难道要考如何打算盘、造器械不成?”

  宋应星猛地提高声音,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本官正欲宣布:自明年起,凡我江苏境内府、州、县学,岁考、科考,除传统经义策论外,增考‘算学’、‘格物’两科!成绩优异者,优先推荐入京师格物院、算学院深造,或授予州县‘技术佐官’之职!朝廷取才,首重实学!空谈误国者,纵有锦绣文章,亦难膺重任!”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

  堂内瞬间炸开了锅!

  老儒生们群情激愤,有的捶胸顿足,有的老泪纵横,痛骂宋应星“数典忘祖”、“败坏千年文教”。

  “宋应星!你…你这是要掘我江南文脉之根啊!老夫…老夫要上奏朝廷!要告御状!吴大元帅定是被你这等小人蒙蔽!”

  宋应星冷冷一笑,毫无惧色:“黄教谕要告,尽管去告。大元帅明察万里,岂是尔等迂腐之见所能动摇?本官奉元帅钧令行事,推行新学,势在必行!自即日起:一,各学宫开设‘算学’、‘格物’正课,延请通晓此道之师(可由格物院选派或地方招募)授课,学子必修!二,学宫藏书阁,增设实用典籍,如《九章算术》、《天工开物》、《农政全书》等。三,鼓励学子游历工坊、农田、水利,撰写实察报告,列入考评!”

  他顿了顿,语气更冷:“凡阻挠新学推行、蛊惑学子罢课、诋毁新政之教谕、生员,无论年资声望,一律革除功名,逐出学宫!情节严重者,以‘阻挠国策’论处!黄教谕,本官敬你年高,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自误!”

  说罢,他拂袖转身,不再理会身后的一片哗然与咒骂。

  命令如山。

  宋应星以铁腕手段,强行在苏州府学推行了新学课程。

  格物院派来的年轻教员带来了地球仪、简易望远镜、杠杆滑轮模型。算学师则开始讲授田亩丈量、粮赋计算、工程预算。

  起初,学子们或新奇,或抵触,课堂秩序混乱。

  黄启源等人更是在暗中鼓动部分守旧学子罢课抗议。

  对于这些冥顽不灵的老腐儒。

  宋应星自然是毫不手软。

  他亲自坐镇府学,将带头罢课、煽动闹事的几名黄启源门生出身的老生员当众宣布革除功名,枷号示众三日!

  并派兵‘护送’黄启源‘荣养’归家,由一名支持新政的年轻博士暂代教谕之职。

  宋应星的铁血手腕很快便震慑了所有观望者。

  与此同时,官府榜文贴遍城乡:鼓励民间富户、商贾捐资助学,兴办传授算学、格物、农桑、百工之技的“新式义塾”或“技工学堂”,凡办学卓有成效者,授予“义绅”匾额,可抵部分“助饷捐”。

  苏州首富沈万山再次响应,捐资在城外兴建了一座规模不小的“格致学堂”,聘请格物院结业生任教,专收平民子弟,传授实用技艺。

  新旧思想的碰撞在江南的学宫和市井间激荡。

  尽管阻力巨大,谩骂不绝,但在宋应星的铁腕和榜样的带动下,新学的种子被强行播下。

  一些家境贫寒、科举无望的学子,开始对能带来实际收益的算学、格物产生兴趣。

  商贾之家则更希望子弟学些实用的本事。

  当一名在“格致学堂”学习了机械原理的平民子弟,成功改进了家中织机的传动装置,提高了三成效率的消息传开时,一种微妙的变化在江南士林中悄然滋生。

  宋应星站在府学新建的“格物实验室”窗前,看着里面摆弄着根据吴宸轩提示方向,格物院所研制出的简易蒸汽动力模型的年轻学子,心中默念:“元帅,您要的星火,卑职已强行点燃。纵有焚身之危,此路亦绝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