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送别与交锋-《宠妃修炼指南:我的古代职业生涯》

  第十章:送别与交锋

  二月廿二,雪后初霁。

  吴嬷嬷出宫的日子。按宫规,年老病弱、侍奉多年的宫人可恩放出宫,由内务府发放养老银,准其归家与亲人团聚。这是宫里为数不多带着些人情味的规矩,也是许多宫人熬了一辈子盼着的归宿。

  林微特意起了个大早,吩咐张嬷嬷备了份厚礼:两匹上好的松江棉布,五十两养老银,一对赤金耳坠,外加一些常用药材。她亲自检视了礼单,又添了一支老山参。

  “娘娘,礼是不是太重了?”张嬷嬷有些迟疑,“按例,恩放宫人最多二十两银子,两匹布。您这……”

  “吴嬷嬷侍奉德妃多年,又经历了丧子之痛,不容易。”林微淡淡道,“本宫既知道了她侄女在慈宁宫当差,这礼厚些,也是给她侄女做脸,让她在慈宁宫好过些。”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张嬷嬷却听懂了其中的深意——这礼是明晃晃地做给慈宁宫看的,是林微对太后的一种试探,也是一种宣告:这个人,我皇贵妃关照了。

  辰时三刻,林微乘着轿辇往西华门去。按规矩,恩放宫人离宫需从西华门出,那里有专门的小门供宫人出入。她到的时候,吴嬷嬷已经在了,穿着半旧的青布棉袄,挎着个小包袱,正由两个相熟的老宫人陪着说话。

  见到林微的仪仗,所有人都慌忙跪倒。吴嬷嬷尤其惶恐,颤巍巍地就要磕头。

  “快扶起来。”林微下了轿,示意春桃去搀扶,“吴嬷嬷不必多礼。今日你出宫荣养,本宫特来送送。”

  吴嬷嬷眼圈瞬间红了,哽咽道:“老奴何德何能,劳娘娘亲自来送……”

  “你在宫中侍奉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林微让人将礼单和东西呈上,“这些你带着,回乡后好生将养身子。若有什么难处,可托人递信进来。”

  “谢娘娘……谢娘娘恩典……”吴嬷嬷老泪纵横,又要跪下,被林微拦住了。

  就在这时,宫道那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队慈宁宫的宫人簇拥着一顶软轿正往这边来。轿帘掀起,下来的竟是容嬷嬷。

  虽然中毒后大不如前,但容嬷嬷毕竟是太后身边最得脸的人,她一出现,在场宫人无不屏息垂首。

  容嬷嬷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有些呆滞,但看到林微时,还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嘶哑:“老奴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容嬷嬷不必多礼,你身子不好,怎么出来了?”林微上前虚扶。

  “太后听说吴嬷嬷今日出宫,念着她侍奉德妃多年,特让老奴来送送。”容嬷嬷喘息着说,目光转向吴嬷嬷,又从她身边的礼盒上扫过,“娘娘真是仁厚,赏了这么多东西。”

  这话听不出喜怒,却让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吴嬷嬷更是吓得低下头,不敢作声。

  林微神色不变:“本宫只是略表心意。倒是太后慈心,连一个出宫的老嬷嬷都惦记着。”

  容嬷嬷扯了扯嘴角,没接这话,而是对吴嬷嬷道:“太后说了,你侄女在慈宁宫伺候得很好,让你安心回乡。另外……”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锦囊,“太后赏你一支金簪,算是全了主仆一场的情分。”

  吴嬷嬷颤抖着手接过,连连谢恩。

  林微看着那锦囊,心中冷笑。太后这手“恩威并施”玩得真是娴熟。一边赏东西安抚,一边又点出她侄女在慈宁宫,既是提醒吴嬷嬷管好嘴巴,也是在告诉林微:人,在我手里。

  送别的时间不长。内务府的管事太监核对了文书,查验了行李,便开了西华门的小侧门。吴嬷嬷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困了她大半生的宫墙,抹了把泪,挎着包袱,佝偻着身子,一步步走了出去。

  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宫内宫外两个世界。

  林微站在原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忽然问容嬷嬷:“嬷嬷在宫中多少年了?”

  容嬷嬷愣了愣,哑声道:“老奴十岁进宫,今年六十有三了。”

  “五十三年……真久啊。”林微轻叹,“这宫里的风风雨雨,嬷嬷想必都见惯了。”

  容嬷嬷浑浊的眼睛动了动,似有暗流划过,最终归于平静:“老奴愚钝,只管伺候主子,别的事……记不清了。”

  “记不清也好。”林微转身看她,目光平静,“有些事记得太清,反而是负担。嬷嬷说是不是?”

  容嬷嬷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垂下眼:“娘娘说的是。”

  “嬷嬷身子还未大好,回去歇着吧。本宫也该回永寿宫了。”林微说完,转身上轿。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间的视线。林微靠在轿厢里,闭上眼,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容嬷嬷方才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

  她在害怕。虽然极力掩饰,但那一闪而过的恐惧,逃不过林微的眼睛。

  她在怕什么?是怕自己中毒的真相被揭开?还是怕那些被岁月掩埋的秘密重见天日?

  轿辇行至御花园附近,忽然停下。外间传来春桃的声音:“娘娘,德妃娘娘在前面,似乎……在等您。”

  林微睁开眼,掀开轿帘一角。果然,德妃独自一人站在梅林边的石径上,穿着一身素白的宫装,外面罩着灰鼠皮斗篷,脸色比雪还白。

  她示意停轿,走了下去。

  “德妃姐姐。”林微颔首示意。

  德妃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缓步上前,声音轻得像随时会被风吹散:“皇贵妃娘娘……是刚送了吴嬷嬷出宫?”

  “是。”林微看着她,“姐姐也来送她?”

  德妃摇了摇头,眼神空洞地望着西华门的方向:“送不送……又有什么区别。走了也好,走了干净。”

  这话说得凄凉,林微心中微动:“姐姐若是舍不得,本宫可向内务府说情,让吴嬷嬷在京中安置,你们也好时常见面。”

  “不必了。”德妃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见了面……又能说什么呢?徒增伤感罢了。”

  她顿了顿,忽然抬眼看向林微,那双沉寂多年的眸子里,涌起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恳:“皇贵妃娘娘……霁儿……他还好吗?”

  林微心头一紧,面上却依旧平静:“谢姐姐关心,霁儿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德妃喃喃重复着,眼中竟泛起泪光,“孩子……要护好了。这宫里……吃人不吐骨头的。”

  她说这话时,声音抖得厉害,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林微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姐姐是不是知道什么?关于霁儿,或是……关于八年前?”

  德妃浑身一颤,猛地后退,像是被烫到一般。她慌乱地摇头:“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竟转身就要走。

  “姐姐!”林微叫住她,“若你心中有什么苦楚,或是什么难处,可告诉本宫。或许……本宫能帮你。”

  德妃停下脚步,背对着她,肩头微微耸动。许久,才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帮我?谁都帮不了我……谁也帮不了……”

  她慢慢走远了,素白的身影消失在梅林深处,像一抹随时会消散的魂魄。

  林微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德妃的异常,吴嬷嬷的欲言又止,容嬷嬷的恐惧,慈宁宫若隐若现的影子……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漩涡。

  而她和霁儿,正站在漩涡边缘。

  “娘娘,风大了,回去吧。”春桃轻声提醒。

  林微收回目光,转身上轿。轿辇继续前行,她却再无闭目养神的心思。德妃最后那句话,像一根针扎在心里——谁都帮不了我。

  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一个妃嫔绝望至此?甚至连皇贵妃的援手都不敢接受?

  除非……那个威胁她的人,位高权重到连皇贵妃也抗衡不了。

  太后。只有太后。

  回到永寿宫,林微立刻召见了冯三娘和周娘子。两人如今日夜轮守霁儿,几乎寸步不离。

  “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常?”林微问。

  冯三娘摇头:“回娘娘,小殿下一切安好,饮食起居都由我们三人亲自经手,绝无外人靠近。”

  周娘子补充道:“只是……昨日有个小太监在永寿宫外探头探脑,被我们发现了,他说是走错了路。老奴觉得可疑,让张嬷嬷去查了,是内务府新调来的,底细还不清楚。”

  内务府新调来的……林微眸光一冷:“把人盯紧了,若再有异动,不必声张,直接拿下。”

  “是。”

  她又问了些霁儿近况,才让两人退下。张嬷嬷这才有机会上前禀报:“娘娘,惠贵妃那边回信了。”

  林微精神一振:“如何?”

  张嬷嬷递上一个蜡封的小竹筒。林微拆开,里面是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只有两个字:可信。

  她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惠贵妃选择了信任,选择了与她站在一起。在这深宫之中,多一个盟友,便多一分力量。

  “另外,”张嬷嬷低声道,“钱太监那边又递了消息,说查到些旧事。八年前德妃生产时,负责接生的稳婆共有三人,其中两人在德妃小皇子夭折后不久都‘意外’身亡。剩下一个,姓孙,在事发后疯了,被送出宫,据说没多久也病死了。”

  又一个“意外”,又一个“病死”。这宫里的“意外”和“病死”未免太多了。

  “那个疯了的孙稳婆,可还有家人?”

  “有个女儿,嫁在京郊农家。”张嬷嬷道,“钱太监已经让人去找了,只是时隔八年,不知还能问出些什么。”

  “务必找到。”林微沉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交代完一切,林微才觉得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走到暖阁,霁儿刚睡醒午觉,正被乳母抱着喂水。见到她,立刻伸出小手,咿咿呀呀地要抱。

  林微接过孩子,将他紧紧搂在怀里。霁儿身上奶香混合着阳光晒过的棉布味道,温暖而踏实。他将小脑袋靠在她肩头,软软地蹭了蹭。

  “娘亲在呢。”林微轻声说,像是说给孩子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谁也别想伤害你。”

  窗外,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雪已经开始化了,檐下滴滴答答落着水珠,像是时光流逝的声音。

  春天,真的要来了。

  可林微知道,在真正的春暖花开之前,必然还有最后一场,也是最猛烈的一场倒春寒。

  而她,必须做好准备。

  “张嬷嬷,”她忽然开口,“从今日起,永寿宫闭门谢客。除了惠贵妃,任何人来访,一律称病不见。”

  “娘娘,这会不会……太过明显?”张嬷嬷有些担忧。

  “明显又如何?”林微眼中闪过冷光,“本宫就是要告诉他们,永寿宫戒备森严,他们若想动手,尽管来试试。”

  与其被动防守,不如摆明车马。她要让暗处的人知道,永寿宫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想要动霁儿,先得从她的尸体上踏过去。

  “另外,”林微又道,“让小厨房每日多备些点心吃食,分量要足。从今日起,永寿宫所有宫人,饮食一律从大厨房出,不得私自开伙。”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在饮食中下毒,也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绑在一起。若真有人动手,永寿宫上下谁都逃不掉。

  张嬷嬷明白了她的用意,肃然应道:“老奴这就去办。”

  林微抱着霁儿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渐渐消融的积雪。几株春桃的花苞又鼓胀了些,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红。

  寒冬将尽,春日可期。

  可这深宫的春天,从来都是染着血色,伴着阴谋,踩着无数人的尸骨到来的。

  她低头,在霁儿额头上轻轻一吻。

  “不怕,娘亲在。”

  窗外,一滴融化的雪水从檐角落下,在青石板上溅开,碎成无数细小的水珠,映着阳光,亮得刺眼。

  暴风雨前的宁静,最是难熬。

  而林微知道,这场风雨,已经不远了。

  (第十一章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