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泼洒在城市的断壁残垣上，将一切染成一种令人心悸的红色。
这片彻底烂尾的别墅区。五年风霜雨雪、无人打理，让这里变成了比普通废墟更加阴森荒凉的所在。
放眼望去，视野所及之处，是一排排、一片片，上百座灰黑色的独栋别墅骨架！它们如同巨兽死后被剥去皮肉、风干的骸骨，悲凉而诡异地矗立在齐腰深的荒草丛中。统一的欧式尖顶结构，此刻只剩下空洞洞的窗洞——没有窗框，没有玻璃，只有黑洞洞的方形窟窿，像无数双失明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片被遗弃的土地。墙壁上裸露着粗糙的水泥和灰砖，布满雨水冲刷的污痕和苔藓。疯长的藤蔓如同绿色的巨蟒，缠绕攀爬在墙体上，有些甚至从空洞的窗户里探出来，在微风中诡异地摇曳。
道路早已被茂密的野草和倒塌的围墙碎块掩埋。锈蚀的钢筋、破碎的预制板、废弃的建筑垃圾随处可见。没有丧尸，没有活人，只有一片死寂。风穿过空洞的窗洞和坍塌的墙体，发出呜咽般的尖啸，更添几分阴森。
入夜时分，陈默一行人来到别墅区边缘一栋六层高的居民楼。这栋楼同样破败，但结构似乎还算完整，最重要的是，它的顶层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大半个别墅区。这里算是一个制高点。
众人爬到顶楼，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天色渐渐黑下来。城市其他方向隐约传来零星的枪声和爆炸声，更衬托出这片区域的死寂。就在耐心即将耗尽之时——
“看！三点钟方向！大概中间靠后那排！”张卫国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发现猎物的兴奋，他举着望远镜，指向别墅区深处。
众人立刻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在张卫国所说的那片区域依旧是一片死寂的黑暗。然而，就在其中一栋看起来和其他烂尾别墅别无二致的二楼窗口处，极其微弱地、如同鬼火般，闪烁了一下！
不是火光！是极其微弱的光晕！像是用厚布或纸板严密遮挡后，依旧无法完全隔绝的、电池供电的小台灯或手电筒发出的微光！那光芒只闪了一下，似乎里面的人意识到了光线的泄露，立刻进行了更严密的遮挡，随即彻底消失。但就是这一闪而逝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清晰地暴露了目标的位置！
“就是它！”陈默眼中寒光爆射！目标锁定！
与此同时，那栋被锁定的烂尾别墅二楼。
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四面漏风、堆满杂物的大水泥壳子。墙壁粗糙冰冷，地面上铺着几张肮脏的防水布和捡来的破毯子。唯一的光源是一盏用破罐头盒改造、罩着厚厚黑布的小油灯，豆大的火苗被刻意压到最低，勉强驱散方寸之地的黑暗，却将周围的阴影衬托得更加浓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劣质烟草的呛人烟雾、汗液的馊臭、血腥味，还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甜腻中带着腐败的恶臭！这股恶臭的来源，是蜷缩在角落防水布上的赵刚！
他浑身滚烫，高烧使他神志模糊，口中发出痛苦的呓语和呻吟。最恐怖的是他左胸部的伤口——那是在互助会火拼中被匕首刺破的地方，匕首刺破肺部及胸壁形成开放性气胸，伤口根本没有得到妥善处理，只用脏污的布条草草包扎过，胸壁破口出不断冒出带血的气泡，随着呼吸发出丝丝的响声。此刻，包扎处早已被黄绿色的脓液浸透，散发着可怕的腐臭。
杨天赐坐在离赵刚不远的一个破木箱上，英俊的脸上布满阴霾和疲惫，嘴唇干裂起皮，衣服上沾满了泥污和血渍。他手里夹着一支卷烟，烟雾缭绕中，眼神复杂地看着痛苦不堪的赵刚。雷彪和另外两个仅存的心腹（一个绰号“耗子”，一个叫“大奎”）围在旁边，脸色同样难看。
“咳咳…呃啊…”赵刚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和咳血，腥臭的黑红色血沫溅在防水布上。
“赵刚！撑住！”杨天赐掐灭烟头，俯身低吼，声音嘶哑。他用手背试了试赵刚滚烫的额头，眉头拧成了疙瘩。
“太…太子…”赵刚勉强睁开浑浊的眼睛，眼神涣散，“我…我不行了…别管我…你们走…”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放屁！”杨天赐猛地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近乎偏执的戾气，“老子还没倒！你他妈也得给老子活着！雷彪！”他猛地转向雷彪。
“太子！”雷彪一个激灵。
“药！消炎药！退烧药！还有干净的绷带！消毒的东西！必须弄到！最好再去抓一个医生回来！”杨天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知道赵刚的情况有多糟，但他不能放弃！赵刚和雷彪是他最后的心腹，互助会就是靠着他们几个一手建立起来的！
“可…可是太子…”雷彪面露难色，“现在城里很多人都在找我们…城里现在风声太紧了！药店、诊所早就被搜刮干净了，剩下的都被大势力把控着，我们这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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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法你们去想！”杨天赐眼中凶光毕露，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找那些小型的流民聚集点！找落单的拾荒队！耗子，你以前在城西那片熟，那边有没有油水足点、防守弱的点？”
那个叫耗子的矮瘦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闪烁：“西边…倒是有个自发的小社区，靠着旧教堂那边…人不少，但武器不行，就几根破矛……”
“好！就那里！”杨天赐一拍大腿，脸上露出狰狞的决断，“后半夜动手！雷彪、大奎，你们跟我去！耗子留下照顾刚子！得手之后，立刻撤回来！只要药！其他的…看着办！”他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为了救赵刚，也为了发泄心中的滔天怒火和憋屈，他决定再次化身恶鬼，向更弱者挥起屠刀。
就在杨天赐话音落下的刹那——
“砰！砰！”
两声清脆、短促、如同死神敲门般的枪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别墅外死寂的夜空！声音近在咫尺！
“啊！”
“呃…”
站在靠近门口位置的“耗子”和“大奎”，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一颤！耗子的额头瞬间爆开一团血花，哼都没哼一声就仰面栽倒！大奎胸口炸开一个血洞，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随即也软软地瘫倒在地，鲜血迅速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蔓延开来！
变故来得太快！太突然！
杨天赐和雷彪如同被闪电劈中，瞬间僵在原地！脸上的狰狞决断瞬间被极度的惊骇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们甚至没看清子弹是从哪里射来的！
“敌袭！！！”雷彪最先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几乎是连滚爬地扑向旁边一个倒塌的承重柱后面，同时手忙脚乱地去拔腰间的砍刀。
杨天赐的反应也极快，在雷彪喊出声的同时，他已经一个狼狈的翻滚，躲到了另一个柱子后面！眼神如同受伤的毒蛇般扫视着空洞洞的门口和窗户！是谁？！秩序团？钢铁厂？还是…？！
脚步声！沉稳、冰冷、带着死亡气息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清晰地踏在满是碎石的楼梯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杨天赐和雷彪紧绷的神经上！
“哒…哒…哒…”
一个身影出现在二楼空洞的门口。高大，沉稳，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审判者。月光从破窗洒下，勾勒出陈默那张冰冷如铁、杀意凛然的脸！他手中的92式手枪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死神的呼吸。
紧接着，张卫国魁梧的身影也出现在陈默身侧，手中的92式同样指向室内。林晚紧跟其后，95式步枪的枪口如同毒蛇的信子，稳稳锁定着承重柱后雷彪可能露头的任何位置。
最后一个，是纤细而挺拔身影，缓缓从林晚身后走出。林小满！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躲在立柱后面的杨天赐，那眼神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将眼前这个恶魔彻底焚烧殆尽！五年来的屈辱、痛苦、绝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杨！天！赐！”林小满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仇恨。
看到林小满，杨天赐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震惊、怨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是…是你们？！”他终于明白，堡垒的人，竟然追到了这里！为了杀他，竟然深入到了城市的腹地！
“陈默！林小满！”杨天赐嘶吼着，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们竟然追到了这里…”
“闭嘴！”陈默冰冷地打断他，枪口纹丝不动，“你如果不围困南宝山，我们自然不会再有交集，但是你对我们的生存造成了威胁，是你会留活口吗？”他的目光扫过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赵刚。
雷彪躲在柱子后，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能感觉到林晚的伤口正对着他！他知道，只要自己敢动一下，下一秒脑袋就会开花！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死死贴在柱子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出。
角落里的赵刚因为剧痛和高烧，对外界的剧变反应迟钝，只是发出破风箱般的呼吸声。
现场的气氛凝固到了冰点，只剩下赵刚痛苦的喘息声和夜风的呜咽。杨天赐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他知道自己完了，被堵在这个绝地，门口是两个杀神，还有林小满这个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女人！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小满，”陈默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是你的。”
这句话，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林小满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看着杨天赐那张曾经让她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的脸，看着他那双此刻充满了恐惧和怨毒的眼睛，积压了五年的仇恨、屈辱和痛苦，，轰然爆发！
她猛地举起了手中的92式手枪！动作因为极度的情绪波动而有些变形，但枪口却死死地、颤抖地对准了杨天赐！
“林小满！你冷静点！”杨天赐挤出一丝笑容，色厉内荏地说着，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以前…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可是做了3年的夫妻啊！要不是我，你不知道被多少人玩弄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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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畜生！”林小满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撕裂，泪水混合着滔天的恨意汹涌而出，“夫妻？！你把我当过妻子吗？你给过我尊严吗？你不过是为了占有我的身体！杨天赐！你毁了我！毁了多少人？！你这种恶魔！只配下地狱！”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骨节发白，死死扣在扳机上。
“不…不要…”杨天赐看着林小满眼中那疯狂燃烧的、没有任何妥协可能的仇恨火焰，终于感到了彻骨的恐惧！那是真正面对死亡时的恐惧！他下意识地想抬起手中的枪做最后的反抗！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封闭的烂尾别墅二楼轰然炸响！压过了赵刚的呻吟，压过了夜风的呜咽！
枪口喷出的火焰，瞬间照亮了林小满布满泪痕、扭曲而决绝的脸，也照亮了杨天赐那张写满惊愕、恐惧和不甘的脸！
子弹精准无比地钻入了杨天赐的眉心！强大的冲击力让他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后脑勺重重地撞在粗糙的水泥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红的、白的、粘稠的液体混合着碎骨，猛地从后脑炸开的窟窿里喷溅出来，在布满灰尘的墙壁上，涂抹出一幅狰狞而血腥的抽象画！
杨天赐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顺着墙壁滑倒，瘫在同样濒死的赵刚身边。他那只完好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彻底涣散，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曾经不可一世、视人命如草芥的“太子”，如同一条肮脏的死狗，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枪声的余音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
林小满保持着开枪的姿势，手臂剧烈地颤抖着，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枪口的硝烟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的视线。看着杨天赐倒在血泊中的尸体，看着那张终于失去生气的脸，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她全身。
恨吗？恨！深入骨髓的恨！可当仇恨的子弹终于射出，贯穿了仇人的头颅，那支撑了她无数个日夜的、如同烈焰般燃烧的复仇之火，却仿佛瞬间熄灭了。留下的不是快意，不是解脱，而是一片冰冷的、巨大的…空洞。
大仇得报。可她失去的，永远失去了。被玷污的三年，被践踏的尊严，被摧毁的希望…这些，并不会因为杨天赐的死而回来。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不再是愤怒的火焰，而是冰冷的、绝望的、如同失去一切般的哀恸。她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手中的枪“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她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小满…”陈默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林小满，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
“哭吧，哭出来就好。”林晚清冷的声音也响起，她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林小满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狙击手，此刻眼中也带着一丝复杂的光芒。她理解林小满的痛苦，复仇的快感从来都是短暂的，留下的往往是更深沉的创伤。
就在这短暂的悲恸时刻——
“啊——！”一声怪叫！一直躲在承重柱后面的雷彪，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林小满和杨天赐尸体上的瞬间，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从柱子后窜出，从二楼窗口一跃而下。
“砰！”雷彪落地后就地一滚，瞬间已跑出5米开外。
一声更加沉闷、更具穿透力的枪声响起！来自窗外！
子弹如同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地从雷彪的后心射入，从前胸穿出！带出一蓬刺目的血雾！雷彪的身体被冲击力带得向前扑倒，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张卫国缓缓放下92式手枪，眼神冰冷。清除最后一个可能的隐患。
角落里，只剩下赵刚越来越微弱、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他的生命，也随着伤口的彻底溃烂和毒素的蔓延，正在迅速流逝。没有人在意他。他的结局，早已注定。
尘埃落定。大仇得报。烂尾别墅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死寂。月光透过破窗，冷冷地洒在几具尸体上。
黎明时分，越野车碾过城市的残骸，再次驶向南宝山的方向。
车内气氛沉重而复杂。林小满靠在车窗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外面飞速掠过的废墟景象，脸上泪痕已干，却依旧带着一种大病初愈般的苍白和疲惫。复仇的烈焰燃尽后，留下的灰烬需要时间去清理。陈默沉默地开着车，张卫国警惕地注视着道路两侧。林晚依旧抱着她的步枪，眼神沉静。车内唯一兴奋的人是赵磊，因为他的生活将有一个天翻地覆的改变。
当车辆驶离城市边缘，进入相对开阔的丘陵地带时，眼前的景象让车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通往南宝山的、那条原本荒废破败的山间公路，虽然依旧坑洼不堪，但明显多了许多新鲜的痕迹！
车轮印！不止一道！但更多的是…凌乱的、深深浅浅的脚印！顺着山路蜿蜒向上，消失在远方的山峦之中。
“看那边！”赵磊指着前方一个山坳的拐弯处。
只见一队衣衫褴褛、背着简陋行囊的幸存者，正互相搀扶着，艰难地在山路上跋涉。大约十几个人，男女老少都有，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疲惫不堪，却又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名为“希望”的光芒。他们行进的方向，正是南宝山深处！
“还有那边！”张卫国沉声道。
另一条岔路上，也有几个零星的、同样朝着大山方向前进的身影。
越靠近南宝山，遇到的“队伍”就越多。有的是三五成群的小团体，警惕地打量着陈默他们的越野车；有的则是拖家带口的家庭，推着自制的简易手推车，上面堆着可怜的家当；甚至还有一个由几个相对强壮的男人组成的“护卫队”，保护着一群妇孺蹒跚前行。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南宝山！那个传说中有坚固堡垒、有电、有水、有食物、可以远离丧尸和帮派欺凌的“世外桃源”！
消息，已经如同燎原之火，彻底传开了！
陈默放慢了车速，越野车沉默地从这些满怀希望的流民队伍旁边驶过。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人眼中的渴望，看到他们干裂的嘴唇和疲惫不堪的身躯，也看到了他们望向越野车时，那隐藏在渴望之下的、深深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驶过的车辆，嘴唇翕动，似乎在无声地祈求着什么。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木棍，艰难地挪动着脚步，浑浊的眼睛里却燃烧着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
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指着越野车消失的方向低声议论着，眼神闪烁，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陈默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微微发白。他没有停车指路，也没有出言阻止。阻止？用什么理由？告诉他们堡垒不欢迎外人？告诉他们那所谓的“世外桃源”可能只是一个虚幻的泡沫？看着那些在绝望中挣扎前行、眼中只剩下最后一点光亮的同类，任何阻止的话语都显得苍白而残忍。
但收留？如何收留？堡垒的资源有限，空间有限。一旦打开大门，面对这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被饥饿和绝望驱使的人群，后果不堪设想！秩序如何维持？安全如何保障？水源、食物、电力…这些赖以生存的根本，如何分配？冲突和内讧几乎是必然的结局！堡垒的安宁，将彻底被打破！
两难的抉择，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了陈默的心头。比面对互助会的枪口，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越野车在沉默中继续前行，将那些蹒跚的身影抛在身后。车窗外，是青翠的山峦和逐渐升起的朝阳，本该是充满希望的景象，此刻却仿佛笼罩在一片无形的、名为“未来抉择”的巨大阴霾之中。
这片彻底烂尾的别墅区。五年风霜雨雪、无人打理，让这里变成了比普通废墟更加阴森荒凉的所在。
放眼望去，视野所及之处，是一排排、一片片，上百座灰黑色的独栋别墅骨架！它们如同巨兽死后被剥去皮肉、风干的骸骨，悲凉而诡异地矗立在齐腰深的荒草丛中。统一的欧式尖顶结构，此刻只剩下空洞洞的窗洞——没有窗框，没有玻璃，只有黑洞洞的方形窟窿，像无数双失明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片被遗弃的土地。墙壁上裸露着粗糙的水泥和灰砖，布满雨水冲刷的污痕和苔藓。疯长的藤蔓如同绿色的巨蟒，缠绕攀爬在墙体上，有些甚至从空洞的窗户里探出来，在微风中诡异地摇曳。
道路早已被茂密的野草和倒塌的围墙碎块掩埋。锈蚀的钢筋、破碎的预制板、废弃的建筑垃圾随处可见。没有丧尸，没有活人，只有一片死寂。风穿过空洞的窗洞和坍塌的墙体，发出呜咽般的尖啸，更添几分阴森。
入夜时分，陈默一行人来到别墅区边缘一栋六层高的居民楼。这栋楼同样破败，但结构似乎还算完整，最重要的是，它的顶层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大半个别墅区。这里算是一个制高点。
众人爬到顶楼，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天色渐渐黑下来。城市其他方向隐约传来零星的枪声和爆炸声，更衬托出这片区域的死寂。就在耐心即将耗尽之时——
“看！三点钟方向！大概中间靠后那排！”张卫国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发现猎物的兴奋，他举着望远镜，指向别墅区深处。
众人立刻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在张卫国所说的那片区域依旧是一片死寂的黑暗。然而，就在其中一栋看起来和其他烂尾别墅别无二致的二楼窗口处，极其微弱地、如同鬼火般，闪烁了一下！
不是火光！是极其微弱的光晕！像是用厚布或纸板严密遮挡后，依旧无法完全隔绝的、电池供电的小台灯或手电筒发出的微光！那光芒只闪了一下，似乎里面的人意识到了光线的泄露，立刻进行了更严密的遮挡，随即彻底消失。但就是这一闪而逝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清晰地暴露了目标的位置！
“就是它！”陈默眼中寒光爆射！目标锁定！
与此同时，那栋被锁定的烂尾别墅二楼。
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四面漏风、堆满杂物的大水泥壳子。墙壁粗糙冰冷，地面上铺着几张肮脏的防水布和捡来的破毯子。唯一的光源是一盏用破罐头盒改造、罩着厚厚黑布的小油灯，豆大的火苗被刻意压到最低，勉强驱散方寸之地的黑暗，却将周围的阴影衬托得更加浓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劣质烟草的呛人烟雾、汗液的馊臭、血腥味，还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甜腻中带着腐败的恶臭！这股恶臭的来源，是蜷缩在角落防水布上的赵刚！
他浑身滚烫，高烧使他神志模糊，口中发出痛苦的呓语和呻吟。最恐怖的是他左胸部的伤口——那是在互助会火拼中被匕首刺破的地方，匕首刺破肺部及胸壁形成开放性气胸，伤口根本没有得到妥善处理，只用脏污的布条草草包扎过，胸壁破口出不断冒出带血的气泡，随着呼吸发出丝丝的响声。此刻，包扎处早已被黄绿色的脓液浸透，散发着可怕的腐臭。
杨天赐坐在离赵刚不远的一个破木箱上，英俊的脸上布满阴霾和疲惫，嘴唇干裂起皮，衣服上沾满了泥污和血渍。他手里夹着一支卷烟，烟雾缭绕中，眼神复杂地看着痛苦不堪的赵刚。雷彪和另外两个仅存的心腹（一个绰号“耗子”，一个叫“大奎”）围在旁边，脸色同样难看。
“咳咳…呃啊…”赵刚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和咳血，腥臭的黑红色血沫溅在防水布上。
“赵刚！撑住！”杨天赐掐灭烟头，俯身低吼，声音嘶哑。他用手背试了试赵刚滚烫的额头，眉头拧成了疙瘩。
“太…太子…”赵刚勉强睁开浑浊的眼睛，眼神涣散，“我…我不行了…别管我…你们走…”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放屁！”杨天赐猛地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近乎偏执的戾气，“老子还没倒！你他妈也得给老子活着！雷彪！”他猛地转向雷彪。
“太子！”雷彪一个激灵。
“药！消炎药！退烧药！还有干净的绷带！消毒的东西！必须弄到！最好再去抓一个医生回来！”杨天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知道赵刚的情况有多糟，但他不能放弃！赵刚和雷彪是他最后的心腹，互助会就是靠着他们几个一手建立起来的！
“可…可是太子…”雷彪面露难色，“现在城里很多人都在找我们…城里现在风声太紧了！药店、诊所早就被搜刮干净了，剩下的都被大势力把控着，我们这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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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法你们去想！”杨天赐眼中凶光毕露，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找那些小型的流民聚集点！找落单的拾荒队！耗子，你以前在城西那片熟，那边有没有油水足点、防守弱的点？”
那个叫耗子的矮瘦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闪烁：“西边…倒是有个自发的小社区，靠着旧教堂那边…人不少，但武器不行，就几根破矛……”
“好！就那里！”杨天赐一拍大腿，脸上露出狰狞的决断，“后半夜动手！雷彪、大奎，你们跟我去！耗子留下照顾刚子！得手之后，立刻撤回来！只要药！其他的…看着办！”他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为了救赵刚，也为了发泄心中的滔天怒火和憋屈，他决定再次化身恶鬼，向更弱者挥起屠刀。
就在杨天赐话音落下的刹那——
“砰！砰！”
两声清脆、短促、如同死神敲门般的枪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别墅外死寂的夜空！声音近在咫尺！
“啊！”
“呃…”
站在靠近门口位置的“耗子”和“大奎”，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一颤！耗子的额头瞬间爆开一团血花，哼都没哼一声就仰面栽倒！大奎胸口炸开一个血洞，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随即也软软地瘫倒在地，鲜血迅速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蔓延开来！
变故来得太快！太突然！
杨天赐和雷彪如同被闪电劈中，瞬间僵在原地！脸上的狰狞决断瞬间被极度的惊骇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们甚至没看清子弹是从哪里射来的！
“敌袭！！！”雷彪最先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几乎是连滚爬地扑向旁边一个倒塌的承重柱后面，同时手忙脚乱地去拔腰间的砍刀。
杨天赐的反应也极快，在雷彪喊出声的同时，他已经一个狼狈的翻滚，躲到了另一个柱子后面！眼神如同受伤的毒蛇般扫视着空洞洞的门口和窗户！是谁？！秩序团？钢铁厂？还是…？！
脚步声！沉稳、冰冷、带着死亡气息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清晰地踏在满是碎石的楼梯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杨天赐和雷彪紧绷的神经上！
“哒…哒…哒…”
一个身影出现在二楼空洞的门口。高大，沉稳，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审判者。月光从破窗洒下，勾勒出陈默那张冰冷如铁、杀意凛然的脸！他手中的92式手枪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死神的呼吸。
紧接着，张卫国魁梧的身影也出现在陈默身侧，手中的92式同样指向室内。林晚紧跟其后，95式步枪的枪口如同毒蛇的信子，稳稳锁定着承重柱后雷彪可能露头的任何位置。
最后一个，是纤细而挺拔身影，缓缓从林晚身后走出。林小满！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躲在立柱后面的杨天赐，那眼神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将眼前这个恶魔彻底焚烧殆尽！五年来的屈辱、痛苦、绝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杨！天！赐！”林小满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仇恨。
看到林小满，杨天赐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震惊、怨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是…是你们？！”他终于明白，堡垒的人，竟然追到了这里！为了杀他，竟然深入到了城市的腹地！
“陈默！林小满！”杨天赐嘶吼着，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们竟然追到了这里…”
“闭嘴！”陈默冰冷地打断他，枪口纹丝不动，“你如果不围困南宝山，我们自然不会再有交集，但是你对我们的生存造成了威胁，是你会留活口吗？”他的目光扫过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赵刚。
雷彪躲在柱子后，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能感觉到林晚的伤口正对着他！他知道，只要自己敢动一下，下一秒脑袋就会开花！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死死贴在柱子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出。
角落里的赵刚因为剧痛和高烧，对外界的剧变反应迟钝，只是发出破风箱般的呼吸声。
现场的气氛凝固到了冰点，只剩下赵刚痛苦的喘息声和夜风的呜咽。杨天赐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他知道自己完了，被堵在这个绝地，门口是两个杀神，还有林小满这个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女人！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小满，”陈默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是你的。”
这句话，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林小满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看着杨天赐那张曾经让她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的脸，看着他那双此刻充满了恐惧和怨毒的眼睛，积压了五年的仇恨、屈辱和痛苦，，轰然爆发！
她猛地举起了手中的92式手枪！动作因为极度的情绪波动而有些变形，但枪口却死死地、颤抖地对准了杨天赐！
“林小满！你冷静点！”杨天赐挤出一丝笑容，色厉内荏地说着，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以前…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可是做了3年的夫妻啊！要不是我，你不知道被多少人玩弄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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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畜生！”林小满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撕裂，泪水混合着滔天的恨意汹涌而出，“夫妻？！你把我当过妻子吗？你给过我尊严吗？你不过是为了占有我的身体！杨天赐！你毁了我！毁了多少人？！你这种恶魔！只配下地狱！”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骨节发白，死死扣在扳机上。
“不…不要…”杨天赐看着林小满眼中那疯狂燃烧的、没有任何妥协可能的仇恨火焰，终于感到了彻骨的恐惧！那是真正面对死亡时的恐惧！他下意识地想抬起手中的枪做最后的反抗！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封闭的烂尾别墅二楼轰然炸响！压过了赵刚的呻吟，压过了夜风的呜咽！
枪口喷出的火焰，瞬间照亮了林小满布满泪痕、扭曲而决绝的脸，也照亮了杨天赐那张写满惊愕、恐惧和不甘的脸！
子弹精准无比地钻入了杨天赐的眉心！强大的冲击力让他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后脑勺重重地撞在粗糙的水泥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红的、白的、粘稠的液体混合着碎骨，猛地从后脑炸开的窟窿里喷溅出来，在布满灰尘的墙壁上，涂抹出一幅狰狞而血腥的抽象画！
杨天赐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顺着墙壁滑倒，瘫在同样濒死的赵刚身边。他那只完好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彻底涣散，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曾经不可一世、视人命如草芥的“太子”，如同一条肮脏的死狗，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枪声的余音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
林小满保持着开枪的姿势，手臂剧烈地颤抖着，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枪口的硝烟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的视线。看着杨天赐倒在血泊中的尸体，看着那张终于失去生气的脸，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她全身。
恨吗？恨！深入骨髓的恨！可当仇恨的子弹终于射出，贯穿了仇人的头颅，那支撑了她无数个日夜的、如同烈焰般燃烧的复仇之火，却仿佛瞬间熄灭了。留下的不是快意，不是解脱，而是一片冰冷的、巨大的…空洞。
大仇得报。可她失去的，永远失去了。被玷污的三年，被践踏的尊严，被摧毁的希望…这些，并不会因为杨天赐的死而回来。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不再是愤怒的火焰，而是冰冷的、绝望的、如同失去一切般的哀恸。她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手中的枪“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她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小满…”陈默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林小满，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
“哭吧，哭出来就好。”林晚清冷的声音也响起，她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林小满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狙击手，此刻眼中也带着一丝复杂的光芒。她理解林小满的痛苦，复仇的快感从来都是短暂的，留下的往往是更深沉的创伤。
就在这短暂的悲恸时刻——
“啊——！”一声怪叫！一直躲在承重柱后面的雷彪，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林小满和杨天赐尸体上的瞬间，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从柱子后窜出，从二楼窗口一跃而下。
“砰！”雷彪落地后就地一滚，瞬间已跑出5米开外。
一声更加沉闷、更具穿透力的枪声响起！来自窗外！
子弹如同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地从雷彪的后心射入，从前胸穿出！带出一蓬刺目的血雾！雷彪的身体被冲击力带得向前扑倒，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张卫国缓缓放下92式手枪，眼神冰冷。清除最后一个可能的隐患。
角落里，只剩下赵刚越来越微弱、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他的生命，也随着伤口的彻底溃烂和毒素的蔓延，正在迅速流逝。没有人在意他。他的结局，早已注定。
尘埃落定。大仇得报。烂尾别墅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死寂。月光透过破窗，冷冷地洒在几具尸体上。
黎明时分，越野车碾过城市的残骸，再次驶向南宝山的方向。
车内气氛沉重而复杂。林小满靠在车窗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外面飞速掠过的废墟景象，脸上泪痕已干，却依旧带着一种大病初愈般的苍白和疲惫。复仇的烈焰燃尽后，留下的灰烬需要时间去清理。陈默沉默地开着车，张卫国警惕地注视着道路两侧。林晚依旧抱着她的步枪，眼神沉静。车内唯一兴奋的人是赵磊，因为他的生活将有一个天翻地覆的改变。
当车辆驶离城市边缘，进入相对开阔的丘陵地带时，眼前的景象让车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通往南宝山的、那条原本荒废破败的山间公路，虽然依旧坑洼不堪，但明显多了许多新鲜的痕迹！
车轮印！不止一道！但更多的是…凌乱的、深深浅浅的脚印！顺着山路蜿蜒向上，消失在远方的山峦之中。
“看那边！”赵磊指着前方一个山坳的拐弯处。
只见一队衣衫褴褛、背着简陋行囊的幸存者，正互相搀扶着，艰难地在山路上跋涉。大约十几个人，男女老少都有，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疲惫不堪，却又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名为“希望”的光芒。他们行进的方向，正是南宝山深处！
“还有那边！”张卫国沉声道。
另一条岔路上，也有几个零星的、同样朝着大山方向前进的身影。
越靠近南宝山，遇到的“队伍”就越多。有的是三五成群的小团体，警惕地打量着陈默他们的越野车；有的则是拖家带口的家庭，推着自制的简易手推车，上面堆着可怜的家当；甚至还有一个由几个相对强壮的男人组成的“护卫队”，保护着一群妇孺蹒跚前行。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南宝山！那个传说中有坚固堡垒、有电、有水、有食物、可以远离丧尸和帮派欺凌的“世外桃源”！
消息，已经如同燎原之火，彻底传开了！
陈默放慢了车速，越野车沉默地从这些满怀希望的流民队伍旁边驶过。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人眼中的渴望，看到他们干裂的嘴唇和疲惫不堪的身躯，也看到了他们望向越野车时，那隐藏在渴望之下的、深深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驶过的车辆，嘴唇翕动，似乎在无声地祈求着什么。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木棍，艰难地挪动着脚步，浑浊的眼睛里却燃烧着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
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指着越野车消失的方向低声议论着，眼神闪烁，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陈默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微微发白。他没有停车指路，也没有出言阻止。阻止？用什么理由？告诉他们堡垒不欢迎外人？告诉他们那所谓的“世外桃源”可能只是一个虚幻的泡沫？看着那些在绝望中挣扎前行、眼中只剩下最后一点光亮的同类，任何阻止的话语都显得苍白而残忍。
但收留？如何收留？堡垒的资源有限，空间有限。一旦打开大门，面对这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被饥饿和绝望驱使的人群，后果不堪设想！秩序如何维持？安全如何保障？水源、食物、电力…这些赖以生存的根本，如何分配？冲突和内讧几乎是必然的结局！堡垒的安宁，将彻底被打破！
两难的抉择，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了陈默的心头。比面对互助会的枪口，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越野车在沉默中继续前行，将那些蹒跚的身影抛在身后。车窗外，是青翠的山峦和逐渐升起的朝阳，本该是充满希望的景象，此刻却仿佛笼罩在一片无形的、名为“未来抉择”的巨大阴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