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第一刀:破庙-《宋可亡!天下不可亡!》

  宿州西城,有一座刚翻修不就的明王庙。

  这座庙原来是供奉土地爷的破庙,这几个月被摩尼教那帮教徒占了,涂了层红漆,塑了一尊三头六臂、面目狰狞的明王神像,就成了这方圆十里香火最旺的地方。

  天刚蒙蒙亮。

  庙门口就已经挤满了来进香的流民。

  他们手里捏着好不容易省下来的几文钱,或者是自家舍不得吃的一点干粮,跪在台阶上磕头。

  他们不知道,昨晚的官府衙门里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这庙里的圣使说了,今天要举行一场大法会,给大伙儿分发更厉害的神符水,喝了能百病全消。

  赵龙带着两百名讲武堂的学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这条街的尽头。

  他们没有穿那身显眼的红色战袄,而是换上了普通的灰色布衫,手里提着的也不是长枪大刀,而是短棍和麻袋。

  赵龙看了一眼前面那乌烟瘴气的人神庙。

  他的眼神很冷。

  昨晚在衙门,他听说了那几个失踪学弟的事。

  那是跟他同吃同住、一起受训的同窗,被这帮杂碎像宰猪一样杀了。

  这份仇,今天得用这帮神棍的血来洗。

  “队长,怎么动?”

  身后的一个学弟低声问道,手里的短棍已经被捏得发白,指节突出。

  “陛下说了,诛首恩,别伤百姓。”

  赵龙压低声音,快速布置,“一队,把后面围了,别让里面穿白袍的跑了一个。二队,跟我进去,控场。三队,去神像那儿,把那骗人的把戏给揭了。”

  “记住,咱们是兵,不是匪。动手要干脆。”

  “行动!”

  赵龙一挥手,两百人瞬间散开,像水银泻地一样渗进了人群。

  庙里并没有察觉到异常。

  那几个穿着白袍的香主,正站在神像前面。

  为首的一个,正指着那尊神像大声唿喝:“诸位看见没有!明王今日显灵了!这神像上都出神油了!这是明王在流泪,在替众生受苦啊!”

  底下的流民一看,果然,那神像的眼睛下面,甚至身上,都湿漉漉的,在这清晨的微光下泛着光。

  人群里立刻发出一阵惊唿,更多的人跪下来磕头,把脑袋磕得邦邦响。

  “快!每人交五十文,就可以接一滴神油回去!抹在额头上保平安!”

  那香主这正在收钱,眼睛里的贪婪怎么也藏不住。

  就在这时。

  “保你奶奶个腿!”

  一声暴喝突然从大殿门口传来。

  没等那香主反应过来,一个黑影就冲到了他面前。

  那是赵龙。

  他根本没给这神棍废话的机会,抬腿就是一脚。

  那穿着厚底军靴的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香主的小腹上。

  “噗!”

  那香主被这一脚踹得整个人向后飞出去三米远,重重地撞在供着神像的供桌上,把上面的香炉贡品撞翻了一地。

  “什么人!竟敢亵渎神灵!”

  旁边的几个打手反应过来,伸手去摸怀里的刀。

  但他们的手还没碰到刀柄。

  赵龙身后的学弟们已经扑了上来。

  讲武堂教的就是最实用的搏杀术。

  没有什么花架子,就是快、准、狠。

  只听得一阵咔嚓声响。

  那是手腕被折断的声音。

  眨眼间,十几个刚才还嚣张跋扈的护法打手,就像一堆烂泥一样被放倒在地上,每个人都在惨叫,却还没人敢动。

  大殿里的流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

  他们惊恐地往后退,但又舍不得离开这神庙,有的还大喊起来:“造孽啊!敢打神使!要遭天谴啊!”

  “天谴?”

  赵龙冷笑一声,他几步走上那个供台。

  他伸手从旁边一个学弟提着的木桶里,舀出一瓢黑乎乎、腥臭无比的液体。

  这是昨晚连夜杀的一条黑狗的血,还混了点童子尿。

  在那个年代的民间传说里,这是破邪祟的。

  但在赵龙这里,这只是最简单的去污剂。

  “都给我睁大狗眼看清楚了!”

  赵龙大吼一声,将那一瓢黑狗血,毫不犹豫地泼向了那尊所谓正在流神油的神像。

  “哗啦!”

  黑红色的血水淋在那尊塑像上。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看来湿漉漉、泛着光的神油,被这黑血一冲,竟然开始变色,发出滋滋的声音,然后迅速脱落,露出里面粗糙的泥胎。

  “什么狗屁神油!”

  赵龙一脚蹬在神像底座上,用这扩音的铜喇叭大声解释:“这就是在地沟油里混了点白磷粉!也就是这大清早没太阳,等太阳一出,这点粉早就干了!还替众生受苦?这就是在骗你们的棺材本!”

  “看见没有!这黑血一泼,它咋不显灵噼死我呢?啊?!”

  赵龙这番直白的话,加上那些打手一个个躺在地上像死狗一样的惨状,比任何大道理都管用。

  大殿里瞬间安静下来。

  流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的狂热慢慢退去,变成了疑惑,然后是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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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骗子……他们是骗子?”

  “俺……俺家的最后半袋米啊!”

  一个老妇人突然嚎啕大哭,扑过去就要去抓那个被踹倒的香主。

  “还我米!还我米!”

  场面有些失控。

  “都别动!”

  赵龙再次大喊,镇住了场子。

  “各位!”

  “官家说了!这帮人是骗子,是恶霸!他们的钱,都是从你们身上刮下来的!”

  “今天,咱们就是奉旨来砸这个骗人窝点的!”

  “冤有头债有主!这些神棍,咱们带走!官府会给你们个说法!”

  “至于被骗的钱粮……”

  赵龙看了一眼后面那个据说装满“功德钱”的大箱子。

  “三队!把箱子搬出来!当场发还!”

  这一声令下。

  那口大箱子被几个学弟抬到了大殿中央。

  赵龙抽出腰刀,一刀噼开了锁头。

  “哗啦!”

  一箱子的铜钱、银碎,还有一些看着像女人首饰的东西,直接倒在了地上。

  “刚才交了钱的,自己来拿回属于自己那份!别多拿!谁要是敢趁乱偷抢,那帮神棍就是下场!”

  流民们这下是真的信了。

  他们蜂拥而上,但因为有拿着短棍的学生在旁边盯着,还没人敢乱来。

  赵龙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这些为了几文钱激动得掉泪的百姓,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

  这只是个开始。

  这还只是个小小的香主据点。

  按照昨晚的供词,这宿州城内城外,像这样的点,还有十几个。

  而且,最大的那个毒瘤,还在那座豪宅里等着呢。

  “队长,西边那几个点也拿下了。”

  一个亲兵快步跑进来汇报。

  “东边两个点遇到了点反抗,那帮疯子居然想放火烧庙,被咱们的人给按住了。”

  “伤亡怎么样?”

  “咱们没人受伤,就是有几个弟兄被那帮疯子咬了几口。”

  “好。”

  赵龙点点头。

  他掏出一块白布,擦了擦靴子上的血迹。

  “这第一刀,算是捅进去了。”

  “传令下去,把所有抓到的从犯,不用审了,直接押到菜市口。”

  “那得有一百多号人吧?”学弟问。

  “一百多号?”

  赵龙冷笑一声,把白布扔在地上。

  “陛下说了,今儿宿州城的菜市口,血要流得足够多,才能把这股歪风邪气给镇住。”

  “收拾一下。”

  “咱们去下一场。”

  赵龙跳下供台,走出了这座充满谎言的破庙。

  外面的阳光大亮。

  宿州的街道上,到处都能看到穿着布衣的学生军在奔跑。

  整个城市的上空,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氛。

  而在赵龙的马前,不远处就是宿州城最大的一座宅子——陈府。

  那里,现在已经被三千红袄禁军围得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赵桓的御旗,就插在那朱漆大门的正前方。

  第一场戏是砸庙。

  第二场戏,才是今天的压轴大戏。

  抄家。

  赵龙翻身上马,带着一身的杀气,向那个方向疾驰而去。

  他知道,自己那位年轻的老师,此刻应该已经坐在陈府的大堂上,等着给这宿州的豪强们,上一课真正的政治课了。

  陈府门口。

  这里的气氛比破庙那边压抑一百倍。

  整条街都被清空了。

  只有那些顶盔掼甲的禁军,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形成了一道钢铁城墙。

  而往日里车水马龙的陈府大门,此刻紧紧关闭着。

  但门外那些被强行“请”来的另外几家豪强家主,此刻正跪在赵桓的马前,一个个抖得像风中的鹌鹑。

  “陈邦光还不开门?”

  赵桓骑在马上,手里把玩着一条马鞭,声音听不出喜怒。

  “陛下…陈…陈员外说…说他家有家丁五百,都…都拿着弓弩…”

  一个跪在地上的李姓家主结结巴巴地答道,“他……他还说,陛下要是敢硬闯,那就……就是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

  赵桓笑了。

  他笑得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一个粮食贩子,养了五百个私兵,拿着弓弩。”

  “还敢跟朕说鱼死网破?”

  “好啊。”

  赵桓抬起头,看向那高大的院墙。

  院墙上,确实能看到很多人头攒动,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家伙。

  这陈邦光是真疯了。

  他知道自己那是诛九族的大罪,横竖都是死,竟然真的想凭借这高墙深院来顽抗一下。

  或许他还想着,只要能撑过这一时半会,他那在朝中的所谓靠山,或者他在江湖上的那些摩尼教朋友能来救他?

  “赵龙!”

  赵桓突然大喊一声。

  “在!”那一边的赵龙刚刚赶到就跳下马,大步跑过来。

  “刚才在破庙里,玩得过瘾吗?”

  “回陛下,那是小打小闹,不过瘾!”赵龙大声回答。

  “好。”

  赵桓指着陈府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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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这道门,交给你了。”

  “朕给你两百人。”

  “一炷香的时间。”

  “朕不管你怎么干,朕要看到这扇门后面,没有一个能站着的人。”

  “陈邦光想当缩头乌龟,朕就让你把他的龟壳给砸烂!”

  “遵命!”

  赵龙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那两百名刚刚被挑选出来的讲武堂学生。

  这些年轻的脸上,还带着刚才在破庙里留下的兴奋和紧张。

  “兄弟们!”

  赵龙拔出腰刀,指着那扇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大门。

  “刚才那是砸骗子的摊。”

  “现在,陛下让咱们砸土豪的窝!”

  “这课还没上完呢!”

  “给我上!”

  “杀!”

  随着赵龙一声令下,这两百道灰色的身影,如同发疯的狼群一样,并没有直接去撞门,而是从四面八方像猴子一样攀上了院墙。

  院墙上的陈家家丁虽然拿着弓弩,但他们哪里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还没等他们射出几箭。

  第一批学生就已经翻上了墙头。

  近身肉搏。

  这正是讲武堂最擅长的科目。

  短刀、拳头、甚至牙齿。

  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墙头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

  那扇紧闭的大门后面,传来了一声巨响。

  门闩被砍断了。

  朱漆大门缓缓打开。

  赵龙满身是血地站在门口,他的脚下踩着几个还在呻吟的家丁。

  他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对着赵桓咧嘴一笑。

  “陛下。”

  “课上完了。”

  “您可以进去检查作业了。”

  赵桓点了点头,一夹马腹。

  战马缓缓踏过门槛,走进了这座曾经在宿州只手遮天的豪宅。

  身后,那些跪在地上的豪强家主们,看着那洞开的大门和满地的鲜血,一个个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他们知道。

  这宿州的天,今天,是真的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