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战后迷雾·日军新动向-《民国谍影:我以情报织天网》

  钢笔在口袋里沉得发烫,沈墨白没有去碰它。他站在百货大楼四楼废墟边缘,脚下是尚未冷却的混凝土碎块,断裂的钢筋如枯枝般刺向灰白的天空。风从坍塌的缺口灌入,卷起尘灰,扑在脸上,带着焦糊与金属锈蚀的气味。他没有后退,只是抬起眼,望向远处河岸线——那里晨雾已散,但岸边的脚印已被新土覆盖。

  身后传来脚步声,轻而稳。林悦从通道口走出,手中拎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金属盒,外壳有高温灼烧的痕迹,锁扣断裂。她将盒子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水泥板上,打开,露出内部一块微型记录仪,屏幕碎裂,接口处焦黑。

  “在东南角承重柱下面找到的,”她说,“离你标定的爆破点不到五米。外壳熔了,但存储模块还在。”

  沈墨白蹲下,指尖拂过记录仪表面,留下一道浅灰的指印。他没说话,只是从衣袋里取出钢笔,拧开,抽出那卷尚未销毁的微型胶卷,递向林悦。

  “送去技术组,优先恢复。”他的声音很平,没有起伏,“另外,把这台设备的所有残存数据,全部提取,尤其是音频频段。”

  林悦接过胶卷,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他没看她,视线仍落在记录仪上,像是在确认某个早已不存在的细节。

  半小时后,地下临时指挥所内,灯光微弱。技术员将两组数据并列投射在墙上:一组是胶卷中的坐标信息,另一组是记录仪中恢复的三十七秒音频片段。画面跳动,声音断续,背景中夹杂着低语,语速极快,无法辨清内容。

  “加密方式不是‘樱花会’常规制式。”技术员指着波形图,“但频率特征与山田一郎惯用的通讯频段高度重合。”

  沈墨白站在投影前,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空笔杆。他忽然抬手,指向音频波形中一段微弱的重叠信号。

  “放大这里。”

  技术员调整参数,声音被拉长、分离。一段模糊的音节浮现出来,只有两个音节,但结构清晰,不属于日语语系。

  “再放一遍。”

  声音重复。沈墨白闭了闭眼,再睁时,目光已转向墙上的区域联络图。他走过去,拿起红笔,在长江以北的三处日军据点之间画了一条虚线,又从其中一点延伸出去,指向内陆边境。

  “林悦,你上个月在青浦潜伏时,有没有听到‘北方航线’这个词?”

  她站在桌边,正在检查随身装备的电池电量,闻言停下动作。

  “听到过。两名军官在仓库交接时提起的,说‘补给改走北线,避免沿海巡查’。我当时以为是物资调度。”

  “他们用的是日语?”

  “大部分是。但其中一人说了句短语,我没听清,只记得尾音像德语。”

  沈墨白没回应,只是将笔尖点在地图上一处标记——赵老汉生前传递的最后一个联络点。那里曾报告一名外籍男子频繁出入日军哨卡,自称药材商,持有满洲铁路通行许可。

  “查这个人的入境记录。重点比对德国领事馆近期签发的签证名单。”

  “可租界那边的档案……”

  “不用进档案室。”沈墨白打断,“用赵老汉留下的联络网,从搬运工和码头守夜人入手。他们记得每一张脸。”

  林悦点头,转身去接通通讯线路。沈墨白独自留在地图前,将钢笔重新拧好,放回胸前口袋。他的手指在布料上停了片刻,仿佛在确认某个重量是否还在。

  两小时后,初步比对结果传回。德国领事馆近一个月签发的十六份商务签证中,有三人曾通过满洲路线进入华北,其中一人在两周前出现在青浦附近,登记职业为“机械工程师”,但无任何工程公司备案记录。

  更关键的是,此人入境后未按规定报备居留地,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长江支流的一处小型码头,时间正是“防空戏码”行动前夜。

  沈墨白将这三人的照片钉在墙上,与记录仪音频的波形图并列。他取出笔记本,翻到一页写满频率对照的数据,逐行比对。突然,他停在一行标注为“非日语干扰频段”的记录上。

  “这个频率,”他低声说,“和记录仪里那段背景音,偏差不到0.3赫兹。”

  林悦从通讯台起身,走过来查看。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不是偶然出现在那里。”沈墨白抬头,“他们在接收信号,或者发送。而这个频率,不在日军任何公开通讯体系内。”

  指挥所内一时寂静。一名队员低声说:“会不会是误码?或者环境干扰?”

  “不是。”沈墨白翻开另一份文件,“陈宇留下的炸药控制系统里,有一段备用频段,专门用于远程触发。他设了双层加密,但底层协议与这段音频的调制方式一致——都是欧洲军用标准。”

  房间里有人倒吸一口气。

  “你是说,炸药系统……可能被外部信号干扰过?”

  “不。”沈墨白摇头,“干扰没发生,因为陈宇设了物理隔离。但问题在于,为什么一个日本特工组织,会使用欧洲军用通讯协议?除非,他们背后有第三方在提供技术支持。”

  林悦盯着墙上的地图,忽然开口:“‘种子已埋’——那名特工临死前说的,不是威胁,是汇报。”

  沈墨白缓缓点头。

  “他们不是在宣告失败,而是在确认任务完成。那颗‘种子’,不是复仇,是连接。”

  他走到桌前,铺开一张新的纸,开始绘制关系图:一端是山田一郎的指挥链,另一端是那名“机械工程师”,中间是频率信号、北方航线、边境联络点。三者交汇处,他画下一个问号。

  “我们一直以为‘樱花会’是独立行动,但他们的资源、技术、甚至战术节奏,都超出了一个特工组织的常态。现在看,他们可能只是执行者。”

  “那真正的策划者是谁?”

  “还不知道。”沈墨白抬眼,“但他们在用我们的技术反制我们。陈宇的炸药系统、赵老汉的联络网、甚至我们自己的通讯频段——都被他们研究过。这不是短期渗透能做到的。”

  林悦忽然想起什么:“苏瑶之前留下的胶卷频段,是不是也……”

  “已经被查过。”沈墨白说,“她给的频段是干净的,但有人在之后利用相似频率发送过加密信号。时间点,就在我们启动‘防空戏码’前三十六小时。”

  房间里一片沉默。

  沈墨白收起图纸,走到通讯台前,按下内部召集键。

  “所有核心成员,三十分钟后到指挥室开会。代号‘迷雾’。”

  会议开始前,他独自留在房间,从口袋里取出那卷胶卷,放在桌上。他没有销毁它,也没有再看它,只是用钢笔压住一角,笔尖朝向门口。

  人陆续进来。林悦坐在左侧,陈宇的代表——一名代号“铁砧”的队员——带来陈宇的手写意见:支持追查,但建议控制行动半径。

  “我们刚打完一场硬仗,‘樱花会’主力已被歼灭,山田一郎生死不明,佐藤美惠子确认死亡,现在收手算功成身退。”一名老队员开口。

  “但他们留下了计划,‘种子’不是人,是网络,虽没证据证明网络仍在运作,但也不能忽视。”林悦反驳道。

  沈墨白抬起头,将记录仪的音频片段播放了一遍。那段模糊的非日语词汇再次响起。

  “这不是偶然。”他说,“这是协议。是约定。是有人在帮他们重建通道。”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长江、北方航线、边境点。

  “胜利不是终点。如果我们现在停下,等于把已经打开的门重新关上,然后假装它不存在。可门后的人,还在看着。”

  他转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我不管他们是谁,来自哪里。我只知道,他们用了我们的牺牲,去铺他们的路。赵老汉死在村口,陈宇躺在病床上,还有那些没留下名字的人——他们的命,不是为了让敌人换个面孔继续前进。”

  房间里再无人反对。

  “从现在起,‘利刃’进入一级警戒状态。”沈墨白说,“所有休整取消。林悦,你负责联络网排查,重点追查那名‘机械工程师’的行踪。技术组,全力破译记录仪剩余数据,尤其是那段通话的原始来源。我要知道,这个频率,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他停顿片刻,声音更低。

  “‘樱花会’的根断了,但它的枝蔓,已经伸向境外。我们的任务,不是庆功,是追根。”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林悦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你真的相信,他们会有下一步动作?”

  沈墨白没有回答。他拿起桌上的钢笔,轻轻敲了敲地图上那个问号。

  “他们已经在行动了。”他说,“我们只是刚刚看见影子。”

  林悦沉默片刻,转身走向通讯台。她重新接通干扰器电源,设备屏幕亮起,短暂闪过一行频段代码,随即恢复正常。

  门外,一名技术员快步走来,手里拿着刚打印出的频谱分析报告。

  “沈指挥,”他声音急促,“我们锁定了那段背景音的原始波形特征。它和三个月前一份截获的信号高度匹配——来源是欧洲某中立国的短波电台,转发节点在满洲里。”

  沈墨白抬起眼。

  “把坐标标出来。”

  技术员在地图上点了一个红点,位置深入北方边境。

  沈墨白伸手,用笔尖重重圈住那个点。

  笔尖刺破纸面,留下一个微小的孔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