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肾轮盘
缅甸，“黑罂粟”赌场。空气粘稠得像是掺了劣质蜂蜜和铁锈，吸一口气，肺管子都跟着发颤。震耳欲聋的尖叫、骰子疯狂的跳动、轮盘珠子刮擦的刺耳声浪，混合着浓得化不开的雪茄烟雾、呕吐物的酸腐味儿，还有一股子……若有若无、却总往人骨髓里钻的血腥气。这他妈不是赌场，是阎王爷开的屠宰场，只不过宰的不是猪羊，是人心里那点仅存的理智和运气。
费小极像个走错了片场的叫花子，缩在轮盘赌台最外围的阴影里。他身上那套偷来的侍者马甲皱巴巴脏兮兮，勉强遮住里面的破T恤。一双眼睛却像饿了三天的野狗，死死盯着赌台中央那个穿着浮夸紫金丝绒西装、梳着油亮大背头的男人——陈北斗！
这老狗，红光满面，一手夹着粗大的雪茄，另一只手里，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东西。那东西在头顶巨大水晶吊灯妖异的光线下，折射出冰冷的、璀璨的、让费小极心脏都攥紧了的淡金色光芒——一支密封的玻璃管，里面盛着粘稠如同液态黄金的血清！孩子们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下注！下注！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啦！”荷官是个面无表情的秃顶胖子，声音像砂纸打磨铁皮。
陈北斗得意地环视四周被他手中“黄金圣水”刺激得眼珠子发红的赌徒，随手将面前小山似的筹码推了一小撮到“17”上。他的目光扫过阴影里的费小极，带着一丝猫戏老鼠的嘲弄，似乎在说：小崽子，看到了吗？你拼命想护住的玩意儿，在老子这儿，不过是随手丢出去的乐子。
费小极感觉一股邪火猛地从脚底板烧到天灵盖，烧得他浑身骨头都在嘎吱作响。道家讲“物极必反”，狗日的陈北斗，你今天的好运到头了！他猛地从阴影里蹿出来，像条被逼到绝境的疯狗，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啪！”
他用尽全身力气，把那枚染血的、脏兮兮的五十美金筹码，狠狠拍在了轮盘绿绒布上，拍在了“0”和“00”（双零）中间那条代表庄家通吃的细线上！
整个喧嚣的赌台，瞬间安静了那么零点几秒。所有目光，包括陈北斗那嘲弄的眼神，都聚焦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穿着不合身马甲的“侍者”身上，聚焦在他拍下的那枚孤零零、沾着可疑暗红污渍的筹码上。
“穷鬼！你他妈押哪儿呢？”
“双零中间？找茬是吧？”
“滚下去！别耽误老子发财！”
咒骂声轰然响起。荷官秃顶胖子的眉头也皱成了疙瘩，三角眼不善地盯着费小极，手已经摸到了腰间鼓囊囊的位置。
费小极却像没听见，他死死盯着同样微微眯起眼睛的陈北斗，咧嘴一笑，露出两排不算白的牙齿，笑容里混杂着无赖的痞气、豁出去的疯狂，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源自骨子里的混不吝狠劲：“陈老板是吧？小爷我……想跟你玩玩大的！”
他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硬生生刺破了周围的嘈杂。
陈北斗喷出一股浓郁的烟雾，隔着烟雾上下打量费小极，像是第一次看清这只蹦跶到他眼前的蚂蚁：“哦？玩大的？就凭你手里这枚……沾了血的破烂玩意儿？”他嗤笑一声，摇晃着手里的血清管，“知道这是什么吗？你的命，不够它一滴！”
“够不够，不是你说了算！”费小极梗着脖子，指着轮盘，“小爷我押庄家通吃！赢了，我不要钱！”他猛地抬手，指向陈北斗手中那管刺眼的金色，“我赢它！”
周围瞬间炸开了锅！押庄家通吃？赢血清？这小子疯了！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陈北斗脸上的嘲弄更深了，像看一个滑稽的小丑：“哈哈哈哈哈！有意思！真他妈有意思！”他放下雪茄，将那管血清随意地往桌上一墩，“行！老子今天就陪你玩！你要庄家通吃是吧？行！轮盘停在这条线上，老子这管‘黄金圣水’，赏你了！可要是停不到……”他阴冷的目光扫过费小极干瘦的身体，“小子，你那双贼溜溜的眼睛，看着还挺新鲜，挖出来给我当弹珠玩？”
“玩！”费小极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小爷我跟你玩定了！一局！就赌这一局！”他吼得嗓子发劈，手心全是冷汗。佛家说“一念执着，万劫深渊”，他现在就站在深渊边上，但为了那点金色的希望，他只能往下跳！
旁边的荷官秃顶胖子眼神闪烁了一下，手从腰间松开，面无表情地开口：“庄家通吃，押中赔率1赔500。确认下注，买定离手！”他按动了轮盘的启动钮。
嗡——！
镀金的象牙小球被甩入高速旋转的轮盘轨道，发出尖锐的嗡鸣，如同催命的魔音。红黑相间的格子瞬间模糊成一片令人眩晕的光带。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盯着那疯狂跳跃的小白点。
费小极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剩下小白点撞击分隔柱发出的“哒哒哒哒哒”脆响，每一次撞击都像锤子砸在他心坎上。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道家佛家，什么天地感悟，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一个念头：停！停在那条该死的线上！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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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盘的速度终于开始减缓，小白点跳跃的幅度越来越小，越来越慢……噔…噔…噔……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陈北斗嘴角叼着雪茄，烟雾缭绕中，眼神冰冷如毒蛇。费小极感觉自己的心脏下一秒就要从嘴里蹦出来！
小白点颤巍巍地，像是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朝着“0”号坑位滚去……滚过……又极其不甘地、慢悠悠地往回弹了一下……最后，极其暧昧地停在了“0”号坑位靠近内侧边缘的位置，距离那条代表庄家通吃的细线，只有不到一毫米的距离！从费小极的角度看过去，仿佛…好像…真的…压线了？！
“操！压线！压线了！庄家通吃！！”费小极猛地蹦起来，手指哆嗦着指向轮盘，声音因为极度激动而变调破音，狂喜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赢了！老子赢了！血清！我的！！”
整个赌台死寂一片。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看着那颗球的位置，表情各异。陈北斗脸上的嘲弄凝固了，叼着的雪茄烟灰簌簌落下。荷官秃顶胖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喂！胖子！看清楚了！压线！是不是压线了？！说话啊！”费小极激动得唾沫星子横飞，恨不得扑上去抱住轮盘亲两口。老天开眼！祖宗保佑！这泼天的狗屎运终于砸他头上了！
秃顶荷官缓缓抬起头，三角眼里没有丝毫波动，只有冰冷的、如同看死物的漠然。他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指着小球停靠的位置，声音平板得像块铁疙瘩：“这位先生，看清楚了。小球最终位置，在‘0’号格内。”他强调着，“0号，是庄家数字。按照规则，玩家押任何位置，只要小球停在‘0’或‘00’，庄家——通吃！”他那只摸过腰间的手猛地抬起，一把黑沉沉、泛着烤蓝幽光的格洛克手枪，已经稳稳地、毫无感情地指向了费小极的眉心！
冰冷的枪口，带着死亡的气息，瞬间冻结了费小极刚刚沸腾的血液！他脸上的狂喜如同被泼了浓硫酸，瞬间扭曲、凝固、化为无尽的惊愕和冰冷刺骨的恐惧！
“什…什么？”费小极的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像塞进了棉花，“0…0号也算庄家通吃？！那…那那条线算什么？！”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逼，被人当猴耍了！
“那条线？”秃顶荷官嘴角扯出一个极其细微、却无比残忍的弧度，“那是给不懂规矩的蠢货看的安慰线。这里的规矩，我说了算。‘0’和‘00’，都属于庄家。所以……”他手指缓缓扣上扳机，“你的筹码，归庄家。你的命，也归庄家。庄家通吃。”他的声音在最后一刻骤然拔高，带着杀意！
陈北斗在旁边发出一阵得意又刺耳的大笑：“哈哈哈哈！小子！知道什么叫赌场如战场了吗？规矩？规矩是赢家写的！下辈子投胎，眼睛睁大点！”他看费小极的眼神，已经是在看一个死人了。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费小极。眼前发黑，枪口的黑洞如同通往地狱的捷径。他以为自己抓住了命运的裤腰带，没想到裤腰带后面是条勒死人的裤衩带！这他妈就是“你以为不是你以为的以为”的现实注解！
就在这千钧一发、费小极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脑浆迸裂的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毫无征兆地炸裂在喧嚣的赌场！
但中枪的，不是费小极！
子弹是从侧面射来的！
一道快得只能看清残影的女人身影闪电般欺近！那只握着格洛克手枪、指向费小极眉心的秃顶荷官的手腕，被一只涂着猩红蔻丹、却异常稳定有力的手死死攥住！
“咔吧！”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啊——！”秃顶荷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枪脱手飞出！
同时，另一道枪声几乎是贴着响起！
反转2：越南新娘调转枪口：“该吃的是他！”（枪击陈北斗腹部）
开枪的正是那个女人！她一手拧断了荷官的手腕，另一只手闪电般从自己旗袍高开衩的根部抽出一把银色的、枪管极短的精致小手枪，没有丝毫犹豫，对着近在咫尺、还沉浸在得意中的陈北斗的腹部，狠狠扣动了扳机！
“噗！”
一声沉闷的、如同装满水的皮袋被捅破的声音响起。
陈北斗猖狂的大笑戛然而止！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得意变成了极度的错愕和难以置信。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昂贵的、闪着金丝的紫绒西装。一个细小却致命的弹孔，正汩汩地向外涌出暗红色的、带着体温的鲜血。那颜色，和他西装的金丝混在一起，妖异而刺目。
“你…你……”陈北斗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身体晃了晃，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重重地向后栽倒！手中的血清玻璃管脱手飞出，划出一道抛物线，被那开枪的女人稳稳接住！
整个赌场彻底炸了！尖叫声、哭喊声、桌椅翻倒声、玻璃碎裂声响成一片！人群像受惊的蚂蚁疯狂四散奔逃！
费小极目瞪口呆，死里逃生的巨大冲击让他脑子嗡嗡作响。他这才看清那个开枪的女人——正是之前站在吧台后面，那个穿着高开叉墨绿旗袍、身段玲珑、面容妩媚却始终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如同困兽般冰冷警惕的“赌场经理”！
此刻，她脸上那层职业化的妩媚如同面具般碎裂，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恨意和复仇的快意！她甚至没看倒在地上面如金纸、痛苦抽搐的陈北斗，那双冰冷如毒蛇般的眼睛，反而死死盯住了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费小极！
她踩着沾着血迹的高跟鞋，一步步走到瘫软在地、大脑还在宕机的费小极面前。然后，在费小极惊恐和茫然的注视下，她将手中那支冒着硝烟的银色小手枪随意丢开，如同丢掉一件垃圾。接着，她做出了一个让费小极更加毛骨悚然的动作。
她伸出那只刚刚握枪、涂着猩红蔻丹的手，猛地探进自己被撕裂的、带着血迹的旗袍领口内侧。一阵摸索后，她掏出了一把东西，啪嗒一声，狠狠甩在了费小极的脸上！
那东西冰冷、粘腻、甚至还带着一丝人体的温热和淡淡的血腥气！
费小极下意识地接住，低头一看，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那是筹码！
一把染血的筹码！
最大的面额也不过是绿色的25美元，更多的则是廉价的塑料片。血液浸透了上面的图案，黏糊糊的，像刚从屠宰场捞出来。
“赢回血清，赌注是你的肾。”女人冰冷的声音响起，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费小极的耳朵里，“这是你当年卖了我的‘身价’！连本带利！够了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费小极脑海中炸响！当年…卖了她的…身价？！越南…新娘？！
费小极猛地抬头，瞳孔骤缩！他终于看清了！看清了女人那双即使充斥着仇恨也依旧妩媚的眼角下，那道极其细微、几乎被粉遮盖住的、如同蜈蚣般扭曲的旧疤！那是在边境线上，一个被他用链子拴着、像牲口一样卖给蛇头的越南女孩，在反抗时被他随手用破酒瓶划伤的！他当时只嫌她吵闹，根本没记住她的脸，只记得那道疤和那双充满绝望、诅咒的眼睛！
是她！真的是她！那个被他亲手推进地狱的女人！她没死！她从地狱爬回来了！爬到了这个更加黑暗的金三角！爬到了陈北斗的身边！
“我…我…”费小极张着嘴，喉咙里像塞满了滚烫的沙子，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恐惧、荒谬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被命运玩弄于股掌的寒意，瞬间将他吞噬。他以为自己够狠，够无赖，没想到报应在这里等着他！
“不够？”女人看着他惨白的脸，嘴角勾起一个残忍而快意的弧度，指向地上濒临死亡的陈北斗，声音如同淬毒的冰刃，“那就继续！把他赢回来！用你自己…或者，看着他血流干！看着这管唯一能救你那些小崽子的血清……跟着他一起烂掉！”
她的话音刚落，赌场深处和入口处已经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和沉重的脚步声！赌场的安保力量被惊动了！混乱中，有人在高喊：“老板中枪了！快！叫医生！输血！快联系血库！”
陈北斗的保镖和马仔终于从不远处的混乱中反应过来，如同疯狗般咆哮着冲了过来！
“妈的！”费小极看着地上迅速扩大的血泊和脸色灰败、进气多出气少的陈北斗，再看看手中这把沾着血、如同烫手山芋的肮脏筹码，最后看向女人那双冰冷决绝、不容置疑的眼睛……一股巨大的、无路可退的疯狂再次从他心底最深处涌起！就像当年在街头饿极了抢食的野狗！
跑？往哪跑？赌场安保和红了眼的保镖堵死了所有路！血清还在那女人手里！
留下？留下来赌命？赌自己的两个腰子？！
操他妈的！这狗日的命！这操蛋的世道！费小极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道家讲“反者道之动”，不反他娘的就得死！那就反到底！
他一把抓起地上那把带血的筹码，像握着最后的救命稻草，猛地扑向旁边另一个已经空了的百家乐赌桌，冲着刚刚冲过来、一脸凶狠的保镖头目嘶吼：“去告诉医生！准备手术！血不够，老子现给他输！！”
保镖头目被他这疯魔的举动吼得一愣。
与此同时，赌场内部通往医疗室的方向，传来一声带着惊慌和难以置信的尖叫，穿透了混乱的警报和人声：
“血库…血库告急！所有储备血浆昨天刚被阮氏集团提走做‘特殊实验’了！现在…现在只剩…只剩两袋…刚从辐射隔离区回收的实验性血清样本！标签…标签上写着‘含铼元素，高度污染，禁止临床’！怎么办？！”
钩子：陈北斗手术需输血，血库仅存污染血清（含铼元素）。
含铼元素？辐射污染？禁止临床？！那几个词如同毒针，狠狠刺进了费小极的耳膜！
他猛地回头，看向地上濒死的陈北斗。那管金灿灿的“原始母本”血清，正静静躺在那越南新娘染血的掌心，散发着诱人却又致命的光芒。再看看自己手里这把用她的屈辱和血换来的、肮脏的筹码……
费小极的嘴角，咧开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混杂着无赖狠劲和彻底绝望的狞笑：“哈哈哈……陈老板！命啊！这都是命啊！佛说因果报应，原来应在这儿等着咱俩呢！你的血，你的命……还有老子的腰子……咱今天，就在这阎王殿里，一起给这狗日的世道，再赌一把大的！”他疯狂地摇晃着手里的血筹码，冲着冲过来的保镖和混乱的赌场狂吼，“谁来坐庄？！开台子啊！！！”
缅甸，“黑罂粟”赌场。空气粘稠得像是掺了劣质蜂蜜和铁锈，吸一口气，肺管子都跟着发颤。震耳欲聋的尖叫、骰子疯狂的跳动、轮盘珠子刮擦的刺耳声浪，混合着浓得化不开的雪茄烟雾、呕吐物的酸腐味儿，还有一股子……若有若无、却总往人骨髓里钻的血腥气。这他妈不是赌场，是阎王爷开的屠宰场，只不过宰的不是猪羊，是人心里那点仅存的理智和运气。
费小极像个走错了片场的叫花子，缩在轮盘赌台最外围的阴影里。他身上那套偷来的侍者马甲皱巴巴脏兮兮，勉强遮住里面的破T恤。一双眼睛却像饿了三天的野狗，死死盯着赌台中央那个穿着浮夸紫金丝绒西装、梳着油亮大背头的男人——陈北斗！
这老狗，红光满面，一手夹着粗大的雪茄，另一只手里，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东西。那东西在头顶巨大水晶吊灯妖异的光线下，折射出冰冷的、璀璨的、让费小极心脏都攥紧了的淡金色光芒——一支密封的玻璃管，里面盛着粘稠如同液态黄金的血清！孩子们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下注！下注！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啦！”荷官是个面无表情的秃顶胖子，声音像砂纸打磨铁皮。
陈北斗得意地环视四周被他手中“黄金圣水”刺激得眼珠子发红的赌徒，随手将面前小山似的筹码推了一小撮到“17”上。他的目光扫过阴影里的费小极，带着一丝猫戏老鼠的嘲弄，似乎在说：小崽子，看到了吗？你拼命想护住的玩意儿，在老子这儿，不过是随手丢出去的乐子。
费小极感觉一股邪火猛地从脚底板烧到天灵盖，烧得他浑身骨头都在嘎吱作响。道家讲“物极必反”，狗日的陈北斗，你今天的好运到头了！他猛地从阴影里蹿出来，像条被逼到绝境的疯狗，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啪！”
他用尽全身力气，把那枚染血的、脏兮兮的五十美金筹码，狠狠拍在了轮盘绿绒布上，拍在了“0”和“00”（双零）中间那条代表庄家通吃的细线上！
整个喧嚣的赌台，瞬间安静了那么零点几秒。所有目光，包括陈北斗那嘲弄的眼神，都聚焦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穿着不合身马甲的“侍者”身上，聚焦在他拍下的那枚孤零零、沾着可疑暗红污渍的筹码上。
“穷鬼！你他妈押哪儿呢？”
“双零中间？找茬是吧？”
“滚下去！别耽误老子发财！”
咒骂声轰然响起。荷官秃顶胖子的眉头也皱成了疙瘩，三角眼不善地盯着费小极，手已经摸到了腰间鼓囊囊的位置。
费小极却像没听见，他死死盯着同样微微眯起眼睛的陈北斗，咧嘴一笑，露出两排不算白的牙齿，笑容里混杂着无赖的痞气、豁出去的疯狂，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源自骨子里的混不吝狠劲：“陈老板是吧？小爷我……想跟你玩玩大的！”
他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硬生生刺破了周围的嘈杂。
陈北斗喷出一股浓郁的烟雾，隔着烟雾上下打量费小极，像是第一次看清这只蹦跶到他眼前的蚂蚁：“哦？玩大的？就凭你手里这枚……沾了血的破烂玩意儿？”他嗤笑一声，摇晃着手里的血清管，“知道这是什么吗？你的命，不够它一滴！”
“够不够，不是你说了算！”费小极梗着脖子，指着轮盘，“小爷我押庄家通吃！赢了，我不要钱！”他猛地抬手，指向陈北斗手中那管刺眼的金色，“我赢它！”
周围瞬间炸开了锅！押庄家通吃？赢血清？这小子疯了！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陈北斗脸上的嘲弄更深了，像看一个滑稽的小丑：“哈哈哈哈哈！有意思！真他妈有意思！”他放下雪茄，将那管血清随意地往桌上一墩，“行！老子今天就陪你玩！你要庄家通吃是吧？行！轮盘停在这条线上，老子这管‘黄金圣水’，赏你了！可要是停不到……”他阴冷的目光扫过费小极干瘦的身体，“小子，你那双贼溜溜的眼睛，看着还挺新鲜，挖出来给我当弹珠玩？”
“玩！”费小极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小爷我跟你玩定了！一局！就赌这一局！”他吼得嗓子发劈，手心全是冷汗。佛家说“一念执着，万劫深渊”，他现在就站在深渊边上，但为了那点金色的希望，他只能往下跳！
旁边的荷官秃顶胖子眼神闪烁了一下，手从腰间松开，面无表情地开口：“庄家通吃，押中赔率1赔500。确认下注，买定离手！”他按动了轮盘的启动钮。
嗡——！
镀金的象牙小球被甩入高速旋转的轮盘轨道，发出尖锐的嗡鸣，如同催命的魔音。红黑相间的格子瞬间模糊成一片令人眩晕的光带。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盯着那疯狂跳跃的小白点。
费小极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剩下小白点撞击分隔柱发出的“哒哒哒哒哒”脆响，每一次撞击都像锤子砸在他心坎上。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道家佛家，什么天地感悟，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一个念头：停！停在那条该死的线上！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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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盘的速度终于开始减缓，小白点跳跃的幅度越来越小，越来越慢……噔…噔…噔……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陈北斗嘴角叼着雪茄，烟雾缭绕中，眼神冰冷如毒蛇。费小极感觉自己的心脏下一秒就要从嘴里蹦出来！
小白点颤巍巍地，像是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朝着“0”号坑位滚去……滚过……又极其不甘地、慢悠悠地往回弹了一下……最后，极其暧昧地停在了“0”号坑位靠近内侧边缘的位置，距离那条代表庄家通吃的细线，只有不到一毫米的距离！从费小极的角度看过去，仿佛…好像…真的…压线了？！
“操！压线！压线了！庄家通吃！！”费小极猛地蹦起来，手指哆嗦着指向轮盘，声音因为极度激动而变调破音，狂喜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赢了！老子赢了！血清！我的！！”
整个赌台死寂一片。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看着那颗球的位置，表情各异。陈北斗脸上的嘲弄凝固了，叼着的雪茄烟灰簌簌落下。荷官秃顶胖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喂！胖子！看清楚了！压线！是不是压线了？！说话啊！”费小极激动得唾沫星子横飞，恨不得扑上去抱住轮盘亲两口。老天开眼！祖宗保佑！这泼天的狗屎运终于砸他头上了！
秃顶荷官缓缓抬起头，三角眼里没有丝毫波动，只有冰冷的、如同看死物的漠然。他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指着小球停靠的位置，声音平板得像块铁疙瘩：“这位先生，看清楚了。小球最终位置，在‘0’号格内。”他强调着，“0号，是庄家数字。按照规则，玩家押任何位置，只要小球停在‘0’或‘00’，庄家——通吃！”他那只摸过腰间的手猛地抬起，一把黑沉沉、泛着烤蓝幽光的格洛克手枪，已经稳稳地、毫无感情地指向了费小极的眉心！
冰冷的枪口，带着死亡的气息，瞬间冻结了费小极刚刚沸腾的血液！他脸上的狂喜如同被泼了浓硫酸，瞬间扭曲、凝固、化为无尽的惊愕和冰冷刺骨的恐惧！
“什…什么？”费小极的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像塞进了棉花，“0…0号也算庄家通吃？！那…那那条线算什么？！”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逼，被人当猴耍了！
“那条线？”秃顶荷官嘴角扯出一个极其细微、却无比残忍的弧度，“那是给不懂规矩的蠢货看的安慰线。这里的规矩，我说了算。‘0’和‘00’，都属于庄家。所以……”他手指缓缓扣上扳机，“你的筹码，归庄家。你的命，也归庄家。庄家通吃。”他的声音在最后一刻骤然拔高，带着杀意！
陈北斗在旁边发出一阵得意又刺耳的大笑：“哈哈哈哈！小子！知道什么叫赌场如战场了吗？规矩？规矩是赢家写的！下辈子投胎，眼睛睁大点！”他看费小极的眼神，已经是在看一个死人了。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费小极。眼前发黑，枪口的黑洞如同通往地狱的捷径。他以为自己抓住了命运的裤腰带，没想到裤腰带后面是条勒死人的裤衩带！这他妈就是“你以为不是你以为的以为”的现实注解！
就在这千钧一发、费小极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脑浆迸裂的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毫无征兆地炸裂在喧嚣的赌场！
但中枪的，不是费小极！
子弹是从侧面射来的！
一道快得只能看清残影的女人身影闪电般欺近！那只握着格洛克手枪、指向费小极眉心的秃顶荷官的手腕，被一只涂着猩红蔻丹、却异常稳定有力的手死死攥住！
“咔吧！”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啊——！”秃顶荷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枪脱手飞出！
同时，另一道枪声几乎是贴着响起！
反转2：越南新娘调转枪口：“该吃的是他！”（枪击陈北斗腹部）
开枪的正是那个女人！她一手拧断了荷官的手腕，另一只手闪电般从自己旗袍高开衩的根部抽出一把银色的、枪管极短的精致小手枪，没有丝毫犹豫，对着近在咫尺、还沉浸在得意中的陈北斗的腹部，狠狠扣动了扳机！
“噗！”
一声沉闷的、如同装满水的皮袋被捅破的声音响起。
陈北斗猖狂的大笑戛然而止！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得意变成了极度的错愕和难以置信。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昂贵的、闪着金丝的紫绒西装。一个细小却致命的弹孔，正汩汩地向外涌出暗红色的、带着体温的鲜血。那颜色，和他西装的金丝混在一起，妖异而刺目。
“你…你……”陈北斗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身体晃了晃，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重重地向后栽倒！手中的血清玻璃管脱手飞出，划出一道抛物线，被那开枪的女人稳稳接住！
整个赌场彻底炸了！尖叫声、哭喊声、桌椅翻倒声、玻璃碎裂声响成一片！人群像受惊的蚂蚁疯狂四散奔逃！
费小极目瞪口呆，死里逃生的巨大冲击让他脑子嗡嗡作响。他这才看清那个开枪的女人——正是之前站在吧台后面，那个穿着高开叉墨绿旗袍、身段玲珑、面容妩媚却始终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如同困兽般冰冷警惕的“赌场经理”！
此刻，她脸上那层职业化的妩媚如同面具般碎裂，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恨意和复仇的快意！她甚至没看倒在地上面如金纸、痛苦抽搐的陈北斗，那双冰冷如毒蛇般的眼睛，反而死死盯住了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费小极！
她踩着沾着血迹的高跟鞋，一步步走到瘫软在地、大脑还在宕机的费小极面前。然后，在费小极惊恐和茫然的注视下，她将手中那支冒着硝烟的银色小手枪随意丢开，如同丢掉一件垃圾。接着，她做出了一个让费小极更加毛骨悚然的动作。
她伸出那只刚刚握枪、涂着猩红蔻丹的手，猛地探进自己被撕裂的、带着血迹的旗袍领口内侧。一阵摸索后，她掏出了一把东西，啪嗒一声，狠狠甩在了费小极的脸上！
那东西冰冷、粘腻、甚至还带着一丝人体的温热和淡淡的血腥气！
费小极下意识地接住，低头一看，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那是筹码！
一把染血的筹码！
最大的面额也不过是绿色的25美元，更多的则是廉价的塑料片。血液浸透了上面的图案，黏糊糊的，像刚从屠宰场捞出来。
“赢回血清，赌注是你的肾。”女人冰冷的声音响起，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费小极的耳朵里，“这是你当年卖了我的‘身价’！连本带利！够了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费小极脑海中炸响！当年…卖了她的…身价？！越南…新娘？！
费小极猛地抬头，瞳孔骤缩！他终于看清了！看清了女人那双即使充斥着仇恨也依旧妩媚的眼角下，那道极其细微、几乎被粉遮盖住的、如同蜈蚣般扭曲的旧疤！那是在边境线上，一个被他用链子拴着、像牲口一样卖给蛇头的越南女孩，在反抗时被他随手用破酒瓶划伤的！他当时只嫌她吵闹，根本没记住她的脸，只记得那道疤和那双充满绝望、诅咒的眼睛！
是她！真的是她！那个被他亲手推进地狱的女人！她没死！她从地狱爬回来了！爬到了这个更加黑暗的金三角！爬到了陈北斗的身边！
“我…我…”费小极张着嘴，喉咙里像塞满了滚烫的沙子，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恐惧、荒谬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被命运玩弄于股掌的寒意，瞬间将他吞噬。他以为自己够狠，够无赖，没想到报应在这里等着他！
“不够？”女人看着他惨白的脸，嘴角勾起一个残忍而快意的弧度，指向地上濒临死亡的陈北斗，声音如同淬毒的冰刃，“那就继续！把他赢回来！用你自己…或者，看着他血流干！看着这管唯一能救你那些小崽子的血清……跟着他一起烂掉！”
她的话音刚落，赌场深处和入口处已经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和沉重的脚步声！赌场的安保力量被惊动了！混乱中，有人在高喊：“老板中枪了！快！叫医生！输血！快联系血库！”
陈北斗的保镖和马仔终于从不远处的混乱中反应过来，如同疯狗般咆哮着冲了过来！
“妈的！”费小极看着地上迅速扩大的血泊和脸色灰败、进气多出气少的陈北斗，再看看手中这把沾着血、如同烫手山芋的肮脏筹码，最后看向女人那双冰冷决绝、不容置疑的眼睛……一股巨大的、无路可退的疯狂再次从他心底最深处涌起！就像当年在街头饿极了抢食的野狗！
跑？往哪跑？赌场安保和红了眼的保镖堵死了所有路！血清还在那女人手里！
留下？留下来赌命？赌自己的两个腰子？！
操他妈的！这狗日的命！这操蛋的世道！费小极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道家讲“反者道之动”，不反他娘的就得死！那就反到底！
他一把抓起地上那把带血的筹码，像握着最后的救命稻草，猛地扑向旁边另一个已经空了的百家乐赌桌，冲着刚刚冲过来、一脸凶狠的保镖头目嘶吼：“去告诉医生！准备手术！血不够，老子现给他输！！”
保镖头目被他这疯魔的举动吼得一愣。
与此同时，赌场内部通往医疗室的方向，传来一声带着惊慌和难以置信的尖叫，穿透了混乱的警报和人声：
“血库…血库告急！所有储备血浆昨天刚被阮氏集团提走做‘特殊实验’了！现在…现在只剩…只剩两袋…刚从辐射隔离区回收的实验性血清样本！标签…标签上写着‘含铼元素，高度污染，禁止临床’！怎么办？！”
钩子：陈北斗手术需输血，血库仅存污染血清（含铼元素）。
含铼元素？辐射污染？禁止临床？！那几个词如同毒针，狠狠刺进了费小极的耳膜！
他猛地回头，看向地上濒死的陈北斗。那管金灿灿的“原始母本”血清，正静静躺在那越南新娘染血的掌心，散发着诱人却又致命的光芒。再看看自己手里这把用她的屈辱和血换来的、肮脏的筹码……
费小极的嘴角，咧开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混杂着无赖狠劲和彻底绝望的狞笑：“哈哈哈……陈老板！命啊！这都是命啊！佛说因果报应，原来应在这儿等着咱俩呢！你的血，你的命……还有老子的腰子……咱今天，就在这阎王殿里，一起给这狗日的世道，再赌一把大的！”他疯狂地摇晃着手里的血筹码，冲着冲过来的保镖和混乱的赌场狂吼，“谁来坐庄？！开台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