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考题泄露,自证清白-《养成一只黑化权臣》

  次日清晨,京城尚未完全从沉睡中苏醒,薄雾如乳白色的轻纱般缠绕着街巷屋檐。然而,翰林院却已一改往日的宁静肃穆,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令人窒息的压抑。缘由足以震惊朝野:本届春闱最为关键、决定无数士子命运的策论考题,竟在前夜神秘泄露!数名背景深厚、急于攀附权贵的考生,手持与真题高度相似的试题,四处寻访座师“请教”,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在朝野上下掀起轩然大波,士林哗然,舆情鼎沸。龙颜震怒,下旨彻查,要求限期破案,压力如同千斤重担,第一时间狠狠传导至负责考题保管和最终誊录的翰林院,人人自危,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存放考题的密库,恰与谢珩昨日整理旧档的档案库毗邻,而他的工位,正是距离库房最近的一个。加之他昨日刚至,背景“特殊”(罪臣之后),且昨日刚与陈掌院有过一番隐晦的交锋,立刻成了某些人眼中最理想的“替罪羊”和转移视线的工具。不等谢珩坐稳,熟悉完基本流程,陈掌院便领着两位面色冷峻如铁、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督察院官员,径直来到他面前。陈掌院脸上再无昨日的慵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痛中夹杂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表情,仿佛真为国事忧心忡忡。

  “谢编修,”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内力般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竖着耳朵、假装忙碌实则密切关注事态发展的同僚耳中,“考题泄露,事关科举公正,国之根本,士子心血,陛下震怒!本院上下,皆需配合调查。据查,昨日唯有你在此处整理卷宗至最晚,且…你之身份特殊,难免引人联想。对此,你有何话说?”这话看似询问,实则诛心,瞬间将所有的目光和疑点聚焦在谢珩身上,将他置于炭火之上炙烤。若是一般初入官场、毫无根基的年轻官员,怕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语无伦次,正中下怀。

  但谢珩早已不是温室中长大的花朵,他历经家破人亡、世态炎凉,看尽人情冷暖,心志早已在磨难中锤炼得坚如磐石,稳如泰山。他从容起身,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袍,向掌院和督察院官员施了一礼,姿态不卑不亢,声音清晰沉稳,不见丝毫慌乱:“掌院大人明鉴,诸位大人辛苦。下官昨日确在此处整理旧卷,然一心扑在故纸堆中,于隔壁考题库房重地,未曾靠近半步,更无钥匙可入。此乃翰林院基本规矩,下官初来,亦深知利害,岂敢稍有逾越?大人若是不信,可立即查验库房门锁、窗棂及四周墙壁,可有被撬动、破坏或技术开启之痕迹?”

  督察院官员行事雷厉风行,即刻上前,用随身携带的精密工具仔细检查特制铜锁、窗棂插销及四周墙壁砖缝,片刻后回报:“回大人,门锁乃特制双钥铜锁,完好无损,并无任何外力破坏或技术撬动痕迹。四周墙壁坚实,窗棂紧闭,亦无暗道潜入可能。”

  陈掌院面色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他冷哼一声,语气加重:“哼,或许你用了什么不为人知、巧妙至极的手段也未可知!再者,已在市面上搜得数份泄露考题的纸张,”他扬了扬手中一张质地明显优于普通宣纸的纸张,“经初步查验,正是我翰林院特供、严禁外流、有独特暗记的‘青藤纸’!此纸制作工艺复杂,原料特殊,等闲人不得用,外界亦难仿制。谢编修,你之工位在此,所用亦是青藤纸,如今证据指向,你还有何辩解?”此言一出,周围窃窃私语声更响,看向谢珩的目光充满了怀疑、怜悯、审视甚至幸灾乐祸,仿佛已认定他就是那只“鼹鼠”。

  证据链似乎正在形成,对谢珩极为不利。然而,谢珩却依旧镇定如山,甚至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淡淡嘲讽的弧度,那是一种智者面对拙劣陷阱时的从容与怜悯。他再次拱手,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力量:“大人,即便纸张种类相同,亦不能断定便是下官所为。世间巧合之事甚多,栽赃陷害、移花接木之术亦非罕见。须知,真相比表象往往复杂得多。可否请大人将那张泄题纸张,与下官桌案上今日新领用的青藤纸,取来一观?下官不才,或可寻得蛛丝马迹,自证清白。”

  督察院官员对视一眼,略作沉吟,便将两张纸递上。谢珩不慌不忙,再次取出他那堪称“百宝囊”的工具袋。这次,他拿出的不仅是放大镜,还有一套更精细的工具:包括不同型号的镊子(从宽头到尖细)、用于拨动纤维的极细钢针、几个异常洁净的白瓷碟。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开始了堪称精彩的“微观辨异”表演。他先是举起两张纸,对着窗户透入的明亮光线,仔细比较纸浆分布的均匀度、透光性的差异以及天然纹理的走向。接着,他用极细的尖头镊子,从两张纸的边缘不起眼处,极其小心地、近乎完美地取下几乎肉眼难辨的、细微如尘的纤维样本,分别置于洁净的白瓷碟中,如同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

  “诸位大人请上眼,”谢珩声音清朗,确保在场每个人都能听到,他要用无可辩驳的科学事实打破这精心编织的污蔑之网,“翰林院特供青藤纸,虽统称一名,然其原料取自不同地域的特定竹材,使用的水源(山泉、井水)、捣浆工艺的力度与时长、晾晒的环境(温度、湿度、风速)乃至后期存放的库房条件皆有细微差别。这些差别,累积起来,会导致其成品纸张的纤维形态、长短、粗细、排列紧密度、纤维本身所含的微量矿物杂质乃至纸浆的酸碱度,皆有不同,如同人之指纹、树叶之脉络,各有其独特之处,难以完全复制。”

  他用细如发丝的钢针轻轻拨动瓷碟中的纤维,在放大镜下缓缓移动,向好奇围拢过来的官员们展示微观世界的奥秘:“请诸位细看,下官桌案上的这批青藤纸,乃是去岁江南贡品,所用竹材生于水泽,纤维相对短粗,排列略显杂乱松散,且因这处库房靠近北窗,常年受京城干燥风沙侵扰,纸张纤维中隐约夹杂些许北方常见的、质地较粗的硅质沙尘微粒,在放大镜下颇为明显。而这张泄题用纸,”他针尖精准地指向搜来的那张纸的纤维样本,“纤维柔长纤细,犹如少女青丝,排列整齐紧密如精心编织的锦缎,色泽更为洁白莹润,几乎看不到杂质。更明显的一个特征是...”他示意一位站得较近、面露浓厚好奇之色的年轻督察院官员上前,“大人可细闻此纸,是否有一股...极淡雅、却异常持久、仿佛沁入纸髓的檀香之气?”

  那年轻官员依言凑近,深吸一口气,仔细辨别,随即讶异道:“确有!一股清幽冷冽的檀香,似有似无,飘忽不定,但仔细品味,确实独特,非寻常香料可比!”

  “正是此理!”谢珩目光倏地转向脸色已微微变化、手指无意识捻动胡须的陈掌院,朗声道,声音在寂静的厅堂内回荡,“若下官没记错,掌院大人素雅,尤爱香道,其书房常年熏染价比黄金的上等紫檀香,其所用文具纸张,为防虫蛀并增雅致,皆存放于特制百年樟木箱中。故其常用纸张,长期浸润在此等香氛环境里,早已自带一股清幽持久的檀香,与泄题纸的香气如出一辙!”

  说到此处,谢珩特意停顿片刻,目光扫过周围同僚,果见原本窃窃私语的翰林们瞬间噤声,之前眼神轻蔑的老学究脸色煞白,刚还附和陈掌院的书吏悄悄后退半步,看向谢珩的目光从怀疑变成了惊佩。他继续道:“昨日整理掌院批阅过的旧档时,我特意留存了一页废纸备用,正是其书房常用纸。方才向书吏索要旧文书时,我亦特意点明‘需掌院近期批阅的废稿’,就是为了做此比对。”

  谢珩举起手中的泄题纸和从书吏处取来的废稿纸,声音愈发铿锵:“大人若不信,可即刻差人取掌院书房的备用纸张,当场比对——若纤维特征、香气、甚至纸张暗记都完全一致,孰是孰非,一目了然!难不成,诸位大人真认为,下官有本事潜入掌院书房,盗取其专用纸张,再隔空穿过完好的锁具,去泄露考题?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近乎怪力乱神了!”

  满堂寂静,落针可闻。陈掌院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捻着胡须的手指有些微颤抖,原本沉稳的气场瞬间崩塌。督察院官员岂敢怠慢,此事关乎科举大案,必须查个水落石出。立刻亲自带着人前往掌院书房,取其日常批阅文书所用的青藤纸。返回后,在放大镜下仔细比对:纤维形态、那独特的檀香气息,甚至纸张边缘一处极其隐蔽的、代表宫内特定作坊的暗记花押,都与泄题用纸完全吻合!

  铁证如山!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看向陈掌院的目光彻底变了味。陈掌院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身体微微晃动,几乎站立不稳。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在确凿的证据链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督察院官员面色凝重,其中一位沉声道:“陈掌院,此事关系重大,请您随我等回督察院,协助调查!” 说罢,一挥手,两名随从便上前,看似客气实则强硬地“请”陈掌院离开。

  谢珩站在原地,看着陈掌院被带走的背影,心中并无多少轻松。他知道,这仅仅是撕开了阴谋的一角,更大的风暴,还在后头。苏墨不知何时溜到了他身边,低声道:“好家伙,你这手‘纤维追踪术’,简直神了!比大理寺那帮杵作还厉害!这下,那老家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