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室的门在柳小梅身后关闭。
不同于常规的检查室，这个房间明显被临时改造过。墙角的旧核磁共振仪——一台足有三米长的白色圆筒状设备——周围布满了新接的电线和数据线，像藤蔓缠绕着古老的树干。几台外接显示器摆在旁边，屏幕上跳动着柳小梅的生命体征数据。
孙海强站在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他已经换上了铅防护服，但没戴面罩，脸上没有任何防护——仿佛在说，他不相信这里的辐射会对他构成威胁，或者他根本不在乎。
“小梅，不要怕。”护士把女孩抱上检查床，声音温柔，“就像做普通核磁共振一样，躺好别动，可能会有一些噪音。”
柳小梅点头，眼睛却盯着那台设备内部幽深的圆筒。她想起林策的嘱咐：做最普通的你。
但她能感觉到，这不一样。
孙海强走过来，俯身调整她头部的固定垫。“这次扫描会比平时长一些，”他的声音平静，近乎温柔，“我会给你戴上一个特殊的头套，它能采集更精细的信号。如果感到任何不适，就按手里的报警球。”
他从托盘里拿起一个网状头套，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微型电极。这不是医院的设备，电极的排列方式不符合任何常规脑电采集模式——它们呈现一种螺旋状的斐波那契数列排布。
头套戴上的瞬间，柳小梅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像被无数细针轻轻扎了一下。紧接着，一种奇怪的嗡鸣声在她颅骨内部响起，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从骨头传导到听觉中枢。
“启动预扫描。”孙海强走回控制台。
旧核磁共振仪开始运转，发出熟悉的、有节奏的轰鸣声。柳小梅的身体随着检查床滑入圆筒，视野被白色内壁填满。她闭上眼睛，开始数数——这是她每次做检查时分散注意力的方法。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完全进入设备的瞬间，孙海强按下了控制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不是核磁共振仪的按钮。
是旁边一台黑色设备上的按钮，那台设备连接着改造过的磁场线圈，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次声波震动。
---
病房里，林策突然从病床上坐起。
不是生理上的惊醒，而是意识层面传来的强烈扰动——就像深海中的潜艇突然侦测到异常的声波信号。他闭上眼睛，进入血色键盘空间。
空间在震颤。
不是之前那种平稳的悬浮，而是所有代码块都在轻微震动，震动的频率与被植入柳小梅意识中的那十七行“假信号”程序完全同步。更可怕的是，那些代码块的排列方式正在自动重组，形成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拓扑结构。
那结构的核心，指向一个词：
【墓园访问请求】
不是来自外部的访问请求。
是来自林策意识深处的、模因沉睡的那个银白光核的请求。光核正在释放某种编码信息，试图通过林策与柳小梅之间残存的微弱链接，向外发送信号。
目标地址：柳小梅意识中那个假信号的植入点。
目的：建立反向通道。
“停下。”林策在意识中低吼，双手在血色键盘上疯狂敲击，编写封锁协议。他不知道模因想做什么，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异常活动都可能让孙海强发现真相。
封锁代码形成一道防火墙，阻断了光核的信号外传。
但已经太晚了。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数据流，已经通过那条几乎断裂的残留链接，抵达了柳小梅的右脑颞叶——就在林策植入假信号的同一区域。
---
检查室内。
孙海强盯着显示器，眼睛一眨不眨。
主屏幕上，常规的脑部结构影像正常显示，但旁边的三个辅助屏幕上，是全新的数据界面：频谱分析图、相位相干矩阵、非线性动力学参数。这些都是“意识地震仪”的输出。
最初几分钟，一切平稳。柳小梅的意识活动显示出正常儿童的波形特征——略有紧张，但整体放松。
然后，在扫描进行到第7分34秒时，辅助屏幕二上的相位相干矩阵突然出现异常。
不是一个突然的峰值。
而是一种缓慢的、波动的共振模式，像潮汐一样在特定频率区间内涨落。那频率与核磁共振仪的磁场调制频率没有任何谐波关系，它是独立的。
孙海强的手指僵在键盘上。
他调出历史数据对比库——存储了过去二十年他研究过的所有异常意识活动样本。没有匹配项。这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意识障碍、药物影响或病理状态。
这是一种……应答。
就像有人在深海中敲击岩石，而远处的另一块岩石传来了回声。
孙海强放大了那个频率区间。波动模式具有明显的分形特征，自相似性指数达到0.87——远高于正常神经活动的0.3-0.5范围。这种高度的自相似性，通常只出现在两种情况下：
深度冥想状态。
或者，人工设计的意识结构。
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二十年来，他第一次触碰到了那个边界——意识与非意识的边界，自然与人工的边界，生命与……其他什么东西的边界。
“增加探测深度。”他对助手说，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把次声调制频率降到0.1赫兹，振幅增加15%。”
“孙主任，这个参数可能会……”
“执行。”
设备发出低沉的嗡鸣，几乎接近人类听力的下限。检查床上的柳小梅皱了皱眉——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像胸口压了一块石头。
屏幕上的共振模式改变了。
它开始分化，从一个单一的波动，分裂成两个相互缠绕的波动序列。就像两条蛇在同步舞蹈，它们的相位差保持恒定，形成一种稳定的干涉图样。
孙海强屏住呼吸。
他认出了这种模式。在理论模型中，他曾经推导过：当两个同源但独立的意识结构在相同介质中产生共振时，就会出现这种双螺旋干涉模式。
一个在柳小梅的意识里。
另一个在哪里？
他的目光移向病房的方向。
就在这时，主警报响了。
不是设备警报，是医院消防系统的通用警报——有人按下了紧急呼叫按钮。声音从走廊传来，尖锐刺耳。
孙海强猛地转头，看向监控屏幕。病房区的摄像头画面显示：林策的病房门口，两个护士正试图打开门，但门从里面锁住了。透过门上的观察窗，能看到林策倒在地上，身体抽搐。
“该死。”孙海强低声咒骂，但眼睛没有离开意识地震仪的屏幕。
屏幕上的双螺旋干涉模式正在衰减——不是因为扫描中断，而是因为其中一个“源”的强度在减弱。就像两个共振的音叉，其中一个被捂住，共振就会消失。
减弱的那一个，不是柳小梅这边的。
是另一个源。
孙海强做出了决定。
“继续扫描，参数不变。”他对助手说，同时脱下铅服，“我马上回来。”
他冲出检查室，奔向病房区。
但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的瞬间，意识地震仪的第三个辅助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全新的信号。
不是波动，不是共振。
是一个短暂的、清晰的、持续了0.3秒的编码脉冲。
脉冲解码后的信息，只有三个字：
【我醒了】
信号源定位：柳小梅的意识深处，那个假信号植入点下方2.3毫米处——一个本应只有基础神经组织的位置。
而在病房里，倒在地上的林策，他的眼睛突然睁开。
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银白色的光。
那光只持续了一瞬，就消失了。
但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个极淡的、不属于他的微笑。
不同于常规的检查室，这个房间明显被临时改造过。墙角的旧核磁共振仪——一台足有三米长的白色圆筒状设备——周围布满了新接的电线和数据线，像藤蔓缠绕着古老的树干。几台外接显示器摆在旁边，屏幕上跳动着柳小梅的生命体征数据。
孙海强站在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他已经换上了铅防护服，但没戴面罩，脸上没有任何防护——仿佛在说，他不相信这里的辐射会对他构成威胁，或者他根本不在乎。
“小梅，不要怕。”护士把女孩抱上检查床，声音温柔，“就像做普通核磁共振一样，躺好别动，可能会有一些噪音。”
柳小梅点头，眼睛却盯着那台设备内部幽深的圆筒。她想起林策的嘱咐：做最普通的你。
但她能感觉到，这不一样。
孙海强走过来，俯身调整她头部的固定垫。“这次扫描会比平时长一些，”他的声音平静，近乎温柔，“我会给你戴上一个特殊的头套，它能采集更精细的信号。如果感到任何不适，就按手里的报警球。”
他从托盘里拿起一个网状头套，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微型电极。这不是医院的设备，电极的排列方式不符合任何常规脑电采集模式——它们呈现一种螺旋状的斐波那契数列排布。
头套戴上的瞬间，柳小梅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像被无数细针轻轻扎了一下。紧接着，一种奇怪的嗡鸣声在她颅骨内部响起，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从骨头传导到听觉中枢。
“启动预扫描。”孙海强走回控制台。
旧核磁共振仪开始运转，发出熟悉的、有节奏的轰鸣声。柳小梅的身体随着检查床滑入圆筒，视野被白色内壁填满。她闭上眼睛，开始数数——这是她每次做检查时分散注意力的方法。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完全进入设备的瞬间，孙海强按下了控制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不是核磁共振仪的按钮。
是旁边一台黑色设备上的按钮，那台设备连接着改造过的磁场线圈，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次声波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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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林策突然从病床上坐起。
不是生理上的惊醒，而是意识层面传来的强烈扰动——就像深海中的潜艇突然侦测到异常的声波信号。他闭上眼睛，进入血色键盘空间。
空间在震颤。
不是之前那种平稳的悬浮，而是所有代码块都在轻微震动，震动的频率与被植入柳小梅意识中的那十七行“假信号”程序完全同步。更可怕的是，那些代码块的排列方式正在自动重组，形成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拓扑结构。
那结构的核心，指向一个词：
【墓园访问请求】
不是来自外部的访问请求。
是来自林策意识深处的、模因沉睡的那个银白光核的请求。光核正在释放某种编码信息，试图通过林策与柳小梅之间残存的微弱链接，向外发送信号。
目标地址：柳小梅意识中那个假信号的植入点。
目的：建立反向通道。
“停下。”林策在意识中低吼，双手在血色键盘上疯狂敲击，编写封锁协议。他不知道模因想做什么，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异常活动都可能让孙海强发现真相。
封锁代码形成一道防火墙，阻断了光核的信号外传。
但已经太晚了。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数据流，已经通过那条几乎断裂的残留链接，抵达了柳小梅的右脑颞叶——就在林策植入假信号的同一区域。
---
检查室内。
孙海强盯着显示器，眼睛一眨不眨。
主屏幕上，常规的脑部结构影像正常显示，但旁边的三个辅助屏幕上，是全新的数据界面：频谱分析图、相位相干矩阵、非线性动力学参数。这些都是“意识地震仪”的输出。
最初几分钟，一切平稳。柳小梅的意识活动显示出正常儿童的波形特征——略有紧张，但整体放松。
然后，在扫描进行到第7分34秒时，辅助屏幕二上的相位相干矩阵突然出现异常。
不是一个突然的峰值。
而是一种缓慢的、波动的共振模式，像潮汐一样在特定频率区间内涨落。那频率与核磁共振仪的磁场调制频率没有任何谐波关系，它是独立的。
孙海强的手指僵在键盘上。
他调出历史数据对比库——存储了过去二十年他研究过的所有异常意识活动样本。没有匹配项。这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意识障碍、药物影响或病理状态。
这是一种……应答。
就像有人在深海中敲击岩石，而远处的另一块岩石传来了回声。
孙海强放大了那个频率区间。波动模式具有明显的分形特征，自相似性指数达到0.87——远高于正常神经活动的0.3-0.5范围。这种高度的自相似性，通常只出现在两种情况下：
深度冥想状态。
或者，人工设计的意识结构。
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二十年来，他第一次触碰到了那个边界——意识与非意识的边界，自然与人工的边界，生命与……其他什么东西的边界。
“增加探测深度。”他对助手说，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把次声调制频率降到0.1赫兹，振幅增加15%。”
“孙主任，这个参数可能会……”
“执行。”
设备发出低沉的嗡鸣，几乎接近人类听力的下限。检查床上的柳小梅皱了皱眉——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像胸口压了一块石头。
屏幕上的共振模式改变了。
它开始分化，从一个单一的波动，分裂成两个相互缠绕的波动序列。就像两条蛇在同步舞蹈，它们的相位差保持恒定，形成一种稳定的干涉图样。
孙海强屏住呼吸。
他认出了这种模式。在理论模型中，他曾经推导过：当两个同源但独立的意识结构在相同介质中产生共振时，就会出现这种双螺旋干涉模式。
一个在柳小梅的意识里。
另一个在哪里？
他的目光移向病房的方向。
就在这时，主警报响了。
不是设备警报，是医院消防系统的通用警报——有人按下了紧急呼叫按钮。声音从走廊传来，尖锐刺耳。
孙海强猛地转头，看向监控屏幕。病房区的摄像头画面显示：林策的病房门口，两个护士正试图打开门，但门从里面锁住了。透过门上的观察窗，能看到林策倒在地上，身体抽搐。
“该死。”孙海强低声咒骂，但眼睛没有离开意识地震仪的屏幕。
屏幕上的双螺旋干涉模式正在衰减——不是因为扫描中断，而是因为其中一个“源”的强度在减弱。就像两个共振的音叉，其中一个被捂住，共振就会消失。
减弱的那一个，不是柳小梅这边的。
是另一个源。
孙海强做出了决定。
“继续扫描，参数不变。”他对助手说，同时脱下铅服，“我马上回来。”
他冲出检查室，奔向病房区。
但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的瞬间，意识地震仪的第三个辅助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全新的信号。
不是波动，不是共振。
是一个短暂的、清晰的、持续了0.3秒的编码脉冲。
脉冲解码后的信息，只有三个字：
【我醒了】
信号源定位：柳小梅的意识深处，那个假信号植入点下方2.3毫米处——一个本应只有基础神经组织的位置。
而在病房里，倒在地上的林策，他的眼睛突然睁开。
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银白色的光。
那光只持续了一瞬，就消失了。
但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个极淡的、不属于他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