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地宫之钥-《慕影之灾:我在阴间写代码》

  净化室的门在身后关闭,发出沉闷的声响。林策站在纯白走廊里,手掌紧紧攥着那片水红色丝绸碎片,指尖能感觉到金线刺绣微微凸起的纹理。

  地宫。

  这两个字在他脑海中盘旋。镜廊中柳梦梅最后的话语、青铜古镜里冯的脸、仲裁者关于冯测试记录的异常描述——所有这些碎片搅在一起,却拼不出一张完整的图。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不是仲裁者那种沉稳规律的步伐,而是更轻快、带着某种节奏感的脚步。

  一个穿着浅灰色制服、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性出现在转角。她的制服款式与仲裁者相似,但颜色更浅,肩上也没有那些复杂的徽记。最引人注意的是她的眼睛——瞳孔是罕见的浅金色,在走廊灯光下像猫科动物一样反光。

  “林策?”她的声音清脆,“我是档案室的接线员,编号C-7。仲裁者让我带你去临时休息室,并告知你接下来的安排。”

  林策将丝绸碎片悄悄塞进制服口袋:“什么安排?”

  “首先,七十二小时观察期。”C-7边走边说,脚步轻快得几乎像是在滑行,“任何从镜廊出来的测试者都需要这个程序。其次,你需要完成测试报告。最后……”她侧头看了他一眼,金色瞳孔微微收缩,“仲裁者特别批示,允许你访问档案室的非密级资料,关于系统架构和历史记录的部分。”

  林策心中一动。这是机会。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观察期结束后。”C-7在一扇灰色金属门前停下,用手腕上的识别器刷开门,“这是你的临时房间。三餐会按时送达,室内有呼叫铃。非必要请不要外出——这是为了你的认知稳定考虑。”

  房间不大,约十平方米,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嵌入式储物柜,还有一个小小的独立卫生间。墙壁是浅灰色,天花板角落有一个不断闪烁绿光的监控摄像头。

  “观察期间会有数据监测吗?”林策问。

  “当然。”C-7的微笑很标准,“认知波动、生理指标、甚至梦境内容都会被记录分析。放心,这是标准流程。”

  门轻轻关上,锁芯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林策在床边坐下,环视这个房间。没有窗户,空气通过墙壁上方的通风口循环,发出低微的嗡鸣。他伸手触摸墙壁——表面有一层极薄的柔性材料,触感温凉,应该是某种可以监测生命体征的智能材料。

  他躺下来,盯着天花板。摄像头绿灯有规律地闪烁着,像一只永不疲倦的眼睛。

  从进入这个诡异的系统开始,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焚稿间的火焰、镜廊的水袖、柳梦梅的警告、冯的谜团,还有手中这片指向“地宫”的丝绸碎片。这些事件背后一定有一条主线,一个将这些碎片串联起来的逻辑。

  他闭上眼,开始在脑海中构建模型。

  假设这个“阴间系统”原本是一个正常的虚拟环境或测试平台——从镜廊中看到冯在机房操作的画面可以佐证这一点。那么,系统出现异常的原因是什么?冯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柳梦梅这些“执念碎片”又是如何产生的?

  最关键的是:“地宫”是什么?系统的核心数据库?故障源头?还是……冯最后所在的地方?

  想着想着,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镜廊中的经历消耗了他太多精神。在意识模糊前,他最后摸了摸口袋里的丝绸碎片,确保它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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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策做了梦。

  梦里他站在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周围不是镜子,而是无数排列整齐的服务器机柜。机柜的指示灯像星海一样闪烁,蓝色、绿色、红色光点组成流淌的河流。空气里有臭氧和灰尘的味道,还有持续不断的、低沉的散热风扇声。

  他向前走,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机柜间的通道似乎无穷无尽,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的黑暗里。

  然后他看见了冯。

  冯背对着他,站在一个打开的主机柜前,双手快速地在触摸屏上操作。屏幕上滚动着复杂的代码,但不是任何林策熟悉的语言——那些字符扭曲、变化,像是有生命一样蠕动、重组。

  “冯?”林策尝试呼唤。

  冯没有回头,但说话了,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林策脑中响起:“每个系统都有后门。有的后门是设计者留下的,有的……是系统自己长出来的。”

  “你在做什么?”林策走近。

  “我在种一棵树。”冯的声音里带着奇异的兴奋,“一棵可以穿透所有层级、连接所有可能性的树。它的根会扎进系统的最深处,它的枝桠会伸向每一个碎片世界。等树长成了,我就能……”

  “就能什么?”

  冯终于转过身。他的眼镜片上反射着屏幕的光,看不清眼睛。但他的嘴角在笑,那笑容让林策感到不适。

  “就能回家了。”冯说,“或者,把家带过来。”

  突然,整个服务器房间开始震动。机柜的灯光疯狂闪烁,屏幕上代码流变成刺眼的红色。警报声响起,尖锐得让人耳膜发痛。

  冯的表情变了,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它醒了。它发现我了。”

  “什么醒了?”林策问。

  冯没有回答,而是抓住林策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记住,地宫的钥匙不是一把,是三把。镜子、火焰、眼泪。只有三把齐聚,门才会开。但如果开错了门……”

  震动加剧。天花板开始掉落碎片。远处传来某种沉重的、像是巨大生物呼吸的声音。

  “……如果开错了门,”冯的声音被淹没在崩塌声中,“醒来的就不是你想见的东西了。”

  林策猛地睁开眼。

  他躺在临时房间的床上,浑身冷汗。天花板上的摄像头绿灯还在稳定闪烁,通风口的嗡鸣依旧。刚才的一切只是个梦——但太过真实了。

  他坐起身,看向墙上的电子时钟。距离他躺下只过去三个小时。但梦里的每一幕都清晰异常,冯的话一字不差地刻在记忆里。

  镜子、火焰、眼泪。三把钥匙。

  镜子——镜廊已经去过。火焰——焚稿间的火焰?眼泪……柳梦梅的眼泪?

  他想起镜廊中柳梦梅最后的话语:“小心……别被‘她’的眼泪……淹没了……”

  心跳加速。这不仅仅是梦,这是信息。是通过某种方式传递的信息。

  林策下床,走到桌边。桌上放着纸笔——观察期的标准配置,用于测试者随时记录想法或异常体验。他拿起笔,开始快速写下梦中的关键信息:

  1. 冯在系统深处“种树”,目的是连接碎片世界

  2. 系统中有某种东西“醒了”

  3. 地宫需要三把钥匙:镜子、火焰、眼泪

  4. 开错门的警告

  写完这些,他盯着纸面,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梦中的信息是真的,那么冯在镜廊中留给他的,可能不只是线索,更是一个任务——一个需要他继续完成的任务。

  门外传来敲门声,三下,规律而礼貌。

  “请进。”

  门开了,C-7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简单的餐食:营养膏、水、还有一小份水果。

  “观察期第一餐。”她将托盘放在桌上,金色眼睛扫过林策刚写下的纸,但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另外通知你,仲裁者已将你的访问权限提前。一小时后,我可以带你去档案室。”

  “提前?为什么?”

  C-7歪了歪头,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更像猫了:“镜廊的异常活跃度持续上升,已影响周边三个测试区。仲裁者认为,也许你能在历史资料中找到缓解方法——毕竟,你是目前唯一一个触发了异常却认知完整的测试者。”

  唯一一个,除了冯。

  林策接过餐盘:“一小时后,我准备好了。”

  C-7离开后,他快速吃完东西,味道寡淡但能补充能量。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那片丝绸碎片,在灯光下仔细端详。

  “地宫”两个字用极细的金线绣成,针脚精致,但边缘有些磨损,像是被反复触摸过。他将碎片翻过来,突然发现反面还有几乎看不见的浅色纹路。

  他凑近仔细看,认出那是用比发丝还细的银线绣出的一幅微缩地图——几条线交错,标注着几个点,其中一个点旁绣着微小的“入口”二字。

  地图不完整,明显只是某个更大图纸的一部分。但线条的走向和比例让林策想起一件事:在镜廊中,他通过代码视觉观察到的镜子分布图,和这片碎片上的线条有某种相似性。

  难道这幅地图指引的是镜廊中的某个特定位置?

  他心跳加快。如果这真是地图,那么“地宫”的入口,可能就在镜廊之中。而冯——或者柳梦梅——通过这种方式,将信息传递给了他。

  一小时后,门准时打开。C-7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平板。

  “跟我来。档案区在地下三层,路上不要随便触碰任何东西,不要偏离路线,不要与遇到的任何非工作人员交流。明白吗?”

  林策点头。

  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乘坐一部需要双重验证的电梯下降。电梯运行时间比预想的长,至少下降了一分钟。门开时,眼前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

  这里像是古老图书馆与现代数据中心的结合体:高耸的穹顶下,一排排金属书架延伸至视线尽头,书架上不是纸书,而是一个个封存的存储单元,表面有微光流动。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旧纸的味道。偶尔有穿着与C-7类似制服的工作人员推着悬浮推车经过,车上堆放着各种形态的存储介质。

  “非密级资料在B区。”C-7领着他穿过书架间的通道,“你可以查询系统架构文档、历史维护记录、已解密的测试报告。查询终端在那里——”

  她指向一排嵌入墙面的操作台。台面上是透明的触摸屏,屏幕下方有接口和标识。

  “我有其他任务,两小时后回来接你。”C-7将银色平板递给他,“这是你的临时权限凭证。不要尝试访问超出权限的内容,系统会记录一切。”

  说完,她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档案区渐渐远去。

  林策走到一个操作台前,将平板放在识别区。屏幕亮起,显示出一系列分类目录。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搜索。

  首先输入关键词:“冯”。

  结果:0条符合记录。

  他皱眉,换了个思路:“早期开发者”。

  这次出现了一些条目,但点开后发现都是关于系统基础架构的概述,没有具体人名。

  他想了想,输入:“镜廊 原型测试区”。

  屏幕跳转,终于出现了一份可访问文档。标题是:【环境模块测试记录-编号MT-07】,日期是七年前。

  林策点开文档。

  里面记录了镜廊作为测试环境的设计初衷:“用于模拟高密度认知反射场景,测试意识体在自我指涉环境中的稳定性”。文档详细列出了技术参数、安全协议、预期测试指标。

  翻到后面,测试记录部分有很多条目,大多数测试者的认知完整度都在70%-85%之间波动,停留时间平均十七分钟。然后林策看到了一个异常条目:

  【测试者:未注明】

  【停留时间:2小时03分】

  【认知完整度:100%】

  【备注:数据异常,建议核查测量设备。后续三次核查确认设备正常,该记录保留但标记为‘待验证’】

  就是仲裁者提到的记录。但文档中没有测试者的名字,只有一串内部编号:XT-102。

  XT……林策想起自己的编号是XT-307。所以冯的编号是XT-102?他们是同一系列的测试者?或者说,同一“批次”?

  他继续搜索编号XT-102的其他记录。

  这次找到了一些分散的条目:基础认知测试、环境适应性评估、异常交互实验……时间跨度三年,每次测试结果都显示极高的稳定性和适应性。最后一条记录是三年前,测试项目是【深层系统接口尝试】,结果标注为【中断-测试者失联】。

  失联。不是死亡,不是清除,是失联。

  林策感到背脊发凉。他继续搜索“地宫”,没有任何结果。搜索“钥匙”、“三把钥匙”,也没有相关记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换着关键词尝试,查阅了系统崩溃事件的记录、早期异常报告、环境模块迭代日志……信息很多,但都像拼图的边缘碎片,缺少最核心的部分。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他搜索了“丝绸”、“水红色”、“刺绣”。

  屏幕上弹出一份极简短的记录,标题是:【异常物品归档-编号AO-19】。

  点开后,只有几行字:

  【物品描述:水红色丝绸碎片,上有金线刺绣文字‘地宫’及银线微缩地图】

  【发现地点:镜廊-中央区-破损镜面下方】

  【发现时间:三年前(与XT-102失联事件同日)】

  【当前状态:遗失】

  【备注:疑似测试者XT-102遗留物。曾尝试追踪物品数据特征,无果。物品可能具有自主移动性或已被系统同化】

  林策的手微微颤抖。三年前,冯在镜廊失联的同一天,这片丝绸被记录发现。然后它“遗失”了——直到现在,出现在他手里。

  这不是偶然。

  冯预见到了会有后来者。他留下了线索,而这片丝绸,在镜廊中“等待”了三年,直到林策触发了那个特定的“错误镜面”,柳梦梅——或者系统本身——才将它交了出来。

  “时间到了。”

  C-7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林策一惊,迅速关闭所有查询界面,屏幕恢复待机状态。

  “找到有用的信息了吗?”C-7问,金色眼睛直视着他。

  “一些历史数据,帮助理解系统架构。”林策尽量保持语气平静,“但没找到解决镜廊异常的具体方法。”

  C-7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很少有测试者能在档案室直接找到答案。但仲裁者说你很特别,也许下次会有新发现。”她顿了顿,“另外,观察期提前结束。你有新任务了。”

  “什么任务?”

  “戏院西侧的‘旧衣箱’区域出现异常波动。”C-7转身领路,“波动模式与镜廊异常有数据关联。仲裁者认为,这可能是连锁反应。你需要去现场评估情况,并尝试稳定——用你学到的任何方法。”

  旧衣箱区域。林策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但就在C-7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他口袋里的丝绸碎片突然微微发烫,像被无形的火焰烘烤了一瞬。

  地图上的线条在脑海中浮现。如果他的猜测正确,“旧衣箱”区域的位置,正好对应地图上某个标记点的附近。

  镜子、火焰、眼泪。

  地宫的三把钥匙。

  寻找,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