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背后灵-《血色蔷薇永寂曲》

  别馆内

  银朔站在修复如初的落地窗前,窗外缄默之城的轮廓在绯红月光下显得格外扭曲而沉默。

  指尖的银币缓慢转动,节奏稳定,仿佛刚才在图书馆那个流露出脆弱与渴望的男人只是卡斯帕的一场幻觉。

  但卡斯帕知道,那不是幻觉。那是比冰川崩裂更真实的决心。

  “会长,”卡斯帕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一如既往的沉稳,“元老会激进派系,以温特斯家族为首,对凌风先生的降临反应强烈。他们认为这是楚离小姐背后势力的显现,主张采取更激进的压制措施,甚至……提议启动‘肃清协议’。”

  “肃清协议?”银朔轻轻哼了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一群被权力和恐惧蒙蔽双眼的蠢货。他们以为凭借那些古老的炼金傀儡和血魔法阵,就能对付一个能撕裂虚空的存在?”

  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那些激进派永远不懂,真正的力量差距不是靠数量和古老的遗产就能弥补的。

  凌风的出现,对他们而言是威胁,但对银朔来说……或许是打破僵局的契机。

  “由里·温特斯最近有什么动向?”银朔问道,语气恢复了平日运筹帷幄的从容。

  “他似乎在加快某种实验,”卡斯帕汇报,“我们安插的眼线回报,晦光街几个隐秘据点最近能量波动异常,似乎在大量抽取某种‘生命源质’,目标似乎是……制造更多不惧银器、且拥有特定指向性的狂暴血族。目标很可能指向伊森·博尔特,或者……楚离小姐。”

  银朔指尖的银币停顿了一瞬。“生命源质”……这种亵渎生命本源的禁忌之术,由里果然已经彻底疯狂了。

  他试图制造能够精准针对特定目标,尤其是对楚离和伊森这种拥有特殊能量体质存在造成威胁的兵器。

  “教会那边呢?”银朔继续问。

  “克莱斯加大了审判庭的活动力度,他们在学园外围布置了更强的净化结界。”

  银朔微微颔首。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凌风的到来,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所有潜伏的暗流。恐慌,贪婪,敌意……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

  而这,正是他需要的。

  “卡斯帕,”银朔转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让我们给这潭水,再搅动一下。”

  “请会长示下。”

  “两件事。”银朔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第一你说教会那些正义感过剩的骑士得知由里的实验会如何?”

  卡斯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是。教会与由里派系本就敌对,得到这个消息,克莱斯必定不会坐视,这能有效牵制由里的精力,甚至可能引发他们之间的直接冲突。”

  银朔满意地点点头:“第二,卢西恩最近晃悠到由里那里,又偶遇伊森……”

  顿了顿“想办法让伊森‘知道’,楚离因为之前出手与马尔斯的战斗,伤势出现了反复,急需某种……只有纯血家族秘密收藏的古老宝物才能稳定。”

  卡斯帕微微蹙眉:“会长,这样是否会让伊森委员贸然行动,陷入危险?而且,楚离同学那边……”他担心这会触怒楚离。

  银朔的唇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伊森看似冷漠,内心却比谁都执着,尤其是对楚离。”

  “他知道自己欠楚离太多,这份愧疚和隐约的情愫,会驱使他去做一些……平时不会做的冒险。至于楚离……”

  他看向鸢尾楼的方向,眼神深邃,“她不会在意过程,只会在意结果。”

  “如果伊森真的能拿到那东西,对她有益,她不会拒绝。而如果伊森因此遇险……”

  他没有说完,但卡斯帕已经明白。如果伊森遇险,楚离绝不会袖手旁观。

  如果楚离得知,必定会找上门来提出交易条件,利于棋局的新布局。

  这是一个阳谋。利用伊森的执着,楚离的“不在意”与护短,以及激进派的贪婪,巧妙地推动着局势向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我明白了,会长。”卡斯帕躬身,“会立刻安排。”

  “去吧。”银朔挥了挥手。

  卡斯帕无声地退下。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银朔一人,他知道自己的手段并不光彩,甚至有些卑劣。

  利用一个少年的情感,将一个本就身处旋涡中心的女子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但是……

  脑海里闪过楚离那双漠然的眼睛,以及与凌风凌风之间熟络的氛围…..

  他想要靠近她,不仅仅是因为那灼人的吸引力,更是因为……他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对抗这永恒孤寂的可能。

  他无法成为她,但他渴望……拥有她。

  哪怕只是她目光短暂的停留,哪怕只是她因为他的布局而产生一丝情绪的波动。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点燃了胸腔内一丝灼热的火焰。

  “离……”他对着空寂的房间低语,声音带着一丝温柔,“你看,这世界如此喧嚣!吵闹!”

  “或许……你终究会需要我的。”

  “需要我这份,与你截然不同的……黑暗。”

  他放下酒杯,望着窗外低声呢喃“你会来的吧!你对伊森一向护短……”

  夜色下的缄默之城,如同一个蛰伏的巨兽,在绯红月光的浸泡下呼吸。

  学园内,白日里因凌风出现而引起的骚动似乎暂时平息,但水面之下的暗流,却以更汹涌的姿态奔腾。

  伊森·博尔特独自站在风纪委员部训练场的边缘,手中紧握着一把训练用的银制长剑。

  汗水浸湿了他银色的短发,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他刚刚结束了一场近乎自虐的高强度训练,试图用身体的疲惫来压制脑海中翻腾的杂念——

  关于楚离与那个银发狐耳男子并肩离去的画面,关于楚离苍白脸色下可能隐藏的伤势。

  关于自己体内那依旧蠢蠢欲动、需要时刻用意志去束缚的吸血鬼力量。

  双眼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寂,如同结了冰的湖面,底下却暗藏着汹涌的漩涡。

  对楚离那份复杂难言、被强行抹去部分记忆却依旧在潜意识里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伊森委员。”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伊森猛地回身,长剑横在胸前,动作迅捷如猎豹。看清来人后,他眼中的警惕并未减少多少。

  卢西恩·拉瓦尔倚在训练场的拱门边,脸上带着他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手里把玩着一柄装饰华丽的匕首。“这么晚了还在加练?真是尽职尽责啊。”

  “有事?”伊森的声音冷得像冰。他对这些纯血贵族向来没有好感。

  尤其是卢西恩这种看似散漫、前一秒还瞧不起你口口声声骂你,后一秒笑意盈盈心思难测的家伙。

  “别这么紧张嘛,”卢西恩耸耸肩,踱步走近。

  “只是偶然听到一些有趣的消息,觉得或许该告诉你一声。”

  他压低了些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秘密“你知道由里·温特斯那个疯子吧?你家的……‘老朋友’。”

  伊森握剑的手瞬间青筋暴起,周身气息都冷冽了几分。

  卢西恩仿佛没看到他的反应,继续说道:“我手下的人最近在晦光街‘闲逛’的时候,发现由里那家伙好像又在搞什么见不得光的实验,动静不小。有几个据点的能量波动很诡异,似乎在大量抽取什么东西……”

  意味深长地看了伊森一眼,“而且,有迹象表明,他的目标,很可能和你,或者……和楚离小姐有关。”

  伊森的瞳孔骤然收缩。“实验!又是实验由里想做什么?制造更强大的怪物?还是……对付楚离?

  一想到楚离可能因为自己而被那种疯子盯上,伊森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想起之前楚离唇角那抹刺眼的金色血迹……

  “还有,”卢西恩仿佛不经意地补充道,语气带着点“我也是刚听说”的随意,“楚离小姐之前处理马尔斯那个烂摊子,好像伤得不轻。”

  “我听说……她的伤势似乎有点反复,普通的治疗方法效果不大。”

  “好像需要某种非常古老、只有几个纯血家族秘密收藏的宝物才能稳定下来。啧,真是麻烦啊……”

  他说完,摊了摊手,仿佛只是随口八卦,然后便吹着口哨,晃晃悠悠地离开了训练场,留下伊森一个人僵立在原地。

  古老宝物……

  伤势反复……

  由里的威胁……

  这几个信息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在伊森混乱的脑海中引爆。

  强烈的自责、对由里刻骨的仇恨,以及一种想要为楚离做点什么、弥补些什么的迫切愿望,如同岩浆般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知道卢西恩的话不能全信,这家伙和银朔走得很近,背后可能有什么目的。

  但是……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

  楚离是因为他才伤上加伤,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伤势恶化而无动于衷?

  至于危险?

  他早已身处地狱,又何惧更深?

  他要去确认卢西恩的话,如果由里真的在策划针对楚离的阴谋,如果……如果真的存在那种能帮助楚离的古老宝物……

  他握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

  与此同时,鸢尾楼宿舍内。

  楚离盘膝坐在床上,引导的药力元神被温和的力量包裹着,传来阵阵舒适感。

  伤势确实在缓慢但稳定地好转。但她眉头却微微蹙着,有些心绪不宁。

  凌风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银眸闭合,似乎在调息,但楚离能感觉到,他大部分神识都若有若无地笼罩着自己,如同最严密的护卫。

  这种无处不在的“保护”,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

  她习惯了独来独往,现在却像个易碎品一样被另一个人(还是凌风!)如此紧密地“看守”着,这感觉糟糕透了。

  终止了运功,睁开眼,没好气地看向凌风:“小狐崽,你能不能别像个背后灵似的?本君还没虚弱到需要你二十四小时神识监控的地步。”

  凌风缓缓睁开银眸,目光平静地看向她:“此界并不安全。”

  “不安全?”楚离嗤笑,“对本君来说,哪里都差不多。”

  顿了顿,黑眸中闪过一丝探究,“说起来,你强行撕裂虚空过来,消耗不小吧?不好好恢复,整天盯着我做什么?难道怕我跑了不成?”

  凌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你的安危更重要。”

  楚离被他这话噎了一下,内心再次泛起那种古怪的感觉。

  打量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虚伪或算计,却只看到一片令人恼火的平静和……认真?

  “凌风,”她换了个姿势,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语气带着几分认真的困惑,“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你。”

  “在羲和大陆的时候,你明明巴不得我离你远远的,现在却一副……黏黏糊糊的样子。”

  “你到底在图什么?别说是因为同乡之谊或者愧疚,这种借口骗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

  凌风沉默地看着她,银眸深邃,仿佛有万千星辰在其中流转,却又寂寥无声。

  半晌,他才开口,声音低沉:“我说过,你会知道的。”

  又是这句话!

  楚离气得想挠墙。这种被蒙在鼓里,对方却一副“我为你好你以后就明白了”的态度,简直比她面对千军万马还让她憋屈。

  “行!你不说是吧?”她猛地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声音闷闷地传出来,“爱说不说!本君还不稀罕知道呢!你最好一直保持这副死样子,别到时候后悔!”

  凌风看着她这副孩子气的举动,银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温柔,但很快便重新闭上眼,继续他的调息与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