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辰时初。
青石镇还笼罩在薄雾里，沈家村后山的小径上已聚了一行人。
周掌柜今日亲自来了。他换了身暗紫色团花纹绸衫，腰间挂着玉坠，手里盘着两颗核桃，派头十足。身后跟着四个家丁打扮的壮汉，还有昨日那两个“师傅”，以及一脸谄媚的沈大山。
“周掌柜，您放心，那参我亲眼看过，绝对假不了！”沈大山哈着腰，“就是那丫头片子不识抬举，非要自己起参……”
周掌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若真是百年野山参，一百二十两也值。若不是——”他瞥了沈大山一眼，眼神阴冷。
沈大山一哆嗦，连连保证：“一定是真的！”
一行人上山。到了半山腰那处“参地”，沈清辞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今日穿了身素净的靛蓝粗布衣裙，头发用木簪绾得一丝不苟，身边只站着张婶和李嫂，还有……萧执。
萧执依旧一身猎户打扮，抱臂立在沈清辞身后三步处，面色冷峻，目光扫过周掌柜一行人时，锐利如刀。
周掌柜脚步微顿，多看了萧执两眼——这猎户气度不凡，不像寻常山民。但他此刻心思都在“参”上，便未深究。
“沈姑娘，久等了。”周掌柜挤出笑容，目光却直往地上瞟，“参呢？”
沈清辞不慌不忙，从身后取出一个用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在这儿。”
周掌柜眼睛一亮，伸手要接。沈清辞却往后一退：“周掌柜，银子呢？”
“少不了你的。”周掌柜示意身后家丁，捧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一百二十两，足色官银，你点点。”
沈清辞示意张婶上前清点。张婶仔细数过，又用牙咬了咬，朝沈清辞点头。
“现在可以看了吧？”周掌柜有些急不可耐。
沈清辞这才缓缓打开红布。里面是一株“参”，形态逼真，芦头、艼、须俱全，只是主根处有明显的断口——正是那日被“挖断”的地方。
周掌柜接过，两个“师傅”立刻围上来。瘦高那个掏出放大镜，仔细查看芦碗纹路；矮胖那个则嗅了嗅气味，又掰了一小段须放入口中咀嚼。
半晌，两人对视一眼，瘦高汉子朝周掌柜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周掌柜心中大定，脸上笑容真切了几分：“沈姑娘，这参品相确实不错，可惜断了须。一百二十两，咱们银货两讫。”
“且慢。”沈清辞忽然道。
周掌柜皱眉：“怎么？想反悔？”
“不是反悔。”沈清辞看向那两个“师傅”，“我只是好奇，二位真是周记药行的师傅吗？”
两人脸色微变。矮胖汉子强作镇定：“沈姑娘这是何意？我们自然是周记的人。”
“是吗？”沈清辞微微一笑，“那请问，周记药行总号在县城哪条街？掌柜的姓甚名谁？坐堂大夫有几位？常用的药材炮制法是蒸、是煮、还是煅？”
一连串问题砸下来，两人额头见汗。他们本是周掌柜从别处雇来的混混，哪里懂这些！
周掌柜脸色沉了下来：“沈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质疑周某？”
“不敢。”沈清辞语气转冷，“只是我前日去济世堂卖药，顺口问了问周记的情况。老大夫说，周记确有两位老药工，一位姓陈，左眉有痣；一位姓孙，右手缺一指。不知二位……是哪一位？”
话音未落，围观的村民中忽然有人喊道：“我想起来了！这俩人昨天在镇上酒馆喝酒吹牛，说是替人办事能挣大钱！根本不是药铺的！”
“对！我也看见了！”
人群骚动起来。周掌柜脸色铁青，狠狠瞪了沈大山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沈大山慌了，连忙道：“清辞丫头，你管他们是不是药铺的，银子是真的不就行了？”
“银子是真的，但这参——”沈清辞话锋一转，“却是假的。”
“什么？！”周掌柜愕然。
沈清辞从他手中拿回那“参”，当众掰断，断面洁白，散发出淡淡的清甜气味：“这是桔梗根，用特殊手法加工后形似人参。真正的野山参，断面该是黄白色，有菊花纹，气味微苦回甘。”
她将断开的“参”递给周掌柜：“周掌柜若不信，大可找人鉴定。”
周掌柜拿着那两截桔梗，手都在抖——他竟被一个小丫头耍了！
“你、你竟敢骗我！”他咬牙切齿。
“骗？”沈清辞挑眉，“是周掌柜先派人跟踪我、打探我的方子，又指使我二叔在我这儿安插眼线，昨日更是放蛇想吓退我的工人。我不过是将计就计，看看周掌柜到底想做什么罢了。”
她每说一句，周掌柜的脸色就黑一分。周围村民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原来那蛇是周掌柜放的！太缺德了！”
“还想偷人家方子……”
“沈大山也不是好东西，帮着外人害自家人！”
沈大山面如土色，连连后退。
周掌柜眼中闪过狠厉，忽然冷笑一声：“好一张利嘴！可你别忘了，这座荒山的地契……怕是有问题吧？”
他拍了拍手，山道下又走上来两人。前面是个穿青色吏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后面跟着个衙役打扮的年轻人。
“这位是县衙户房的王书吏。”周掌柜得意道，“王书吏查过了，你这荒山的地契，手续不全，乃是无效！”
王书吏捋着胡须，官腔十足：“沈氏，本吏查阅卷宗，你这地契上缺少里正画押，也未经县衙复核。按律，此契无效，山地当归还官府，重新发卖。”
村民一片哗然。
沈清辞心中冷笑——果然来了。
她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地契：“王书吏说的里正画押，可是这个？”
地契展开，右下角赫然盖着里正的私印，旁边还有签字画押。
王书吏一愣，凑近细看，脸色微变——那印是真的！
“至于县衙复核……”沈清辞又从袖中取出一张公文，“这是上月十八日，我在县衙户房办理的复核文书，上有户房大印。王书吏若不信，可回县衙查档。”
王书吏接过文书，手开始抖了。这文书也是真的，日期、印章一应俱全。他今日前来，本是收了周掌柜二十两银子，想借着职务之便刁难一番，哪想到对方准备得如此周全！
“这、这……”王书吏额头冒汗。
周掌柜也傻了眼。他万万没想到，一个乡下丫头竟能把手续办得滴水不漏！
“王书吏，”沈清辞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您今日前来，是奉了哪位大人的命？可有公文？若无公文，私自下山核查地契，怕是……不合规矩吧？”
王书吏腿一软，差点跪下。他哪有什么公文！这事若闹上去，他这书吏的位子都保不住！
“误会……都是误会！”王书吏连忙挤出笑脸，“本吏也是听人误报，这才……既然地契齐全，那便无碍，无碍！”
说罢，他连周掌柜都不敢看，带着衙役匆匆下山，背影狼狈。
周掌柜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清辞：“你……你好手段！”
“不及周掌柜。”沈清辞淡淡道，“又是跟踪，又是放蛇，又是勾结官吏。可惜，心思没用对地方。”
她将那一百二十两银子抛还给周掌柜：“这银子，周掌柜收好。至于这荒山——从今日起，正式更名为‘清辞药圃’。我沈清辞在此立誓，必让这座荒山，变成青石镇的宝山！”
话音落地，围观的村民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这些日子，他们亲眼看着沈清辞如何带着妇人开荒、如何教大家认药、如何应对各种刁难。此刻这番话，更是让他们热血沸腾。
周掌柜脸色铁青，狠狠瞪了沈清辞一眼，又瞥了瞥她身后一直沉默的萧执，终究没敢发作，带着人灰溜溜下山。
沈大山想跟着溜，却被沈清辞叫住。
“二叔。”
沈大山僵住，慢慢转身，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清、清辞啊……”
“从今日起，”沈清辞看着他，眼神冰冷，“我沈清辞与你们二房，恩断义绝。往后我的事，你们少打听，少掺和。若再让我发现你们与外人勾结害我——”她顿了顿，“就别怪我无情。”
沈大山冷汗直流，连声应下，连滚带爬地跑了。
一场风波，终于平息。
村民们渐渐散去，荒山上只剩沈清辞几人。张婶李嫂激动得眼眶发红，她们刚才真怕姑娘吃亏。
沈清辞却松了口气，转向萧执：“萧大哥，多谢。”
方才王书吏发难时，她清楚看到萧执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虽然她靠自己化解了危机，但知道他在，心里便踏实。
萧执摇头：“你做得很好。”顿了顿，又补充，“比我想的更好。”
这是极高的赞扬了。沈清辞唇角微扬。
“姑娘，”张婶忽然想起什么，“您刚才说要把这山变成宝山……可是有什么打算？”
沈清辞环顾四周，晨光穿过薄雾，洒在刚刚清理出来的坡地上。远处山涧流水潺潺，近处新栽的草药幼苗在微风中摇曳。
“张婶李嫂，你们看。”她指向北坡，“那片阴湿地，最适合种重楼、黄连。东边坡地朝阳，种黄精、丹参。西坡土质松软，我打算试种些稀罕的——比如铁皮石斛。”
“铁皮石斛？”李嫂茫然，“那是什么？”
“一种极珍贵的药材。”沈清辞没有细说，“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得先解决水源问题。”
她领着几人往山涧方向走。穿过一片灌木，眼前豁然开朗——一道清泉从石缝中涌出，汇成浅潭，又顺着山势蜿蜒而下。
“这是……”张婶惊讶，“泉眼？”
“嗯，我前几日发现的。”沈清辞蹲下身，掬起一捧水，“水质清澈甘甜，最适合浇灌药材。我想从这里引水渠，把水引到各个药圃去。”
“这可是大工程！”李嫂咋舌。
“慢慢来。”沈清辞目光坚定，“一年做不成，就做两年。两年做不成，就做三年。只要这山在，水在，人在，总能让它变个模样。”
萧执静静听着，看着她被晨光勾勒的侧脸。这个女子，心中有丘壑，眼里有山河。她说的不是空话，她真的在做。
“引水渠需要人手。”他忽然开口，“我可以帮忙。”
沈清辞回头看他，眼睛弯成月牙：“那敢情好。不过萧大哥，你可不能白帮忙——我得付工钱。”
“不用工钱。”萧执说，“管饭就行。”
两人对视，都笑了。
阳光彻底驱散雾气，整座山沐浴在金光里。沈清辞站在泉边，深深吸了口气。山风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也带着无限可能。
她知道，今日虽胜了一局，但周掌柜绝不会善罢甘休。县衙那边，王书吏吃了亏，可能会找后账。还有沈大山一家……
但没关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有这座山，有这门手艺，有这些愿意跟着她干的人，还有……身后这个愿意默默守护她的人。
足够了。
“张婶李嫂，今日咱们先规划水渠路线。”沈清辞卷起袖子，“萧大哥，劳烦你帮忙勘测地形。”
新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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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引水渠工程启动，沈清辞亲自设计水力装置。周掌柜暗中联系更大靠山，新危机悄然逼近。沈春桃带来关键消息……
青石镇还笼罩在薄雾里，沈家村后山的小径上已聚了一行人。
周掌柜今日亲自来了。他换了身暗紫色团花纹绸衫，腰间挂着玉坠，手里盘着两颗核桃，派头十足。身后跟着四个家丁打扮的壮汉，还有昨日那两个“师傅”，以及一脸谄媚的沈大山。
“周掌柜，您放心，那参我亲眼看过，绝对假不了！”沈大山哈着腰，“就是那丫头片子不识抬举，非要自己起参……”
周掌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若真是百年野山参，一百二十两也值。若不是——”他瞥了沈大山一眼，眼神阴冷。
沈大山一哆嗦，连连保证：“一定是真的！”
一行人上山。到了半山腰那处“参地”，沈清辞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今日穿了身素净的靛蓝粗布衣裙，头发用木簪绾得一丝不苟，身边只站着张婶和李嫂，还有……萧执。
萧执依旧一身猎户打扮，抱臂立在沈清辞身后三步处，面色冷峻，目光扫过周掌柜一行人时，锐利如刀。
周掌柜脚步微顿，多看了萧执两眼——这猎户气度不凡，不像寻常山民。但他此刻心思都在“参”上，便未深究。
“沈姑娘，久等了。”周掌柜挤出笑容，目光却直往地上瞟，“参呢？”
沈清辞不慌不忙，从身后取出一个用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在这儿。”
周掌柜眼睛一亮，伸手要接。沈清辞却往后一退：“周掌柜，银子呢？”
“少不了你的。”周掌柜示意身后家丁，捧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一百二十两，足色官银，你点点。”
沈清辞示意张婶上前清点。张婶仔细数过，又用牙咬了咬，朝沈清辞点头。
“现在可以看了吧？”周掌柜有些急不可耐。
沈清辞这才缓缓打开红布。里面是一株“参”，形态逼真，芦头、艼、须俱全，只是主根处有明显的断口——正是那日被“挖断”的地方。
周掌柜接过，两个“师傅”立刻围上来。瘦高那个掏出放大镜，仔细查看芦碗纹路；矮胖那个则嗅了嗅气味，又掰了一小段须放入口中咀嚼。
半晌，两人对视一眼，瘦高汉子朝周掌柜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周掌柜心中大定，脸上笑容真切了几分：“沈姑娘，这参品相确实不错，可惜断了须。一百二十两，咱们银货两讫。”
“且慢。”沈清辞忽然道。
周掌柜皱眉：“怎么？想反悔？”
“不是反悔。”沈清辞看向那两个“师傅”，“我只是好奇，二位真是周记药行的师傅吗？”
两人脸色微变。矮胖汉子强作镇定：“沈姑娘这是何意？我们自然是周记的人。”
“是吗？”沈清辞微微一笑，“那请问，周记药行总号在县城哪条街？掌柜的姓甚名谁？坐堂大夫有几位？常用的药材炮制法是蒸、是煮、还是煅？”
一连串问题砸下来，两人额头见汗。他们本是周掌柜从别处雇来的混混，哪里懂这些！
周掌柜脸色沉了下来：“沈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质疑周某？”
“不敢。”沈清辞语气转冷，“只是我前日去济世堂卖药，顺口问了问周记的情况。老大夫说，周记确有两位老药工，一位姓陈，左眉有痣；一位姓孙，右手缺一指。不知二位……是哪一位？”
话音未落，围观的村民中忽然有人喊道：“我想起来了！这俩人昨天在镇上酒馆喝酒吹牛，说是替人办事能挣大钱！根本不是药铺的！”
“对！我也看见了！”
人群骚动起来。周掌柜脸色铁青，狠狠瞪了沈大山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沈大山慌了，连忙道：“清辞丫头，你管他们是不是药铺的，银子是真的不就行了？”
“银子是真的，但这参——”沈清辞话锋一转，“却是假的。”
“什么？！”周掌柜愕然。
沈清辞从他手中拿回那“参”，当众掰断，断面洁白，散发出淡淡的清甜气味：“这是桔梗根，用特殊手法加工后形似人参。真正的野山参，断面该是黄白色，有菊花纹，气味微苦回甘。”
她将断开的“参”递给周掌柜：“周掌柜若不信，大可找人鉴定。”
周掌柜拿着那两截桔梗，手都在抖——他竟被一个小丫头耍了！
“你、你竟敢骗我！”他咬牙切齿。
“骗？”沈清辞挑眉，“是周掌柜先派人跟踪我、打探我的方子，又指使我二叔在我这儿安插眼线，昨日更是放蛇想吓退我的工人。我不过是将计就计，看看周掌柜到底想做什么罢了。”
她每说一句，周掌柜的脸色就黑一分。周围村民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原来那蛇是周掌柜放的！太缺德了！”
“还想偷人家方子……”
“沈大山也不是好东西，帮着外人害自家人！”
沈大山面如土色，连连后退。
周掌柜眼中闪过狠厉，忽然冷笑一声：“好一张利嘴！可你别忘了，这座荒山的地契……怕是有问题吧？”
他拍了拍手，山道下又走上来两人。前面是个穿青色吏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后面跟着个衙役打扮的年轻人。
“这位是县衙户房的王书吏。”周掌柜得意道，“王书吏查过了，你这荒山的地契，手续不全，乃是无效！”
王书吏捋着胡须，官腔十足：“沈氏，本吏查阅卷宗，你这地契上缺少里正画押，也未经县衙复核。按律，此契无效，山地当归还官府，重新发卖。”
村民一片哗然。
沈清辞心中冷笑——果然来了。
她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地契：“王书吏说的里正画押，可是这个？”
地契展开，右下角赫然盖着里正的私印，旁边还有签字画押。
王书吏一愣，凑近细看，脸色微变——那印是真的！
“至于县衙复核……”沈清辞又从袖中取出一张公文，“这是上月十八日，我在县衙户房办理的复核文书，上有户房大印。王书吏若不信，可回县衙查档。”
王书吏接过文书，手开始抖了。这文书也是真的，日期、印章一应俱全。他今日前来，本是收了周掌柜二十两银子，想借着职务之便刁难一番，哪想到对方准备得如此周全！
“这、这……”王书吏额头冒汗。
周掌柜也傻了眼。他万万没想到，一个乡下丫头竟能把手续办得滴水不漏！
“王书吏，”沈清辞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您今日前来，是奉了哪位大人的命？可有公文？若无公文，私自下山核查地契，怕是……不合规矩吧？”
王书吏腿一软，差点跪下。他哪有什么公文！这事若闹上去，他这书吏的位子都保不住！
“误会……都是误会！”王书吏连忙挤出笑脸，“本吏也是听人误报，这才……既然地契齐全，那便无碍，无碍！”
说罢，他连周掌柜都不敢看，带着衙役匆匆下山，背影狼狈。
周掌柜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清辞：“你……你好手段！”
“不及周掌柜。”沈清辞淡淡道，“又是跟踪，又是放蛇，又是勾结官吏。可惜，心思没用对地方。”
她将那一百二十两银子抛还给周掌柜：“这银子，周掌柜收好。至于这荒山——从今日起，正式更名为‘清辞药圃’。我沈清辞在此立誓，必让这座荒山，变成青石镇的宝山！”
话音落地，围观的村民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这些日子，他们亲眼看着沈清辞如何带着妇人开荒、如何教大家认药、如何应对各种刁难。此刻这番话，更是让他们热血沸腾。
周掌柜脸色铁青，狠狠瞪了沈清辞一眼，又瞥了瞥她身后一直沉默的萧执，终究没敢发作，带着人灰溜溜下山。
沈大山想跟着溜，却被沈清辞叫住。
“二叔。”
沈大山僵住，慢慢转身，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清、清辞啊……”
“从今日起，”沈清辞看着他，眼神冰冷，“我沈清辞与你们二房，恩断义绝。往后我的事，你们少打听，少掺和。若再让我发现你们与外人勾结害我——”她顿了顿，“就别怪我无情。”
沈大山冷汗直流，连声应下，连滚带爬地跑了。
一场风波，终于平息。
村民们渐渐散去，荒山上只剩沈清辞几人。张婶李嫂激动得眼眶发红，她们刚才真怕姑娘吃亏。
沈清辞却松了口气，转向萧执：“萧大哥，多谢。”
方才王书吏发难时，她清楚看到萧执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虽然她靠自己化解了危机，但知道他在，心里便踏实。
萧执摇头：“你做得很好。”顿了顿，又补充，“比我想的更好。”
这是极高的赞扬了。沈清辞唇角微扬。
“姑娘，”张婶忽然想起什么，“您刚才说要把这山变成宝山……可是有什么打算？”
沈清辞环顾四周，晨光穿过薄雾，洒在刚刚清理出来的坡地上。远处山涧流水潺潺，近处新栽的草药幼苗在微风中摇曳。
“张婶李嫂，你们看。”她指向北坡，“那片阴湿地，最适合种重楼、黄连。东边坡地朝阳，种黄精、丹参。西坡土质松软，我打算试种些稀罕的——比如铁皮石斛。”
“铁皮石斛？”李嫂茫然，“那是什么？”
“一种极珍贵的药材。”沈清辞没有细说，“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得先解决水源问题。”
她领着几人往山涧方向走。穿过一片灌木，眼前豁然开朗——一道清泉从石缝中涌出，汇成浅潭，又顺着山势蜿蜒而下。
“这是……”张婶惊讶，“泉眼？”
“嗯，我前几日发现的。”沈清辞蹲下身，掬起一捧水，“水质清澈甘甜，最适合浇灌药材。我想从这里引水渠，把水引到各个药圃去。”
“这可是大工程！”李嫂咋舌。
“慢慢来。”沈清辞目光坚定，“一年做不成，就做两年。两年做不成，就做三年。只要这山在，水在，人在，总能让它变个模样。”
萧执静静听着，看着她被晨光勾勒的侧脸。这个女子，心中有丘壑，眼里有山河。她说的不是空话，她真的在做。
“引水渠需要人手。”他忽然开口，“我可以帮忙。”
沈清辞回头看他，眼睛弯成月牙：“那敢情好。不过萧大哥，你可不能白帮忙——我得付工钱。”
“不用工钱。”萧执说，“管饭就行。”
两人对视，都笑了。
阳光彻底驱散雾气，整座山沐浴在金光里。沈清辞站在泉边，深深吸了口气。山风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也带着无限可能。
她知道，今日虽胜了一局，但周掌柜绝不会善罢甘休。县衙那边，王书吏吃了亏，可能会找后账。还有沈大山一家……
但没关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有这座山，有这门手艺，有这些愿意跟着她干的人，还有……身后这个愿意默默守护她的人。
足够了。
“张婶李嫂，今日咱们先规划水渠路线。”沈清辞卷起袖子，“萧大哥，劳烦你帮忙勘测地形。”
新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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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引水渠工程启动，沈清辞亲自设计水力装置。周掌柜暗中联系更大靠山，新危机悄然逼近。沈春桃带来关键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