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凝香冻在沁芳斋成了当季最抢手的点心，每日限量供应，往往开门不到一个时辰便售罄。柳林镇甚至周边县镇的富贵人家，都遣人来预定，作为秋日馈赠亲友的雅礼。
柳如眉看着账册上节节攀升的数字，以及那些随着点心礼盒附赠的、询问可否长期订购或能否将店铺开到州府的信笺，素来沉静的眼眸中也泛起了涟漪。
这日，她亲自来了洼子村，与沈清辞在扩建后更显宽敞明亮的“工作间”里密谈。屋里弥漫着新熬的桂花蜜和药材混合的馥郁香气。
“清辞，时机差不多了。”柳如眉将几封来自州府的信笺推到沈清辞面前，“沁芳斋的名声，比我们预想的传得更快、更远。州府几位与柳家有旧的家眷，尝过派人送去的点心后，都赞不绝口，询问何时能在州府也开一家。甚至……”她顿了顿，指尖点在其中一封措辞格外客气的信上，“州府同知李大人的夫人，娘家是京城做香料生意的，她也递了话，说若我们有兴趣去州府发展，她或可引荐一二。”
州府！同知夫人！沈清辞心头一跳。这意味着她们的小生意，已经真正进入了更高阶层人物的视野。机遇巨大，风险也同样倍增。
“柳小姐的意思是？”沈清辞放下信笺，看向柳如眉。
“我的意思是，步子可以迈得大一些了。”柳如眉眼中闪烁着锐利而自信的光芒，“柳林镇的沁芳斋，由方掌柜继续经营，作为根基和招牌。我们可以在州府，开一家更大的、更精致的‘沁芳斋’分号。不仅仅卖点心，可以设雅座，供应药膳茶饮、精致小点，甚至可以承接小型的、以药膳养生为主题的私宴。”
她展开一张早就准备好的草图，上面勾勒着一个两层楼阁的布局，有开放茶座，有私密包间，有展示点心的琉璃柜，甚至在后院还规划了一个小小的、种植应季花草药材的庭院。“地方我已经初步物色了两处，都在州府文人雅士和官宦家眷聚集的街区，闹中取静。资金方面，柳家可以全力支持。”
沈清辞仔细看着草图，心中快速权衡。去州府，意味着更大的舞台，更多的资源，也能让“药膳”理念影响更多人。但同样，意味着更多的关注，更复杂的局势，她们需要更周密地隐藏自己，尤其是她的真实身份和小明的存在。
“州府分号，明面上的东家和技术指导，必须是‘石师傅’或另一位完全可靠、且能镇得住场面的‘大师傅’。”沈清辞沉吟道，“我不能直接露面。洼子村这里，作为核心工坊和研发之地，必须更加隐秘。原料供应、核心配方调配，绝不能假手他人。”
“这是自然。”柳如眉点头，“州府分号，明面上由我柳家全权负责，聘请的‘大师傅’我会找绝对可靠的心腹扮作，必要时也可从柳家老供奉中请一位精于药理的长辈出面挂名。你只需在幕后掌控最关键的部分，定期提供新配方和品控标准。至于洼子村……”她看向窗外安宁的村落，“这里如今很安全，韩老伯他们也都是知根知底的，我会再暗中加派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两人就细节又商讨了许久，从人员选拔、原料供应链、新品研发节奏，到如何应对州府可能出现的同行竞争和权贵刁难，都做了初步预案。柳如眉的缜密和周全，再次让沈清辞叹服。与这样的伙伴合作，确实让人安心。
“还有一个问题，”沈清辞想起上次那位神秘老者的提点，“原料品质的极致追求，是我们立足的根本。州府市场需求更大，对原料的稳定供应和极致品质要求更高。我们需要建立更系统、更可靠的原料来源体系。”
“此事我已在着手。”柳如眉微笑道，“柳家原本就有一些田庄和山产，可以划出部分专门种植我们需要的特定药材和花卉，按你的标准培育。另外，我也会通过家中商路，寻找更多优质产地的特色原料。那位老丈的提点，我也记下了，已吩咐下去，采集薄荷等物，务必按最严苛的标准来。”
一切似乎都准备就绪。州府分号计划，正式提上日程。
* * *
就在沈清辞和柳如眉紧锣密鼓筹划州府事宜时，柳文轩又兴冲冲地带来了一个新“项目”——举办一场“沁芳秋日桂花宴”。
“就在我们醉仙楼的后园！请全镇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还有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柳文轩眼睛发亮，“就以‘桂花’和‘药膳养生’为主题！席面就用咱们沁芳斋的桂花系列点心主打，再配几样醉仙楼的特色药膳菜肴，我堂姐还可以讲讲秋日养生之道！这阵势一摆，咱们沁芳斋和醉仙楼的名声，保管再上一个台阶！也为去州府造造势！”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既能巩固本地市场，又能为进军州府预热。柳如眉略一思忖，便同意了，并亲自操刀拟定宴席菜单和流程，务求雅致不俗，又能凸显沁芳斋的特色。
沈清辞则负责准备宴席所需的全部点心，尤其是要确保“金桂凝香冻”和“蜜酿桂花糕”等核心产品的供应和品质。
消息传出，柳林镇顿时热闹起来。能收到醉仙楼和沁芳斋联名请柬，成了身份的象征。许多人家的小姐夫人，早就对沁芳斋的点心神往不已，更是对柳家那位才貌双全、深居简出的柳如眉小姐充满好奇，纷纷期待这场宴会。
桂花宴定在九月十五，月圆之夜，取“花好月圆”之意。
* * *
宴请前一日，沈清辞正在工作间里最后检查一批准备送去的点心，萧执走了进来，神色比平日更显冷峻。
“李府有动静。”他言简意赅，“李茂财‘病’了这些时日，暗中并未闲着。他通过妻族关系，搭上了州府通判的一个远房侄子，似乎在打听沁芳斋和柳家的底细，尤其是‘石师傅’的来历。另外，他派人去了北边，似乎想重新联系‘过山风’残部，但未能接上头。”
沈清辞心中一凛。李茂财果然贼心不死！自己这边刚要迈向州府，他就在州府使绊子，还试图再勾结匪类！
“州府通判的侄子？可有具体姓名？所司何职？”
“姓赵，名文瑞，是个捐来的虚职，在州府衙门户房挂了个闲差，但善于钻营，交游颇杂。”萧执显然已经查过，“李茂财许了他好处，让他探查。此人不难应付，但需提防他动用州府衙门的些微影响力，给我们初期找些麻烦。”
“柳小姐可知此事？”
“我已让青穗递了消息。”
沈清辞点点头，有柳如眉在，州府官面上的小动作应该能应对。但李茂财这条毒蛇躲在暗处，总是隐患。
“看来，我们去州府，不仅要面对商业竞争，还得小心这些阴私手段。”沈清辞眼神转冷，“兵来将挡吧。眼下先把桂花宴办好。”
萧执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忽然道：“明日宴会，我不便明处跟随。但会在暗处。”
沈清辞心中微暖：“嗯，小心。”
* * *
九月十五，醉仙楼后园张灯结彩，金桂飘香。精心布置的庭院里，摆开了十数张圆桌，以纱屏隔出相对独立的空间。桌上铺着素雅的锦缎，陈列着沁芳斋的各色桂花点心，小巧精致，宛如艺术品。空气中浮动着桂花蜜的甜香、点心的诱人气息，以及淡淡的药草清香。
柳如眉一身月白襦裙，外罩淡青比甲，发髻简单，只簪了一朵新鲜金桂，素雅清丽，在一众珠环翠绕的夫人小姐中，反而更显出众脱俗。她落落大方地主持宴会，介绍点心，浅谈秋日养生之道，言谈举止，既不失闺秀风范，又透着一股寻常女子没有的见识与从容，引得众人暗暗称奇。
柳文轩则负责活跃气氛，穿插介绍醉仙楼的几道药膳滋补汤羹，吹嘘得天花乱坠，逗得席间笑声不断。
宴会气氛正酣，点心备受好评。夫人小姐们细品着金桂凝香冻，低声赞叹其口感与匠心。几位随长辈前来的年轻文人，也对着点心赋诗联句，风雅非常。
就在这时，后园角门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和压抑的低呼。
只见一个灰色的、顶着红鞍鞯的身影，不知怎么绕过了看守的伙计，从角门缝隙挤了进来，正昂首阔步地朝着宴会场地中央走来——正是“羊将军”！
它脖子上还挂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小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两个歪扭的大字：“试吃”。
柳文轩正口若悬河，冷不丁看到自家“祥瑞”闯入，先是一愣，随即差点笑出声，又赶紧忍住，连忙对众人解释：“诸位莫惊！此乃我们醉仙楼与沁芳斋的‘镇店祥瑞’，羊将军！它定是闻到这满园桂花香气和点心美味，忍不住前来‘与民同乐’了！”
众宾客先是一惊，待看清是那只传说中的“灵羊”，又听柳文轩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有趣，纷纷笑了起来，好奇地打量。
“羊将军”对众人的目光毫不在意，它径直走到离得最近的一张桌边，那里坐着几位年轻小姐。它在桌边站定，低头嗅了嗅桌上那碟还没动过的金桂凝香冻，然后抬起头，用那双温润的羊眼看着其中一位穿着鹅黄衣裙、看起来最温柔的小姐，轻轻“咩”了一声，仿佛在询问：“我能尝尝吗？”
那位黄衣小姐被它看得脸一红，又觉得这羊实在可爱有趣，忍不住掩口轻笑，小心地用自己未用过的银匙，舀了一小块凝香冻，递到山羊嘴边。
“羊将军”毫不客气，舌头一卷，将凝香冻吃了下去，咀嚼几下，满意地咂咂嘴，然后又看向那碟蜜酿桂花糕。
黄衣小姐会意，又掰了一小块桂花糕喂它。“羊将军”吃完，似乎更加满意，用头轻轻蹭了蹭小姐的手，然后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下一桌……
就这样，“羊将军”以其“憨态可掬”又“彬彬有礼”（只蹭投喂者）的方式，几乎“检阅”了大半个宴会场，所到之处，皆引来善意的笑声和更多的投喂（当然，都是小姐们用自己的餐具分出极小份）。它似乎也懂得适可而止，每桌只尝一两口，绝不贪多。
柳文轩在一旁看得眉飞色舞，觉得这简直是天赐的营销良机！柳如眉起初有些意外，但见场面可控且效果极佳，便也含笑不语，默认了这场意外插曲。
只有隐在暗处树影中的萧执，看着那只顶着“试吃”木牌、在脂粉堆里如鱼得水的山羊，嘴角再次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这羊……真是成精了不成？
这场意外的“羊将军巡宴”，成了桂花宴最令人难忘的亮点。宴会结束后，夫人小姐们津津乐道的，除了精致的点心和柳小姐的风采，便是那只“有灵性”、“懂礼数”、“会品点心”的神奇山羊了。
沁芳斋和醉仙楼的名声，借着这场成功的桂花宴和“羊将军”的加持，达到了新的高峰。进军州府的舆论基础，已然夯实。
夜深人散，后园恢复宁静。
“羊将军”吃饱喝足，被沈石头牵回。它昂着头，仿佛一位得胜归来的将军，只是嘴角还沾着一点桂花糕的碎屑。
沈清辞在醉仙楼后门与柳如眉告别，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月光如水，照着归途。
马车里，小明已经靠在沈清辞身上睡着了，怀里还紧紧抱着宴会上柳如眉悄悄塞给他的一小盒特制动物形状的桂花糖。
沈清辞撩开车帘，望向窗外皎洁的明月和远处隐约的山峦轮廓。
州府，新的战场，新的机遇。
她已做好准备。
（第三十三章完）
【下章预告：州府分号筹备紧锣密鼓，柳如眉亲赴州府打点，沈清辞在洼子村运筹帷幄。李茂财通过赵文瑞使出的绊子会是什么？州府同知夫人的“引荐”是福是祸？新的竞争对手是否会出现？而“羊将军”的威名，是否也会随着分号，传到更广阔的天地？征程万里，始于此夜清风。】
柳如眉看着账册上节节攀升的数字，以及那些随着点心礼盒附赠的、询问可否长期订购或能否将店铺开到州府的信笺，素来沉静的眼眸中也泛起了涟漪。
这日，她亲自来了洼子村，与沈清辞在扩建后更显宽敞明亮的“工作间”里密谈。屋里弥漫着新熬的桂花蜜和药材混合的馥郁香气。
“清辞，时机差不多了。”柳如眉将几封来自州府的信笺推到沈清辞面前，“沁芳斋的名声，比我们预想的传得更快、更远。州府几位与柳家有旧的家眷，尝过派人送去的点心后，都赞不绝口，询问何时能在州府也开一家。甚至……”她顿了顿，指尖点在其中一封措辞格外客气的信上，“州府同知李大人的夫人，娘家是京城做香料生意的，她也递了话，说若我们有兴趣去州府发展，她或可引荐一二。”
州府！同知夫人！沈清辞心头一跳。这意味着她们的小生意，已经真正进入了更高阶层人物的视野。机遇巨大，风险也同样倍增。
“柳小姐的意思是？”沈清辞放下信笺，看向柳如眉。
“我的意思是，步子可以迈得大一些了。”柳如眉眼中闪烁着锐利而自信的光芒，“柳林镇的沁芳斋，由方掌柜继续经营，作为根基和招牌。我们可以在州府，开一家更大的、更精致的‘沁芳斋’分号。不仅仅卖点心，可以设雅座，供应药膳茶饮、精致小点，甚至可以承接小型的、以药膳养生为主题的私宴。”
她展开一张早就准备好的草图，上面勾勒着一个两层楼阁的布局，有开放茶座，有私密包间，有展示点心的琉璃柜，甚至在后院还规划了一个小小的、种植应季花草药材的庭院。“地方我已经初步物色了两处，都在州府文人雅士和官宦家眷聚集的街区，闹中取静。资金方面，柳家可以全力支持。”
沈清辞仔细看着草图，心中快速权衡。去州府，意味着更大的舞台，更多的资源，也能让“药膳”理念影响更多人。但同样，意味着更多的关注，更复杂的局势，她们需要更周密地隐藏自己，尤其是她的真实身份和小明的存在。
“州府分号，明面上的东家和技术指导，必须是‘石师傅’或另一位完全可靠、且能镇得住场面的‘大师傅’。”沈清辞沉吟道，“我不能直接露面。洼子村这里，作为核心工坊和研发之地，必须更加隐秘。原料供应、核心配方调配，绝不能假手他人。”
“这是自然。”柳如眉点头，“州府分号，明面上由我柳家全权负责，聘请的‘大师傅’我会找绝对可靠的心腹扮作，必要时也可从柳家老供奉中请一位精于药理的长辈出面挂名。你只需在幕后掌控最关键的部分，定期提供新配方和品控标准。至于洼子村……”她看向窗外安宁的村落，“这里如今很安全，韩老伯他们也都是知根知底的，我会再暗中加派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两人就细节又商讨了许久，从人员选拔、原料供应链、新品研发节奏，到如何应对州府可能出现的同行竞争和权贵刁难，都做了初步预案。柳如眉的缜密和周全，再次让沈清辞叹服。与这样的伙伴合作，确实让人安心。
“还有一个问题，”沈清辞想起上次那位神秘老者的提点，“原料品质的极致追求，是我们立足的根本。州府市场需求更大，对原料的稳定供应和极致品质要求更高。我们需要建立更系统、更可靠的原料来源体系。”
“此事我已在着手。”柳如眉微笑道，“柳家原本就有一些田庄和山产，可以划出部分专门种植我们需要的特定药材和花卉，按你的标准培育。另外，我也会通过家中商路，寻找更多优质产地的特色原料。那位老丈的提点，我也记下了，已吩咐下去，采集薄荷等物，务必按最严苛的标准来。”
一切似乎都准备就绪。州府分号计划，正式提上日程。
* * *
就在沈清辞和柳如眉紧锣密鼓筹划州府事宜时，柳文轩又兴冲冲地带来了一个新“项目”——举办一场“沁芳秋日桂花宴”。
“就在我们醉仙楼的后园！请全镇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还有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柳文轩眼睛发亮，“就以‘桂花’和‘药膳养生’为主题！席面就用咱们沁芳斋的桂花系列点心主打，再配几样醉仙楼的特色药膳菜肴，我堂姐还可以讲讲秋日养生之道！这阵势一摆，咱们沁芳斋和醉仙楼的名声，保管再上一个台阶！也为去州府造造势！”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既能巩固本地市场，又能为进军州府预热。柳如眉略一思忖，便同意了，并亲自操刀拟定宴席菜单和流程，务求雅致不俗，又能凸显沁芳斋的特色。
沈清辞则负责准备宴席所需的全部点心，尤其是要确保“金桂凝香冻”和“蜜酿桂花糕”等核心产品的供应和品质。
消息传出，柳林镇顿时热闹起来。能收到醉仙楼和沁芳斋联名请柬，成了身份的象征。许多人家的小姐夫人，早就对沁芳斋的点心神往不已，更是对柳家那位才貌双全、深居简出的柳如眉小姐充满好奇，纷纷期待这场宴会。
桂花宴定在九月十五，月圆之夜，取“花好月圆”之意。
* * *
宴请前一日，沈清辞正在工作间里最后检查一批准备送去的点心，萧执走了进来，神色比平日更显冷峻。
“李府有动静。”他言简意赅，“李茂财‘病’了这些时日，暗中并未闲着。他通过妻族关系，搭上了州府通判的一个远房侄子，似乎在打听沁芳斋和柳家的底细，尤其是‘石师傅’的来历。另外，他派人去了北边，似乎想重新联系‘过山风’残部，但未能接上头。”
沈清辞心中一凛。李茂财果然贼心不死！自己这边刚要迈向州府，他就在州府使绊子，还试图再勾结匪类！
“州府通判的侄子？可有具体姓名？所司何职？”
“姓赵，名文瑞，是个捐来的虚职，在州府衙门户房挂了个闲差，但善于钻营，交游颇杂。”萧执显然已经查过，“李茂财许了他好处，让他探查。此人不难应付，但需提防他动用州府衙门的些微影响力，给我们初期找些麻烦。”
“柳小姐可知此事？”
“我已让青穗递了消息。”
沈清辞点点头，有柳如眉在，州府官面上的小动作应该能应对。但李茂财这条毒蛇躲在暗处，总是隐患。
“看来，我们去州府，不仅要面对商业竞争，还得小心这些阴私手段。”沈清辞眼神转冷，“兵来将挡吧。眼下先把桂花宴办好。”
萧执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忽然道：“明日宴会，我不便明处跟随。但会在暗处。”
沈清辞心中微暖：“嗯，小心。”
* * *
九月十五，醉仙楼后园张灯结彩，金桂飘香。精心布置的庭院里，摆开了十数张圆桌，以纱屏隔出相对独立的空间。桌上铺着素雅的锦缎，陈列着沁芳斋的各色桂花点心，小巧精致，宛如艺术品。空气中浮动着桂花蜜的甜香、点心的诱人气息，以及淡淡的药草清香。
柳如眉一身月白襦裙，外罩淡青比甲，发髻简单，只簪了一朵新鲜金桂，素雅清丽，在一众珠环翠绕的夫人小姐中，反而更显出众脱俗。她落落大方地主持宴会，介绍点心，浅谈秋日养生之道，言谈举止，既不失闺秀风范，又透着一股寻常女子没有的见识与从容，引得众人暗暗称奇。
柳文轩则负责活跃气氛，穿插介绍醉仙楼的几道药膳滋补汤羹，吹嘘得天花乱坠，逗得席间笑声不断。
宴会气氛正酣，点心备受好评。夫人小姐们细品着金桂凝香冻，低声赞叹其口感与匠心。几位随长辈前来的年轻文人，也对着点心赋诗联句，风雅非常。
就在这时，后园角门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和压抑的低呼。
只见一个灰色的、顶着红鞍鞯的身影，不知怎么绕过了看守的伙计，从角门缝隙挤了进来，正昂首阔步地朝着宴会场地中央走来——正是“羊将军”！
它脖子上还挂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小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两个歪扭的大字：“试吃”。
柳文轩正口若悬河，冷不丁看到自家“祥瑞”闯入，先是一愣，随即差点笑出声，又赶紧忍住，连忙对众人解释：“诸位莫惊！此乃我们醉仙楼与沁芳斋的‘镇店祥瑞’，羊将军！它定是闻到这满园桂花香气和点心美味，忍不住前来‘与民同乐’了！”
众宾客先是一惊，待看清是那只传说中的“灵羊”，又听柳文轩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有趣，纷纷笑了起来，好奇地打量。
“羊将军”对众人的目光毫不在意，它径直走到离得最近的一张桌边，那里坐着几位年轻小姐。它在桌边站定，低头嗅了嗅桌上那碟还没动过的金桂凝香冻，然后抬起头，用那双温润的羊眼看着其中一位穿着鹅黄衣裙、看起来最温柔的小姐，轻轻“咩”了一声，仿佛在询问：“我能尝尝吗？”
那位黄衣小姐被它看得脸一红，又觉得这羊实在可爱有趣，忍不住掩口轻笑，小心地用自己未用过的银匙，舀了一小块凝香冻，递到山羊嘴边。
“羊将军”毫不客气，舌头一卷，将凝香冻吃了下去，咀嚼几下，满意地咂咂嘴，然后又看向那碟蜜酿桂花糕。
黄衣小姐会意，又掰了一小块桂花糕喂它。“羊将军”吃完，似乎更加满意，用头轻轻蹭了蹭小姐的手，然后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下一桌……
就这样，“羊将军”以其“憨态可掬”又“彬彬有礼”（只蹭投喂者）的方式，几乎“检阅”了大半个宴会场，所到之处，皆引来善意的笑声和更多的投喂（当然，都是小姐们用自己的餐具分出极小份）。它似乎也懂得适可而止，每桌只尝一两口，绝不贪多。
柳文轩在一旁看得眉飞色舞，觉得这简直是天赐的营销良机！柳如眉起初有些意外，但见场面可控且效果极佳，便也含笑不语，默认了这场意外插曲。
只有隐在暗处树影中的萧执，看着那只顶着“试吃”木牌、在脂粉堆里如鱼得水的山羊，嘴角再次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这羊……真是成精了不成？
这场意外的“羊将军巡宴”，成了桂花宴最令人难忘的亮点。宴会结束后，夫人小姐们津津乐道的，除了精致的点心和柳小姐的风采，便是那只“有灵性”、“懂礼数”、“会品点心”的神奇山羊了。
沁芳斋和醉仙楼的名声，借着这场成功的桂花宴和“羊将军”的加持，达到了新的高峰。进军州府的舆论基础，已然夯实。
夜深人散，后园恢复宁静。
“羊将军”吃饱喝足，被沈石头牵回。它昂着头，仿佛一位得胜归来的将军，只是嘴角还沾着一点桂花糕的碎屑。
沈清辞在醉仙楼后门与柳如眉告别，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月光如水，照着归途。
马车里，小明已经靠在沈清辞身上睡着了，怀里还紧紧抱着宴会上柳如眉悄悄塞给他的一小盒特制动物形状的桂花糖。
沈清辞撩开车帘，望向窗外皎洁的明月和远处隐约的山峦轮廓。
州府，新的战场，新的机遇。
她已做好准备。
（第三十三章完）
【下章预告：州府分号筹备紧锣密鼓，柳如眉亲赴州府打点，沈清辞在洼子村运筹帷幄。李茂财通过赵文瑞使出的绊子会是什么？州府同知夫人的“引荐”是福是祸？新的竞争对手是否会出现？而“羊将军”的威名，是否也会随着分号，传到更广阔的天地？征程万里，始于此夜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