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归乡之路 时空交错-《重生1993,我才9岁怎么办?》

  1998年7月9日清晨,首都机场在薄雾中开启了一天的忙碌。

  没在北京过多的停留,我独自一人,办理登机手续,再次踏上归途。

  “田先生,您的登机牌。”地勤人员微笑着递来证件,眼神中带着认出我后的惊讶。

  我礼貌地点头致谢,快步走向候机室。

  坐在候机室的角落里,我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近期工作重点;

  高军梳理的“星海文化”情况汇总,李宗盛对音乐品质的执着,杨峻荣对市场运作的老道,以及我们三人达成的共识,都还历历在目。

  然而不过数小时后,我将回到那个熟悉的县城,以初二学生的身份参加期末考试。

  这种身份的剧烈转换,让我产生了一种奇特的疏离感。我摘下在商务场合习惯性佩戴的腕表,仿佛也卸下了一层无形的铠甲。

  飞机起飞时,我望着窗外逐渐缩小的北京城,不禁想起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

  从金曲奖的荣耀,到与行业巨擘的深度合作,再到此刻的归乡之旅,人生的轨迹仿佛在时空中划出了一道道错综复杂的弧线。

  三个小时的航程,我时而翻阅着工作文件,时而凝视着窗外的云海。

  当飞机开始下降,环绕在群山中的平原在机翼下伸展开时,我将文件仔细收好,戴上口罩,换上了一身更符合学生身份的普通T恤和牛仔裤。

  镜中的自己,眼神里还残留着商业谈判的锐利,需要刻意收敛,才能变回那个略显青涩的少年。

  走出双流机场,热浪扑面而来。与香港冷气充足的写字楼相比,这里的盛夏显得格外真实。

  我拒绝了机场黑车的招揽,走向长途汽车站——这是我一直坚持的习惯,既然要回归平凡学生的身份,就要彻底融入其中。

  长途汽车在崎岖的国道上颠簸,窗外是连绵的丘陵和零散的村落。

  还要等到明年年底,家乡的第一条高速公路才能建成通车。

  车厢里混合着汗味、烟草味和方便面的气味,邻座的大叔鼾声如雷。

  我靠在窗边,任由思绪飘远。

  这些年,无论在北京多么忙碌,我始终恪守着一年两次的回乡约定。

  这不仅是为了维系学生身份的必要之举,更是我刻意保留的一条与过往生活、与平凡世界的连接线。

  每次踏上归途,都像是一次精神的锚定,提醒自己来自何处,初心何在。

  汽车驶入市区时,已是傍晚时分。

  浓郁的酒糟香气,伴着窗外的渐凉的风,冲刷着车内混杂的臭味;夕阳给这座万里长江第一城镀上了一层金色,道路两旁的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汽车缓缓穿过街道,驶过那座横亘在金沙江上的马鸣溪老桥,再次提速,开往县城的方向。

  到家已近夜深。

  我提着简单的行李走下汽车,深深地吸了一口故乡的空气——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独特味道。

  这种踏实的味道,可以瞬间压制住我几欲作呕的晕车冲动。

  “耗儿!”母亲在车站出口用力挥手,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她比上次见面时胖了些,气色也好多了。

  “妈。”我快步走过去,她顺手接过我的行李。

  “你爸去接你姐了,她学校今天补课。”母亲透过道路旁的灯光上下打量着,“又瘦了!在北京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我笑着任由她唠叨,这种久违的关怀让人心安。

  走在回家的路上,母亲迫不及待地开始分享家里的新变化:“新房都装修好了,就等你回来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你爸上个月提回来了的大货车,红色的,可气派了!你二表哥现在专门跑省城线路,生意好得很……”

  我缓缓地走着,静静地听着,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熟悉又陌生的景致。

  走过这段记忆中长长的街道,一座三幢相连的七层新楼,就矗立在十字路口交叉处的右边。

  路灯的映照下,泛着米色的外墙,蓝色的玻璃窗,在这个灰扑扑的县城里,显得格外醒目。

  “就是这里了!”母亲的声音里带着自豪,“咱们家在顶楼,视野可好了。”

  落后母亲半个身位,走进小区的入口,穿过通道,缓缓踏上的那条楼梯。

  “这是按照你要求,买的顶楼,有点累吧。”母亲笑着说。

  一步一步缓缓地踏着,一层一层缓缓地攀着……

  推开楼梯尽头那扇厚重的防盗门,母亲放下行李,抚了一下墙上的开关,宽敞明亮的客厅映入眼帘。

  与“前世”全家举债才买下的六楼户型完全不同;这一次,我说服了父母全款买下了顶层的两户并将其打通,囊括了七楼的楼梯通道,总面积近三百平米。

  “来看看你的房间。”母亲兴奋地拉着我穿过偌大的客厅,客厅的窗户覆盖了整个十字路口的转角。

  卧室的窗户朝着来时的那条街道,面积足有三十多平米,打通了记忆中我和姐姐的两间卧室。

  靠里的那扇小窗位置,隔出了一个卫生间;卧室整面墙的书柜已经就位,上面零星的排列着我以前的书籍,我儿时的玩具;

  临窗的位置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桌,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新学期要用的课本和练习册。

  最让我惊喜的是,角落里还放置了一架崭新的立式钢琴。

  “这是你爸特意去省城买的,说是搞音乐的人家里怎么能没有钢琴。”母亲的眼角泛着泪光,“你爸说,咱们家耗儿有出息了,不能亏待了你。”

  我轻轻抚过光洁的琴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妈,谢谢你们。”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傻孩子,跟爸妈客气什么。”母亲抹了抹眼角,“来,再看看其他地方。”

  整套房子经过了精心设计,打通后的空间通透而流畅。

  除了三间带卫生间的卧室外,还有一间客卧、一个宽敞的餐厅;装修风格简洁大方,水磨石地面,白色的墙壁……

  “这楼顶才是最好的。”母亲神秘地笑着拉起我的手,由餐厅转角踏上楼梯,也是统一的水磨石地面。

  打开楼顶的门,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个楼顶被改造成了一个空中花园,四周是及腰的水泥护栏,既安全又不遮挡视线。

  一侧是用防腐木搭建的葡萄架,下面摆着藤制桌椅;另一侧是整齐的菜畦,里面种着西红柿、黄瓜、辣椒等蔬菜,长势喜人;中间还留出了一大片空地,摆放着几盆盛开的月季和茉莉。

  “这些土都是你爸一袋一袋背上来的。”母亲指着菜地说,“他说在楼上种菜,既方便又干净。”

  站在楼顶环顾四周,几乎可以俯瞰整个县城。北面是苍茫的群山,南面是蜿蜒的河流,东面是老城区的青瓦屋顶,西面是逐渐扩展的新区。这个视角,既熟悉又陌生。

  “看,那边就是咱们老房子的方向。”母亲指着远处被群山阻隔的视线。“你爸说了,老房子先不卖,留着也是个念想。”

  下楼时,父亲和姐姐已经回来了。

  父亲晒黑了不少,但精神很好,见到我立即露出憨厚而自豪的笑容:“都看过了?怎么样?”

  “特别好,爸。”我真诚地说。

  姐姐剪着齐耳的短发,穿着县一中的校服,伸出手跟我比了比,她假装抱怨:“弟弟,比我还高了!”

  然后眼里满是笑意地说:“但我的房间比你的大……”

  晚饭时,全家围坐在新餐桌前,母亲做了一桌我最爱吃的菜:火爆肥肠、红烧排骨、凉拌折耳根,还有从楼顶菜园刚摘的小黄瓜。

  “你妈的工作调动已经办妥了,”父亲边吃边说,“下学期就去县一小报到,教三年级。”

  母亲接过话头:“校长说了,让我只负责一个班的语文,轻松很多。”

  我注意到,母亲说这话时,眼睛里闪着光。前世,她在乡镇小学又教语文、又教数学,还要跨年级,单是备课就相当不易。

  如今能够轻松一点,对她来说无疑是件开心的事。

  “你二表哥的运输生意也不错,”父亲继续着家里的变化,“新买的东风康明斯比原来的老解放强多了,载量大,跑得也快。现在车好生意也多,每个月能挣这个数。”他伸出三个手指,意思是三千元,在这个平均工资不过四五百的小县城,这确实是个可观的数字。

  我看着父母脸上满足的笑容,心里既欣慰又有些恍惚。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我后的努力。

  然而,在这看似完美的表象下,我的内心却开始涌动着一股莫名的空虚。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母亲就催促我们早点洗漱。

  我借故回了房间,实际上,我需要独处的时间来整理纷乱的思绪。

  站在卧室的窗前,望着县城渐暗的灯火,香港会议室里的热烈讨论、北京录音棚里的创作激情、台北颁奖礼上的荣耀时刻,都与眼前这片宁静的夜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新居的舒适与宽敞,家人的满足与幸福,这些都是我努力想要给予的。

  但此刻,当我真正置身于这个梦想中的家时,却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盯着吊灯氤氲下泛黄的天花板,开始了一场与自己的深度对话。

  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里,在这个前世今生的交汇点上,我需要找到继续前行的方向和意义。

  窗外的月光如水银般透过窗帘的缝隙,倾泻在地板上,勾勒出房间的轮廓。

  在这个宁静的夜晚,在这个新与旧交织的空间里,我知道,我必须直面内心最真实的困惑与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