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星声计划 线上线下-《重生1993,我才9岁怎么办?》

  2000年6月10日,周六下午两点。

  北京西郊,798艺术区的一栋旧厂房改造的建筑里,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油漆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高挑的工业风空间被临时划分成三个区域:左侧是摆满乐器和设备的排练区,中间是围着二十几张折叠椅的交流区,右侧的长桌上堆着矿泉水、盒饭和一堆打印出来的乐谱。

  厂房角落里堆着真正的工业遗存——生锈的齿轮、废弃的机床、漆皮剥落的天车轨道。

  阳光从高处的气窗斜射进来,在水泥地上切出锐利的光斑。灰尘在光柱中飞舞,缓慢,厚重,像时间的碎屑。

  这里是“星声计划”第一期训练营的现场。

  从全国两千多份申请中筛选出的三十七个年轻人,将在接下来的三天里,接受李宗盛、林浩、阿Ben等业内资深人士的指导,最终选出十个人,获得星海文化完整的签约和扶持。

  我站在二楼的钢架走廊上,扶着生锈的栏杆往下看。下面的年轻人大多十八到二十五岁,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破洞牛仔裤和摇滚T恤,有干净的白衬衫和黑裤子,甚至有个女孩穿着改良的汉服,长发用木簪绾起。他们或站或坐,有人在调吉他弦,有人在背歌词,有人在角落里安静地翻看资料,有人在紧张地搓手。

  王工站在我身边,手里拿着一个改装过的便携设备——用淘汰的笔记本电脑主板,自己焊了个触摸屏,外面套了个塑料壳子。他管这叫“移动终端”,虽然又厚又重,但确实能现场记录数据。“三十七个人,来自十六个省。大学生二十三个,已经工作的十四个。风格分布:民谣九个,摇滚七个,流行八个,电子四个,实验音乐三个,还有六个……不好分类。”

  “不好分类的最好。”我说,“分类意味着重复,不好分类意味着新的可能性。”

  楼下,李宗盛走进来。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灰色T恤,牛仔裤,运动鞋,脖子上挂着一副老花镜。没有开场白,没有自我介绍,他直接走到交流区中央,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都过来坐。”他的声音不大,但有种自然的威严。

  年轻人围拢过来,椅子不够,有人就坐在地上,有人靠在墙边。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神里有崇拜,有紧张,有期待。

  李宗盛从随身带的帆布包里拿出一把木吉他,调了调弦,然后抬起头,扫视一圈:“你们都是写歌的人,对吧?”

  有人点头,有人小声说是。

  “那好。”他低下头,手指在琴弦上随意拨了几个音符,“我现在弹一段旋律,你们听,听完告诉我,这段旋律在表达什么。”

  他弹了。很简单的一段旋律,八个音符,重复三遍。没有歌词,没有复杂的编曲,就是最单纯的吉他声。

  弹完,他抬头:“谁先说?”

  沉默。长达三十秒的沉默。年轻人面面相觑,没人敢第一个开口。

  终于,那个穿汉服的女孩举手了,声音很轻:“我觉得……是离别。最后一个音符往下落,像挥手告别。”

  李宗盛点点头,没评价,看向其他人。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说:“是等待。旋律在重复,像在等一个不会来的人。”

  “是早晨。”一个短发女孩说,“阳光刚照进窗户的感觉。”

  “是迷路。”一个皮肤黝黑、像是常年在外奔波的男孩说,“在原地打转,找不到方向。”

  七个人发言,七个不同的答案。李宗盛听完,放下吉他,摘下眼镜擦了擦。

  “都错了。”他说。

  所有人都愣住了。

  “但也都没错。”他重新戴上眼镜,“因为音乐是什么?音乐是镜子。你心里有什么,就听到什么。我说这段旋律在表达什么?它什么都不表达,它就是八个音符的组合。是你们,把自己的经历、情绪、想象投射进去,赋予了它意义。”

  他站起身,走到这群年轻人中间:“所以写歌的第一课——不要想着‘我要表达什么’,先问自己‘我感受到了什么’。真实比深刻更重要,真诚比技巧更打动人。”

  他拍拍那个说“离别”的女孩的肩膀:“你最近在经历离别吗?”

  女孩眼睛红了,点点头:“奶奶上个月去世了。”

  “那就写离别。写你握着奶奶的手的感觉,写葬礼上雨落在伞上的声音,写你再也吃不到她做的红烧肉的那个瞬间。”李宗盛说,“不要写‘悲伤逆流成河’那种空话,写具体的、细小的、只有你知道的东西。”

  他又走到说“迷路”的男孩面前:“你迷路过?”

  “嗯。”男孩声音低沉,“我从新疆来北京,坐了三天火车。出站时看着那么多人,那么多高楼,不知道往哪走。”

  “那就写迷路。写火车站厕所的味道,写买地图时被多要了两块钱,写在地铁站里坐错了方向,写你在天桥上看着车流,突然想家的那个瞬间。”

  李宗盛环视所有人:“你们可能会想,这些小事值得写吗?值得。因为所有伟大的作品,都建立在小事的真实上。你写清楚了你的迷路,那些也在迷路的人就会听懂。你写清楚了你的离别,那些也在离别的人就会共鸣。”

  他走回中央,重新拿起吉他:“好了,接下来两个小时,你们就在这儿写。写一段旋律,写几句歌词,写什么都行。唯一的要求——必须是真实的,必须是你的。两个小时后,我来听。”

  他说完就离开了,留下三十七个年轻人面面相觑。

  几秒钟后,有人开始拿起笔,有人在吉他上试音,有人闭上眼睛思考。空气里渐渐充满各种声音——铅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吉他弦被反复拨弄的试探声,有人低声哼唱,有人站起来踱步。

  我走下楼梯,王工跟在我身后。我们沿着墙边慢慢走,观察每个人。

  那个穿汉服的女孩坐在角落,从随身带的布袋里拿出一支毛笔和一卷宣纸。她不是在写,是在画——用毛笔勾勒线条,在旁边用小字标注。我走近看,她在画一幅水墨山水,山脚下有个小人,旁边写着:“奶奶说,山那边还是山。现在她去了山那边,我在这边等她。”

  “你在做什么?”我问。

  女孩抬头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说:“我不太会写歌词,但会画画。我想把感觉画出来,再根据画来写歌。”

  “很好的方法。”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苏浅。苏州的苏,深浅的浅。”

  “继续画吧。”

  我们继续往前走。那个新疆来的男孩坐在地上,背靠着墙,眼睛闭着,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节拍。他没有写,也没有唱,就是在那里坐着,像一尊雕塑。

  “他在干什么?”王工小声问。

  “在听。”我说,“听心里的声音。”

  两小时很快过去。李宗盛回来了,还带来了林浩和阿Ben,原点音乐的制作人,曾经指导过“星海创作营”。

  “开始吧。”李宗盛说,“谁先来?”

  又是沉默。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沉默里有东西在酝酿。

  那个新疆男孩第一个站起来。他没拿乐器,就站在那里,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唱。不是普通话,是维吾尔语,嗓音粗粝,像戈壁滩上的风。旋律简单得近乎原始,就是几个音高的重复,但里面有某种东西——是乡愁,是孤独,是在陌生城市里寻找归属的挣扎。

  他唱完了,现场安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掌声。不是礼貌的掌声,是真诚的、被触动的掌声。

  李宗盛点点头:“歌名?”

  “《巴扎上的石榴》。”男孩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我家门口巴扎上,有个卖石榴的老人。我每次离家,他都送我一颗石榴,说石榴多子,去了外面也不会孤单。”

  “很好。”李宗盛说,“保持这个方向。不要翻译成普通话唱,就用维语唱。我们可以配字幕,但声音里的东西,翻译了就没了。”

  接下来是苏浅。她抱着古筝——不是常见的二十一弦古筝,而是一种更小、更古老的十三弦筝。她坐下,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开始弹。

  旋律很特别。不是传统的古筝曲目,也不是流行歌曲的改编,而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东西。

  古筝的清脆里加入了现代的和声进行,传统的轮指技巧用来表达当代的情绪。

  弹到一半,她开始唱,歌词是半文半白:

  “宣纸泛黄处,墨迹未干时

  谁在画里等我,一等千年

  而今我展卷,见山不是山

  见水不是水,见你如初见……”

  唱完,她抬起头,眼睛里有泪光。

  林浩第一个开口:“你这古筝……调过音?”

  “嗯。”苏浅点头,“我把第三、第六、第八弦降了半音,为了适配现代和声。”

  “谁教你的?”

  “自己琢磨的。”她说,“我在音乐学院学民乐,但总觉得古筝只能弹古曲太可惜。我想让它说话,说我们现在的话。”

  阿Ben激动地站起来:“这个想法很好!传统乐器现代化,不是加个电声效果那么简单,是要从调式、演奏法、表达方式上彻底重构。你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深入合作!”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东西在生长。这就是“星声计划”的意义——不是简单地选拔歌手,是发现那些在边缘探索的人,给他们土壤,让他们生长。

  接下来三个小时,三十七个人陆续展示了自己的作品。有摇滚乐队带来充满愤怒的社会批判,有电子音乐人用笔记本电脑做出迷幻的音景,有民谣歌手唱着小镇青年的迷茫,还有一个男孩,用口技模仿各种城市声音——地铁报站、工地打桩、菜市场叫卖,然后把这些采样编成一首关于都市生活的歌。

  每个人都不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声音。

  展示结束,李宗盛、林浩、阿Ben三个人开始讨论。王工把录下来的音频和视频资料上传到后台系统,我在那个改装设备上调出每个人的详细资料——申请时的作品,面试时的表现,现在的展示,还有他们填写的一份长达二十页的问卷,问的都是关于创作理念、音乐影响、人生经历的问题。

  “这个新疆男孩,阿迪力。”李宗盛指着资料,“声音里有土地,但技巧太粗糙。需要系统的声乐训练,但要注意——不能把他训练成学院派,要保留那种原始的力量。”

  “苏浅。”林浩说,“理念很新,但执行还不成熟。古筝和现代音乐的融合,需要更深入的技术探索。我建议给她配一个编曲导师,同时让她去采风,听各种民间音乐,找到那个连接点。”

  “这个玩电子的,李天明。”阿Ben指着另一个学员,“技术很牛,但太炫技了。音乐里没有人,只有机器。需要让他学会把情感装进代码里。”

  讨论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窗外的天色暗下来,厂房里亮起昏黄的灯光。年轻人被安排去吃饭休息,我们几个继续工作。

  “最终选十个。”我说,“但我们不是淘汰剩下的二十七个,是给他们分级。十个A级,全额签约,全方位扶持。十个B级,部分签约,提供创作支持和发行渠道。十七个C级,不签约,但纳入‘星声计划’人才库,定期交流,未来有机会可以升级。”

  高军这时候也来了,听完汇报后说:“预算呢?十个A级,每人平均投入二十万,就是两百万。加上B级C级的维护费用,一年至少三百万。这还不算场地、导师、宣传的成本。”

  “从半导体基金二期预留款里挪。”我说,“Aurora Music那边,等《Genesis》的首批版税到了,再还回去。好听音乐网下半年的广告收入也预留一部分。”

  “但这违背了我们分账独立的规则。”高军皱眉。

  “这是战略投资。”我很坚定,“内容生态是星海的根本。现在投入三百万,五年后可能长出价值三千万、三个亿的内容资产。这笔账要算长远。”

  高军叹了口气,但还是点头:“行,我去安排。”

  晚上九点,我们把年轻人重新召集起来。厂房里只开了几盏射灯,光线集中在中央,周围是深深的黑暗。三十七个年轻人坐在光圈里,像舞台上的演员。

  李宗盛站起来,手里拿着名单。

  “我先说结果。”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但我们今天不叫它‘结果’,叫‘起点’。因为无论名单上有没有你的名字,今天都是你们音乐生涯的一个新起点。”

  他念出十个A级学员的名字。阿迪力、苏浅、李天明……每念到一个名字,就有人站起来,有人欢呼,有人拥抱。被念到的人,有的激动得流泪,有的不敢相信地捂住嘴。

  十个B级,十七个C级。没有被念到A级的人,脸上有明显的失落,但听到自己还在计划里,眼神又亮起来。

  “接下来三个月。”李宗盛说,“A级学员会留在北京,进入‘星声创作营’。我们会为每个人配备制作人导师,提供录音、编曲、声乐的全方位训练。你们要完成至少三首作品的完整制作,并参与小型演出。”

  “B级学员,我们会为你们提供线上指导,并邀请你们参加季度工作坊。你们需要定期提交作品,我们会给予反馈,并在好听音乐网提供推广资源。”

  “C级学员,你们进入人才库。每季度会收到我们的行业资讯、创作提示,并可以随时提交新作品。如果作品有突破,可以升级到B级甚至A级。”

  他顿了顿:“但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分级。最重要的是——从今天起,你们有了同伴。你们可以互相听歌,互相批评,互相激发。音乐是孤独的创作,但不是孤独的事业。你们要成为彼此的回声。”

  宣布结束,但没有散场。年轻人自发地围坐在一起,开始交流。阿迪力拿出带来的馕和葡萄干分给大家,苏浅教几个女孩弹古筝的基本指法,李天明展示他最新的音乐软件,那个玩口技的男孩表演了一段即兴的“798之声”——把今天听到的所有声音编成了一首曲子。

  我站在阴影里,看着这一幕。这些年轻人,来自天南地北,风格各异,但现在他们坐在一起,眼睛里有一种共同的光——那是被看见、被认可、被期待的光。

  王工走到我身边,低声说:“田总,陈默来了。”

  我愣了一下:“陈默?大连理工那个?他怎么来了?不是说他今天有考试吗?”

  “他考完试坐最后一班火车赶来的。”王工说,“硬座,一夜没睡。他说想见见这些同龄的创作者,哪怕只是看看。”

  我看向门口。陈默站在那儿,背着双肩包,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脸上有长途奔波的疲惫,但眼睛很亮。他看见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走过来。

  “田总。”他有点拘谨,“抱歉不请自来。我就是……想来看看。”

  “来得正好。”我说,“正好让你看看,你的《芯片之歌》激励了多少人。”

  我把他带到人群里,拍手让大家安静:“各位,介绍一位特别来宾——陈默,大连理工大学的学生,也是好听音乐网上《芯片之歌》的作者。”

  所有人都看向陈默。他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站直了身体。

  “陈默,”我说,“你跟大家说说,《芯片之歌》是怎么写出来的。”

  陈默深吸一口气:“其实……就是一次作业。我们半导体物理课,老师让用任何形式表达对芯片的理解。我就想,为什么不能写歌呢?芯片那么小,却承载着整个信息时代,这本身就是一首诗。”

  他顿了顿:“我写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不是技术参数,是那些在实验室里熬夜的工程师,是那些想造出中国芯的前辈,是像张汝京博士那样,明知道难还要做的人。我觉得,芯片不光是硅和金属,是人的理想和坚持。”

  苏浅举手:“你的歌词里有一句‘沙子里淘出硅的魂’,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