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码头追查,渔民线索-《大明食探》

  泉州港的晨雾尚未散尽,便被码头此起彼伏的号子声撕开一道裂口。沈砚与苏微婉踏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前行,鞋底碾过昨夜涨潮留下的细沙,混着鱼腥与咸涩的海风扑面而来。码头上渔船林立,桅杆如林,渔民们正忙着卸下连夜捕捞的渔获,银鳞闪烁的海鱼在竹筐中蹦跳,溅起的水花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圈圈湿痕。

  “王记海商的商船走了多久?”沈砚抬手拨开眼前的雾霭,目光扫过停靠在岸边的大小船只。昨夜在王记茶馆追踪至码头时,那艘悬挂“王记海商”旗帜的商船已扬帆远去,只留下一道划破海面的水痕。此刻码头虽依旧繁忙,却再也寻不到那艘船的踪影。

  苏微婉拢了拢衣袖,将被海风濡湿的鬓发别到耳后:“从我们追到码头到现在,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泉州港通往外海的航线有三条,若王坤真要去台湾岛,多半会走中间那条捷径,那里暗礁少,航速更快。”她话音刚落,便见一名老渔民正蹲在船舷边整理渔网,网眼中还挂着几尾未摘净的小鱼,银白的鳞片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沈砚快步上前,拱手作揖:“老丈有礼,晚辈二人是外地来的商人,想向您打听些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递了过去。老渔民抬眼打量着两人,沈砚身着绸缎长衫,虽风尘仆仆却气度不凡,苏微婉一身素衣,眉眼间带着几分温婉,倒不像是寻常的市井之徒。他接过碎银掂了掂,塞进腰间的布袋,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先生想问什么?只要是这码头的事,老朽没有不知道的。”

  “我们想打听王记海商的商船,”沈砚压低声音,“昨夜是否有一艘挂着‘王记’旗帜的商船出海?不知它往哪个方向去了?”

  老渔民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神也变得警惕起来,他左右张望了一番,见无人注意这边,才凑近沈砚,压低声音道:“先生打听王记的船做什么?那可不是好招惹的主儿。”

  “实不相瞒,”沈砚斟酌着开口,“我们有批货物托付给王记运送,谁知昨夜临时有变,想追回货物,却不知他们的去向。”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既不暴露真实目的,又能让老渔民放下戒心。

  老渔民哦了一声,神色缓和了些,他用布满老茧的手指了指外海的方向:“昨夜丑时左右,确实有一艘王记的商船出海了,走的就是中间那条航线,看方向,多半是去台湾岛了。”

  “台湾岛?”苏微婉心头一紧,追问道,“老丈怎知它是去台湾岛?”

  “这码头的渔船,哪个没跟王记的船打过交道?”老渔民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身旁的渔船,“王记的船常年往台湾岛跑,说是做海贸生意,实则是跟那里的倭寇勾结。他们把粮食、布匹、武器运过去,再把倭寇劫掠来的金银珠宝运回来,这码头的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敢说罢了。”

  沈砚与苏微婉对视一眼,心中皆了然。南京贪腐案的证据早已表明严党与倭寇有所勾结,如今看来,王坤便是这条勾结链上的关键人物,负责为倭寇输送物资,传递情报。

  “那台湾岛的倭寇据点,您了解多少?”沈砚继续追问,目光紧紧盯着老渔民,不愿错过任何一丝线索。

  老渔民蹲下身,从船舱里摸出一个陶碗,倒了一碗水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台湾岛的倭寇据点在北部的鸡笼港,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听说据点里有上千名倭寇,还有严党的人在暗中支持,不仅有充足的粮草和武器,还修建了防御工事,寻常船只根本靠近不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前几日有艘渔船不小心靠近了鸡笼港,被了鸡笼港,被倭寇发现后,船毁人亡,无一生还。”

  苏微婉闻言,眉头微蹙:“如此说来,想要追查王坤的踪迹,难度极大。”台湾岛远离大陆,地形陌生,倭寇据点又防守严密,仅凭他们几人,根本无法贸然前往。

  沈砚沉默片刻,问道:“老丈可知王坤的商船上,除了船员,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人?比如一位姓墨的先生?”昨夜从倭寇小头目口中得知,王坤的商船上有一名“墨先生”,负责制作伪钞,这让他想起了南京的伪钞案,两者之间或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老渔民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了片刻:“姓墨的先生?倒是听说过。王记的商船上确实有个神秘人,常年待在船舱里,很少露面,船员们都称呼他为‘墨先生’。听说这位墨先生神通广大,不仅会制作伪钞,还懂些奇门遁甲,王坤对他十分敬重。”

  “果然如此。”沈砚心中一沉,南京的伪钞案曾让官府头疼不已,伪钞制作精良,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没想到背后竟是严党与倭寇联手所为。而这个“墨先生”,无疑是破解伪钞案的关键人物。

  “多谢老丈告知这些情况,”沈砚再次拱手道谢,“这份恩情,晚辈记下了。”说着又掏出一锭碎银,想递给老渔民,却被对方摆手拒绝了。

  “先生不必多礼,”老渔民摆摆手,“老朽说这些,也是希望有人能惩治那些倭寇和奸商,还这码头一片清净。只是先生要多加小心,王坤心狠手辣,严党势力庞大,追查他们的踪迹,无异于与虎谋皮。”

  沈砚点头:“老丈放心,晚辈自有分寸。”他看了一眼苏微婉,“我们走吧。”

  两人转身离开,刚走没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老渔民的声音:“先生留步!”

  沈砚与苏微婉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老渔民快步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递给沈砚:“这是老朽祖传的海图,上面标注了台湾岛附近的暗礁和避风港,或许能帮到先生。”

  沈砚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泛黄的海图,上面用墨笔详细绘制了福建沿海至台湾岛的航线,暗礁、浅滩、避风港的位置都标注得一清二楚,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记录着航行注意事项。

  “老丈,这……”沈砚心中感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道谢。

  “拿着吧,”老渔民笑了笑,“老朽年纪大了,也出海不了几次了,这海图留在我手里也是浪费。希望先生能早日铲除倭寇和奸商,让沿海的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

  “晚辈定不辜负老丈的期望。”沈砚郑重地将海图收好,深深鞠了一躬。

  离开老渔民的渔船,两人沿着码头缓缓前行。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码头上的人越来越多,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号子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可沈砚与苏微婉的心中却沉甸甸的。

  “台湾岛路途遥远,倭寇据点又防守严密,我们该如何是好?”苏微婉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她并非畏惧艰险,只是深知此行的难度,仅凭他们几人,想要攻破倭寇据点,抓获王坤和墨先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砚抬头望向远方的海平面,目光坚定:“眼下我们别无他法,只能先返回泉州城,将此事告知俞将军。台湾岛的倭寇据点并非孤立无援,背后有严党撑腰,想要彻底铲除他们,必须联合朝廷的力量,制定周密的计划。”他顿了顿,又道,“而且,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墨先生的身份和伪钞制作的窝点,只有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才能将严党和倭寇的勾结彻底公之于众。”

  苏微婉点头表示赞同:“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贸然行事。不过,王坤已经前往台湾岛,若不尽快采取行动,恐怕他会与那里的倭寇汇合,给后续的追查带来更大的麻烦。”

  “放心,”沈砚微微一笑,“王坤虽然狡猾,但他的商船需要补给,不可能一直待在台湾岛。我们可以让俞将军下令,封锁福建沿海的港口,严查过往船只,一旦发现王记海商的商船,立刻扣查。同时,我们也可以派人暗中监视泉州城的王记据点,说不定能找到一些关于墨先生和伪钞案的线索。”

  两人正说着,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传来。顺着香气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码头上,有一个小吃摊,摊主正在烤鱿鱼,滋滋作响的鱿鱼上刷满了酱料,香气扑鼻而来,引得不少路人驻足购买。

  “走,我们去尝尝。”沈砚拉着苏微婉走了过去。一路追查线索,两人早已饥肠辘辘,正好借此机会休整一下。

  小吃摊的摊主是个年轻小伙子,见两人走来,热情地招呼道:“两位客官,要不要尝尝新鲜的烤鱿鱼?刚从海里捕捞上来的,肉质鲜嫩,味道绝佳。”

  沈砚点点头:“给我们来两串。”

  小伙子麻利地拿起两串鱿鱼,放在炭火上翻烤起来,一边烤一边刷酱料,香气愈发浓郁。苏微婉看着炭火上滋滋作响的鱿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连日来的奔波劳累,让她此刻格外渴望一顿美味的食物。

  “客官,你们是外地来的吧?”小伙子一边烤鱿鱼,一边闲聊道,“看你们的穿着打扮,不像是码头的渔民。”

  “我们是来泉州做买卖的,”沈砚随口应道,“刚到泉州不久,想在码头上看看有没有生意可做。”

  “做买卖?”小伙子笑了笑,“那你们可得小心点,最近泉州不太平,倭寇经常来劫掠,还有一些奸商趁机作乱,坑蒙拐骗。尤其是王记海商,更是不好招惹,他们在码头上横行霸道,不少商人都被他们坑过。”

  沈砚心中一动,故意问道:“哦?王记海商这么厉害?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表面上是做海贸生意,实则是无恶不作,”小伙子压低声音,“他们不仅跟倭寇勾结,还贩卖私盐、走私货物,甚至还杀人越货。前几天,有个外地商人不愿意跟他们合作,结果商船被他们凿沉,人也失踪了,多半是遭了他们的毒手。”

  “竟有这种事?”沈砚故作惊讶,“官府不管吗?”

  “官府?”小伙子撇了撇嘴,“王记海商背后有大人物撑腰,官府也不敢管。听说他们每年都会给官府的人送大量的钱财,官府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沈砚默默点头,心中对严党和倭寇的勾结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严党不仅在朝堂上结党营私,贪污腐败,还在地方上与倭寇、奸商相互勾结,残害百姓,鱼肉乡里,若不尽快将其铲除,后果不堪设想。

  “客官,你们的烤鱿鱼好了。”小伙子将烤好的鱿鱼递给沈砚和苏微婉。

  鱿鱼烤得外焦里嫩,刷上的酱料咸香微辣,带着一丝甜味,口感爽脆弹牙,味道果然绝佳。苏微婉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了眼睛,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被这美味的烤鱿鱼驱散了不少。

  “味道怎么样?”沈砚看着苏微婉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好吃,”苏微婉点点头,“没想到码头的小吃竟然这么美味。”

  两人一边吃着烤鱿鱼,一边继续听小伙子闲聊。小伙子告诉他们,王记海商的商船不仅往来于福建和台湾岛之间,还经常去浙江、广东等地,与当地的奸商和倭寇勾结,形成了一张庞大的犯罪网络。而那个神秘的墨先生,据说每次都会随船同行,负责与各地的同伙交接伪钞和情报。

  “对了,”小伙子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昨天晚上,我看到王记的商船出海时,船上还装载了不少木箱,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而且,我还看到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老者,站在船舷边,神色阴沉,不像是普通的船员。”

  沈砚心中一凛,穿着青色长衫的老者?难道是墨先生?他连忙问道:“那个老者长什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征?”

  “天色太暗,看得不太清楚,”小伙子摇摇头,“只记得他身材消瘦,头发花白,脸上好像有一道疤痕,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

  沈砚与苏微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脸上有一道疤痕,从额头延伸到下巴,这个特征太过明显,若是以后遇到,一定能认出来。

  “多谢你告诉我们这么多。”沈砚付了钱,对小伙子说道。

  “客气什么,”小伙子笑了笑,“出门在外,互相照应是应该的。祝你们生意兴隆,一路平安。”

  两人谢过小伙子,转身离开了小吃摊。此时,阳光已经完全驱散了晨雾,泉州港的全貌展现在眼前。远处的海面上,渔船点点,海鸥翱翔;近处的码头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可这繁华的景象背后,却隐藏着无尽的黑暗与罪恶。

  “我们该回去了。”沈砚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王坤已经前往台湾岛,墨先生的身份也有了初步的线索,接下来,他们必须尽快返回泉州城,与俞大猷商议对策,制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苏微婉点头:“嗯。”她抬头望向远方的海平面,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能早日铲除严党和倭寇,还沿海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两人并肩走在码头上,身后是渐渐远去的喧嚣与繁华,前方是未知的艰险与挑战。沈砚握紧了手中的海图,心中充满了坚定的信念。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不会退缩,一定要将严党和倭寇的罪行彻底揭露,让正义得到伸张。

  走到码头出口时,沈砚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艘老渔民的渔船。老渔民依旧在船舷边整理渔网,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充满了力量。正是因为有这样善良、正直的百姓,才让他更加坚定了查案的决心。

  “走吧。”沈砚轻声说道,拉着苏微婉的手,快步向泉州城走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即将展开的传奇故事。而那本泛黄的海图,在沈砚的怀中,静静等待着被启用的那一刻,它将指引着沈砚和苏微婉,踏上前往台湾岛的征程,揭开更多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