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晨光刚漫过成都城墙的青砖，刘显就带着沈砚往锦绣坊去。街上的铺面刚卸下门板，蜀锦坊的伙计们正踮着脚，把新织好的锦缎往门楣下的木杆上挂——朱红的缎面绣着缠枝莲，明黄的织着云纹，宝蓝的缀着细碎的银线，晨光里晃得人眼晕，倒像把锦江的霞光都裁成了丝帛。
“前面就是锦绣坊了。”刘显指着街角那间挂着“锦绣天成”匾额的铺子，黑檀木的门楣雕着暗纹，门两侧挂着两串风干的柏树枝，叶子虽枯，却还留着淡淡的清香，是蜀地商铺讨“长久”的讲究。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咔嗒咔嗒”的织机声，混着妇人低低的说话声，倒显出几分安稳的烟火气。
一个穿青布短衫的中年汉子迎了出来，颧骨略高，双手布满老茧，指节处还沾着点丝线的淡色痕迹——一看就是常年和织机打交道的人。他看见刘显，立刻拱手笑：“刘总兵怎么来了？是要给夫人挑蜀锦吗？”
“林掌柜，这位是京城来的沈砚沈大人，奉旨查蜀道商队的案子。”刘显侧身让出沈砚，“咱们进去说，有些事要问你。”
林掌柜的笑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和，侧身引着两人往里走：“沈大人、刘总兵里面请，刚煮了蜀地的蒙顶茶，您二位尝尝。”
铺子里头比外头宽敞，靠墙摆着三架木质织机，两个穿蓝布衫的妇人正低头织布，梭子在手里翻飞，织机的“咔嗒”声此起彼伏。中间的长桌上铺着几匹待售的蜀锦，沈砚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一匹水绿色的锦缎——丝质细腻得像江南的春水，花纹是蜀地常见的芙蓉，针脚密得几乎看不见线头。
“沈大人也懂蜀锦？”林掌柜端着茶过来，把茶碗放在桌上，“这是‘芙蓉锦’，用的是蜀地特有的细蚕丝，织一匹得要二十天。”
“只是觉得工艺精巧。”沈砚端起茶碗，茶香里带着点清甜，“林掌柜，我来是想问问，近半年来，从你这锦绣坊运出的蜀锦商队，有没有出过事？”
林掌柜的手顿了一下，端着茶壶的指尖泛了点白，他低头给刘显添了茶，才缓缓开口：“不瞒大人，三个月前，我这儿有一支商队，是往西安运蜀锦的，走的就是剑门关的道，结果……至今没消息。”
“那批蜀锦是什么品类？带队的是谁？”沈砚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碗的边缘。
“是‘双鸾蜀锦’，专给西域藩王做贡品的，上面有‘鸾鸟衔花’的暗纹，全成都只有我们三家老字号能织。”林掌柜的声音沉了些，“带队的是我堂兄林忠，做了十年商队领队，蜀道的路闭着眼都能走，没想到……”他说着，眼圈红了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沈砚，“这是商队的名单和蜀锦的样式，大人您看看。”
沈砚接过纸，上面的字迹工工整整，列着商队十个人的名字，最末一行写着“双鸾蜀锦二十匹”。他盯着“双鸾蜀锦”四个字，突然想起湖广案卷宗里的记载——张茂仓库里的蜀锦，似乎也提过“双鸾”二字，只是当时没在意。
“林忠的家眷，现在在哪？”沈砚抬头问。
“就在铺子后院住着，是林忠的媳妇林月娘，也是我们坊里的织锦师傅，‘双鸾锦’的暗纹，她织得最地道。”林掌柜叹了口气，“月娘这三个月，天天去城门口等消息，眼睛都哭肿了。”
“能让我们见见她吗？”沈砚放下纸，“我想问问商队出发前的细节。”
林掌柜点点头，起身往后院走：“大人稍等，我去叫她。”
没一会儿，就见一个穿蓝布衫的女子跟着林掌柜过来。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头发用青布巾包着，脸上虽带着倦色，却难掩清秀，只是眼睛有些红肿，手里还攥着一块锦缎碎片。她看见沈砚和刘显，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福了福身：“见过大人。”
“你就是林月娘？”沈砚看着她手里的锦缎碎片，颜色和林掌柜说的“双鸾锦”一致，“这碎片是……”
“是我在城门口捡的，和我堂兄商队运的‘双鸾锦’一模一样。”林月娘把碎片递过来，声音带着点哽咽，“我总觉得，堂兄他们还活着，只是被困在哪个地方了。”
沈砚接过碎片，凑到眼前细看——丝线上果然有细微的暗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是两只鸾鸟相对，嘴里衔着一朵花，纹路比头发丝还细。他又闻了闻，碎片上除了丝帛的香气，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柏树枝味，和蜀道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林忠出发前，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比如路上要见什么人，或者走哪条近道？”沈砚问。
林月娘低头想了想，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他出发前一晚，说这次要走剑门关的老栈道，说那条路近，能早几天到西安。还说，要是遇到西域的驼队，让我别担心，那些人是来收贡品的，都是熟人。”
“西域驼队？”沈砚心里一动，“他以前遇到过？”
“遇到过几次，都是在剑门关附近，说是来收蜀锦的，和官府有约定。”林月娘点头，“只是这次出发前，他总说心里不踏实，说最近蜀道上不太平，让我多织几匹‘双鸾锦’，万一丢了，还能补。”
沈砚看向刘显，两人眼里都有了底——林忠提到的西域驼队，多半和黑虎有关。他把碎片还给林月娘，声音放柔了些：“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林忠，查清楚商队失踪的真相。对了，除了你们锦绣坊，另外两家能织‘双鸾锦’的蜀锦坊，是哪两家？”
“是城东的‘云锦坊’和城西的‘彩绫坊’。”林月娘回答，“不过‘云锦坊’上个月也丢了一支商队，也是运的‘双鸾锦’，听说连人带货都没了消息。”
沈砚心里的线索又清晰了些——黑虎专门盯着运“双鸾锦”的商队，显然是知道这蜀锦的价值，而且极有可能，有内鬼在给黑虎通风报信，不然他怎么能每次都精准截住商队？
“多谢林掌柜和林姑娘告知这些情况。”沈砚站起身，“若是后续有需要，可能还要麻烦你们。”
林掌柜连忙起身：“大人客气了，只要能找到林忠，查清案子，我们一定尽力配合。”
走出锦绣坊时，晨光已经升得高了些，街上的人多了起来，挑着担子的小贩吆喝着“担担面”，香气飘得很远。刘显看着沈砚：“沈大人，接下来去云锦坊看看？”
沈砚点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的城墙——城墙外，就是通往剑门关的路，那里藏着商队失踪的真相，也藏着黑虎的踪迹。他想起林月娘手里的锦缎碎片，想起那丝柏树枝味，心里清楚，这案子的线索，已经慢慢从锦缎的纹路里，显露出了轮廓。
“前面就是锦绣坊了。”刘显指着街角那间挂着“锦绣天成”匾额的铺子，黑檀木的门楣雕着暗纹，门两侧挂着两串风干的柏树枝，叶子虽枯，却还留着淡淡的清香，是蜀地商铺讨“长久”的讲究。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咔嗒咔嗒”的织机声，混着妇人低低的说话声，倒显出几分安稳的烟火气。
一个穿青布短衫的中年汉子迎了出来，颧骨略高，双手布满老茧，指节处还沾着点丝线的淡色痕迹——一看就是常年和织机打交道的人。他看见刘显，立刻拱手笑：“刘总兵怎么来了？是要给夫人挑蜀锦吗？”
“林掌柜，这位是京城来的沈砚沈大人，奉旨查蜀道商队的案子。”刘显侧身让出沈砚，“咱们进去说，有些事要问你。”
林掌柜的笑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和，侧身引着两人往里走：“沈大人、刘总兵里面请，刚煮了蜀地的蒙顶茶，您二位尝尝。”
铺子里头比外头宽敞，靠墙摆着三架木质织机，两个穿蓝布衫的妇人正低头织布，梭子在手里翻飞，织机的“咔嗒”声此起彼伏。中间的长桌上铺着几匹待售的蜀锦，沈砚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一匹水绿色的锦缎——丝质细腻得像江南的春水，花纹是蜀地常见的芙蓉，针脚密得几乎看不见线头。
“沈大人也懂蜀锦？”林掌柜端着茶过来，把茶碗放在桌上，“这是‘芙蓉锦’，用的是蜀地特有的细蚕丝，织一匹得要二十天。”
“只是觉得工艺精巧。”沈砚端起茶碗，茶香里带着点清甜，“林掌柜，我来是想问问，近半年来，从你这锦绣坊运出的蜀锦商队，有没有出过事？”
林掌柜的手顿了一下，端着茶壶的指尖泛了点白，他低头给刘显添了茶，才缓缓开口：“不瞒大人，三个月前，我这儿有一支商队，是往西安运蜀锦的，走的就是剑门关的道，结果……至今没消息。”
“那批蜀锦是什么品类？带队的是谁？”沈砚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碗的边缘。
“是‘双鸾蜀锦’，专给西域藩王做贡品的，上面有‘鸾鸟衔花’的暗纹，全成都只有我们三家老字号能织。”林掌柜的声音沉了些，“带队的是我堂兄林忠，做了十年商队领队，蜀道的路闭着眼都能走，没想到……”他说着，眼圈红了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沈砚，“这是商队的名单和蜀锦的样式，大人您看看。”
沈砚接过纸，上面的字迹工工整整，列着商队十个人的名字，最末一行写着“双鸾蜀锦二十匹”。他盯着“双鸾蜀锦”四个字，突然想起湖广案卷宗里的记载——张茂仓库里的蜀锦，似乎也提过“双鸾”二字，只是当时没在意。
“林忠的家眷，现在在哪？”沈砚抬头问。
“就在铺子后院住着，是林忠的媳妇林月娘，也是我们坊里的织锦师傅，‘双鸾锦’的暗纹，她织得最地道。”林掌柜叹了口气，“月娘这三个月，天天去城门口等消息，眼睛都哭肿了。”
“能让我们见见她吗？”沈砚放下纸，“我想问问商队出发前的细节。”
林掌柜点点头，起身往后院走：“大人稍等，我去叫她。”
没一会儿，就见一个穿蓝布衫的女子跟着林掌柜过来。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头发用青布巾包着，脸上虽带着倦色，却难掩清秀，只是眼睛有些红肿，手里还攥着一块锦缎碎片。她看见沈砚和刘显，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福了福身：“见过大人。”
“你就是林月娘？”沈砚看着她手里的锦缎碎片，颜色和林掌柜说的“双鸾锦”一致，“这碎片是……”
“是我在城门口捡的，和我堂兄商队运的‘双鸾锦’一模一样。”林月娘把碎片递过来，声音带着点哽咽，“我总觉得，堂兄他们还活着，只是被困在哪个地方了。”
沈砚接过碎片，凑到眼前细看——丝线上果然有细微的暗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是两只鸾鸟相对，嘴里衔着一朵花，纹路比头发丝还细。他又闻了闻，碎片上除了丝帛的香气，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柏树枝味，和蜀道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林忠出发前，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比如路上要见什么人，或者走哪条近道？”沈砚问。
林月娘低头想了想，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他出发前一晚，说这次要走剑门关的老栈道，说那条路近，能早几天到西安。还说，要是遇到西域的驼队，让我别担心，那些人是来收贡品的，都是熟人。”
“西域驼队？”沈砚心里一动，“他以前遇到过？”
“遇到过几次，都是在剑门关附近，说是来收蜀锦的，和官府有约定。”林月娘点头，“只是这次出发前，他总说心里不踏实，说最近蜀道上不太平，让我多织几匹‘双鸾锦’，万一丢了，还能补。”
沈砚看向刘显，两人眼里都有了底——林忠提到的西域驼队，多半和黑虎有关。他把碎片还给林月娘，声音放柔了些：“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林忠，查清楚商队失踪的真相。对了，除了你们锦绣坊，另外两家能织‘双鸾锦’的蜀锦坊，是哪两家？”
“是城东的‘云锦坊’和城西的‘彩绫坊’。”林月娘回答，“不过‘云锦坊’上个月也丢了一支商队，也是运的‘双鸾锦’，听说连人带货都没了消息。”
沈砚心里的线索又清晰了些——黑虎专门盯着运“双鸾锦”的商队，显然是知道这蜀锦的价值，而且极有可能，有内鬼在给黑虎通风报信，不然他怎么能每次都精准截住商队？
“多谢林掌柜和林姑娘告知这些情况。”沈砚站起身，“若是后续有需要，可能还要麻烦你们。”
林掌柜连忙起身：“大人客气了，只要能找到林忠，查清案子，我们一定尽力配合。”
走出锦绣坊时，晨光已经升得高了些，街上的人多了起来，挑着担子的小贩吆喝着“担担面”，香气飘得很远。刘显看着沈砚：“沈大人，接下来去云锦坊看看？”
沈砚点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的城墙——城墙外，就是通往剑门关的路，那里藏着商队失踪的真相，也藏着黑虎的踪迹。他想起林月娘手里的锦缎碎片，想起那丝柏树枝味，心里清楚，这案子的线索，已经慢慢从锦缎的纹路里，显露出了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