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诗会惊魂之“庖厨”显圣-《祝由大明》

  陈瑜那三幅惊世骇俗(或者说惊世骇俗)的“仙画”引发的骚动尚未平息,空气中还弥漫着惊叹与荷尔蒙混合的奇异气息。朱厚照得意洋洋地享受着众人对他“慧眼识珠”的(被迫)钦佩目光,仿佛陈瑜是他发掘出的绝世珍宝。

  “如何?诸位,本公子没说错吧?陈兄这画,是不是比那些个死板的《寒江独钓》、《岁寒三友》有意思多了?”朱厚照斜睨着王廷玉等人,语气里满是揶揄。

  王廷玉等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画,确实好,好到让他们挑不出刺,甚至内心深处不得不承认其独到之处。可让他们这些自诩清高的读书人当众承认沉迷“春宫图”(尽管陈瑜坚称是艺术),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李慕白干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找回场子:

  “咳……陈兄画技……确属别开生面,令人耳目一新。不过,今日既是诗会,当以诗词歌赋为主旨。方才陈兄那首‘童谣’……嗯,气势恢宏,别具一格。只是不知陈兄于风雅之道,可还有其他涉猎?”他话锋一转,再次将矛头对准陈瑜,“比如,咏物?眼前这满桌佳肴,皆是醉仙楼大厨精心烹制,色香味俱全,陈兄何不以这盘中珍馐为题,即兴赋诗一首,让我等再开开眼界?”

  咏物?还是咏菜?陈瑜眼皮一跳。这李胖子看着憨厚,心思倒是刁钻!咏山水花鸟还能扯点古人牙慧,咏菜?这明朝的菜他认识几样?还即兴?这不是把他往绝路上逼吗?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陈瑜身上,带着审视、好奇和一丝看好戏的期待。连朱厚照也好奇地看过来,似乎很想知道陈瑜还能不能掏出点新玩意儿。

  陈瑜只觉得嘴里发苦。他目光扫过面前紫檀木案几上琳琅满目的菜肴:清蒸鲥鱼银光闪闪,水晶肴肉晶莹剔透,还有一碟看起来平平无奇、方方正正、色泽嫩白的……豆腐?对!是豆腐!这东西古今都有,好糊弄!

  就在陈瑜盯着那碟豆腐,脑子疯狂运转,试图从贫瘠的诗词库中搜刮出任何跟豆腐有关的句子时,一个名字如同救命稻草般跳了出来——袁枚!《随园食单》!那个大吃货!他好像写过……写过豆腐的诗!是什么来着?好像是夸豆腐好吃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陈瑜心一横,脸上再次挤出那种“老实巴交乡下人回忆往事”的表情,指着那碟豆腐,用一种带着点不确定的语气开口:

  “说起这咏物……晚生又想起那‘龚疯子’老秀才了。他不仅疯言疯语,还是个……呃……老饕!尤其爱吃豆腐!有次在村口老张家蹭了碗刚出锅的豆腐,吃得满嘴流油,当场就……就发了疯病似的,手舞足蹈念了几句顺口溜……晚生觉得挺好玩,就记住了几句……”

  又是“龚疯子”?又是顺口溜?王廷玉等人嘴角抽搐,眼神里的怀疑几乎要溢出来。这“龚疯子”怕不是个神仙吧?什么都会?

  朱厚照却听得津津有味,催促道:“快念快念!那疯子又念了啥好玩的?”

  陈瑜清了清嗓子,努力回忆着袁枚那首《豆腐》诗的片段,用一种近乎“报菜名”的、带着点夸张的语调吟道:

  “传得淮南术最佳,皮肤褪尽见精华。

  一轮磨上流琼液,百沸汤中滚雪花。

  瓦缶浸来蟾有影,金刀剖破玉无瑕。

  个中滋味谁知得?多在僧家与道家!”

  前两句一出,众人还只是觉得这“顺口溜”把豆腐的制作过程描绘得挺形象,有点意思。但当“一轮磨上流琼液,百沸汤中滚雪花”出来时,那将豆浆比作琼液、豆花比作雪花的精妙比喻,让几个书生微微动容。而“瓦缶浸来蟾有影,金刀剖破玉无瑕”一出,将水中豆腐倒影比作月影(蟾影),将切开的豆腐比作无瑕美玉,更是神来之笔!最后那句“个中滋味谁知得?多在僧家与道家”,更是点出了豆腐的清淡本味与佛道清修的契合,平添了几分禅意哲理!

  一首专门咏豆腐的诗!还写得如此生动传神,比喻精妙,甚至蕴含哲理!这……这真是疯子顺口溜?国子监的才子们彻底懵了。他们自问饱读诗书,可谁曾想过专门为一块豆腐赋诗?还赋得如此……清新脱俗,妙趣横生?

  “好!好一个‘金刀剖破玉无瑕’!好一个‘多在僧家与道家’!”朱厚照第一个抚掌大笑,乐不可支,“这疯子……不对,这龚老秀才,真是个妙人!吃块豆腐都能吃出诗来!陈兄,你这记性也忒好了!改天带我去你们村口找找,看那老疯子还在不在!”他显然把这当成了绝妙的笑话。

  王廷玉、李慕白等人面面相觑,脸色如同便秘。他们想挑刺,可这诗……从立意到用词,都挑不出大毛病,甚至可以说是咏物诗里的上乘之作!尤其最后一句的禅意,更是给他们这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你们懂豆腐的真味吗?你们有这境界吗?这感觉,比刚才那首“不拘一格”还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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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陈兄,”李慕白看着那碟豆腐,又看看陈瑜那张“憨厚”的脸,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听陈兄所言,似乎对庖厨之事也颇有心得?这豆腐……除了清炖,可还有其他妙法?”他本意是想刁难一下陈瑜,让他出点洋相。一个秀才懂什么厨艺?

  谁知陈瑜一听“庖厨”,眼睛瞬间亮了!诗词他是外行,但说到吃……尤其是川菜!那可是他穿越前赖以生存(点外卖)的挚爱啊!麻婆豆腐!这道明朝绝对没有的超级下饭神器!

  压力瞬间转化为动力!陈瑜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腰板都挺直了几分,脸上那种“乡下人”的怯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终于轮到老子专业领域”的自信光芒。他指着那碟清炖豆腐,侃侃而谈,语速都加快了不少:

  “李兄此言,倒让晚生想起……呃,也是听那龚疯子提过一嘴,说是蜀地那边有种豆腐的吃法,唤作‘麻婆豆腐’!那滋味,啧啧啧……”他咂咂嘴,露出一副回味无穷的表情,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麻婆豆腐?”朱厚照好奇地凑近,“麻婆?听着怪吓人的,好吃吗?”

  “何止好吃!”陈瑜来了精神,开始口若悬河地描述起来,仿佛化身美食节目主持人,“此菜需取嫩豆腐,切小方块,焯水去其豆腥。再以精牛肉末(或者猪肉末也行)煸炒出油,至酥香焦黄!关键在那‘麻婆’二字!需用上好的汉源花椒碾碎成粉,取其麻香;再用郫县红油豆瓣酱(没有就用普通辣酱代替,反正明朝也没有商标概念),剁得极细,下锅与豆豉、姜蒜末同炒,炒出那红亮亮的‘红油’!待酱香四溢,烹入少许黄酒(没有就用米酒),加高汤或清水煮沸,下入豆腐块,文火慢煨,使其入味!”

  他一边说,一边还下意识地用手比划着翻炒的动作,唾沫横飞,绘声绘色:

  “待汤汁渐浓,勾入薄芡,淋上几滴香油!最后!点睛之笔!撒上那碾得细细的花椒粉!还有碧绿新鲜的蒜苗花(没有就用葱花)!此菜一出,但见红油透亮,豆腐雪白如玉,点缀着点点碧绿、金黄(肉末)和棕红(花椒粉),香气霸道,直冲脑门!入口先是滚烫,继而麻、辣、鲜、香、酥、嫩、烫七味俱全!豆腐滑嫩,肉末酥香,花椒的麻在舌尖跳舞,豆瓣的辣在喉头燃烧,再配上米饭……嘶!”陈瑜夸张地吸了口口水,“那真是给个神仙也不换!”

  整个揽月轩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陈瑜,仿佛在看一个突然被厨神附体的怪物。

  王廷玉手里的茶杯悬在半空,忘了放下。

  李慕白张着嘴,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其他书生更是听得如痴如醉,口水都差点流出来,眼神里充满了对那碗“麻婆豆腐”的无限向往。

  连一直面无表情的刘瑾,眼角都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朱厚照更是听得两眼放光,喉结上下滚动,不停地咽着口水,仿佛那碗红艳艳、香喷喷的麻婆豆腐已经摆在了他面前。

  “陈……陈兄!”朱厚照猛地抓住陈瑜的胳膊,激动地摇晃着,“你……你这说的……是真的?真有这‘麻婆豆腐’?你会做吗?现在就做!快!刘伴伴!去!把醉仙楼的大厨给我叫来!让他按陈兄说的做!立刻!马上!本公子今天就要吃这个!”他急吼吼地命令道,完全忘了这是在开诗会。

  “公子……”刘瑾难得地露出一丝为难,“这……此地并非庖厨,且所需调料……”

  “我不管!”朱厚照任性地一挥手,“想法子!必须做出来!本公子现在就想吃!”他转向陈瑜,眼神热切得如同发现了新大陆,“陈兄!快!你把那‘麻婆豆腐’的方子写下来!要详细!花椒粉碾多细?豆瓣酱剁多碎?火候怎么把握?一样都不能少!”

  陈瑜看着朱厚照那副“吃货之魂”熊熊燃烧的样子,再看看周围书生们那混合着震惊、崇拜(对美食)、以及世界观崩塌的复杂表情,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他强忍着大笑的冲动,一脸“恭敬”地拱手:“公子有命,晚生自当遵从。只是……晚生字迹潦草,恐污了公子慧眼……”

  “无妨无妨!快写!”朱厚照急不可耐。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场原本逼格满满的诗会,彻底跑偏成了“麻婆豆腐方子研讨会”。陈瑜被请到主案前,铺开宣纸,拿起毛笔,在朱厚照热切的注视下,开始“挥毫泼墨”,写下那道将搅动京城美食界的“秘方”。王廷玉等人看着陈瑜奋笔疾书,再看看自己面前那些原本觉得精致的菜肴,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李慕白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看着陈瑜的眼神无比复杂。他本想刁难对方,结果……好像给对方搭了个更大的舞台?这陈瑜,到底是何方妖孽?作诗(虽然是童谣)惊世骇俗,画画惊世骇俗,连说起做菜……都如此惊世骇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