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御前“三刀”与算经“分橘”-《祝由大明》

  朱厚照痊愈后,对陈瑜的依赖和亲近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陈瑜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新奇有趣的玩物、还有关键时刻救命的情谊,在少年太子心中牢牢扎根。于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朱厚照蹬蹬蹬跑进谨身殿,对着正在批阅奏章的弘治帝,提出了一个让满朝老臣差点集体中风的要求:

  “父皇!儿臣想请陈兄……哦不,陈瑜先生,来做儿臣的东宫侍读!”

  “噗——!”正端着茶盏的吏部尚书马文升一口热茶喷了出来,白胡子都染黄了。

  “胡闹!”兵部尚书刘大夏更是吹胡子瞪眼,声如洪钟,“太子殿下!东宫侍读,何等清贵显要之职?非饱读诗书、德行高洁、深谙圣贤之道的翰林学士不可!岂能让一个……一个来历不明、言行怪异、专事……专事旁门左道的市井秀才担任?此乃动摇国本之举!老臣万万不敢苟同!” 他差点把“画春宫图的”喊出来。

  弘治帝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儿子的请求在他意料之中,但老臣们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他看着朱厚照那充满期盼的眼神,又想起陈瑜救治太子的功劳和那些匪夷所思却又屡屡应验的“见识”,心中有了计较。

  “厚照,”弘治帝声音平静,“陈瑜于你有恩,朕亦感念。然东宫侍读,关乎储君教化,非比寻常。若陈瑜确有真才实学,经得起朝廷考校,朕……亦可破例。”

  朱厚照眼睛一亮:“父皇圣明!陈兄他懂得可多了!比那些老古板强多了!”

  “陛下!”马文升、刘大夏等老臣急了。

  “不必多言。”弘治帝抬手制止,“三日后,朕在文华殿设御前考校。着陈瑜应试,考其‘四书’根基、算经韬略、时务策论!若其才不堪用,此事休提。若其真有过人之能……”弘治帝目光扫过众臣,“朕自有圣裁!”

  圣旨很快传到了陈瑜新拾掇好的宅子。陈瑜拿着那明黄的绢帛,感觉比拿着春宫画订单还烫手。

  “公子!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张伯激动得老泪纵横,“您要是考上了,那就是正经的东宫官了!光宗耀祖啊!”

  “光宗耀祖?”陈瑜苦笑,“我怕是要被那些老学究的口水淹死!” 四书?他连《论语》都背不全几章!算经?会算账算不算?策论?分析明朝时政?这不是要老命吗?

  然而,太子的期盼、弘治帝的默许、还有刘瑾那意味深长的“陈先生,机会难得”的眼神,都让他无法退缩。硬着头皮上吧!大不了……继续甩锅给“龚疯子”!

  三日后,文华殿。

  气氛庄严肃穆,甚至带着点肃杀。弘治帝端坐御座。太子朱厚照难得地穿着正式冠服,坐在下首,小脸上满是紧张和期待。左右两侧,内阁阁老、六部堂官、翰林学士济济一堂。马文升、刘大夏等老臣面色沉凝,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当场把陈瑜这个“异端”生吞活剥。刘瑾侍立在弘治帝身侧,眼观鼻,鼻观心。

  陈瑜一身崭新的青色儒衫(临时赶制的),深吸一口气,走进大殿。感受着四面八方射来的审视、鄙夷、好奇的目光,他感觉自己像只误入狼群的哈士奇。

  “草民陈瑜,叩见陛下,太子殿下!”陈瑜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平身。”弘治帝声音听不出喜怒,“陈瑜,今日考校,分三场。首场,四书义理。朕问你,《大学》开篇‘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何解?”

  来了!陈瑜头皮发麻。他努力回忆着原主那点可怜的记忆碎片,再结合现代人的理解,硬着头皮回答:“回陛下,草民以为,此句言求学之根本。‘明明德’者,是擦亮自身本有的光明德行,如同擦亮铜镜,使其能照见万物;‘亲民’者,非亲近民众之表象,而是推己及人,用擦亮的‘明德’去照亮、革新他人之心,如同点亮一盏灯,照亮周遭黑暗;‘止于至善’者,便是让这擦亮自己和照亮他人的功夫,达到最圆满、最恰当的境界,如同工匠将器物打磨得完美无瑕。三者层层递进,缺一不可。” 他尽量避开繁琐的经义训诂,用大白话和比喻解释。

  弘治帝微微颔首。这解释虽不算精深,倒也通俗明白,抓住了核心。马文升等人却皱起了眉头,显然对陈瑜这种“市井白话”式的解读很不满意。

  “哼,避重就轻,浮于皮毛!”一个翰林学士低声冷哼。

  弘治帝没理会,继续道:“第二场,算经韬略。朕闻你通晓数术,此题考你《九章算术》中‘盈不足’之术。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不少官员开始捻须沉思。这题是《九章算术》经典难题,用“盈不足”(即后来的大衍求一术,孙子定理)可解,但计算颇为繁琐。

  陈瑜一听,心里却乐开了花!孙子定理!这不就是“一个数除以3余2,除以5余3,除以7余2,求最小正整数”?这题他会啊!感谢穿越前被奥数班支配的恐惧!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陛下,此题可用‘物不知数’之法,亦如分物不均,需寻一巧法平衡。草民之法,名为‘分橘寻公’。”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引得众人侧目。

  “试想,若有一堆橘子,分给三人,每人得数相同,最后剩两个;分给五人,每人得数相同,最后剩三个;分给七人,每人得数相同,最后剩两个。问橘至少几何?”

  他巧妙地将抽象数字转化为具象的“分橘子”,瞬间降低了理解难度。

  “解法如下:先寻‘三’、‘五’、‘七’三者之公倍最小者,乃一百零五。因三除余二,故可视为一百零五再加二,为一百零七?然一百零七被五除,余二非三,不符。故需调整。”

  “观所余之数:三除余二,五除余三,七除余二。可先寻一数,使其满足三除余二、七除亦余二。因三与七之最小公倍为二十一,故凡二十一之倍数加二,皆可满足此二条。如二、二十三、四十四、六十五、八十六、一百零七……”

  “再于此列数中,寻满足五除余三者。试以二除五,余二非三;二十三除五,余三,恰合!”

  “故最小之数,乃二十三也!然二十三过小,分橘岂能如此之少?此乃方法之数,非橘实之数。盖因我等所求,乃一百零五之倍数再加二十三?非也,草民先前已言,二十一倍数加二已满足三、七之余,今二十三乃二十一加二,故二十三即为所求最小之数?然二十三被五除余三,确然无误!橘数二十三,分三组得七余二?三组每组七是二十一,加二余数,是余二;分五组每组四得二十,加三余数,是余三;分七组每组三得二十一,加二余数,是余二。三者皆符!故至少二十三橘!”

  陈瑜唾沫横飞,用“分橘子”的比喻,结合寻找公共倍数和余数调整,将复杂的孙子定理解析得清晰无比,最后得出答案二十三!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逻辑清晰,完全避开了繁琐的算式!

  殿内一片寂静。刚才还在捻须沉思的官员们目瞪口呆。马文升、刘大夏也愣住了。他们当然知道答案,但陈瑜这种化繁为简、通俗易懂、甚至带着点市井烟火气的解法,简直闻所未闻!这哪是算经?分明是讲故事!

  朱厚照听得两眼放光,忍不住拍手:“妙啊!陈兄!分橘子!太明白了!比那些算筹摆来摆去的有趣多了!”

  弘治帝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这陈瑜,果然有些门道!他看向陈瑜的目光,多了几分真正的兴趣。

  “咳咳!”马文升干咳两声,试图找回场子,“伶牙俐齿,投机取巧!算经之道,岂是儿戏分橘可比?此乃小道!”

  陈瑜心中冷笑:老古董!面上却恭敬:“大人教训的是,草民只是力求浅显易懂。”

  弘治帝不置可否,进入最后也是最关键的环节:“第三场,时务策论!今弘治十六年,国库虽渐丰,然北有鞑靼小王子屡犯边陲,掠我子民;黄河时有溃决,淹没田舍;卫所军户逃亡日多,军备废弛。此三者,实乃朕心腹之患!陈瑜,若你为朝廷谋,当以何策应对?试言之!”

  策论!还是国朝三大难题!陈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可不是能靠“龚疯子”和分橘子糊弄过去的!必须拿出点真东西,还不能太激进得罪满朝文武!

  他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结合现代思维和对明朝有限的了解,开始谨慎作答: